“我的五千年”第二部《西風烈：西周篇》（三十）

耕者讓田的一幕似曾相識，想當年舜在曆山務農時，農人為搶占耕地經常大打出手，都想讓自家田地多個一兩分；一年後當舜離開時，曆山農人互相謙讓，都希望對方田地多個一兩分。多麽美好的純真年代（Age of innocence）啊！

純真的是那些被“東行漫記”感動的諸侯們，接下來發生的事讓諸侯們恨不能宰了那兩個到處作報告的虞、芮使者。看看姬昌做了什麽，讓這些諸侯們如此惱火。

從諸侯們交口稱讚“西伯蓋受命之君”的第二年起，一個動詞與姬昌如影隨形，“無聲又無息，出沒在心裏”，那個動詞隻有一個字，叫“伐”。在此後的幾年裏，有多家諸侯被“伐”。

先遭殃的是犬戎，《周本紀》裏隻有五個字“明年，伐犬戎”。“明年”承接上文，即諸侯們圍觀、學習“東行漫記”的第二年。

那一年對姬昌來說意義重大，他得到了傳奇色彩極為強烈的一個大牛人薑子牙。薑子牙的知名度高，其實是拜民間各類話本比如《武王伐紂平話》及《封神演義》等所賜，如果去掉那些神奇的光環，薑子牙在史冊中的記載並不多。

        薑子牙的稱謂很多，子牙是他的字，尚是他的名，所以他又名薑尚，也可以叫呂尚。除了大名以外，他還有不少外號，比如單呼牙、太公望、薑太公、呂望、尚父、師尚父、飛熊等等。

《齊太公世家》裏簡單地介紹了薑子牙的身世。薑子牙生於山東沿海地區，具體地點不詳，其先祖為聲名顯赫的四嶽。四嶽是玩權謀的高手，堯舜禹三朝不倒翁，權勢極大。偉大的帝堯拿他們毫無辦法，待帝舜上台他們又被奉為座上賓，他們是帝舜登基大典的主持人。他們曾強買強賣地向堯舉薦鯀治水，鯀的下場中國人都知道——因治水不力被殺；接下來他們又向舜舉薦鯀的兒子大禹繼承父誌。大禹成功了，四嶽也成功了：獲封於呂、申兩國，賜姓薑。

       關於四嶽，有人認為四人，有人認為是一人，對此南宋夏僎在《尚書詳解》裏和稀泥說：“以四嶽為一人，或謂四人，於經無害，故兩存之。” 夏僎可能沒留神《齊太公世家》，現在問題來了：四嶽如果是四個人，兩個封國怎麽分？這分明是要逼人打架的節奏，四嶽打起來，四嶽就成了“四丘”。如果四嶽隻是一個人，那麽兩個封國又太多了，從未聽說一人得兩封國的。這事掰扯不清，且留一個疑問的記號好了。

         薑子牙是呂國後裔，以封國為姓，所以他除了姓薑又姓呂，幸好當時沒有身份證，否則他的名字能把辦證的人逼瘋。薑子牙雖有連堯舜禹都鎮不住的遠祖四嶽，但到他這一代，昔日輝煌早已往事如煙，從貴胄淪為平民。

        薑子牙雖家道貧寒，但他自小愛學文化，長大後成為高級知識分子，但當時沒有科舉和職稱評定，空有一肚子學問的薑子牙為了生計進入販夫走卒、引車賣漿者流行列。他和帝舜姚重華很像，從事過多種營生，他賣過笊籬、麵粉、牛肉、酒，姚先生幹過農夫、陶匠、井公、小販，不同的是，姚先生幹啥成啥，薑先生幹啥啥不成，他的失敗和城管無關，因為當時沒有城管。薑先生失敗的原因隻有一個：他沒本事經營小買賣，老婆氣得跟他離婚（可見當時婦權一點不比現在弱）。

        至於說薑先生因為小買賣失敗而歸隱深山修道，師從元始天尊的傳奇我就不提了，有興趣的可以參看《封神演義》。不過我想友情提醒一下，道教最早始於戰國時代，商朝末年還沒有道教大神元始天尊，許仲琳先生穿越了一把。

        薑先生做不了小買賣，實在沒轍了隻好幹大買賣：和政治新星姬昌合作。他也確實應該幹一筆大買賣，而且是一錘子買賣，因為他沒有時間再多掄幾錘了——薑先生當時已經七十二歲了！以當時薑先生的社會地位，要見姬昌一麵比美國移民排期還長，等排期到了，兩人都死了，誰也見不了誰。

        薑先生有辦法，而且成本極低。他打聽到姬昌打獵的時間、路線表，於是拿了根釣魚竿去渭水河邊釣魚，薑先生的釣魚竿明顯是臨時準備的，因為時間倉促，他甚至都來不及把針彎成鉤，直接就用針去“釣魚”了。這完全就是MAD MAN（美劇，瘋狂廣告人）的架勢，不夠三七二十一，先吸引人圍觀再說。薑先生除了是偉大的軍事家、政治家以外，他還是位偉大的廣告創意家，建議廣告界人士案頭供奉薑先生肖像。

薑先生當時在渭水北岸，心不在焉地幹等姬昌，“釣魚針”離開水麵都不知道，路人甲乙丙丁戊己庚辛看到這個奇怪的釣姿，一個個像黃花魚似的溜邊兒跑開了，生怕那個瘋子釣不到魚，惱羞成怒拿針紮人。

薑先生看著落荒而逃的路人們，心想：爾等哪裏知道，俺要釣的不是魚，而是寂寞。等釣上王侯將相這條大魚，俺就不寂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