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曆打敗了程國,但程國作為一個諸侯國依然存在,隻不過需要在季曆麵前夾著尾巴。季曆在商王麵前也夾著尾巴,所以他並不敢直接吞並程國,比商朝的祖先上甲微收斂得多,想當年,上甲微借兵血洗有易氏,並且據為己有。季曆當然也想那麽幹,隻不過當時他還不敢。
武乙三十年,季曆謀後而動,卯著一股勁去打義渠戎人。他又打勝仗了,按說他拿了戰利品就可以得意洋洋地凱旋了。季曆確實凱旋,不僅取了大批戰利品,還把義渠國君抓走了,無論對方怎麽求饒都沒用,把他押送至商都給商王武乙獻禮。義渠在甘肅,把俘虜從甘肅押往河南可不是件輕鬆的事,季曆幹嘛不直接結果了義渠國君,非得折騰別人也折騰自己?因為義渠是崎周的世仇,當年他們以武力霸占了公劉的產業,讓擁有良田千頃的大富豪一夜之間變成一窮二白的破落戶。
公亶父一定跟季曆講過公劉老祖的辛酸往事,同樣遭遇的公亶父講起那段曆史感同身受,聲情並茂、聲淚俱下,他本身就是個才華橫溢的演說家,他痛說家史,給兒子季曆上了堂深刻的愛國愛家思想課。
一想到當年祖先以及父親的窩囊相,季曆就恨得牙根發癢,他才不願讓仇人一死了之呢,他要讓仇人臨死前受盡侮辱與恐懼,以此告慰先人,同時也是撫慰自己兒時所受的心靈創傷。押解義渠國君前往商都途中,季曆和著公劉的調子高聲歌唱:“額不能隨波浮沉,為了額摯愛的親人。再苦再難也要堅強,隻為那些期待眼神。心若在夢就在,天地之間還有真愛。 看成敗人生豪邁,隻不過是從頭再來。”,這首歌由一個春風得意的諸侯新星唱起來遠比下崗工人合適,很難想象哪個下崗工人豪邁、超脫地把下崗當成“隻不過是從頭再來”。
季曆嘹亮的歌喉讓諸侯們紛紛側目,季曆要的就是這個效果:跟我姬家作對的,這就是榜樣,榜樣的力量是很嚇人的。
季曆確實厲害,義渠之戎可是個狠角色,一直在刷存在感,到戰國末期還在刷,並且一度與秦、魏叫板。後來被一個更狠的角色秦昭王滅掉,確切地說,滅掉義渠的其實是秦昭王的娘宣太後羋月。別人是舍不得孩子套不了狼,秦昭王則是舍不得娘滅不了戎。宣太後舍身為國,色誘義渠國君,使其長期滯留於鹹陽樂不思蜀。公元前272年,宣太後誘殺和她有兩個孩子的義渠王於甘泉宮,隨後秦滅義渠。
別看季曆東征西討,戰果輝煌,霸氣側漏,但他懂得韜光養晦。他在諸侯麵前趾高氣揚,在商王麵前則夾著尾巴做人,按時朝拜商都,匯報思想工作。季曆是個明白人,崎周才經營區區二十年而已,無論軍力、財力和影響力都無法和五百年的大商相提並論,二者根本就不是同一量級的,如果季曆不想被KO,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要和重量級的商王動手。其實走走過場也不錯,有賞可討。武乙三十四年,季曆前去拜謁商王武已,得到的賞賜看起來頗為豐厚:“地三十裏,玉十皞,馬十匹”。季曆春風得意,物質和精神雙豐收,流著口水、眼睛發紅的諸侯們心中喟歎:“生子當如姬老三”。
“地三十裏”頗為蹊蹺,這個封地在什麽地方?如果是在崎周,武乙就是在糊弄季曆,用季曆的地賞給季曆,這不是逗人玩嗎?這個可能性還真有,舜當年就玩過一把。季曆的先人棄因功獲賞,得到一塊封地叫“邰”,可那兒本來就是棄的地盤,舜賞不賞,那塊地都屬於棄。棄其實什麽都沒得到,換而言之得到的是口水表揚而已。如果封地在商王轄地,武乙就更是在逗季曆玩兒了:季曆敢住那兒嗎?住在那兒就跟被軟禁了沒有兩樣。“周辦”把武乙寫成神經病,有這麽老奸巨猾的神經病嗎?
武乙不容易,跟他爺爺武丁雖隻差一字,實力上的差距卻是千裏之別。季曆不敢對他造次,他也同樣不敢刺激季曆,他需要有個人能夠搞定西北和西南,疲憊的殷商已經沒有力氣四處滅火了,必須要找到一個盡職的消防員。
季曆非常願意效勞,那是姬家發展壯大的最好契機。姬家雖然和商王子家的曆史一樣悠久,但是家底並不厚,當上商王在西北的軍事代理之後,身價就不一樣了,起碼可以狐假虎威。那些實力比崎周強的諸侯和季曆動手時不得不有所顧慮。季曆則乘勢肆無忌憚挾天子以令諸侯,武乙不是不知道崎周在他的縱容之下日漸做大,可他別無選擇,其實當時的情形,並不算太糟,殷商與崎周其實是雙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