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伯和仲雍知道父親的選擇意向後,很知趣地閃到一邊,目送弟弟“因子成龍”。這哥倆為了向父親表明態度和決心,不惜把自己“整容”成父親最討厭的蠻夷形象:斷發紋身。不過這哥倆的戲演得有點過,立下字據不參選就是了,或者出去“旅遊”,何必那般作踐自己?尤其是仲雍,無論如何也輪不到他,瞎起什麽哄?姬家人骨子裏就愛裝,公亶父就是個天才演員,這一家人裝大發了,一直把天下都裝入囊中,那時他們就可以不用再裝了,自有人替他們梳妝打扮。
泰伯和仲雍可不是等閑之輩,尤其是泰伯,不做崎周之王,去別處上崗,一樣為王。《史記》裏“世家”第一篇《吳太伯世家》講的就是泰伯立國的往事。在我們的想象裏,創立一個像樣的公司都很了不起了,何況立國?那還不篳路藍縷、可歌可泣?!可事實上泰伯的創業順利得讓人無語。話說泰伯和仲雍為了避位給弟弟,哥倆離家出走來到偏遠的荊蠻,理個小平頭(所謂“斷發”),在身上紋刺青,弄成資深黑社會老大的樣子,還給自己起了個不三不四的名字叫“句吳”,“句”念勾,什麽意思?沒有任何意思,僅起發聲作用,“句吳”相當於“阿吳”,和阿Q“同姓”。泰伯如此折騰下來,明確地向所有圍觀的群眾(其實主要是他父親)傳遞一個信息:他絕不夠格擔任德高望重、道貌岸然的崎周最高領導人。
荊蠻人被泰伯慘烈的自殘感動了,覺得他是個脫離低級趣味、品德高尚的人,於是有上千戶有追求的荊蠻家庭追隨並歸附泰伯,擁戴他做“吳太伯”,吳國就這樣不可思議地誕生了,它是荊蠻人頒發給泰伯的精神文明巨獎。《吳太伯世家》關於泰伯立國僅寥寥數語,照錄於此:“太(泰)伯之於荊蠻,自號句吳。荊蠻義之,從而歸之千餘家,立為吳太伯”。
吳太伯死後,照說應該傳位與子,沒他弟弟仲雍什麽事,可是吳太伯偏偏沒有兒子,於是仲雍繼承了吳王之位,被稱為“吳仲雍”。仲雍挺有意思,本來他完全沒必要學哥哥出走荊蠻、斷發紋身,可他學習哥哥好榜樣,哥哥做的他都有樣學樣;本來吳王(當然,那時名義上吳王還僅僅是吳伯)之位與他無關,偏偏被他撿了個漏。
公亶父和太薑確實育子有方,三個兒子成為兩個國家的最高領導人。後世比泰伯、仲雍和季曆成功的個人不在少數,但沒有比公亶父和太薑更成功的父母。
公亶父此人有些人格分裂,一方麵膽小怕事,在匈奴戎狄麵前,他如喪家之犬,連還手都不敢,唾沫星子倒是噴了不少;另一方麵又膽大妄為,剛在岐山下站穩腳跟喘口氣,他就在毛坯城廓裏得瑟得不行,以天子的派頭設置五官。公亶父是個好麵子的人,後來他自己都無法相信當年在豳州父老麵前說得那些漂亮借口(盡管聖人孟老師相信了),越想越臊得慌,於是他擺了個很大的譜來遮掩很小的膽。算他運氣好,當時商朝處於“熊市”,商王武乙沒顧上關注草創之際的“崎周有限公司”。
在接班人的選擇上,公亶父同樣也是不按理出牌,以一個雲山霧罩、不能證實也不能證偽的借口讓小兒子季曆上位,產生的“副作用”居然是讓大兒子和二兒子在吳國上位!公亶父一定做夢都沒想到他的這招無理手竟然是大破大立的妙招,什麽“天上掉餡餅”的一類的運氣跟這位崎周之王比簡直不值一提。還有一個人的運氣跟他有得一比,隨手胡亂下的一子解了千古珍瓏棋局,那人叫虛竹,不過他隻是個虛構人物。
公亶父慘淡經營崎周十年左右,沒來得及看到崎周發展壯大就死了,當時是商王武乙在位第二十一年。他先後做了十八年姬家掌門人,後來被曾孫周武王追封為周太王,以表彰他在岐山下為周朝打下的家底,更重要的是,沒有那一“妙招”,姬發永遠不可能成為周王。(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