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後,你們一齊往外走,王琳當湯尼自動消失似的,用中文對你說,自從你有了個roommate,你就不斷遲到,為什麽?就算談戀愛,你們住在一起有的是時間,不至於要占用我們小組的活動時間吧?
你很窘也很不爽,你不是“談”了,而是“吵”了,窩了一肚子氣。你沒好氣地說,談個屁,那個傻大姐整個一刺蝟,沒法談!
王琳輕笑,你怎麽老是說人家傻?行了,以後注意點,別讓那個牛仔看咱們的笑話。
王琳走後,湯尼陪你走了一段路,絕口不提你們之間的“交易”。你很想向他請教跟美國女孩約會是否有什麽特別注意事項,見他渾不將你的“終身大事”當回事,也就不好意思自告奮勇了。你有些心不在焉,跟他東拉西扯幾句,轉身便要走。
湯尼伸手拉住你胳膊,你見他期期艾艾,問他想說什麽。你心花怒放,滿以為他會教你幾招泡洋妞大法什麽的,慮及你是個害羞的中國人而不便出口。你就慈眉善目地誘導他,湯尼,你想告訴我什麽對不對?你盡管說好了,我並不象你想象中的那麽古板。
湯尼的舌頭立刻靈活起來,summer,安德森教授讓我擬大綱本無問題,我是怕萬一有個疏漏,導致方向性錯誤,害得你和王白忙一場,那我就太不好意思了。
你好生失望,心中痛罵:誰要你說這些!他媽的,不行就不行唄,還死撐著美帝國主義的麵子!又不是第一次求援,裝個人似的!誰敢把你那狗屁大綱當回事,真要你作舵手,我和王琳大海航行永無入港的可能。
你“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嚇唬他說,那你可得加倍小心了,方向錯了,我和王白忙一場不打緊,就當是交學費,怕就怕安德森教授對你吹胡子瞪眼那可就不妙了!你想想,我和王給他做了多少豐功偉績,他尚且不時給我們小鞋穿,何況你……你若是弄砸了這個課題,哼哼,他會給一隻更小的鞋穿!
你常將一些中國諺語故意直譯成英文,把湯尼唬得一愣一愣的。湯尼大致明白你的警告大意,卻如何能解其神韻?急道,Summer,為使我們的溝通更為清楚,請別說那些曆史悠久的方言了。安德森教授為什麽要送我一隻小鞋,我自己不會買嗎?我幹嘛要買小鞋?
你本來心情很糟糕,還是被湯尼逗樂了,說你當然可以自己買合腳的鞋子,前提是你必須把大綱弄好,否則他的小鞋你還非穿不可!
湯尼大急,寫大綱跟穿鞋子有什麽關係?
你忍住笑,OK,湯尼,忘掉鞋子吧,我的意思其實很明白,你若弄不好大綱,安德森會找你麻煩,我和王也逃不了。
這個我明白,湯尼做了個很自信的手勢,這就是為什麽我要找你談的原因。我們一起來做這個大綱好不好?這樣其實對你收集、篩選、分析數據有好處,當然,我保證會給你另外的好處。他給我遞了個曖昧、狡猾的眼神.
他媽的,看來這個鉤非上不可了。湯尼這小子察顏觀色的本事真不比中國辦公室裏的那些科員差,摸清你本性慈悲和易上鉤的特點,就死纏不放、軟硬兼施。他決計不敢向王琳求助的,就算明知猶太佬要給他一百隻小鞋穿,他也不敢。他怕王琳怕得很是奇特,他其實並不是盞省油的燈,挖苦人的本事比王琳高明得多,係裏嚐過他嘴皮子厲害的比比皆是,但他就是不敢和王琳頂嘴,至多背後罵她一句“女巫”了事。用中國俗語來講,大概是一物降一物吧。
你不做聲,湯尼便當你是默許了,拍拍你肩膀說,我知道你是個好人。
走了一會, 湯尼跟幾個美國學生搭上了,隻剩下你一個人形單影隻。當時是半下午,時間不尷不尬,太陽明晃晃地照得你眼暈。
當時,你不知道該去那裏。你其實經常處於不知何去何從的狀態,用文縐縐的話來說,也許這便是所謂“異鄉人的漂泊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