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客廳裏磨磨蹭蹭,假裝要收拾什麽東西。桌子上其實隻有一個光溜溜的講義夾,你一遍遍地翻看插頁,翻到後來,自己都產生了真的在找尋什麽的錯覺。
李琪猝然開門而出,使你連即將出發的姿式都來不及做,看著她抱著雙手臂一搖一擺地朝你走來,你緊張得尿意盎然。這似乎已成了習慣,每次和她鬥嘴前,你都沒來由地生出尿意。
她殘忍地說,以前每次這個時候你不都是去學校的嗎?今天是怎麽啦?看見一個女孩子就丟魂啦?
你順手抄起講義夾,結結巴巴地說,我,我,我這不正,正要出去嘛。
她眨了下眼睛,歎了口氣說,你該有個女朋友了,都多大了,我怕你犯作風錯誤。你別抹不下麵子,需要幫忙的話,跟姐姐說一聲,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沒什麽不好意思的。
你又氣又急,脫口而出,你怎麽知道我沒女朋友?笑話,我還準備請你作伴娘哩!我要是不太挑剔的話,孩子都上小學了!
吆吆吆!李琪嘴角掛著一串令人氣惱的笑容,發出一串老鼠磨牙的聲音,她的笑容讓你不由自主想起笑裏藏刀、綿裏藏針之類的成語。她說,是嗎?為什麽從不見你把我弟媳婦帶回來,別是精神之戀吧?
你冷笑一聲給自己壯膽,大聲說,告訴你,不僅有,而且有兩個!我還沒確定好哪個是幸運兒,一個是大陸的,一個是台灣的,一中一台,還真難以取舍。你一口氣捏造了一中一台,偏偏不提美國木匠。
李琪“噗哧”笑出來,卻沒說什麽,這倒出你意料。按常理,她應該乘勝追擊,你已經潰不成軍了。根據毛主席的十六字遊擊秘訣,她退你追,這個便宜再不撿,你永遠都不會撿到便宜。
你陰著臉說,我無所謂,誰誰說了,男人人生八十才開始,我現在還是少先隊員哩,著什麽急。倒是你,真應該找個男朋友了,女人到你這個年紀,已經不太適合廣闊天地大有作為了。
雀斑探頭探腦朝你們看,李琪瞪了你一眼,你覺得她的目光有質感,像把刀子,她低聲說:我真想用吹風機噴你的嘴,燙死你才好。然後不看你,擰身回房間,“咣”地一聲把門摔上。
南希問什麽情況,李琪大聲說,ROOT把BEER灑了。
在那次交鋒中,你似乎贏了,可你一點成就感都沒有,相反你鄙視自己的刻薄。南希問李琪的話什麽意思,李琪更大聲地說:ROOT尿褲子了。南希吃驚地大叫:什麽?!
你哭笑不得,夾著文件夾灰溜溜走出你和李琪的住所。
那天你挺倒黴,剛挨了李琪罵,接著又遭安德森數落。你出門後才想起來有會,緊趕慢趕還是遲到了。你踮手踮腳走進係小會議室時,猶太佬對你臭著臉,仿佛你觸犯了他們猶太教的“十誡”。
你剛坐下,他伸出兩根廣式香腸似的手指在離你一公尺遠的地方虛點著,好象要引你咬一口,他威嚴地發問,summer,你知道我最憎恨什麽嗎?
你的智慧火花忍不住“吡啦”一閃,恭恭敬敬地說,您是個學術至上的教授,最憎恨的品質應該是剽竊,對吧?
猶太佬真是見過大風大浪,榮辱不驚,裝聾作啞就將你咄咄逼人的“智慧閃電”化解於無影無形之間,並且反守為攻,不無關心地說,Summer,你很少遲到,是不是臨時有急事?
你隻好順水推舟,喃喃自語,是的,有急事。一麵腦筋急轉彎思量那是什麽樣的急事。
萬幸猶太佬沒再逼你閃爍智慧火花,遞給你一疊資料資料,讓你看著,然後大家討論討論。
你剛鬆了口氣,一回頭看到王琳,真見鬼了,她的臉色比猶太佬的還臭。你心裏不賣她帳,我遲到關你什麽事?不過是例行討論嘛,還不是頒布一些讓我們如何為他賣命的措施,難道非要我在場你才有靈感?
湯尼裝作不認識你的樣子,簡單地對你點頭示意一下,就無限專心地低頭看材料,不時做出深思狀,用筆帽敲打牙齒,聲音還挺清脆。
你和王琳不約而同地抬頭看著他,發現猶太佬也饒有興味地望著湯尼,你們不由相視而笑。湯尼旁若無人,繼續在牙齒上敲敲打打,你心想這小子要是去中國沒準還是塊玩古典樂器:編鍾的好料子。
半個小時後,你們每個人輪流針對資料提出了一些預測和優化方案的設計想法,湯尼最後一個發表意見,真難為他有好記住,幾乎一字不差地把王琳和你的意見拚湊組合在一起。可氣的是,猶太佬竟聲稱湯尼考慮得比你們周到。
看著湯尼得意洋洋的德性,你又氣又好笑。猶太佬接著吩咐湯尼執筆寫一份可行性計劃書,由你和王琳負責具體分析,也就是編一套數據分析程序。
猶太佬降大任於斯人,湯尼笑不出來了,“編鍾”也不敲了,還朝你吐吐舌頭,樣子很猥瑣,並且伸手在嘴巴來回輕扇了幾下子,意思是他後悔莫及,不該多說話。你也裝作不認識他,對他報以皮笑肉不笑,然後不懷好意地拿著鉛筆在牙齒上敲了幾下子。你聽見王琳在的敲擊聲中“噗嗤“笑出聲來,接著你就看見湯尼的臉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