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說《歸去來兮》（七）

        王琳嘴角現出一抹淺淺的笑意，不知是欣賞你的幽默還是嘲笑你的刻薄。她忽然站起來低頭檢查打印紙。這個突兀的動作毫無意義，打印機按部就班地往外吐紙，難道她指望打印機打出一碗紅燒肉？她煞有其事把整整齊齊的打印紙捋來捋去，簡直莫名其妙。“檢查”完畢，她輕拍一下額頭，想起什麽似的說，跟小男孩在一起可不太好相處。說完這句沒頭沒腦的話，我注意到她臉上紅雲乍現，她的皮膚其實很白，比湯尼還白。

        你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她大約是指你的roommate。你笑著說：哪裏是什麽小男孩，是個年紀比我還大的女人，要不我咋說她作孽呢。說完這話你特別後悔，你憑什麽說李琪讀本科是作孽？

        此後，王琳沒再說過一句話。等到報告打印出來，她拿到一份，就徑自離去，連“再見”都沒說。你心想：怎麽回事呀？李琪都知道說“回見”呢，你怎麽這麽不禮貌？不要以為功課好就是王道，視其他人不是宮女就是太監，再說宮女和太監也是有尊嚴的，你雖然一把年紀沒有女朋友，並不表示你是沒有尊嚴的太監呀。很奇怪，看著王琳知識分子的背影，你的腦子裏竟然浮現李琪做菜的身影，看來你的心被胃取代了。

        王琳一走，湯尼就活了，走過來，伸個懶腰，對你說：我的天，那個聰明的老女巫總算滾蛋了。我現在才明白她為什麽沒有男朋友了，哪個男人受得了她，我不敢想象她會有性高潮！Summer，你會喜歡她嗎？

        Summer是你的英文名字，因為老外發不了“夏”這個音，你隻好予人方便胡謅了一個。你把一份打印結果抽出來扔進他懷裏，不客氣地說：你小子講話要有點口德，不要忘恩負義，沒有她，你那些狗屎報告能過得了關？

        湯尼很識相，立刻把話題引開，說：Summer，你說實話，你到底有沒有女朋友？我知道你們中國人在這方麵比較害羞。

        你懶得理他，讓他趕緊去把那個遊戲玩出來讓你批判，他不僅不接茬，還愈發興致高漲，你肯定有或者曾經有，我想象不出來，你這麽大年紀還沒和女人上過床，告訴你吧，我在中學就失去了童貞，而且不止一次，因為我長得帥，很多女孩都喜歡我，沒辦法。

        你大笑起來，指著湯尼的鼻子說：你他媽的童貞還能失去好幾次？！你以為童貞是漢堡包嗎？還有，不要在我麵前說你長得帥，除非你帥得像你的童貞。

        湯尼對你的冷嘲熱諷置若罔聞，你懷疑那是王琳幫他練出來的，他繼續追問你有沒有女朋友，你有沒有曾經丟過童貞。

        你煩得不行，尤其“童貞”那個詞讓你作嘔，好像你的童貞被這小子撿到了一樣。你一把搶過打印報告說：你他媽的還有完沒完，你要不去奪了石頭的（莎朗?史東，Sharon Stone）童貞，要麽立馬住嘴！

        湯尼摳著鼻子說：石頭有童貞嗎？你說：你有她就有，你有幾次她就有幾次，你有她有全都有，世界不同了，男女都一樣。

        湯尼徹底被你說懵了，眨巴眼睛問你是什麽意思，你說他永遠都不會明白，除非去中國讀中文PHD。湯尼馬上釋然，立馬又嬉皮笑臉地問你有沒有女朋友。

        你瞪著他，咬牙切齒地說：你他媽的除了帥和童貞以外，還有強迫症嗎？這小子聳聳肩，說SO？

         你徹底沒脾氣了，真是人至賤則無敵，你打馬虎眼說，實驗室好像不是談這種話的好場所吧？下次如果我們不幸在酒吧見麵，你再暢所欲言吧。反正你永遠都不會去酒吧。

        湯尼盯著你的臉上上下下端詳了好一會，然後曖昧地一笑，說：你對這種男人的話題沒有興趣嗎？

        你為之氣結，並且張口結舌。這小子確實聰明，極善於設置一個對話陷阱，你不跳都不行。你狠狠瞪了他一眼，心裏想著怎麽在王琳麵前告他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