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迷思： 三皇五帝到夏商》之一百二十三

那一年，姬昌拜呂尚為軍師，呂尚便是大名鼎鼎的薑子牙。關於薑子牙，其奇聞軼事經過《封神演義》的”報道”，中國人家喻戶曉，不過他身上的水分擠出來能淹死諸葛亮，調出來的墨可畫道家山水、可描儒家風光，因此他是亦仙亦聖的人物，非常有”中國風”的範兒。他老人家的事留到寫西周時再說，現在還是盡量把舞台留給帝辛，史書裏他已經被姬昌、姬發父子喧賓奪主了，再讓薑大神插一杠子，帝辛就成群眾演員了。真實的情形是，在當時帝辛是絕對的男一號，姬昌、姬發是男配角，薑子牙才是群眾演員。

“三十二年，密人侵阮，西伯帥師伐密。”，阮是周的小弟，被密國欺負了，咽不下心中惡氣，於是找老大幫忙。姬昌非常樂意替小弟出頭教訓密國，這是一舉兩得的美事，大棒子和胡蘿卜可以同時拿出來，而且代價最小，他隻要派出部分兵力和阮”小二”協同作戰，日後便可長期分紅。

姬昌的大棒子可能是狼牙棒，很威武，第二年就把密國打趴下了。姬昌一不做二不休把密國老窩都端了，令密國人遷往已經被季曆和姬昌父子經營很久的程邑。（”三十三年，密人降於周師，遂遷於程。”）這招”拆遷”法確實狠，狠得讓人沒了念想。密國諸侯哪裏想到跟阮”小二”的一場糾紛會帶來萬劫不覆的滅國之禍，他想如果時光可以倒流，他願意和阮”小二”友好一萬年。其實阮”小二”心裏也不好受，密國是隻雞，他阮國就是隻猴，以後隻能老老實實呆在姬老大的杆子下麵。

帝辛三十四年，姬昌更是碩果累累，一年吃掉三個國家，分別是耆、邘及崇：”周師取耆及邘，遂伐崇，崇人降。” 邘是鄂侯的地盤之一，竟然被姬昌收編了，看來帝辛確實是個厚道人，鄂侯死後，仍然讓其後人繼承封國，可他便宜了姬昌。崇國就是崇侯虎的諸侯國，姬昌拿下崇國幾乎沒費一兵一卒，可以說是不戰而屈人之兵，方式很無恥，但是很有效。

他讓宣傳部門廣發傳單：”餘聞崇侯虎蔑侮父兄，不敬長老，聽獄不中，分財不均。百姓力盡，不得衣食，餘將來征之，唯為民。”，崇侯虎被塑造成一個標準的人渣形象：蔑視父親和兄長，對長輩不敬，打官司不主持公道，財務分配不均。百姓雖做牛做馬地勞碌，卻缺衣少食，我姬昌來了，乃是為了救崇國人民於水深火熱之中。姬昌想必極有演講天份，他忽悠得崇國人民集體倒戈，倒向周的懷抱。

崇國是否真的就這麽被姬昌忽悠掉，我無法核實，我所知道的是後世沒有一個國家或者王朝是被宣傳單打垮的，姬昌厲害得空前絕後。如果崇國真的亡於姬昌的口水，那就說明崇侯虎在他的國家已無立錐之地，人民都盼著他早日被姬昌嚼過羊肉泡饃的口水淹死（這正是”周辦”要的效果），這可能嗎？據說當年夏桀治下的人民都希望和他同歸於盡，可成湯還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顛覆夏朝，成湯不會忽悠嗎？他忽悠的功力絕不在姬昌之下，隻不過”商辦”做不出來”周辦”幹的事：忽悠曆史，忽悠後人！

從姬昌為崇侯虎度身定做的宣傳裏，我們可以想象姬發是如何編排帝辛的，可怕的是，作為勝利者的周武王有著無與倫比的話語權，他的言論將被當成金科玉律載入史冊，這意味潑在帝辛身上的汙水將世代長存，永不褪色，不但不褪色，後人還會為之”增色”，我們已經領教了履癸是如何被”增色”的，下麵我們還會看到帝辛的無道是如何升級的。

三十四年年底，姬昌遇到麻煩了：”冬十二月，昆夷侵周。”，《詩經·小雅·采薇序》：”文王之時，西有昆夷之患”，指的就是那個寒冷的冬天。對於姬昌來說，那個冬天格外寒冷。昆夷是西戎的一支，不清楚他們當年是否參與搶劫豳州，但他們顯然更為彪悍，居然搶劫崎周！姬昌的崎周比公亶父的豳州不知道強大多少倍，連帝辛都不敢貿然伸手，昆夷竟然動手了。尷尬的是，能掐會算的姬昌愣是沒料到這一手，眼睜睜地看著昆夷空手而來，滿載而歸。季曆當年遠征燕京之戎而兵敗尚情有可原，姬昌居然讓人打到家門口，破了財又丟了人。

如果沒有《竹書》，後人哪裏知道天文地理無所不通、運籌帷幄決勝於千裏之外的周文王居然這麽窩囊？他跟他父親季曆相比差的不是一點半點，季曆在世時，誰敢在周原撒野？

第二年姬昌又遇麻煩，這回是天災：”三十五年，周大饑。”，人禍加天災，那段時間姬昌度日如年。

好在那段時間不算太長，一年多點，姬昌的好日子就來了，帝辛三十六年的春天終於來到了，那是姬昌的春天，是他的小弟們帶來的：”三十六年春正月，諸侯朝於周，遂伐昆夷。”當年那幫在羑裏陪老大哥姬昌一起做過牢的獄友們很講義氣，不忍見老大哥於水深火熱當中，於是一起主動跑來做”來賓”，一度焦頭爛額的姬昌頓時姿勢大漲，夥同諸位來賓把尋釁滋事的昆夷飽揍一頓。《竹書》的一句話新聞裏，仍然透著蹊蹺，從三十四年冬十二月到三十六年春正月，在這超過三百六十五個日與夜裏，那些小弟們躲哪去了？為什麽過了一年多才跑出來表忠心？

筆者個人覺得這與”三十五年，周大饑”有關，那些比猴還精的小弟們在等大饑荒之年的崎周會發生什麽，因為他們知道了老老年間，三苗發生地震之後大禹做了什麽。他們等著驚人相似的曆史再次發生，他們後來認識到帝辛不是大禹，姬昌才幹得出大禹的事：無毒不丈夫。他們不願意被荼毒，於是等姬昌緩過氣來，便一個個去給姬昌擂鼓助威。三年前的密國就是榜樣，榜樣的慘樣是無窮的。
　　收拾昆夷之後，姬昌裏子麵子全都有了，於是開始實施藏在心裏的一個宏偉計劃，他讓兒子姬發謀劃建立都城，所謂”西伯使世子發營鎬”。鎬京後來作為西周的國都長達二百七十五年，又稱宗周，據皇甫謐說：”武王自豐居鎬，諸侯宗之，是為宗周”，皇甫先生擅長誇張，不過這回他說的是大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