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己死於荒郊野外不是偶然的,是被武丁的另一位王後婦好逼死。《太平禦覽》卷八十三載孝己母親死後,王後妣辛(便是婦好)為了讓自己兒子祖庚上位,對於武丁中意的王位繼承人祖己,采取栽贓、誹謗等手段,愣是把祖己從堂堂王子變成一個罪犯。婦好是武丁最寵愛的妃子,武丁對她的話言聽計從,於是孝己被流放於曠野,缺衣少食,可憐為殷商老人謀福利的他竟被活活餓死。婦好不僅僅是商朝,甚至是中國曆史上最偉大的女性之一,但她對待祖己的方式很不光彩。
那時流放於野,不是簡單地把人趕到郊外就完事了,而是把人遣送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前不著村後不著店,被流放者就算沒有凍死餓死,也會被野獸吃掉,幾乎等同於被判死刑。在那種情形下能活下來的,估計隻有野外生存體驗經驗豐富的姚重華先生。這種“別致”的流放是顓頊發明的,當初是用來懲罰兄妹成婚者,柏楊說婦女不給男人讓路也會遭流刑,柏老大概記錯了,懲罰那種“沒有修養”的婦女是遊街示眾,而非流放。
《竹書》上說“二十九年,肜祭太廟,有雉來”,指的便是《殷本紀》上那個妖異現象,不過時間上對不上,祖己於四年前就死了,那麽勸慰武丁的是誰?《殷本紀》還是《竹書》錯了?
答案是兩個都錯了,不過都情有可原,因為缺少文物資料所致,《殷本紀》裏還有個斷句錯誤。根據甲骨卜辭,野雞飛到鼎耳上不合時宜地歌唱的事發生在祖庚朝,而不是武丁。在那次大典上,是祖庚祭祀父親武丁,而不是“帝武丁祭成湯”。拋開時間錯誤,《竹書》說的“肜祭”是正確的。肜祭指的是第二天繼續祭祀,所謂“祭之明日又祭”為“肜祭”是也。
《殷本紀》裏沒提“肜祭”,而說“明日,有飛雉登鼎耳而呴 (念夠,鳴叫之意)”,“明日”是從肜祭的解釋裏斷章取義,很容易讓人產生誤解:為什麽祭祀之後的第二天就有野雞跑來打鳴?而事實上,祭祀尚在進行之中。司馬遷關於“成湯之祭”是從《尚書·高宗肜日》來的,這說明《尚書》這部所謂的“上古之書”並沒有那麽古老,裏麵的某些人事明顯是後人補入的,而非當時的記錄,否則便不會把祖庚做的事算到武丁頭上。
第三十二年,在國內安定團結的大好形勢下,武丁決定收拾屢屢在邊境滋擾的鬼方。鬼方就是匈奴,也即曾被黃帝爺北逐過的“熏魚”。鬼方很難打,武丁花了三年時間才把他們擊潰。可惜這場艱難的戰爭,史冊中並無相關過程的記載,甲骨卜辭裏有幾則武丁卜問伐鬼方吉凶的“帖子”。
鬼方隻是潰敗而已,沒有滅亡,帝辛時鬼方首領鬼侯居然被統戰了,成為三公之一(據《殷本紀》)。他們的生命力強得不可思議,在黃帝之前就存在了,一直到公元468年之後才徹底消失。他們不僅禍害中國,連歐洲他們都不放過,論戰鬥力和生存力,沒有任何一個蠻夷之族可以和他們相提並論,當然生命力最強的還是我們漢族,什麽雨打,什麽風吹,我們依然站在這裏地老天荒。
武丁在跟鬼方開戰的那三年裏,還分出兵力對付荊,一直打到荊楚腹地,這便是《竹書》所說的:“三十二年,伐鬼方,次於荊。”。
武丁收拾了鬼方,接著對付氐、羌。這兩個“幫派”曾在成湯時“來賓”過,後來見商朝的“商務”不景氣就“撤資”,還順帶想做點無本買賣。氐、羌的老大們想必對商朝的曆史不太了解,殷商是做無本買賣的老祖宗,你們跟他玩這個不是找死嗎?上甲微當年在兵力不足的情況下尚能“融資”於河伯,楞是把有易氏“收購”入囊中。武丁的實力不知道比上甲微強多少倍,氐、羌之敗沒有任何懸念,於是他們就又做商朝“來賓”了。
除掉外患,武丁接著整頓內務。河亶甲時做大的大彭覺得自己很健美,便和武丁秀肌肉。大彭確實很強,隻不過他腦子不太好使,偏偏挑了個錯誤的時間。鬼方和氐、羌作亂時,他是武丁的好幫手,等武丁沒有後顧之憂後,他突然腦子進水要做武丁的“好對手”。
武丁朝經過四十年的經營,國力之強遠遠超過大彭及其智囊團的想象。大彭的結局比氐、羌慘多了,連做“來賓”的機會都沒有,直接遭遇滅頂之災。(“四十三年,王師滅大彭。”)
大彭的難兄難弟豕韋見大彭哥直接就被滅了,趕緊縮起脖子乖巧地裝起孫子來,一裝就裝了七年。不知道豕韋什麽地方露出破綻了,有天武丁派紀委幹部前來約他去首都殷邑喝茶。豕韋知道武丁不是履癸,所以他堅決不學成湯,再說他手下也沒有伊尹那樣的廚子,就算有也白搭,武丁最愛的女人是婦好,她可不是妺喜,她是女漢子,想讓她做內應,別說沒門,連窗戶都沒有。豕韋推脫說他的身體狀況實在不宜遠行,很遺憾喝不上商王的茶。
紀委幹部沒有多說什麽,高深莫測地讓豕韋把他帶到一個倉庫,然後亮出幾隻麻袋讓豕韋裝東西。豕韋一頭霧水,但同時也很振奮,心想這位來使貪是貪了些,但隻要物質文明能夠滿足他就好辦了,幾麻袋的東西換他一句美言也值。豕韋於是親自動手,把倉庫裏的好東西,比如青銅鼎、酒具、兵器還有其他的稀罕玩意兒往麻袋裏填,累得胳膊酸痛,好不容易把那幾隻麻袋都裝滿了。
豕韋彎腰直喘氣,心裏想著晚上在最高級的老幹部活動中心怎樣招待這位紀委幹部,那家夥又遞給他一隻麻袋,笑眯眯地咆哮道:“裝,你接著給我裝!”豕韋反應過來了,他再也填不滿那些麻袋了,於是他把來使裝進麻袋,又把已經裝袋的東西重新拿出來分給手下的將領。
豕韋一聲歎息,明白他已經別無選擇,再裝的話,自己就要被裝進麻袋了。橫豎都躲不過去了,那就隻能反了。武丁等的就是這個,於是乎“五十年,征豕韋,克之。”大商的兩大諸侯在七年之內先後被幹掉,武丁出手確實夠狠,很有他先人的風範。
筆者個人認為大彭和豕韋是被武丁逼反的,因為這兩位大佬的地盤太大,實力太強,武丁看見他們就心裏發毛,他在他們身上看見了他的祖先們發家致富的方式並且終於富可敵國,乃至於立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