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浞開始了他的帝國征服史。他首先滅掉戈,然後把這個地方賜給寒豷。這是個妙招,斟灌離戈不遠,相又被監控了。相想必生就一副苦相,他的命實在是苦,他的災難還遠未到頭。
滅戈之後,寒浞消停了六年,史書上沒提他做了什麽,不過他腦子肯定沒閑著,從他後來做的事來看,他在謀劃一舉掃清夏朝所有的嫡係力量。
寒浞的軍事才能無庸置疑,他打仗從無敗績。後羿在世時,他就率軍把幾個不聽話的部落淮夷、風夷、黃夷和於夷打服,逼著他們來朝上貢,可謂戰功彪炳。他被後羿委以重任,不是光靠拍馬屁和哄女人這種軟招子,他軟硬都行。
風、黃、於都是彪悍的東九夷,非常難搞。《後漢書·東夷傳序》:“夷有九種,曰畎夷 、於夷 、方夷 、黃夷 、白夷 、赤夷 、玄夷 、風夷、陽夷 ”,直到夏朝的第九代天子帝予才把九夷徹底打趴下,讓他們俯首稱臣。
淮夷不屬東夷,他們活動在江淮、黃淮一帶,生活方式與別的夷類迥異,他們居無定所,靠水路在國與國之間做買賣,是中國最早的商業團體,哪裏有買賣他們就出現在哪裏,叫他們“漂夷”可能更合適。淮夷直到春秋戰國時代依然很活躍,他們以失敗者的形象出現在《詩經·魯頌》裏:“憬彼淮夷,來獻其琛,元龜象齒,大賂南金。”,給魯僖公進獻珍寶、大龜、象牙、巨玉和南方出產的黃金,可見他們多麽有錢。後世的漕幫(即後來的青幫)繼承了淮夷的路子,在這個意義上,淮夷比任何一國的存在都長久。寒浞當初幫後羿打淮夷想必是為了撈點硬通貨,有窮氏不缺弓箭,缺的是錢。
在接下來的三年裏,寒浞完成了三件大事:他的兒子寒澆率軍滅掉斟灌氏;次年還是寒澆再滅斟尋氏。等這兩大夏朝的力量肅清了,寒浞開始做最後一件事:殺死廢帝相,他又成功了,殺死相的仍是寒澆。那時寒豷可能還太年輕,不堪重任,據《左傳》他後來參與了寒浞與夏朝的終極之戰。
我相信那時候寒浞一定得意之極,說不定開了一場盛大的歌舞晚會以示慶祝。
典禮上的女主人是純狐,她的手被握在天下最有權力的男人手中。她想起後夔了嗎?那是全天下最有藝術範兒的男人(筆者按:那時的主流藝術就是音樂,舞蹈主要是跳大神時用的。堯舜禹幾位“聖人天子”均對音樂推崇備至,包括顓頊和嚳,都會玩音樂。雖然《山海經》提到了啟在聽神曲《九歌》或《九辯》時的舞姿:“左手操翳,右手操環,佩玉璜”,翳是白色羽毛織成的華蓋,用來裝飾車頂,帝王專用;玉璜是巫師祭祀時佩戴的最重要的禮器之一,啟分明就是在跳大神。),眼前的男人不懂藝術,但同樣有範兒,從一個小混混混成君臨天下的天子,多麽“勵誌”啊!純狐當然不知道後世這樣的混混不知道有多少,她家寒先生根本排不上號,她更不知道的是寒先生辛苦工作了六十年,在中國曆史裏連個名份都沒有。
寒浞是個很有想法的人,當他把夏朝的軍事力量摧毀並殺死夏朝唯一的名正言順的繼承人相後,他把夏朝更名為寒,隻不過後世史家沒人拿他當幹部,他的“寒朝”僅僅是他自說自話,《夏本紀》直接對他無視,提都不提他。
“寒朝”也許稱為“寒潮”更合適,它把“盛夏”突然變成嚴冬,可冬天依然有生命之根蘊藏於地下。寒浞以為萬事大吉了,又有個能幹的兒子澆他還有什麽不放心的?於是便盡情享受,怎麽爽怎麽來,具體細節可參照舜對丹朱的指責和以及墨子給啟貼的大字報。《竹書》裏說:“浞恃澆皆康娛,日忘其惡而不為備。”
澆比他老子還猛,不僅打仗百戰百勝,本人還力大無窮,可以陸地行舟。孔子的弟子之一魯國大夫南宮適說了一番話讓他老師大為歡心:“羿善射,奡(念敖,即澆)盪舟,俱不得其死然;禹稷躬稼,而有天下。”,他說澆蕩舟,絕不是指在水裏劃船,本人還曾在delaware湖裏劃過船哩,有啥稀奇?他指的是澆力氣大得可以在陸地上劃船。後羿和寒澆雖都有技術強項,但都不得好死,大禹和後稷以身作則務農卻能擁有天下。這話說得太不準確,後稷從未“有天下”,過了一千年他的後人才建立了大周;伯益也曾“躬稼”,為啥他和他的後人都不能“有天下”?還有大禹“有天下”真的是因為他“躬稼”嗎?三苗的滅族之禍拜誰所賜?防風氏是誰殺的?孔門弟子說起道理來頭頭是道,搖頭晃腦,陶醉得很,眼睛一直是閉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