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五服”之外又冒出“十二師”、“五長”,大禹的花樣實在太多了。何謂“師”?據鄭玄說,師是輔佐州長的,相當於副州長,每州有十二個副州長是不是太多了點兒?敢情“人浮於事”是從大禹開始的?《周禮·大司馬法》裏倒是提到“師”,每師2500人,不過那是治水時的編製,治水功成之後,還要保持每州三萬人的抗洪隊伍嗎?成本太高了!這和軍隊不一樣,軍隊隨時準備戰鬥,如果真的每州有12師的配備,那就說明大禹治水並沒有完全成功,12師像軍隊一樣隨時可能奔赴災難現場。
我讚同《尚書大傳》的看法,師是地方行政編製,八家為鄰,三鄰為朋,三朋為裏,五裏為邑,十邑為都,十都為師。裏、邑、都的編製沿用了很久,民國時還有裏長。每州12師意味著有40多萬戶,每戶按三口計,當時九州人口逾千萬,比2300年後的三國時代的人口還多!
至於“五長”,簡直就不知所雲。鄭玄說“五國立長”,說了等於沒說,哪五國?不是九州同了嗎,從什麽地方冒出五國?偽《孔傳》裏說:“五國立賢者一人為方伯,是為五長,以相統治,以獎帝室。”,五國的首領為大禹分憂。方伯就是諸侯之長的意思,“伯”不一定是指爵位,後來的周武王就曾被帝辛也即商紂王封為西伯,即西方伯,而周武王當時的爵位是侯爵(周侯)。不過,夏朝真的有方伯嗎?方伯應該始於商朝,大禹之後曆代夏天子治下從未有方伯記載。
不過《尚書覈詰》(覈通核)對此有不同看法:“疑此五長,即為五爵”。這個好像說不通,五爵是公、侯、伯、子、男,最高等和最低等的爵位差異之大就像奧運冠軍和縣級冠軍之間的區別。如此封賞五國之長,大禹等於交了一個朋友,但是多出了四個低於公爵的敵人,四個敵人的眼睛還都是紅紅的,大禹有這麽傻嗎?
筆者認為,所謂“五國之長”也許就是“五服之長”。 一服又叫一方,國不是可以稱為“方國”嗎?五爵用於五服就說得通了,甸服最靠近帝都,他的最高長官爵位自然高,武王的叔叔、弟弟和兒子都在甸服,全是公侯;五服最外麵的荒服住的都是蠻族和犯人,有哪個公侯身份的人願意和此等人物為伍?它的長官爵位最低可以理解。有個諸侯國叫驪戎,戎就是蠻族,它的君主叫“驪戎男”,和“鳳凰男”不是一個意思。還有楚國旁邊的許國也是男爵身份,其君主稱為“許男”。
楚國是標準的蠻夷之地,他們蠻橫到強行稱王,和周天子平起平坐,周夷王熊渠說:“我蠻夷也,不與中國之號諡”,自己玩自己的,自己當王不算,還一口氣把三個兒子都封了王。楚國國土麵積很大,可是官方爵位隻是子爵,周王拒絕了他們進爵的要求之後,他們這才四處鬧事,並最終幹脆稱王。周王是個堅持原則的人,按照祖先禮製,夷族在第四服“要服”,隻能封子爵,否則就亂了名分。名分是頂頂重要的,司馬光的鴻篇巨製《資治通鑒》的主題歌用一句話概括就是:“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談談名分。”
其實蠻夷的祖先並不是蠻夷,他們和非蠻夷有著共同的“高大上”祖先:黃帝。《山海經》載:“有北狄之國。黃帝之孫曰始均,始均生北狄。”,北狄是後來亂華的“五胡”之一鮮卑人的祖先。楚國人的祖先也是黃帝的孫子,屈原《離騷》的頭一句就表明楚人的根正苗紅:“帝高陽之苗裔兮”,苗裔意為子孫後代,高陽是五帝之一顓頊。顓頊到舜不過百來年而已,他的後人就成“夷”了,真是人走茶涼、世態炎涼啊。
以上關於“五服”對應“五國”和“五爵”的說法,純屬個人意見,沒有根據,但自認比鄭玄之流靠譜些。
大禹終於在舜麵前把自己的豐功偉績表白完畢,舜憨憨地說:“這全是你的功勞啊!”(“乃汝功序之也”)
大禹和舜的角色完全錯位了。看他們的對話,大禹雖然以臣子的身份說話,舜雖然是帝,可他聽上去沒什麽話語權,隻剩下附議,大禹說啥是啥,他的處境和當年的堯一模一樣,隻是他的結局連堯都不如。
那時,舜眼睜睜地看著大禹登上權力的巔峰,他隻能再次成了一個多餘的人,連皋陶都不把他放在眼裏。
舜不知什麽時候把自己搞丟了。在大禹和皋陶的喋喋不休中,舜心裏生出“ 時不我予的哀愁”,當他越過最後一個山丘,才發現無人等候。(本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