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醫的或家裏有孩子學醫的家長都知道希波克拉底誓言(Hippocratic Oath)。醫學生剛入學時,都會有一個白大褂儀式, 在儀式上新生們要一起宣誓, 誦讀希波克拉底誓言或修飾過的希波克拉底誓言(日內瓦誓言)。
在現代21世紀,雖然希波克拉底誓言與當代醫學教育和醫療的聯係似乎有所減弱,但長期以來這個誓言一直被視為醫學倫理學的基石,其原始文字內容或與時俱進的,根據各自醫學院特色的修改版本仍為醫學院廣泛地使用。
(女兒醫學院的白大褂儀式上的誦讀日內瓦誓言)
除了誦讀以外,還有2種鮮為人知的由醫療機構委托為醫學生宣誓而創作的希波克拉底誓言音樂表達方式,這兩個音樂是獨立出現的, 但巧合的是,都出自在上世紀80年代。
第一個是由伊阿尼斯·澤納基斯(Iannis Xenakis ,1922-2001) 為混合合唱創作的 Serment-Orkos,於1981年9 月6日在國際心血管外科學會第15屆世界大會開幕式上由第三希臘廣播節目合唱團現場表演了處女秀,首演地點是雅典古代劇院希羅德·阿提庫斯劇場。
(兩年前作者去希臘時拍的阿提庫斯劇場, 在希臘雅典衛城附近)。
大會主席帕納吉奧蒂斯·巴拉斯(Panagiotis Balas)曾是美國休斯敦心血管外科醫生邁克爾·德貝基(Michael DeBakey)的第一助理,是他委托澤納基斯為開幕式創作的這首曲子, 向來自美洲、亞洲和歐洲等世界各地的與會者了解歐洲醫學在古希臘的起源。
澤納基斯出生於羅巴尼亞 ,曾在希臘雅典學習工程學和建築學,在二戰期間作為共產主義者加入希臘抵抗運動以及後來的希臘內戰,相當於我們熟知的進步青年了,在戰場上麵部負傷毀容,左眼失明。他於1947 年逃往法國,與建築師勒柯布西耶共同參與1958年布魯塞爾世博會的場館設計工作,2001年在巴黎去世。在音樂上,澤納基斯師從眾多著名作曲家,尤其是梅西安,他被認為是古典音樂領域戰後先鋒派最重要的代表之一。
(澤納基斯圖像)
他將概率論、建築學、幾何學和計算機科學的概念融入他的音樂作品中,他開發了基於計算機的複雜音樂創作工具(UPIC,或 Unité Polyagogique Informatique Center d'Etudes de Mathématique et Automatique Musicales),而 Serment-Orkos誓言就是由這個音樂創作工具創作的。
澤納基斯在他的作品中使用了古希臘希波克拉底誓言的3個經典名句:1)“我以治愈者阿波羅的名義發誓,以下誓言”; 2)“照我的力量和判斷照顧病人”; 3)“如果被要求,我不會給任何人施以毒藥。” 6分46秒鍾的樂曲包括粗糙的喉音、尖叫聲和刺耳的歎息;最後以雙重感歎“希波克拉底”結束。
(Serment-Orkos 的YouTube鏈接)
澤納基斯本人在表演期間向歌手們介紹了用強烈靈感和呼氣:“病人在痛苦時會這樣歎息——這就是我為什麽把它放進去,作為治愈病人的一個非常具體的方麵。” 他從自己的親身經曆中知道: 1945年,23歲的抵抗戰士因彈片而遭受嚴重的麵部創傷,上顎破裂、下頜骨和眼眶骨折,並失去了左眼。 他曾有過自殺的念頭,但他向醫生尋求了幫助,挽救了生命,也許他選擇在多年後的作品中強調,醫學生誓言中要禁止醫源性殺戮。 Xenakis 還因受傷而出現單側耳聾、前庭功能障礙和耳鳴,這或許可以解釋為什麽他在作品的草圖上用希臘字母寫了“ECHO”(耳鳴在希波克拉底文中被稱為“ECHOS”,即回聲, 共鳴聲)。 Serment-Orkos 由 Edition Salabert 出版,應澤納基斯的生前囑托要求,在他的葬禮上播放。
第二個反映希波克拉底誓言的音樂作品是Der Eid des Hippokrates(“希波克拉底鋼琴和三隻手的誓言”),由阿根廷裔德國作曲家毛裏西奧·卡格爾(Mauricio Kagel,1931-2008 年)創作,他以向表演他作品的音樂家們提供一些戲劇演員般的指導而聞名,被認為是“器樂戲劇”的代表人物,他將樂譜提交給 Deutsches Ärzteblatt(德國醫學雜誌),1984年在該雜誌發表,並附有音樂學討論。卡格爾出生於阿根廷布宜諾斯艾利斯的一個猶太人家庭,父母在20世紀20年代從俄國逃離至阿根廷。卡赫爾早期學習器樂、文學史和哲學,在布宜諾斯艾利斯做過影評家、鋼琴伴奏和指揮等工作。在德國達姆施塔特參加了新音樂的短期課程之後,卡赫爾攜妻子於1957年持獎學金來到德國科隆,並終生居住於此。
(卡格爾的圖像)
這部 2.5 分鍾長的作品屬於 Kagel 的連續音調作曲階段,並在第13屆雙年展 Pro Musica 上首演,1984 年在不來梅廣播電台音樂廳由2位分別來自德國的鋼琴家和美國的著名作曲家兼鋼琴家 Frederic Rzewski 演奏。這首樂曲由兩部分組成:“墳墓”,鋼琴家將按照與口語德語翻譯的誓言相對應的節奏敲擊樂器的外殼,以及“行板”,包括帶有附加音調和低音的補充小和弦。這首簡單的作品是為鋼琴演奏和音樂愛好者設計的,根據作曲家的說法,它的演奏應該按如下方式結束:掌心向下,合在鍵盤上方,長時間的停頓。” 鋼琴家因此會假裝發誓或宣誓。
(der eid des hippokrates的YouTube鏈接)
初稿的標題為“...... for 3 Left Hands.”雖然從未公布過隻用左手演奏的標題說明,但 Kagel 強調了左手演奏它的重要性,並在隨後的采訪中建議了對規範的解釋。他看過3名眼科醫生,他認為他們未能充分治療他嚴重的近視導致的視網膜脫離,該指令似乎表達了他對主治醫生的笨拙行為感到失望。此外,通過指導醫生音樂家用左手(而不是右手)演奏這首曲子,他通過表演象征性地顛覆了既定的宣誓。從這些方麵來說,這首曲子雖然是為了讓醫生音樂家認真考慮的不錯的作品,但也是一個內部荒謬的笑話,是德國醫學雜誌上對醫學界的“特洛伊木馬”譴責。
從那以後,一些流行音樂家們開始參與希波克拉底誓言的音樂創作。年輕的日本音樂家 Schun-Chee 在 2021 年發行了一首單曲,用日語翻譯背誦誓言,作為對 COVID-19 大流行期間醫療專業人員的致敬和鼓勵,許多其他人在誓言之後為歌曲命名,並寫下有或沒有醫學主題的歌詞。然而,澤納基斯的 Serment-Orkos 和卡格爾(Kagel) 的 Der Eid des Hippokrates 似乎是唯一出版過並公開演奏過的現代古典音樂作品,這些現代古典音樂是由醫療機構委托他們創作給醫學生及醫生來聽的。
附:希波克拉底誓言中文譯文
“ |
仰賴醫神阿波羅·埃斯克雷波斯及天地諾神為證,鄙人敬謹直誓,願以自身能力及判斷力所及,遵守此約。 凡授我藝者,敬之如父母,作為終身同業伴侶,彼有急需,我接濟之。視彼兒女,猶我兄弟,如欲受業,當免費並無條件傳授之。凡我所知,無論口授書傳,俱傳之吾與吾師之子及發誓遵守此約之生徒,此外不傳與他人。 我願盡餘之能力與判斷力所及,遵守為病家謀利益之信條,並檢柬一切墮落和害人行為,我不得將危害藥品給與他人,並不作該項之指導,雖有人請求亦必不與之。尤不為婦人施墮胎手術。我願以此純潔與神聖之精神,終身執行我職務。凡患結石者,我不施手術,此則有待於專家為之。 無論至於何處,遇男或女,貴人及奴婢,我之唯一目的,為病家謀幸福,並檢點吾身,不作各種害人及惡劣行為,尤不作誘奸之事。凡我所見所聞,無論有無業務關係,我認為應守秘密者,我願保守秘密。 尚使我嚴守上述誓言時,請求神祗讓我生命與醫術能得無上光榮,我苟違誓,天地鬼神實共亟之。 |
” |
I swear by Apollo, the healer, Asclepius, Hygieia, and Panacea, and I take to witness all the gods, all the goddesses, to keep according to my ability and my judgment, the following Oath and agreement:
To consider dear to me, as my parents, him who taught me this art; to live in common with him and, if necessary, to share my goods with him; To look upon his children as my own brothers, to teach them this art.
I will prescribe regimens for the good of my patients according to my ability and my judgment and never do harm to anyone. I will not give a lethal drug to anyone if I am asked, nor will I advise such a plan; and similarly I will not give a woman a pessary to cause an abortion. But I will preserve the purity of my life and my arts. I will not cut for stone, even for patients in whom the disease is manifest; I will leave this operation to be performed by practitioners, specialists in this art.
In every house where I come I will enter only for the good of my patients, keeping myself far from all intentional ill-doing and all seduction and especially from the pleasures of love with women or with men, be they free or slaves. All that may come to my knowledge in the exercise of my profession or in daily commerce with men, which ought not to be spread abroad, I will keep secret and will never reveal.
If I keep this oath faithfully, may I enjoy my life and practice my art, respected by all men and in all times; but if I swerve from it or violate it, may the reverse be my lot.
多謝好文分享,女兒很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