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友新冠缺氧插管,八方支援拔管重生
一 導言
昨晚周五,心裏老惦記著一件事,就是Y校友及全家的情況。上次聯係時還是三周多以前,於是微信了他們,並與他們做了一次視頻長談。
在視頻中,Y校友精神狀態,談吐,氣色均不錯,一個小時下來沒有任何呼吸問題或感覺到疲勞,Y校友自己認為已恢複到65%了。這樣我感到非常的欣慰,一塊擱在心頭大石頭終於落地了。
記得是三月二十七日,一位校友微信我,告訴我另一校友Z要給我打電話。果然幾分鍾後,就接到來自Z的微信電話,聽上去對方聲音有點急促,顯然是很著急的樣子,Z校友是位女生,她告訴我她是同濟醫學院校友,目前在印地安那州做住院醫生,父親是同濟醫院中醫科的L教授。Z校友的先生就是訪談中的Y校友,Y校友本人也是醫生。兩人有一個可愛的5歲兒子。
Z校友在電話那頭說,他們全家都感染了Covid-19, 孩子症狀很輕,一天後就沒事,她自己有些發燒與咳嗽,但呼吸及全身狀態還好,在家隔離。她擔心的是先生Y校友,先生有缺氧,在ICU 插管了。我立刻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當時從武漢聽到的消息是凡是插管的很多活不過來了。在安慰Z校友的同時,同濟海外校友總會立即組織了五人“同濟校友重症微信群”,群中除我與Z校友外,加入了另外三位醫生校友,一名是武漢中南醫院重症主任及老同學彭誌勇教授,另一名是在猶他州做重症監護的彭偉醫生,還有一位是印地安那州工作的校友胡培怡家庭醫生。這樣一來,既有中美兩地重症校友專家,又有當地校友家庭協調;既可以討論病情,又可以保護個人隱私。
二 天堂門前走一回
Y校友告訴我他曾是同濟醫學院協和醫院2005級心外科研究生。後來在美國做研究並考取了住院醫師培訓,目前在印地安那州立大學(IU) 附屬Methodist 醫院做Hospitalist ,集臨床,教學及臨床研究於一身,工作很忙。
從二月底至三月中旬,這一段時間很忙,寫文章,為住院醫教學準備資料,幾乎每晚都要熬到淩晨兩點才睡。
3月19日,他開始感到乏力,咽喉不適,正好那周不上班,3月20日,開始發燒,咳嗽。除發燒外,食欲很差,他不想吃東西,感覺身體很虛弱,很累。這幾天因不合篩選標準,沒能查Covid-19。太太補充說,當時沒有明顯與Covid-19 感染的人接觸史,旅行史,所以不查。在這之前的3月18日,Y先生還參加過他們醫院關於Covid-19的Zoom 網上會議,學習討論西雅圖那邊的疫情病例。
3月21日,是周六,他感到發燒,全身症狀加重,嗓子疼痛,少許幹咳,有些著急,便去了急診室。測了鏈球菌結果陰性,但全血顯示淋巴細胞減少。根據此前中國來的講座經驗,他們要求查Covid-19, 正好那時候,ΙU 對員工篩查放鬆了。所以周六送查了鼻咽拭核酸,但要等候一天才能出結果,同日下午,急診室要求他回家繼續隔離並等候核酸結果。
3月22 日周日,Y校友感到身體進一步虛弱,其它症狀也進行加重,周六核酸結果出來顯示陽性。於是他又去了急症室,這次住了兩天院,雖然仍發熱,幹咳,無力,無食欲,因無缺氧,胸片又正常,兩天後(3月24日)便出院了。在家服用了校友朋友給熬的中藥,加上羥氯喹(共十天),阿奇黴素(共五天)。但在家洗澡時仍感覺無力,站不穩。
再回想可能會從什麽地方傳染給他的呢?Y校友給出兩種可能性,一種可能是4天前一位四年級醫學生有低燒;另一種可能是病房裏有兩名護士同時護理過一名Covid-19 病人。當然這隻是可能性, 作為一線醫生,這種暴露給Covid-19的危險性是隨時都有的。
到了3月26日,太太Z校友看到先生Y校友說話,呼吸有些急促,盡管Y校友自己沒有主觀感到呼吸困難。太太在家為他聽診發現一側有羅音,於是為他測手指氧分壓,大吃一驚,才78%,深呼吸後氧分壓仍低在82-83%,於是立馬將他送去了自己工作醫院的急診室。
在急診室, 因持續缺氧,Y校友直接被收入重症監護病房(ICU),此時需要給氧5-6 L/min ;胸片顯示雙側肺浸潤,他有些胸痛,於是一小時後便接受了早期氣管插管,接受藥物鎮靜劑催眠。
醫院給他做了胸部CT和CT肺血管造影,在排除了肺栓塞的同時,雙側肺浸潤發展到雙側肺部典型毛玻璃樣病變。
在ICU的頭三天還在發燒,在醫院醫護人員的精心護理下,隨後每天呼吸參數漸趨穩定,病情逐漸好轉。
3月30日,病情進一步好轉,此時ICU正考慮為他拔管,所以降低了鎮靜藥量,但計劃不如變化快,醒後Y校友有點意識狀態不清,焦躁時他竟然自行拔了管。拔管後,氧分壓維持不住,於是又再次插管。
3月31日,即插管第六天,在各種參數穩定的情況下,ICU成功地為他拔管了。
拔管後,可能因鎮靜劑及長時間在ICU待著,開始時Y校友意識狀態還不太清楚,不知道自己在哪兒,迷迷糊糊的,全身酸痛。有一些視覺上的幻影,看見燈光在屋頂上遊走,像是一種在海島上飄,恍恍惚惚的感覺。
意識狀態慢慢好轉後,Y校友出了ICU, 進入普通病房,那時他在過道上才戴口罩,在病房裏仍不戴口罩。醫護人員告訴Y校友他是第一個從重症監護病房出來的Covid-19病人。
4月4日,周六,理療師牽著他可在病房走走,不需要氧氣了。理療師鼓勵他起床,自己坐在床邊椅子上吃飯,自行走到衛生間,那天晚上他就感覺好多了。
4月5日是周日,他自己可以獨立起來了,然後可以自行四處走走,當天下午就出院回家了。
回家後三五天時,有一種創傷後應激綜合症(PTSD)的感覺。回家第二天可走上四五十碼的距離,勉強能爬家裏的20-30級台階樓梯。第二個禮拜就像換了一個新人一樣,目前Y校友感覺到身體恢複了65%。準備5月8日開始上班了!祝賀!
同時,太太及孩子也已康複,太太已經上班了。
三 校友有難,八方支援
在這個過程中,在Z太太給我打電話那天,他嶽父L教授也在群裏發了求救信。從此許多同濟醫學院校友及非校友們紛紛伸出了援助之手。
除了同濟校友重症群的專家每日病情建議外,校友們還組織了後援群,幫助他解決後顧之憂。
校友會之前預計在疫情大流行時可能會有校友,特別是一線校友中招,於是可讓不幸感染了COVID-19有困難校友申請應急基金, 也詢問了他們,他們覺得目前不需要。
在重症監護室時,因為各種原因,不能用“人民的希望”(Remdesivir), IU醫院一開始是可以申請同情用藥的,可是不巧,就在Y校友插管了入院的前一周Gilead停止了同情用藥(除了孕婦和兒童外),IU醫院也剛獲批準作為clinical trial facility, 可是正式入組是要3/30開始,拿到藥得3/31,Y先生是3/26插管的,trial 標準之一是要插管5天內,所以也錯過了入組的機會。
於是由同濟醫學院海外校友總會及北美華人醫師聯盟發起聯名寫信給生產“人民的希望”Gilead公司負責人,由校友謝晨成醫生組織執筆,盡管最後Y校友因病情好轉而不再需要這些治療。
還有後來Z太太聯係那個她醫院熟識的血液科醫生,想問問有沒有可能用恢複期血漿治療(convalescent plasma therapy)。那個時間點是FDA批準plasma trial的第二天。這個醫生當即聯係FDA和中西部幾個州的血庫,尋找donor,病房醫生還建議在武漢找可能的donor,太太隨即就找到協和心外Y校友以前的同事,也是新冠感染康複者,同血型,願意捐獻,並告之了這個血液科醫生,當然他們也明白跨國捐獻,聽起來像不可能的事。但是協和同事說他們血液科跨國郵寄幹細胞有很多先例,可以一試。當然因為Y校友病情好轉,他們沒走到這一步。
特別指出印州校友胡培怡醫生跟他們一家像親人一樣,他們生病前後胡醫生忙前忙後,甚至幫他們熬中藥,幫忙組織當地華人朋友輪流給他們送飯,真的就是親人一樣照顧我們。太太說,“我們無以回報!“
太太還說,“我可能收到過幾百個電話短信和很多包裹,從美國各個地方,大部分我都沒辦法回複,可是我很感動!海外的中國人是很團結的!“
4月3日微信中,Z太太寫道,“今天跟(Y先生)視頻,他精神好一些,也開始吃東西了,好像用4L的氧氣。今天會轉出ICU,預計下周出院。我在這裏真的非常感激各位老師和校友們的幫助。沒有大家,我們挨不過這場災難。我跟(Y先生)說了些段時間發生的事情,我從沒見他哭過,這次他都泣不成聲。我們一家真的很幸運,不求別的,隻希望快點好起來,幫助更多的其他人!”
我特別掛念他們。不僅僅因為他們是同濟醫學院校友,還因為這是一個從開始一家三口全感染,一線醫生校友的不幸,再從不幸到萬幸過程,他們自己的故事,努力,同濟校友與非校友的八方支援,讓他們的故事變得鮮活感人,這個世界上好人還是很多,感恩一切,大愛無疆。同意Z太太說的,海外的中國人是很團結的。最後代表同濟醫學院海外校友總會向所有幫助過他們的校友,非校友表示衷心的感謝,祝Y校友,Ζ校友夫婦,孩子全家完全恢複,健康快樂,校友會及校友們會一直支持你們!
開個玩笑,都到了天堂門前了,為什麽又不想進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