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 (137)
英國隔離日記|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5/20)
作者:Minnie Walk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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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二零年五月十二日 星期二 晴 農曆四月二十日
我家三口,一頓飯需要做三樣,各吃各的。
我是中國人的胃,講究葷素搭配,有幹有稀;我家那位是典型的對吃沒有太多悟性的英國人,吃啥都一樣,黃油麵包培根頓頓吃不膩;小的那位中西合璧,兩邊的糟粕合起來就是她的飲食。
粥:多好的東西啊,可以做多少樣式,甜的鹹的,葷的素的。而且那麽多可以就粥的小鹹菜:比方說我種芥菜疙瘩,收了撒上大鹽,裝瓶醃上十天半個月的,拿出來和辣椒,花椒,大蒜一起炒,覺得太素了還可以加些肉末,吃起來特別帶勁兒,能多進一碗白粥。
我家小的,隻吃白粥,白著吃,啥也不加,不碰鹹菜。
我家那位,不吃粥,不碰鹹菜。
於是這家裏就沒有人能像我一樣在收獲芥菜疙瘩的時候有那種小孩站在糖果鋪前的期許和愉悅。
香椿:在國外,很難有香椿樹,美國都少,就別說英國了。我家居然有一棵!說來話長:話說三十年前,一個北京小護士隨夫陪讀到了英國,當時隨行李帶了一棵香椿樹苗。當時帶這些還是沒人管的,因為當時能有多少中國人來英國呢?小護士一直沒挪過窩,後院的香椿樹不知不覺長成了大樹。她用籽兒育苗,給了她的朋友,結果轉來轉去到了我手裏。於是這棵香椿樹就在英國的鄉間大地上生根發芽了。英國天氣多變,五月也會有霜凍,前幾年剛出來的葉子被霜打過幾次,再長出來我也沒舍得吃,期望這樹再長粗壯些,口腹之欲常需節製。
今年,病毒來了,天氣卻出奇地好,香椿樹始發新芽,看著著實愛人。我欣喜的懷著幾近虔誠的心態摘了這近十年後的第一把,也是今年唯一一把香椿,捧回家做了份香椿雞蛋灌餅。
我家老小聞著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苦臉,讓我想起當他們遭遇魚腥草,臭豆腐,韭菜花時的表情。
熬了紫薯粥,咬一口香椿雞蛋餅,閉上眼睛,北京春天的氣息盡在其中。
我家那位端著牛肉丸子意大利麵條的盤子,看我這樣,伸過頭來想嚐一嚐,我遞過去一塊,他咬了一口,客氣地還給我了。我家小的,看都不看,燜著頭往自己麵條裏加奶酪。
我家這種同桌異餐一直是常態。從早上我吃粥,小的吃奶泡麥片,老的吃吐司麵包,到中午我吃麻婆豆腐,小的吃蔥燒豆腐,(吃不了辣的),老的吃一小碗飯友情出演一下,最後還是要去做一個三明治,居然就是兩片麵包,抹許多黃油,然後…加薯片!吃得哢哧哢哧的。綠色呢?怎麽一點兒都沒有?我燒個豆腐好呆還點綴幾粒兒綠蔥呢!他那基因裏沒這個意識。晚餐我不吃,這兩人居然開陳年肉罐頭,夾在麵包裏,放很多奶酪,烤得兩麵金黃,吃得眉飛色舞。看見我進屋,象征性的放兩片黃瓜,一顆櫻桃大的西紅柿,算是給我一個交代。
有時候我就想啊,一家人總得像一家人的樣子,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於是絞盡腦子做點兒三人都能吃的,找了兩個方子: 南乳脆皮烤肉和日式奶味吐司麵包。
這烤肉需要特殊處理,要在肉皮上紮細密但不能太深的小孔,還需要時間,抹好調料要在冰箱裏風幹皮兩天再烤,烤時要在肉皮上鋪一層厚厚的粗粒兒海鹽,烤出來比傳統的英式烤肉皮更脆更酥,南乳入肉味以後,讓這兩隻吃不出‘豆腐’更沒覺得‘臭’了。對於常吃罐頭的肉食動物,嚐了這烤肉,還是能分辨出好歹來。
那日式麵包,講究的是麵要揉出手膜,就是麵筋拉開在手掌上薄如紙且不斷。烤出來輕盈,吃起來彈牙,尤其是剛從烤箱裏拿出來,抹上黃油,這兩隻頃刻間消滅了一個。
有主食,有肉,再加一個尼斯沙拉。這沙拉講究用料新鮮,夏天菜園子裏的黃瓜西紅柿,第一季的小土豆,剛長成的法國圓豆(頗似四季豆),早上撿的鵪鶉蛋,用橄欖油和意大利葡萄醋、鹽、胡椒一拌,算是健康達標的一道菜。
午時太陽正好,一家人在院子裏一起吃一頓大家都喜愛的午飯,如果沒有疫情,大家都忙著上班上學,哪能奢望平日裏有這樣的午餐?所以也算樂在其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