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楠：有一種美叫燦然的笑

有一種美叫燦然的笑

作者：敏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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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三月下旬，實驗室例會前，Lindsay 悄然走到我身邊，低聲告訴我，她又被一家州內的醫學院錄取了。

我激動得給她一個high five,  祝賀她又下一城。她也難掩興奮，說不知道選哪個了。

會後，Redi 告訴我，Lindsay 命真好，MCAT 506分，居然拿了兩個醫學院的offer，還有兩個在wait list 上。我大吃一驚，因為Awab 曾經考了510， 說分數隻在平均線，競爭力不夠，所以又考了好幾次，直到拿到516分的成績才放下心來。

506分，實在沒有競爭力，感覺剛剛及格， 可為什麽在醫學院競爭如此激烈的情況下，Lindsay 又能拿到好幾個offer呢。

回想起第一次見到Lindsay 的情景，又覺得釋然，那姑娘身上散發的氣息青春又懵懂，純淨又燦爛，聰明又智慧，也許這就是為什麽麵試後總有收獲，也許這就是人們常說的愛笑的女孩好運氣吧。

應該是去年9月份的一天，大學裏新的學期剛開始，報考醫學院也已開始，而那一天也是我們實驗室例會的一天，因為我手頭實驗沒有做完，所以晚了一些時間去開會。

就在我準備去會議室的時候，係秘書領著一個姑娘過來，說她在找你們實驗室，我給領過來了。

姑娘小巧玲瓏，穿著看似隨意，卻又精心挑選的很潮的衣服，寬大的格子大衣，裏麵配緊身毛衣，闊腿的牛仔褲，把很高的鞋跟埋在褲腿裏麵，讓本身並不很高的姑娘顯得優雅又帶些時髦，而 棕色的卷曲的頭發隨風飄散，慵懶又朝氣。

Lindsay在慵懶和朝氣間轉換自如，當她和我對視時，眼睛立刻放射出柔和的光， 燦爛的笑將精致的五官濃縮在巴掌大的臉上，這一笑讓人過目不忘。

我們相互自我介紹後，我把她領到會議室， 實驗室人員正在逐個給老板匯報工作，待到我領進的那個姑娘時老板介紹說她叫Lindsay,  碩士生第一年，以後會在我們實驗室學習工作一段時間。

Lindsay 環顧大家，報以燦爛的笑，自我介紹說她畢業於州立大學，現在正在讀碩士，但同時又報考了醫學院。如果考取了就去上醫學院，沒有考上就繼續上碩士。又說無論考上考不上都會繼續在實驗室工作，因為她需要更多的實驗室工作經驗。

這是一個聰明的女孩，表達上可以看出考慮問題設計感很強，知道自己既想幹什麽， 又想要什麽，同時兼顧在場所有人的感受， 不讓任何人難堪。

Lindsay 的笑，Lindsay的率性，Lindsay 的語言表達能力無不給大家留下深刻印象。竊以為無論是麵對麵的麵試，還是網上的麵試，如果Lindsay都能給人留下深刻印象，那麽至於分數就可能是排在第二位考慮了。

後來老板讓我帶Lindsay 學做實驗，她聽得很認真，不太問問題，我告訴她我演示給她一遍後她就自己做，不會就問，但必須動手做，否則看一百遍不如做一遍記得熟。

Lindsay 看完後開始做記錄，從第一步開始到最後一步，一步不落的記錄下來。我有點吃驚，Lindsay不單每一步都記下來， 還動手能力很強，每一步都能重複，比前邊剛帶的那個女生不知強多少倍。

又過了一個月，Lindsay 說她拿到了第一個醫學院offer，盡管是一個不大的醫學院， 但畢竟也是醫學院，將來也是做醫生，因此Lindsay 宣布第二學期不再繼續上學了， 因為上碩士是要交學費的。Lindsay 開始每周來兩次，其他時間在外麵掙錢，為醫學院準備學費。

Lindsay 喜歡笑，而且是不管不顧的笑。有一次聊天，我說你應該是意大利裔吧。Lindsay大笑，說好多人都這樣說，但是她的確不知道，因為她的父親是被一美國人家打小收養的，記錄上隻有年齡，沒有族裔，所以無從知道是哪個族裔，但她父親也堅信自己是意大利裔。

快言快語的Lindsay 從不遮掩，在科室做她的課題演講前竟然非常露怯，雙手緊握， 嘴裏不停的說I am so nervous（我好緊張）。即便這樣，臉上的笑依舊燦爛。

演講中能看到Lindsay 做了很多功課，盡管有瑕疵，但大家報以熱烈的掌聲給予鼓勵，連一向提問題苛刻的Kelly也說做得不錯。

早就說過，能否進入醫學院，不止是MCAT有多高，GPA有多好，綜合因素太多，醫學院看重Lindsay的，也許恰恰就是除了MCAT以外的東西呢。或者說愛笑的女孩就是好運氣。

無獨有偶，愛笑的女孩不止Lindsay, 還有一個每年幫我們報稅表的Sharon。

Sharon 很漂亮，長長的黑發高高盤起，讓高挑的身材盡顯妖嬈。Sharon愛笑， 但動作很慢，說話更是不急不徐，有一說一，絕不亂了節奏。而我屬於心頭揣了兔子的性格，一急就蹦躂，我懷疑我倆前緣後世就是龜兔賽跑的那一對冤家。

和Sharon 認識也是機緣巧合。那時我正被一個給我報稅的印度人搞得頭疼。十多年前,我在Google上找到一家報稅公司，看到評分5個星，當然當時根本不知道他是印度人。我就電話聯係了他，那人叫什麽名字已經不記得了，隻記得他當時非常高興，給的價格也不高，於是我和先生就將稅表交給他做，說老實話，我們的稅表非常簡單，簡單得先生自己都能做，但先生說他不喜歡做，也不願意花時間在這個事情上，至於我，千萬別指望我，我見數字就頭暈，心跳加速，我隻怕稅表沒做好， 人先進了ICU。

沒有辦法，隻能找人做，結果是千找萬找找了這個長相看似白人，有一點點口音的印度人。

印度人自己也說我們的稅表不複雜，所以第一年雙方都比較滿意，都表示第二年繼續合作。

第二年價格從＄250漲到＄400，先生說既然來了那就繼續讓他做吧。

第三年＄500，這都不說了，印度人中間打過一次電話，說稅表做完了，但發現有一處算錯了，如果直接交上去，IRS發現了，會加倍處罰，如果交之前更改了，我們還需要給他交＄150，我當時非常生氣， 說錯誤是你們造成的，憑什麽讓我們出錢。印度人腆著臉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先生說給他錢吧，就當買一次教訓。

印度人的獅子大張口讓我不得不炒掉他，另找他人。不再相信廣告，向身邊人四處打聽，有一人給我推薦了Sharon ，說人蠻好，剛開始創業，就當是支持她的工作吧。於是我要了電話，約了見麵時間，和先生一同去了Sharon的辦公室。

Sharon 的辦公室很是簡陋，一張桌子，兩把椅子，一條沙發，外加一個電腦和打印機。

Sharon 穿著正裝，貼身的小禮服搭著貼地的長裙，幹練又精神。

Sharon 愛笑，一笑一對酒窩時隱時現Sharon愛說話，慢慢的，似乎是邊想邊回憶，她一邊翻看我們的稅表一邊說好簡單哦，不要兩小時就會做完的。

先生說你慢慢做，我們兩個星期以後再來。Sharon 自信且堅決的說沒有問題。

兩個星期後我們來到Sharon 的辦公室，“沒有問題”成了大問題，我們的稅表中有一個叫Roth backdoor 的項目，這是合理避稅的一個項目，但Sharon 不會做，先生說Google上有教怎樣做，於是先生叫Sharon 怎樣計算，怎樣填數字。花費時間遠超兩小時。

Sharon 始終麵帶微笑，虛心學習，表示明年肯定會做了。

第二年，還是先打電話，約了時間將所有原始文件交給Sharon,  然後約定兩周後來查看最後結果。

Sharon 的辦公室不再簡陋，小方桌換成了大桌子，紅木沙發配有兩把紅木椅子， 一下子有了氣勢。就連Sharon 本人也茁壯了一些。

一如既往，Sharon 依然說好簡單哦，兩個小時就可以完成。

一如既往，還是在Roth backdoor 那裏卡了殼。又是先生教她怎樣填寫，怎樣計算。又是折騰遠超倆小時。

第三年，第四年。。。 毋庸贅敘， 曆史一再重演，關鍵時刻總是卡殼, 還總是同一個地方。

Sharon 也很委屈，說你們這個Roth backdoor 是個例，幾乎很少人做，她還說她每次都把頭一年的拷貝下來了，結果軟件每年都有變化。

我們的確看到她拷貝了前一年的，但填進去就有問題。應該是Sharon 教條地拷貝粘貼，根本不懂什麽意思。

回家的路上先生說換人吧！我說好吧。 我開始在網上找，大公司打電話過去沒人接， 隻讓留言，小公司又不知道能相信幾分， 弄不好又是一個印度人。Sharon再不濟可從來沒有漲過價啊。

Sharon 也從來沒有把自己的錯誤算到我們頭上啊，Sharon的微笑，Sharon 的細言慢語都湧現出來，我竟然有些哽咽，勸先生不就是那個坎嗎？過了那個坎不是一馬平川嗎？你都教了她這麽多年了，總比再教一個新手強吧。

先生被我逗笑，說那就還是由她做吧。

又是報稅季，眼見得笑口常開，細言軟語的Sharon 日漸豐盈，眼見得Sharon的辦公室修飾得越來越漂亮，找她報稅的人也越來越多，我在想愛笑的女孩果真好運氣。

說到笑，必定聯想到達芬奇的蒙娜麗莎。蒙娜麗莎的笑不知被世人用多少語言讚美和追捧，因為蒙娜麗莎的笑優雅高貴，因為蒙娜麗莎的笑神秘，不可捉摸。

我在想，作為俗人，如果做不到貴族似的優雅莞爾一笑，那就燦然大笑，恣意大笑吧，隻要是發自內心的笑一定是最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