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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父母(上篇)

(2015-06-18 05:51:55) 下一個

祖輩的人生

上篇


我的爺爺生於1905年,祖籍北京,世代經商。他出生時家裏經營著綢緞莊、茶葉莊,還有錢莊。上過私塾,讀過"經史子集"習過"孔孟之道"。18歲的時候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妻次年生子,並且開始學著經管家裏的商鋪直到1931年。那年他南下金陵進了當時國民政府軍政部軍需學校(蔣中正1935-1949年任校長)學習軍隊的後勤補給及財務管理。畢業後進入北平軍政部所屬服裝廠直到1937年抗戰全麵爆發。同年隨廠南遷至武漢便有了武漢的軍需毛紡廠(現3506廠前生)。由於日寇火力瘋狂向南推進,工廠從1937年底開始向西南遷移。武漢九省通渠水運發達,我爺爺和他的同仁們負責轉運物資從武漢經宜昌至重慶。1938年2月日軍開始轟炸當時實質性的國民政府所在地——武漢,拉開了武漢會戰的序幕,但人員物資向後方的轉移一直沒有中斷。"蜀道難,難於上青天"況且還要躲避頭頂盤旋的敵機,經曆了千難萬險終於於1938年底將人員和物資全部安全轉移至重慶。接下來就是重建廠房再裝機器漸漸恢複生產了,前方戰士浴血奮戰,後方物資保障不能中斷。人們對痛苦的記憶總是短暫的,旺盛的生命力能讓石縫裏都長出花來,重慶也漸漸地恢複了以往的歌舞升平,至少在白天。重慶地理位置的天然屏障讓它成為了安全的大後方,這座山城也從1937年底成為"中華民國戰時首都"——陪都,直至抗戰勝利。天然屏障雖然能阻止地麵進攻卻阻止不了日軍的空襲,從1938年2月至1943年8月日軍對重慶進行了整整整五年半的戰略轟炸,而且主要針對平民。我的爺爺和奶奶就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相識於1939年的重慶。

我的奶奶生於1917年,祖藉武漢。祖輩做過官,是否顯赫已無法考證。但到她父親這一代肯定是不行了,因為其父一輩子抽大煙,沒有出去工作過一天,屬典型的敗家子。我奶奶對其父的印象就是一個整天躺在煙榻上行將就木的煙鬼。但她卻有一個顯赫的姑父:姑媽原配清末湖北提督張彪(1860-1927),張彪也是著名的天津張家花園(天津張園)的原主人。當年末代皇帝溥儀被馮玉祥將軍趕出紫禁城就是暫避在此園,張家也在此園中操辦過末代皇帝的生辰宴。奶奶家的老房子位於今武昌造船廠附近,是個幾進幾出的宅門。奶奶的童年青少年就在那所宅子裏度過。裏麵有假山、養著紅鯉魚夏天荷花盛開的池塘、當然也少不了葡萄架下的秋千。奶奶從六歲起就跟家中私塾先生識文斷字,跟她的奶奶和媽媽習女紅。大概從七、八歲起開始裏腳,在那個年代大腳女孩是嫁不出去的,而且被人恥笑。但稚嫩的腳被緊緊地裏在厚厚的裏腳布中痛癢難忍,所以每天晚上她在其奶奶和母親陪伴下乖乖地讓女傭裹上腳,然後上床睡覺。等大人們一離開她就拆掉將那一堆裏腳布推放到腳頭,第二天大人責問時就說"不知道,也許是夢中踢掉的!"大人拿她也沒辦法,隻好這樣裏了放放了又裏,幾年下來長成了一雙大腳。奶奶的奶奶隻有跺著她那根拐杖成天在她身後歎息"麽辦囉!將來誰要喲!"就這樣我奶奶有了她們那個年代少有的"天然腳"。奶奶是家中的幺女,上麵還有一年長好幾歲的哥哥。其兄可能也是軍官學校畢業後進了軍需廠,在1937年轉移軍需物資的過程中與我爺爺相識。1938年底奶奶的哥哥遣散所有的傭人鎖上武漢的宅門帶著一大家人從武漢遷徙至重慶。一大家人其實也隻是有奶奶的奶奶、奶奶的母親和奶奶的嫂子,她那個煙鬼爸爸在她十歲的時候就奔赴西天極樂世界去了。

1939年—1947年 重慶


這樣的一家子人剛到重慶人生地不熟的,暫借住在當地老鄉家。是那種竹籬裏夯泥巴壘的牆,屋頂鋪蓋厚厚的稻草。比起南遷時的林徽因自己脫磚丕造的房子還要差。那時川中匪盜橫行,院中還開著麻將桌,一圈下來去廚房續水,發現廚房的牆不知何時被破了個大洞,米缸已半空,房梁上掛的臘魚臘肉也不翼而飛,牆邊的紅辣椒串也被順手牽了羊。還有,早上起來發現睡前褪下放在床桌邊的手飾、搭在椅背上的外衣也不見蹤影 。原來是夜間匪盜在外牆靠床桌的位置鑽了個不大的洞,一隻手臂伸進來盡攬桌椅上之物。蜀地陰濕多蛇,我奶奶就有過早起鋪床疊被時發現枕下盤了一件完整的蛇衣,不知那蛇何時行的脫殼之術,反正奶奶被嚇了個半死。

找到合適的安頓之所是迫在眉睫的事情。在這種情況下奶奶的哥哥去找了我爺爺,他時任職位較高辦法要多一些。很快在督郵街(現解放碑一帶)找到了上下兩層有四個房間的小公寓,奶奶一家人歡天喜地搬了進去。安頓好後就要設家宴謝恩人,於是我爺爺在1939年2月的某天在他自己物色的公寓內初見我奶奶。具體細節已不得而知,隻知道我爺爺那天一個勁地給奶奶的奶奶敬酒(奶奶的奶奶跟我爺爺一樣嗜酒又好酒量),最後自己醉而不倒地回住所,而奶奶的奶奶一個勁地誇我爺爺"懂禮性識大體"。

家宴以後我爺爺就隔三差五地提著好酒上門,是"專門孝敬老奶奶的"!幾趟下來閱人無數的"老奶奶"早就看出我爺爺的心思——他看上幺孫女了!那時的奶奶如花年歲,高挑的個子(大概快1米7了)一頭烏亮的卷發垂在肩上,眉不描而黛、唇不點而珠。用我父親的話說就是"極像30年代的上官雲珠"。這個說法應該是靠譜的,因為兒時的我曾見過一張這樣的照片(塗彩):一對年輕俊朗的夫妻帶著兩個金童玉女般的孩子。當時的我是何等羨慕照片中那個坐在木馬上的兩三歲的小女孩呀。因為她不光是穿著洋娃娃般的衣裙手中還抱著跟她打扮相似的洋娃娃。後來我才知道那是我的大姑媽,邊上那個西服革履的五六歲男孩就是我爸爸。照片中的我爺爺一身榮裝,我奶奶則是燙著精製的卷發微笑著望著鏡頭,她那個樣子等我長大再憶起來時像極了老月份牌上的美人圖。還記得當時我問她脖子上圍著的尖嘴動物是什麽,她說是條銀狐。

但我奶奶沒瞧上我爺爺。不光是因為他年齡大(大12歲),更因為他早已有家室。雖然他明媒正娶的夫人和承繼他血脈的兒子還在烽火阻隔的北平,但我爺爺是鐵了心地要抱得美人歸。從那時起他就如半個兒子一樣進進出出這個家門,用實實在在的行動浸蝕著這家人的拒絕。漸漸地奶奶的奶奶幫他說話了,奶奶自己也在動搖了。如果不是因為1939年5月日軍在重慶市中心那場慘絕的大轟炸,奶奶對自己的終身大事不知要拖到何時。(讀過張愛玲"傾城之戀"的人都應該對這種毀一座城市成就一段愛情的情理不會陌生)在當年的6月他們結婚了。結婚前我爺爺就同他的蔣校長一樣寫了一紙停妻休書,不同的是校長的休書登在報上,而我爺爺的休書是通過戰時萬般艱難的郵政寄往北平。

空襲


雖然戰時物資匱乏,但天府之國的四川物產是豐富的,況且還有內地支援"陪都"的特供,上海時髦的新鮮玩意不到一兩個月也能在重慶大街上看到。新婚夫婦將小家安在離"老奶奶"公寓不運的另一處房裏:白天爺爺出門上班,奶奶收拾停當後就回"老奶奶"家,直到和下班歸來的爺爺用完晚餐才回他們自己的小家。日子過得平靜又甜蜜,但決不安寧,因為隔不了幾天就有空襲警報拉響,尤其是5月至10月間。重慶是有名的霧都,一年有半年為濃霧籠罩(是水霧,同當下的霧霾有本質區別),空中能見度極低。日軍在低效率投放了數十萬枚炸彈後終於摸清了:原來籠罩這座城市的霧幕會在5至10月間拉開。白天一旦有空襲警報響,奶奶就帶著自己的一家人躲入附近的防空洞。但警報更多的是在傍晚和夜間響起,為了和家人在一起爺爺奶奶婚後不多久就不再住他們的小家了,搬到了"老奶奶"那,這樣一家人熱熱鬧鬧地擠到了一起。

奶奶懷孕了,身子一天天沉重,好在她有一雙"天然腳",行動倒也方便。跑個空襲、躲個防空洞什麽的不需要麻煩別人,相反還能滕出手來照顧她自己的奶奶!活動鍛煉是不少的,營養也還夠,所以1940年3月在家中順利生下一個大胖小子——我的父親淼,小名心圓。奶奶後來說她的心圓出生時嗓門特別大,連聽慣了空襲警報的四鄰都相互感歎:繈褓嬰兒何來忒大的力氣?想必小小心圓在繈褓中就明白"會哭的孩子有奶吃",而且嗓門要大得賽過空襲警報,樓下的媽媽方能聽到才能上來。這個特點一生都沒變,我父親嗓音宏亮、音域寬廣。18歲時去考武漢歌舞劇團,同去的還有謝芳(後演電影"青春之歌"中的林道靜)、吳雁澤(著名的男高音歌唱家,唱過日本民歌"拉網小調")。我父親的文化課專業課成績非常好,因為出身成份不好,不予錄取。否則"拉網小調"就沒有吳雁澤什麽事了,因為我父親還玉樹臨風、相貌堂堂。

爺爺的工廠也夜以繼日地生產著。一般情況下夜晚是要宵禁的,因為有空襲。但在日軍不方便空襲時我國軍後勤就加班加點地多生產軍需物資,所以爺爺有時就會忙得很晚。有一次也是忙加班,不按規矩出牌的鬼子又空襲了。警報拉響了,爺爺趕緊招呼管設備的人員做好緊急停工、拉閘斷電等事宜。等他忙完這攤子事和幾個同事趕到白天常躲閉的那個防空洞時,卻發現裏麵早已超員。門口的衛兵不讓他們進,隻好再趕去附近另外一個防空洞。那場空襲持續了整整三個小時之久。等他們從洞中出來,發現外麵滿目蒼荑、烽火連天,在驚恐之中各人回家。爺爺在經過那個他常去的防空洞時,那裏已是一片人間地獄。原來那個防空洞因為幾個朝外的通風口被炸塌,又嚴重超員,洞內缺氧、人們朝洞口擁推,發生了踩踏事件,因窒息、被踩踏致死的人數以千計。

在戰火橫飛的年代,與死神相伴的日子,人們都有著天成的凜然。每次從防空洞活著回來的人們,接著操他們進洞前操的那份心、幹他們進洞前沒幹完的那份活,直到死神下一次的挑選!在日軍狂轟亂炸的那幾年,日子還是如水一般流逝,奶奶的心圓一天天長大,奶奶的奶奶卻像一支燃盡了的蠟燭於1940年底壽終正寢,享年九十有餘。爺爺盡其所能厚葬了"老奶奶",但"落葉"卻不能"歸根",一家人心裏都沉沉地,覺得愧對"老奶奶"。可是活著的人生命都朝夕不保,"根"又能歸何處?

抗戰勝利


1945年8月15日是個讓全世界銘記的日子,這一天法西斯日本宣布無條件全線投降!艱苦卓絕的八年抗戰終於結束,全國人民都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我前麵提到的那張全家福就是攝於1945年年底,那時我父親已經有了一個妹妹——毓,生於1943年。我爺爺因為戰爭中勤勉敬業,擢升至3級文職,並有總統親署的受勳證書:5等景星勳章!那真是讓人振奮、充滿希望和喜悅的歲月。

抗戰勝利後不久,上峰委任爺爺當接收大員,去北平接收敵偽財產。接到委任狀後爺爺回家同奶奶商量,奶奶一口回絕"不行!不能去!"理由是孩子還太小,北方的氣候不好適應,再說她還打算回武漢!爺爺左右無法,隻好求上峰另委他人。那個一直很器重他的將軍起初狠狠地罵了他一通,說他傻不識時務,有多少人擠破腦袋要當這個接收大員,可他就這麽輕飄飄地不要!後來又安慰他說還是以家庭的和為重。其實爺爺心裏很清楚,奶奶擔心他北上後會黃鶴一去不複返,因為那裏也有他的妻兒,雖然爺爺當初單方麵撕毀了婚約。後來證明奶奶的阻攔歪打正著還是挺有遠見的,因為有太多的接收大員由於過度貪腐而掉了腦袋。

勝利後的重慶百業待興,戰後的重建艱巨又漫長。這時爺爺以前軍校的同學找上門來,謀劃著同爺爺開工廠、辦貿易行。爺爺因為有軍職,辦廠之事不能親為,所以隻是以資金入股的形式合作。貿易行開在重慶市郊,廠設在萬縣。平時的生意都交給同學和其手下打點,但每月爺爺也會利用休假的時間去走走看看。一個春雨綿綿的日子,晚上大概八九點,爺爺從巿郊的貿易行坐滑杆回家(滑杆是那個時代四川特有的交通工具:兩根粗粗的竹竿上結結實實地綁把椅子由一前一後兩人抬著),快進巿區的時候遇著了劫匪,四五個人,手上一色的冷兵器。那兩個抬滑杆的一見這架式扔下雇主撒腿就跑,劫匪也不去追趕,隻守著我爺爺不動。我爺爺雖說從未扛槍打過仗,但在軍人堆裏也摸爬了這些年,身手還是有些的,加上身高體大,對付幾個矮小的川匪還是不難的。所以三下五除二,一眨眼的工夫一把大刀就在手上了,眼花繚亂地揮了幾下,那幾個小匪就自顧命地逃躥了。忙活了一通出了一身臭汗,還得一二一步行回家。到家後跟我奶奶這一通描述,把奶奶嚇壞了,因為那時常有劫匪殺人越貨的聽聞。第二天,家裏抽屜深處就多了一把銀色的左輪小手槍,爺爺晚間出門時就帶上。如果是出城還會帶上兩個勤務兵,為的是給奶奶一個安心。

估計戰後國家的GDP也是猛增的,爺爺他們的生意賺錢了。這時的重慶也漸漸恢複了以往的繁華,各種夜生活也相繼湧現。年輕時的爺爺除了嗜酒、煙癮大,還喜歡打牌,牌桌上的輸贏也不小。那時的爺爺晚上要出去應酬都是先將手槍揣兜裏,再提一小硬皮箱的金條。等深更半夜回來時,絕大多數時候是沒有皮箱相伴的,偶爾也有過小皮箱變大皮箱,亦或是拎三四個小皮箱入門。這樣一路下來,到1947年準備回武漢,盤存家當時,著實讓他自己吃了一驚,遂問奶奶"錢都哪去了?"當奶奶幫他回憶完他的用度時,他還一個勁地埋怨奶奶"沒有管住他的荷包"。對待錢財,奶奶一向是慷慨大度的,富也好,窮也罷,從來沒有為金錢生過煩惱。

和平的日子沒有持續幾天,國共兩軍又在各地的陣線展開了較量,內戰重新爆發。奶奶在重慶早就呆不下去了:山霧迷漫、出門盡是上上下下的坡;冬天陰濕寒冷,夏天濕重悶熱...於是勸爺爺回武漢。理由是自己的母親想念武漢的親人,想回去看看!爺爺也明白奶奶的心思,再說"老奶奶""葉落"未能"歸根"也讓他一直遺憾在心,不能讓自己的嶽母再遭此遇!這樣他向工廠申請了調動,結算了外邊的生意,在1947年9月拖著一大家子坐上了重慶至武漢的客輪。這時的一大家子有:奶奶的母親、奶奶、長子淼、長女毓和次子森(生於1946年)。兩勤務兵跟隨。奶奶的哥哥一家留在了重慶,具體原因不詳。

1947年10月—1950年9月 武漢 廣州 海南島


我的父親還清楚地記得,1947年10月初的某個早上他們的船到了武漢關,可是因為戰爭的摧殘武漢關已無法引船進港。爺爺隻好雇了幾個小劃子(單體小木船)運了七八趟才將他那一大家子連同四五十件行李運上了岸。好在來接船的奶奶的表兄們早已等在岸上了(奶奶舅舅一家抗戰期間留守武漢,蒼天有眼,一家倒也平安。)。大家相互問訊了平安,奶奶就急迫地要回老宅安頓老老小小。離開重慶前奶奶的哥哥將宅子的房契並鑰匙都交給了她。表兄們一個勁地說其父親請這一家子先去他那,有要事相說,於是一家人又浩浩蕩蕩地去了奶奶舅舅家。所謂的"要事"就是一個壞消息,原來那個庇護L家數代人的老宅早在1944年武漢大轟炸時被美軍的燃燒彈夷為平地(1941年太平洋戰爭爆發後,美國飛機把轟炸的重點放在日軍活動區,1942年6月開始轟炸武漢。),現在除了滿院的雜草及草根下的碎石瓦礫,昔日的幽靜清雅蕩然無存。

又陷入了無處安身的境地!親戚家不可久住,得想法子安頓這一家人呀。爺爺先去了他在武漢的接收單位——軍需毛紡廠報了到,大概也見著了幾個1937年未隨廠西遷的舊同事。大家群策群力在距廠不遠處的民房裏幫爺爺安頓了家。回武漢了,雖然有了那麽多的變故,前後境遇又有那麽多的不同,但武漢就是武漢,充耳都是雜亂的漢腔也是舒坦的!爺爺的工作安排妥了,奶奶的心圓也上了廠子弟小學了,生活似乎漸漸地在展開它的美好。

但國軍在北方前線節節失守,1948年在遼沈戰役中又失去了遼寧,武漢的情形不容樂觀。爺爺大概在1948年底就開始準備隨廠撤離,1949年初抵達廣州。武漢於當年5月被解放。他們在廣州也沒能呆多久,大概在廣州解放前夕(廣州也於當年10月解放)撤退至海南島。1949年的海南島還是一片荒蠻之地,冷不丁來了這些外來文明人,那還不被瞧個夠!梳個頭發、用香皂洗個手都被圍觀!當地人的生活習性也迥異:沒有上衣,男人光上身,小孩光屁股,女人身上倒套一條大褲衩,當然,腳都是光著的;也洗腳,但不用毛巾,洗好以後在盆邊上刮刮;還有出恭後不用手紙(壓根就沒有),直接拿瓦片、小樹梗解決;等等之類的趣聞。

1950年3月爺爺昔日上峰,時已升任台灣國民政府軍需後勤部長(3星上將)視察海南島,見了我爺爺,將他一通痛罵:不該調動離開重慶,搞得如今流落海南島,命運難卜。又安慰他說回台後想辦法將其一家接去台灣。將軍的機票即時送到了爺爺手上。可是就在登機前那一刻,奶奶朝北最後一望,她絕然地改變了主意:“不能走。要回武漢,回到媽媽身邊。” 爺爺拗不過奶奶,他們留在了海南島。

1950年5月海南島解放。

———上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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