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閑---大約在冬季(23)
(2008-02-29 01:05:40)
下一個
<四十一>
本著對女兒的終身幸福負責的態度, 史美芬隻是說說氣話而已. 她怎麽可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辛辛苦苦撫育了16年的女兒就此踏入歧途.
電話監聽是不可能了. 墨雪開始中午晚上都不回家吃飯了, 她和趙江川說是在食堂吃了飯就直接去教室裏上自習了. 這樣, 除了晚上回家, 幾乎一整天都看不到她的人.
史美芬感覺出了危機. 太可怕了!一整天都不知道女兒和誰在一起, 到底都作了些什麽? 這個年齡的孩子, 又衝動又叛逆, 要是……真的太可怕了! 史美芬越想越害怕, 墨雪這要是一旦出了個什麽閃失, 她作母親的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的.
一個禮拜以後, 史美芬決定堅決的結束這種冷戰的局麵. 事不宜遲, 她要主動出擊, 攻破女兒的堡壘, 把她從誤區裏引導出來. 就算是現在與女兒反目為仇也在所不惜. 這是她史美芬的女兒, 決不可以越雷池半步.
這個道理, 墨雪將來會明白的. 現在, 解決墨溪問題的重點已經不是上不上大學了, 是’名聲’.
<四十二>
史美芬推著自行車站在學校門口的路燈下. 同樣的路燈, 同樣的樹影, 同樣的等待…… 她一定沒想到半年前, 丈夫是怎樣以同樣的方式安撫消沉的大女兒. 若是她知道曆史是驚人的相似, 不知又要作如何感歎了.
她另外帶了一把鎖. 找到了女兒的自行車, 她便在後軲轆上又上了把鏈子鎖. 史美芬很得意自己的周全想法. 她判斷墨雪可能根本連個說話的機會都不會給她, 要是就這麽讓女兒騎車走人, 那麽失敗的又會是自己.
鎖車的時候, 史美芬心裏忽然閃過一個念頭:自己是不是有點過了? 現在完全和女兒成了對立麵. 仿佛一個屋簷下的假想敵. 不說話, 不見麵, 最後, 連見麵都要采取這種措施. 墨雪畢竟是個孩子啊. 她的思想真的又那麽複雜麽?然而, 這個念頭轉念既逝. 這次真的是豁出去了, 為了她記掛在墨雪身上的最後一點希望, 未雨綢繆不會有錯的.
<四十三>
走到今天這一步, 也是她史美芬自己選的. 在那次和墨雪大吵了一架之後, 照例一定還是丈夫去唱紅臉. 結果, 當趙江川把調停結果告訴她的時候, 史美芬差點氣得背過氣去.
墨雪要她這個當媽的為’電話監聽’的行為道歉! 並且保證以後此類事件再不會發生. 史美芬覺得自己都快吐血了. 躺在床上, 和丈夫連連歎氣, “早知道是個這個樣子, 生她出來作什麽啊? 為了讓我死的快麽? 我這是造得什麽孽啊, 真是自作自受啊……” 說著說著, 眼淚就開始嘩嘩地往外湧.
趙江川看妻子哭得傷心, 心裏也不好受. 可他覺得這件事, 史美芬確實是有點過分了. 孩子有自己的尊嚴, 同學知道她這麽大了, 打個電話還有一個多疑的老媽在旁邊偷聽, 墨雪又會處與何種尷尬境地? 再說, 雖然墨雪是很外向, 可作為他的父親, 他相信女兒還是有自己的分寸的. 不然, 對於他和妻子這麽多年來的言傳身教, 真真成了一個莫大的諷刺.
讓妻子道歉是不可能了. 墨雪又是那種較真的孩子. 趙江川真是一籌莫展. 要是這會兒, 墨溪在家該多好. 至少她能和妹妹好好聊聊. 現在家裏的氣氛實在是太壓抑. 他總覺得一場更大的衝突會猛然間爆發出來, 結果會怎麽樣?
趙江川有時候真的覺得自己很懦弱. 為什麽他就不能試圖說服一次妻子呢? 哪怕一次, 一次真正的說服也可以. 其實關於兩個女兒的兩件事上,史美芬的錯都占了大半. 隻是墨溪默默地接受了妻子決定, 而墨雪卻在頑強地抵抗著.
妻子的控製欲太強了. 這終究不是件好事. 趙江川望望窗外的月色, 長長地歎了口氣. 今天一聽妻子說要親自去接女兒下自習, 他就有了不祥的預感. 可妻子哪裏聽得進去他的勸, 顧自換好了衣服出門去了.
在這個家裏, 他趙江川就這麽沒有權威麽? 他說的什麽到底有誰是真的聽進去了? 他想替女兒們說說情, 到底有什麽錯? 為什麽他一定要作’和事老’?
趙江川嘲笑著自己, 這麽多年都過去了, 習慣了. 不然, 他能怎麽樣?
他在茶幾上展開了圍棋棋盤, 開始看棋譜. 隻有圍棋才是真正的黑白世界. 可, 實際上, 世界既沒有絕對的黑, 也沒有絕對的白, 世界是灰色的. 所以, 注定他趙江川隻能是那個兩頭都吃力, 卻兩麵都不得好的人.
他靜靜地在棋盤左下角, 落下了一顆黑子. 無論勝敗, 至少他還是要盡量守住這個角, 就好象在這個家裏, 他要守住自己的底線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