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閑(13)

< 二十四 >

這次黃山之行是難忘的. 不僅因為這座名山所獨有的絕色風景, 還因為這次旅行發生的特殊時間.

高三畢業, 對於幾乎所有處於豆蔻年華的少男少女來說, 這就是人生第一個重要的分水嶺. 令人憧憬的美麗新世界正在前麵等著他們. 一切都會是最新鮮的, 一切都必然是最美好的. 所以, 每顆年輕的心在這個時段也是最大膽最放鬆的.

愛情不再是老師三令五申不準越雷池半步的禁地. 不過, 每當涉及到這個被禁錮已久的話題時, 大家反倒小心謹慎起來. 仿佛一切都是水晶做的, 一個不留神就會碎掉, 失去所有神秘的光芒.

但是, 至少’早戀’這個詞已經不再適用於他們了. 班裏的幾對高三補習時建立了特殊友誼的男生女生, 已經半推半就地在大家的玩笑中, 輕輕除去了那層朦朧的麵紗. 在給出祝福的同時, 每個人也都在幻想著屬於的自己愛情到來時的情形.

初戀, 這份人生中最純真, 不參任何雜質的感情在每個人心裏萌動著, 默默等待著另一個人的到來. 這樣的感情一生隻有這一次, 這一次隻為這一個人, 沒有想過他的前途, 沒有考慮他的背景, 隻憑著對愛情的懵懂認識, 對那個人的執著迷戀.

如果, 人生必須重來一次, 初戀是最不需要去更改的. 因為, 那是你的心, 你的直覺做的選擇, 不曾混雜任何功利思想, 甚至沒有想過去麵對任何現實阻力. 單純得讓人心碎.


<二十五>

龔雪陽背著個大書包和幾個男生走在一起.她美麗的眸子在陽光下閃爍著, 她甜蜜的微笑如同微風撫麵, 她爽朗的笑聲回蕩在山穀裏.

龔雪陽的心裏很明白她在男生心目中的魅力指數. 她的自信讓她很自然地成為一個焦點人物. 她的側目聆聽, 她的回眸一笑, 她的欲言又止, 這些她拿手的小動作都讓她如期望中一般等到了眾多男生的注視.

可惜, 沒有他. 龔雪陽始終維持著甜美微笑, 可她的心卻一直在注視另一個身影. 他好像在和她捉迷藏, 在一個她看不到, 摸不著的地方, 他的身影若應若現, 她的心起起落落.

也許, 王啟鵬真的是在什麽自己看不到的角落裏看著自己呢? 龔雪陽終於放棄了把王啟鵬從茫茫人海中找出來的想法. 她開心地笑著, 刻意給出最美的笑容, 即便身旁的男生說的並不是什麽特便好笑的事, 也會讓她笑得很開心.

她知道自己是在笑給誰看. 可她馬上又否認了. 我是笑給我自己看得. 你願不願意和我一起走, 是你的事. 於是, 龔雪陽便在這種矛盾的心態中自我平衡著. 其實, 她笑是想讓王啟鵬妒忌她身邊的男生, 讓他也伴在自己身邊, 看到她如花的笑顏, 但是, 王啟鵬始終沒有出現, 龔雪陽便笑得越發誇張, 她是想讓他明白, 沒有他的陪伴, 自己一樣的開心.

就是這麽幼稚, 就是這麽孩子氣地耍著小手段. 龔雪陽在心裏蔑視自己, 同時也暗自慶幸, 幸虧這個秘密隻有她自己知道, 不然真的是丟死人了.

<二十六>

王啟鵬和另一幫男生走在趙墨溪他們幾個女生的前麵. 大家雖然分開了幾個台階, 不過到底還是走在一處. 有一答沒一搭地說著話, 每個人身上都多背了女孩子們的書包. 王啟鵬身上的那個, 是趙墨溪的.

趙墨溪不怎麽說話, 淺淺地笑著聽他們互相揭短. 才知道原來, 高中三年來, 大家彼此都是這樣暗暗注意過別人, 隻是裝出來漠然地樣子, 避嫌一樣, 在老師’ 男女收受不清’的掃射下逃得遠遠的.

現在好了. 他們是大人了. 於是, 便把這三年看到的別人的種種有趣的事都翻出來. 男生說起女生的種種糗事, 便肆無忌憚地放聲大笑起來. 女生便尖叫著作勢要打, 追了幾個台階下來, 便氣喘籲籲地開始笑罵, 男孩子站在上麵幾個台階上, 隻是笑.

這樣的日子多好. 趙墨溪想, 以後回想起來, 十年, 二十年, 想想這山路上的打打鬧鬧, 是件多麽有趣的事啊. 隻是不知道那個時候, 大家又都身在何方?

王啟鵬也笑起來. 他眼角裏瞥到趙墨溪唇邊的那一抹微笑, 心一跳, 轉過頭故意不去看她. 自己心裏是感激她的. 若不是她父親親自去了家裏, 自己到現在還悶在一個缺氧的小小空間裏, 徒增煩惱.

不是不可以憂傷, 也不是不懂得快樂. 墨溪父親說的沒錯, 很多東西放在心底仍然珍貴. 按這樣說, 他是應該明確感謝趙墨溪的. 可他不知道怎麽感謝. 他沒想過怎麽和一個女孩子單獨接觸, 特別是, 象趙墨溪這樣安靜的女孩, 叫他更不知所措.

王啟鵬隻一心想著怎麽感謝墨溪父親一番令自己頓悟的教導, 卻忽視了一個問題. 當初是誰想出來這個主意, 最後促成他黃山之行的?

是龔雪陽. 這次, 王啟鵬沒有想清楚前因後果, 錯過了感激她的機會. 這對龔雪陽來說, 是極不公平的. 但, 有很多事是沒有公平可言的. 兩不相欠隻是一種自我安慰的托詞. 這個世界上, 若是人們都能做到兩不相欠, 也許就真的沒有那麽多恩恩怨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