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家呆了整整一個星期。這個星期中,周朝放和我的關係發生了量的變化。他每天早晨10點準時來我家樓下上班,開車帶我去逛街,喝咖啡,吃午飯,看電影,逛超市,吃晚飯,泡吧,唱K,吃夜宵,然後準時在2點之前送我回家。
我很明白,我們出入各種場所的時候已經儼然一對情侶的樣子了,連我們小區的保安和我說起他的時候,都會說“您男朋友周先生。。。。。。”,物業的阿姨更是見風是雨,“怎麽樣?莫小姐,這個是不是比出去的那個有錢啊?”
我知道和他們做任何解釋和說明都是多餘的。每天都在眾人夾雜著各種複雜感情的目光中,在周朝放的車裏出出入入,我變得越來越無所謂,雖然我知道他們在心裏會怎樣刻薄地評論我,因為他們認識梁俊鵬。
可那又怎麽樣?這是我的生活。和這些我連名和姓都不知道的人沒有任何關係。我喜歡誰,我選擇誰,我最終愛上了誰,除了我自己,誰會真的去在乎一輩子?
問題是,也許真的不會有人一輩子去在乎你是不是幸福快樂,有一個美滿的婚姻和和睦的家庭,可一定會有人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關注你的約會對象,你們究竟發展到什麽地步了,甚至替你設想你們的將來。你卻對此無能為力。因為,盡管這是你的生活,但也是他們日常談資的一部分,他們對此樂此不疲。
等我一個星期後,終於回到球場時,我發現自己比以前更有名了。這當然不僅僅是因為和老處女的那場人盡皆知的戰爭,還因為我 “居然利用一個星期的休息時間把一個客戶搞定了”,這是佳妮轉告我的老處女的原話。
如果不去想到底是誰讓我的個人生活成了球場這個大家庭的一個小焦點的話,我還是有點得意的。我不否認我有著所有女人的最顯著特征之一 ——— 虛榮心。而現在,我有兩個男友,重要的是,他們都很優秀,一個有才,一個有財。所以,至少到目前為止,情場上我還是很得意的。
可天甜實在令我太失望了。我知道她是向著梁俊鵬的,可我更知道她是在以她的方式報複我。我們之間的隔閡在日益加深,我想她甚至忘了我是個倒行逆施的人。她的舉動隻會讓我更任性地維持現狀。
與此同時,我不得不驚訝地再次承認戴紫煙的確是個不可小視的角色。
我象征性的在紫煙的辦公室門上敲了一下後,她應了一聲。一推開門我就笑著說,“謝謝你,紫煙,我的事多虧了你,” “誒,你回來了,”紫煙的微笑仍然那麽優雅卻隱藏著致命的誘惑。當然,不是對我。
“來啊,來坐一會兒,老頭子在和高層開會,我正好沒事,”我沒有理由拒絕‘救命恩人’的熱誠邀請,隻好蹭了進來。“你好麽?”我在她對麵的椅子上坐了下去,“挺好的,就這麽幾天有什麽好不好的?”紫煙邊說邊拉開抽屜,扔給我一包520。
“可以麽?”我笑嘻嘻地把打火機伸到紫煙的唇邊,故意問,“哈,死性不改的家夥,”紫煙嗔怪地睨了我一眼,讓我真正領教了“放電”這兩個字的秒處,“再過一個星期那邊的球證就要開始賣了,潘多拉走馬上任,你就可以大展身手了,”“恩,總比在老處女這好,”我吞了口煙。
“嗬嗬,你也別太樂觀哦,”紫煙夾著煙沒看我,順手扔過來一份文件,“你先看看,這是程愛瀾給老頭子的,關於對你的處分決定,”“什麽?還是決定要給我處分?”我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你別著急啊,慢慢看,主要是後麵有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
我捺住火氣開始看文件,“。。。。。。但由於考慮到莫凡在我部工作期間,銷售業績還算良好,現作出如下處罰:1,扣除莫凡本月工資一半,2,將莫凡調入新建球場,繼續進行銷售工作,3,在新建球場球證發售首期的三個月內,莫凡必須售出球證20張,以證明其有繼續留在球場工作的能力。如定期未能完成指標,球場管理部門將考慮免除莫凡銷售經理的職務。。。。。。”
“這不是逼我賣血麽? 3個月內賣20張?!老處女也太狠了點吧?!”我把文件扔了回去,“還不如直接把我開除算了!”我氣哼哼地抱怨。
現在的處境就象站在懸崖的邊緣,進退兩難。走哪一步都可能粉身碎骨。賣出去是我的運氣,但誰都知道這簡直太困難了;賣不出去,當不當銷售經理並不是關鍵,實際上就是證實了自己能力不行,那在這個球場還怎麽呆下去?
“你到底幹不幹?我也沒辦法,這是老頭子和程愛瀾協商的結果。她在球場裏呆了多少年?不是我替她說話,老頭子這半壁的江山都是她跟著一起打下來的,球場沒建好的時候,她就在這做總監了,什麽潘多拉啊,什麽文副理,都是後來才來的。你更是小菜鳥一隻,你總不能指望老頭子一點麵子都不給她吧?!”紫煙說這話的時候看都沒看我。
我一聲不吭地聽她說話。不僅是因為她特殊的身份,更主要是因為她分析的確實有道理。這個玲瓏的女人當然不能隻憑她的臉蛋,還有她的智慧才能讓老頭子和孫思凱這樣的男人對她保持著長久的興趣。聽了她一番話,我開始覺得自己很沒出息,在她麵前露怯了。不就是20張麽?說難賣也難賣,不過,要賣還不就賣出去了?
新球場難賣是因為它隻有一個雛形甚至一個模型在那,幾乎無異與畫餅充饑。但也正是因為這樣的空中樓閣,才使你有機會引導客戶發揮他們充分想象的空間,構造各自心目中最理想的球場。這一點上,銷售有點象那些風景名勝的導遊們,“XXX美不美,全靠導遊一張嘴”。說的好聽是“勾勒球場的輪廓”,說的實在,其實就是“善意的欺騙”。
“好了,別想了,其實還不就是說說麽?你人都歸潘多拉管了,賣不賣出去,處不處分你,其實就看潘多拉的了,你明白麽?”戴紫煙並不理會我暗下決心,完成任務的雄心壯誌,冷靜地把後路給我指了出來,“隻要你別和潘多拉又鬧僵了就好。老頭子還不就是給老處女一個麵子麽?讓她有個台階下啊。”
聽了這話,我微微鬆了口氣,“再說了,你現在手上有了周朝放這張好牌,你還怕他不幫你麽?”紫煙曖昧地笑著。“說什麽你,周朝放和我沒什麽事的,”我替自己辯解著,“沒什麽事?嗬嗬,球場上下的人都知道你們沒什麽事,就是12點的時候還在外麵喝茶,”我聽出紫煙的玩笑裏並沒有惡意,“其實。。。。。。”
“你就不要和我解釋了,”紫煙彈了一下手裏的煙,“你不要騙自己就好了,”“我沒有。。。。。。”“相信我,周朝放人不錯的,”紫煙看了看我,“他不是那種玩玩就算了的人,”就是這樣才麻煩,我暗暗想,“其實,說老實話,他真的就是玩玩就算了的人,你也不吃虧啊,”紫煙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
“我知道你有男朋友,但這不是問題。現在都什麽年代了?!你和周朝放在一起,各取所需,不好麽?”“各取所需?”我重複著這個詞,“周朝放要的是感情,當然,也包括女人,你要的是嗬護,當然,可能還有錢,”紫煙象個女巫在玩水晶球,我沒有辦法在她麵前掩蓋我最真實的一麵。
“不要說你不愛錢哦,”紫煙的臉在煙霧後顯得更加美麗而神秘,而我則更加折服於她的真實和分析能力。“錢不是個壞東西,所以呢,有錢的男人也不一定都是壞蛋。我問你,說老實話,你覺得小孟這條路怎麽樣?”
“做二奶?!”我下意識地搖搖頭,“拿青春和美貌換錢,這個。。。。。。”“很為你這樣的職業女性不恥是不是?”看來紫煙非逼我表態,“我是覺得不值,”我想了想,“那我告訴你,其實很值,隻是這個女人太笨,沒搞清楚主次,所以沒前途,”紫煙很不以為然地說。
“沒前途?做二奶要什麽前途?”我實在不能明白紫煙想說什麽,“二奶不能做一輩子的,老頭子遲早要死的,就是他不死,女人也遲早要老的,在這樣兩個結果中的任何一個發生之前,女人就應該準備好後路。錢就是後路的基石。有了錢,沒有做不成的事,什麽感情,什麽男人,哈,都得靠邊站。”
我意識到紫煙今天有點不太一樣,把自己坦白地這麽徹底。“你怎麽了?”我伸手摸了摸紫煙的手,發現她的手是涼的,“你。。。。。。”我抬頭的一瞬間看到了桌角上放著本雜誌,是有孫思凱介紹的那本。我沒再說什麽,紫煙的話有兩種解釋,要麽她在安慰我,接受周朝放的感情,要麽她就是在說服自己去平靜麵對孫思凱有家庭這個事實。
“我沒事,”紫煙的口氣和表情告訴我,她已經做出了自己的決定,“我隻是想告訴你,女人的青春和美貌,一定要賣個好價錢,不然,就別賣!”她邊說邊碾滅了手裏的煙蒂。“哦。。。。。。”其實我還真的沒想過,我和周朝放之間有這麽複雜的經濟利益。
“不過,你要跟了周朝放,又不用做二奶的,”紫煙斜了我一眼,“這點上,你就該知足了,”我苦笑了一下,是啊,我不用做二奶,可周朝放到底算我的誰呢?“你看看現在全球場就數天甜最得意了,哼,我和你說,我看得很準的,別看她現在是韓冷的女朋友,風風光光地全球場都知道,遲早有她哭的那一天。”
我沒接她的話,看來天甜不僅泄露了我的秘密,也同時抬高了自己的身價。韓冷是誰?老板娘的表弟。攀上了這根高枝,一下子就和老板那個階層拉近了距離。天甜看來是下了決心要躋身上層社會了。而我,卻還在所謂的機會麵前徘徊。在她看來,她當然有資格來俯視我。而在我看來,天甜真的是變了,變得那麽現實,那麽不可理解。
“還有件更好笑的事情沒和你說,”紫煙朝我傾了過來,她身上POISON的味道也隨著飄了過來,“小孟放話出來,說要和老頭子生個孩子,”“啊?!”看著我錯愕的神情,紫煙笑出聲來,“好笑吧?!老頭子都多老了?!估計生出來,老頭子也不在了。”
我一時不知道說什麽才好。可我知道這一切都是真的。在這個現實的社會裏,在這個明爭暗鬥,爾虞我詐的球場裏,濃縮著如此多荒謬卻真實的故事,麵對這樣的荒唐,你除了大笑,除了傳舌,你還能做什麽?個人有個人的選擇,隻要自己覺得好,旁人又何必說三道四?
但,就象做遊戲要講規則一樣,在努力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之前,也最好盡量不讓任何人受傷害。但願天甜是想好了才做的,但願紫煙做的選擇是由衷的,但願我自己,最後沒有傷害任何人。
可是,可能麽?我不得不承認自己也是如此現實,如此的可悲,在事實和理想麵前,終於屈服於唾手可得的利益,接受了以為自己可以抵禦的誘惑。然而,除此之外,我又還能說什麽,又還能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