靡靡之音（33）

後來我常想，如果那個晚上我留在家裏了，後來所有的事會不會都有了另一種解釋，朝著另一個方向發展了呢？我不知道。因為，生活就是生活。區別與電影和小說的地方就在於，它隻有一次機會，所有發生過的都是永遠。

 

那個永遠的晚上，我和周朝放去看了一場電影，《月亮的秘密》。講的是三個不同城域、性格、身份、處境的女人的愛情故事。她們的共同點是因為同時愛上了兩個男人而備受感情的困擾。

為什麽要看這個片子的原因，我已經忘了。可這個片子給我印象是深刻的。當李嘉欣演的西西最終為她腹中不知到底是誰的孩子而付出生命的時候，我開始小聲啜泣。黑暗中，周朝放溫柔地握住了我的手，把我攬進了他懷裏。

 

我沒有做任何掙紮。作為一個男人，他的懷抱是值得依賴的。而我，在這一刻才意識到，我是那麽孤獨，那麽渴望一個依靠。雖然我並不確定自己做得完全正確。。。。。。

 

出了影院，周朝放建議去吃夜宵。“你哭也消耗了不少卡路裏，”他的手始終沒有再放開我的，“吃點東西吧，”“哦，”我隨聲應了一句，“我去衛生間洗一下臉，”我覺得眼睛很難受，估計是腫了。“嗬嗬，小女孩，”周朝放的手輕輕地撫過我的臉。

 

我勉強笑了笑，進了衛生間。人很多，我得排隊。“三角戀愛真是個永恒的話題，”我身後的兩個女孩還意猶未盡地談論著電影，“不過，累也累死了，想著這個還要防著那個，最後怎麽辦？還不是隻能要一個？”“話是這麽說，實際上，多幾個選擇也不錯啊，”“但是做選擇實在很困難的哦，”“是，那要看你想要什麽咯。。。。。。”“我什麽都想要。。。。。。。”兩個女孩嘻嘻哈哈笑了起來。

 

我要什麽？我把冷水沁到臉上的時候，輕聲地問自己。“沒想好。”“你不能逃避。”“我沒有逃避，我隻是需要時間。”“這樣的遊戲不好玩，你明白麽？”“我沒有在做遊戲，我也需要結果，”“什麽結果？”“。。。。。。。”

 

心裏仿佛也有兩個聲音在說話。這麽說，我是真的對周朝放有了好感？還是，僅僅因為這寂寞的夜晚，孤獨的人們，平淡的生活，分居兩地的愛情，最終造就了這份沒有方向的第四類情感？我彷徨了。

 

吃夜宵的時候，周朝放開始取笑我,“沒想到你這麽多愁善感，這可不象你哦，”“那你說我應該是什麽樣子的？”我低頭假裝專心地在吃一隻炸蝦。“電影是電影，現實生活裏不會那麽慘的，”周朝放沒回答我的問題，“你這是替古人擔憂，”

 

“恩。。。。。。”我含糊地應了一聲，也許他說的沒錯，我是杯弓蛇影。我和他可以是好朋友。而梁俊鵬始終是我心裏最遠的那份牽掛。

 

“你就象個小刺蝟，時時刻刻把刺豎著，讓別人覺得你很難對付，但其實呢，你心裏有一塊很軟的地方，隻是你總也不讓別人感覺到，甚至包括你自己，”周朝放輕輕地說，我抬頭迎上他炯炯的目光，被灼傷了一般，我迅速地低下了頭。

 

“哦，是麽？以前可沒人這麽說過。。。。。。”我慌忙地胡亂應答著，手已經又在他的掌握裏了。“那就給我個機會，讓我告訴你你真實的感受，好麽？”周朝放的聲音就在耳邊，“周總，別拿我開玩笑了。。。。。。”我有點亂了方寸，“我是認真的，小凡，我喜歡你。”我的手被周朝放緊緊握了一下。

 

可你到底了解我多少呢？你並不知道我有男朋友，我們本來是要結婚的。雖然他後來去了美國，可我們還是相愛的，不是麽？然而，該說的這一切，我卻是那麽不確定，那麽不知所措地不知該如何拒絕他的表白。

 

有生以來第一次，我認識到自己是多麽的愚蠢，為什麽要一開始的時候告訴周朝放我離婚了呢？那一刻起，就注定我要為這個玩笑付出代價。

 

我麵前隻有兩個選擇，要麽隱瞞好我內心裏“月亮的秘密”，給彼此一個機會去了解，可這樣，對梁俊鵬公平麽？要麽就坦白一切，讓周朝放去衡量，也許他會知難而退。可我為什麽那麽自私地不想去麵對？

 

我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的心跳漸漸平複下來。我很明白，現在再不說，也許就沒有機會了。感情就是這樣，當你覺得自己是好心，兩個都不想傷害的時候，實際上，你已經傷害了。我不是這樣的人，我也不能做這樣的人。

 

於是，我鼓足了勇氣，定定看住了周朝放的眼睛，終於開了口。“其實我。。。。。。”我努力地斟詞酌句，不敢去想周朝放知道真相後的反應，“原諒我。。。。。。”看著他眼裏的笑意，我開始語無倫次。

 

“嗨，小凡，”我的話被人打斷了。我迅速抬起頭，驚訝地發現天甜笑咪咪地就站在我們的桌旁，“真巧，周總也在啊，”她的眼睛隻在周朝放臉上掠過，並沒有做多的停留。我敏感地覺察出她正在仔細觀察我和周朝放握在一起的手。

 

我尷尬地抽回了手，“是啊，真巧，你和誰來的？”我看看她的身後，沒有人。“嗬嗬，深更半夜的，不和自己的男朋友出來，還能和誰呢？”天甜的口氣有著我不曾熟悉的挑釁的味道。我明白她在暗示我的失誤。

 

我默默地看著她居高臨下，俯視的麵孔，忽然覺得她是那麽陌生，那麽不真實。到底是什麽使她和我的距離變得這麽遠，讓我不再認識這個率真的女孩？那是以為，她知道我全部的秘密，所以，她有資格這樣對我。我告訴自己。

 

周朝放的臉色不太好看，“杜小姐，那你的男朋友呢？”“哦，他啊，”天甜仿佛這才真正注意到周朝放的存在一樣，“他去取車了，我看到你們，就過來打個招呼，沒耽誤你們談正事吧？！”天甜冷冷地把“談正事”的幾個音咬的特別重。

 

在我來得及開口之前，周朝放淡淡地說，“沒有，怎麽會？深更半夜的，能有什麽正事呢？”“隻是出來吃個夜宵而已，”我覺得自己很心虛地解釋著。“那我就不打擾了，玩好咯，”天甜臨轉身前給了我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

 

看著她慢慢向門口走去，我知道自己已經失去了解釋的機會。而隨著她身影的遠去，我很害怕地發現我同時也失去了解釋的欲望。如果解釋有用的話，電影裏的女主角都會過上公主的生活。如果解釋有用的話，我和天甜又何至於到這一步？

 

我有點絕望地靠到椅背上，看著天甜的身影在夜色中走向一輛黑色的奔馳。我意外地發現那居然是韓冷的車。天甜開門坐了進去。車啟動。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中。

 

怎麽會是韓冷？天甜不是說是個什麽網友麽？她和韓冷在一起幹什麽？難道是談戀愛麽？怎麽可能？可如果不是，天甜剛才說的是假話麽？有這個必要麽？我完全失去了頭緒。

 

回頭看看周朝放，他正若有所思地微笑著看著我。可我明白，天甜的出現使我們都沒了情緒。於是，話題被順理成章地打斷了。不過，在我們默契地走向停車場的時候，他仍然安靜地摟住了我的腰。

 

外麵的月色真美，我漫不經心地想，就好象一首甜蜜而輕柔的情歌，怪不得那麽多女人有意無意地在月夜裏迷失了自己的方向。

 

而我，也在不經意中，成了他們中的一個。會走多遠，能走多遠，誰能告訴我？然而，這些有真的有那麽重要麽？我問自己。

 

沒有重要不重要的，走下去，你自然就明白了。這是我最後對自己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