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了愛的能力(6)
(2004-10-28 21:40:01)
下一個
“進去看看吧?”走到寶萊納門口的時候,冠男停住了步子,“好啊,”天薇跟著她進了門。這是個模仿德國啤酒坊的酒吧,人氣很旺,非常喧鬧,還有一個不知道從哪拉來的菲律賓樂隊,在舞台上,熱熱鬧鬧地唱著中文或英文的流行情歌。冠男和天薇找了座位坐下來,一人要了杯紮啤。由於工作的關係,她們的酒量都很好。做銷售的女人都知道,不要愛喝酒,但要能喝酒。在陪客戶吃飯時,必須始終保持清醒的頭腦。而且好的酒量不僅是工作的需要,實際上更是一種自我保護。
冠男坐在大木頭桌旁覺得自己象在森林裏小動物們的聚會,有點意思。她正饒有興趣地轉頭去看樂隊的表演,天薇在桌下踢了踢她。因為太吵,冠男沒開口,隻瞪大眼睛瞅著天薇。天薇正朝她旁邊的那對情侶努嘴。冠男嗔怪地看了看她,“哎呀,你過來呀。”天薇一臉的淘氣表情。冠男隻好坐到她身邊,“不就是男的比女的大一些麽,這也要看。”天薇小聲說,“切,我一看,就知道那女的是個二奶。”冠男沒說話,吸了口煙,“我說,你怎麽也變的這麽八婆拉。是不是二奶和你有什麽關係?閑吃蘿卜淡操心。”“西西,職業病呀。看人要看的準才是好銷售啊。”天薇笑嘻嘻地說。
冠男也笑了,眼睛不自覺地瞟向對麵的一男一女。男人大約50歲左右,身上是一件怪裏怪氣顏色的格子西裝,袖口的商標赫然入目,懷裏的那個濃妝豔抹的年輕女子正在朝他發嗲,“別這麽早回去嘛,多陪陪我嘛。人家好不容易過一次生日,你又要回家。。。”男人一隻手摟著她的腰,一隻手去擰她的臉,“我也想啊,可是她那邊不好交代啊,好娟娟,乖哦。。。”冠男忍住笑扭過頭,目光正碰到偷笑的天薇,兩個人心知肚明,不約而同地把臉埋進啤酒杯裏。
對麵兩個人纏綿了好一會兒,終於起身離去。天薇這才笑出聲來,“搓那,這年頭,什麽樣的男人都敢泡二奶哦。。。”冠男笑著說,“你嫉妒啊?要麽你也來一個試試?”“哈哈,你以為我不敢啊?我是看不上而已。不過,你說,象剛才那樣的男人,那個女孩圖他什麽?一看就是那種有賊心有賊膽沒賊錢的主兒。”冠男吸了口煙,“照你的意思,有錢的男人泡二奶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拉?”“不是,”天薇認真地說,“我是想說,男人都不是好東西,有錢會變壞,沒錢照樣變壞,指望他們,還不如指望自己呢。”她喝了一大口酒,冠男知道她想到懷孕的事了,一時不知道怎麽轉話題,隻默默伸手拿下了天薇的酒杯,“不要喝這麽快,更不能喝這麽多,又不是比賽。”冠男不容置疑地把她的酒倒了一半到自己杯子裏。
“嗨,冠男姐,你也在這裏呀!”耳邊傳來一個女生興奮的聲音,嚇了冠男一大跳,酒也灑了出來。她頭都不用抬就知道,是梁杠杠。“搞什麽你!”冠男一邊接過天薇的餐巾紙小心地擦濺到身上的酒,一邊埋怨杠杠,“嗬嗬,”杠杠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屁股在她倆對麵坐了下來,那邊天薇在招手叫服務生過來擦桌子。“死丫頭,這是方天薇,我的好朋友。”杠杠是在天薇走後進的公司,所以兩人不認識。
“天薇姐好。”杠杠嘴很甜,弄得天薇有點不好意思。“我是梁杠杠,被冠男姐罩著的小妹,西西。”“少來啊你,”冠男用食指戳了杠杠的額頭一下,“說的我跟黑社會老大似的。今天怎麽混到這來了?”“嗬嗬,和coco她們一起來的。”coco也是冠男公司的銷售。順著杠杠手指的方向,冠男才看到coco和另一個同事都在一個角落的桌上。同桌的還有3個男人,看起來歲數都不小了。
“什麽人呀?”冠男問,“嗬嗬,coco他們的客戶。今天出來玩,又沒人想買單,就抓自己的客戶出來咯。晚了還可以搭便車,把差頭費也省了。”杠杠很有些得意,冠男注意到天薇在一邊皺眉頭,便推了推杠杠,“好了,你去瘋吧。我們還有話說。”“哦,遵命。”杠杠很乖巧地馬上站了起來,“那天薇姐,改天我們一起吃個飯吧。”“哦,行呀。”天薇不冷不熱地應了一聲。
看著杠杠回到那邊桌上,和coco說了兩句,coco便向這邊望過來,那邊的同事都向冠男舉杯致意,冠男也笑著舉杯回應。天薇沒反應。其實,她和coco她們是認識的。可道不同不相為謀,天薇和她們合不來。原因很簡單,coco那一幫是屬於“貼”派。為了出業績,啥都肯幹的主兒。據說,貼錢貼人的事兒都幹過。老早以前,天薇還有張挺大的單就是被coco給硬生生從手裏“貼’走了。飛單的事其實對銷售來說很平常,可天薇就是看不上她的這種手段。“這算什麽本事呀?”她和冠男抱怨,冠男開玩笑說,“隻許你賣笑不賣身,就不許人家賣笑也賣身拉?”氣的天薇直罵,“賣身也算本事啊?搓那,不如當雞去好了。也不用這麽辛苦。”
話雖說的難聽,道理還是有幾分的。冠男也挺看不慣coco那一幫的,隻是她不會把這種態度表示出來。所以今天看到杠杠和她們混在一起,心裏多少有些不舒服。沒等她說話,天薇開口了。“那個什麽杠杠一看就不是什麽好女孩,根據我的經驗,她會步coco她們的後塵,為了業績,把自己也貼進去的。”“別瞎說,我覺得杠杠還不錯,應該不至於到那一步。”“哼,你等著看吧,和coco這樣的人混在一起能是什麽好鳥?搓那,出來玩,還叫客戶買單,自己都不把自己當人看,還有誰把你當回事。”冠男沒說話,眼睛卻朝那張桌上看過去。
那三個男人一看就知道是台八子。怎麽能看得出來,誰也說不清。反正這行做久了,台灣人,香港人,大陸人,還有日本和韓國人一看便知。其實就是一種感覺。天薇說的沒錯,看人都看不準還做什麽銷售啊。這會兒,一個稍微年輕一點的台八子正端著酒杯和coco調笑,一隻手赫然放在coco的大腿上,coco 則帶著甜得發膩的笑容恨不得全身都粘到那男人身上去,兩人眉來眼去地完全一副若無旁人的樣子。冠男覺得自己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再去看杠杠,還算規矩,可神態一望便知———又在發嗲,“都多大了還裝純情,”冠男暗暗地想,“要就靠這點本事,她的業績永遠也上不去。這個小丫頭。。。”“看到了吧,”天薇也注意到了杠杠,“我說的沒錯吧。”冠男低頭喝了一口酒,“那是她的事,自己的事都沒搞清楚呢,管她呢。”“哼,我跟你說,你當心被她賣了還替她數錢。這丫頭一看就知道和我們不是一路的。”“我們是哪路的呀?八路麽?”冠男懶得就這個問題討論下去,開起玩笑來,“不,”天薇嚴肅地說,“我們是新四軍。”“哈哈。。。”兩個女人相視大笑起來。
她們在12點前結束了這次的碰頭,因為大家明天都還要上班。“要早點回去困覺覺,”天薇站在寶萊納的門口放肆地伸了個懶腰,“這個星期五你有空麽?”天薇問冠男,“恩。。。應該有吧。幹嗎?”“陪我去醫院。”沉沉的夜色中看不清她的表情,隻感到那冰冷的聲音仿佛在說一件與她無關的事。“真的不要再考慮一下麽?。。。”冠男一時語塞,不知道說什麽好,“不需要。”天薇沒看她,自顧自地去攔差頭,“給我電話吧,要是那天你沒事。”她一邊打開慢慢停在她身邊的車門,一邊回頭對冠男說。“哦,知道了,我會的。”冠男幫她關上了門,趴在車窗上朝她揮揮手。“路上小心。”
看著車拐了彎,冠男才又攔了一部車。“江蘇路愚園路。”她跨進車門對司機說。車開動了,她閉上眼睛,忽然覺得好累。工作的時候就認真工作,玩的時候就盡情的玩。這是她時常提醒自己的。可她今天玩的並不輕鬆。天薇的事使她再一次清醒的看到了這個工作的另一麵。銷售真的不能成為真正意義上的女人,至少是在應該成為的時候不能。她們幾乎都在回避這個問題,做一個平凡的女人所應享有的一切,成為了她們工作的代價。
沒有人願意戴婚戒,因為要保持和客戶交往中的那一點曖昧。沒有人會在業績不錯的時候選擇做母親,因為那會影響整個工作的進程。甚至沒有人會輕易就相信感情,因為身邊接觸的所謂精英新貴們,時時刻刻在提醒著她們,男人的危險與狡詐。有時,冠男想,如果還能從來,讓她選擇,她一定會在很年輕就結婚生子,然後,再。。。然後就能和客戶坦誠相對了麽?還是不能。男人永遠希望和自己打交道的是個單純不諳世事的女孩,而不是女人。而自己現在這種單身貴族的狀態是幸運還是悲哀,冠男一時失去了頭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