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弈田剛回酒店洗漱完畢,正要給Dave(德維)寫個簡短的總結報告和張總見麵的收獲,她收到了一通意外的電話。“程弈田嗎?你可回來了,我好幾次想通過linkedin給你寫Email。回來就好。我們什麽時候見個麵吧。”
明明這個聲音是那麽陌生,可是她偏偏說得好像她們是最熟識不過了。程弈田努力想搜索這個聲音的主人,“喔,你好。”
“是我,Maggie(美琪),奚濤的老婆。”還是那麽直接,完全可以不可考慮程弈田是奚濤前女友可能有的尷尬。
“Maggie(美琪),你好。你們好嗎?”程弈田心如止水似地禮貌地問好。
“就那樣吧。你什麽時候有空。我要請你幫忙。能見個麵最好。”梅依林要求道。
她們的見麵安排在清華東門外一個小咖啡館內。程弈田早到了一些,點了杯清水,坐在門口最顯眼的地方。下午3點半,咖啡館外的街道好像已經進入了交通高峰期。各式各樣的車子在十字路口不斷響著喇叭,相互逼近對方的底線,每一步的前行都顯得十分困難。
“對不起,對不起,來晚了。我3點就到附近了,這個路口太堵,還半天沒有找到停車位。你瞧我這求人的,倒來晚了。”梅依林從身上褪下一個斜挎著的碩大的包,不停地道歉。
“沒關係,”程弈田平和地示意她坐下,“你也正好在北京啊。”
梅依林點了杯拿鐵,安頓好包,點了點頭,“是啊,我常年在北京,陪我媽。我爸前年去世了。他在杭州。”
“哦,對不起。”程弈田表示哀悼。“你還好嗎?”
“我是還好啦。”梅依林將話題轉到奚濤身上,“不過,你說這個人,就是那麽不著調。我爸在的時候,死活不願意改方向。還是死抱著那個老年癡呆症。你說中國研究那個的真不多,這麽多年輕的有病的還管不過來,誰還來支持你老年癡呆的事?又不是馬上就能死人的。誰癡呆了,還能請保姆,解決剩餘勞動力的問題。你說是不是?”
程弈田端起水杯,若有所思,點點頭。
“就算他祖父有那個病,反正也死了。他就是再用功,也救不了他不是?”梅依林不停地搖頭,“被我逼急了,他跟我吼。程弈田,你能想到他也會吼嗎?沒看出來吧!”
程弈田將自己當作是個聽眾,隻顧喝水。偶爾有眼神的接觸,她就眨眨眼。
“吼什麽,知道嗎?”終於,梅依林有了個停頓,剛才眼中的不平變成了不忿,“他說,那是他跟程弈田的約定!”
“哦。”話題轉到了自己,程弈田不好再躲避,“這樣。可不都跟你結婚了。”弈田的言語中充滿了抱歉。
“程弈田,我真的忍了很多年。你的影子無處不在。也是我自找的。”梅依林說著往後一仰,將臉轉向窗外:“自找的。是報應,我告訴你。是報應。”
“依林,需要我做什麽嗎?”程弈田關切地問。
“你說不轉方向,好。因為要守住給程弈田的承諾,我也認了,誰讓是我強取豪奪過來的?那就好好做吧,我就好好幫襯著吧。倒好,我爸前年死了。那時候,奚濤的研究剛剛有點起色。他不懂學術政治,一步步被人弄得失去了學生,失去了科研經費。這倒好,現在連實驗室都被人占了去。他也可憐,他是天一樣高的心那,哪裏受得了被逼隻能去圖書館當外文科研資料翻譯兼當管理員的份?剛開始,我還罵他笨得跟豬一樣。現在我也不罵了,那沒用。我隻能罵自己沒有用,幫不了他。你說我的命怎麽這麽苦啊,我爸怎麽就死得這麽早呢?我好歹也是BU的博士,可是那會兒我的心都用在奚濤身上,我自己的寶都押在他這裏了。我原本就是在他的實驗室裏打打雜。後來,他丟了實驗室,我也就回來陪我媽。唉,真背。要是我爸在,那肯定不一樣。奚濤絕對是個好苗,就是沒有好運氣。程弈田,你說是不是我給他帶來了壞運氣了?有時候,我都在想,如果我不去拆散你們,他說不定都快成為BU的副教授了。”
程弈田聽了,也很是惋惜。很多年前,她就已經不再認為是梅依林拆散了他們,“依林,有什麽我可以做的嗎?”
“謝謝你這麽問。我其實看的出來,他還在想你。我不怪你。我當年是討厭你,恨你的,咬牙切齒的那種。我為了炫耀我的勝利,還故意邀請你參加我們的婚禮。現在想想,真對不起。不過,真的可能隻有你才能幫到他啦。他沒有什麽其他的朋友,就數你最懂他。剛才我高中同學,就是猴子老婆跟我說你回來了。我就是再拉不下麵子也是要打這個電話的。對了,他去了圖書館之後,整天就聽那個Michael learns to rock(麥克學搖滾)的歌,那是你們的樂隊吧。他不說我也知道。算了,這些不重要。程弈田,我拜托你去看看他好不好?我真怕他這麽下去就廢了。不值得。他要做什麽都可以,就是不能廢了。他要是跟我離婚也可以。你不是也沒有結婚嗎?他反正也生不了孩子。跟他結婚前我就知道他不孕。他沒告訴我,我有一天看到Mary(瑪麗)的實驗報告,知道了。我當時還斷定他會因為這個不跟你結婚的。你都有一個孩子了,你們結婚正好。我看就這麽定了。”梅依林說得如此篤定,她的潑辣一如當年。
“依林,我明天有個重要的會,晚上會回上海。後天,如果你有時間,你可以帶我去見見奚濤。”程弈田頓了一下,接著說,“你放心,我不會要跟奚濤結婚的。”她想,梅依林是一定想吃這顆定心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