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哪一個二戰經典戰爭片的榜單上,1981年的德國影片《Das Boot》(從海底出擊)都是高居榜單的前幾名。這部電影的曆史背景是二戰時期德國潛艇的狼群戰術。狼群戰術由德國海軍元帥 Karl Doenitz發明,戰術是多艘潛艇分散尋找目標,然後合力對目標攻擊。被稱為U-boat的德國海軍潛艇,依靠狼群戰術,二戰初期在大西洋上橫行肆虐,擊沉擊毀了大量英國運輸貨船,給孤島英國的海上補給線造成了極大的威脅。
《從海底出擊》講述的是潛艇U-96的最後一次出航。第一次看這部電影是一個星光閃爍的夏夜,在大麥茶的氤氳香氣中,我打開了電視機。3個多小時過去了,那杯早已涼透的大麥茶,依然是最初的樣子,我完全沉浸在電影的氣氛中,同U-96潛艇共同承受生死磨難,和艇長官兵一起經曆窄小空間和生死命運的雙重擠壓。
那個夜晚我睡意全無,電影中的畫麵在腦海裏不斷地循環播放。我打開電腦,讓流動的思緒在鍵盤上濺出水花。後來這半截文字在細細碎碎的日子裏被擱置,被遺忘。從仲夏到初冬,時間模糊了很多細節,於是又重新看了一遍《從海底出擊》。雖然已經知道劇情,而我卻沒有一絲索然。經典的電影,自有其特殊的魅力,這是一部會讓我一看再看而不會生厭的電影。
電影是從將要出航的潛艇船員,在水兵俱樂部裏狂歡開始的。德國二戰中死亡率最高的兵種不是步兵,而是潛艇兵。電影序幕上有一個令人絕望,震驚的數字,“二戰中,德國有4萬名潛艇兵,其中3萬名陣亡“。久經沙場的艇長,深深理解和同情那些年輕蓬勃的生命,麵對巨大死亡陰影時的無力和無奈,那些荒唐狂野,不過是恐懼無望的宣泄。
潛艇出航了,此次不同的是多了一個隨艇記者。這部電影是根據德國作家Lothar-Günther Buchheim的同名小說改編,描寫的是Buchheim自己隨U-96第7次出航的經曆。電影中的艇長原型是U-96的艇長Heinrich Lehmann Willenbrock,演員艇長jürgen Prochnow和U-96艇長Willenbroc還頗有幾分神似(圖3, 4).
潛艇機艙封閉狹仄,空氣渾濁,窄小的士兵床鋪2人共用。茫茫大西洋,四麵天水一線,無邊無際,漫無目標的海上尋弋枯燥無聊至極。然而比無聊更令人恐懼的是受到驅逐艦深水炸彈的攻擊。潛水艇是偷襲的武器,不是交鋒的對手,躲避的唯一手段是下潛,下潛,下潛到極限。深海中金屬因為重力的擠壓,發出令人心悸的聲音,那不僅考驗著船體的承壓力,更考驗著船員的心理承受力,一個水壓的衝擊,一顆螺釘的脫鉚,一處船艙的漏水,一點驅逐艦螺旋槳的聲音,都讓船員驚恐不已,滿臉油汗。我和船員一起神經緊繃,等待著命運的眷顧,或是死神的降臨,生死一線。
闖過鬼門關的U-96,接到的命令是穿過直布羅陀海峽,去意大利的海港,艇長認為這完全是自殺。直布羅陀海峽是英軍重兵把守的地方,二戰時那裏有英國大規模的造船廠和修理廠。然而軍人的職責讓艇長必須執行命令。潛艇穿過直布羅陀海峽時,被偵查飛機的炸彈擊中,船艙破裂進水,沉到了地中海的海底。修複船艙,排除積水,輪機長有15個小時的時間。其他船員靜臥等待,以節省氧氣,這簡直就是在活棺材中慢慢煎熬等死,這種痛苦遠勝被炸彈擊中而瞬間粉身碎骨。漫長的15個小時,電影毫不吝嗇地給足了時間,讓我倍感15個小時的漫長和煎熬。
終於輪機長說修好了,艇長的眼中放出了難以置信,又欣喜萬分的異彩。Prochnow把艇長的冷靜果斷,智慧威嚴的領袖氣質,和溫和善良的紳士風度詮釋得絲絲入扣。如此完美的艇長形象,會讓男人生出敬佩,會讓女人滿懷愛慕,會讓孩子視為偶像,會讓老人充滿感慨。Prochnow因此電影,而令電影界對他刮目相看。
當潛艇搖搖晃晃升出海麵時,水手們擊掌歡呼,艇長站在甲板上,麵對茫茫的大海,滾滾的波濤,大聲呼喊,我也如釋重負,完全忘記了正義邪惡之爭,不過是一場驚心動魄的奪命逃亡。戰場上,軍人麵對的殘酷和無常,軍人表現出的堅定和勇氣,在敵對的雙方裏毫無二致,都必須直麵人性,直麵生死。
回到意大利港口的潛艇,在盟軍飛機的轟炸中,在艇長的眼前緩緩下沉,葬身海底。我不禁扼腕歎息。也許導演是用潛艇的命運去表明德國戰敗的結局,可我卻深深體會了身受重傷的艇長眼裏所流露出的無比痛惜,隨軍記者無法抑製的錐心悲傷。
這部德國人的二戰影片,獲得1983年6項奧斯卡提名,無一獲獎。讓我略有釋懷的是,在史上100部最經典電影排行榜上,高居榜單的經典電影《肖申克的救贖》(Shawshank Redemption), 獲得1995年奧斯卡7項提名,無一獲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