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去台灣的時候,最想去的地方是故宮,第二次去台灣的時候,最想去的地方還是故宮,若將來再去台灣,故宮仍然是最想去的地方。如果說重要的事,需說三遍,那麽想去三次的地方,就一定是讓人思緒萬千的生命重地。
第一次聽說台灣故宮,還是中學時期。有一次不知為什麽,父母講起了北京故宮,說故宮的好東西都在台灣故宮。其實那個時候,我無限向往北京故宮的朱漆大紅牆,金黃琉璃瓦,覺得故宮的好東西就是那些金碧輝煌,精美絢麗宮殿,就是那片高低錯落,疏密有致的恢弘建築群。後來懂得,北京故宮不僅僅是明清兩代24位皇帝的宮殿,600年風雲變幻,世事沉浮的中心,曆代皇家更是以其至高無上的權利和財力,把許多華夏曆史上的奇珍異寶,深藏在高高的宮牆之內。
台北的故宮也是宮廷式建築,淺黃的牆,綻藍的瓦,風格明快,掩映在綠意盎然的樹叢之中。故宮中的珍寶曾經穿越炮火連天的海峽,曾經深藏遠離人煙的山洞,碾轉千裏,曆經坎坷。茅盾先生有一篇散文《歡迎古物》,說的是1933年1月,山海關淪陷,平津告急,南京政府將故宮文物南運的事。茅盾在文章裏說,“大人先生們,一不要土地,二不要人民,拚命搬運古物”,用來諷刺政府的不抵抗主義,筆鋒犀利,激情溢表。然而今天讀來,卻感到有失偏頗。不抵抗和保護古物是兩件事,不是不保護古物,就可以保護土地,保護人民。
台北故宮裏珍藏著逃離戰火的篆體銘文西周青銅,曆代名家的書法名畫,玲瓏剔透的象牙雕刻,精美絕倫的玉件瓷器。其實我並不懂這些古物的價值,人雲亦雲地覺得是價值連城。然而古人精湛的技藝,古人文字書畫中的山水情懷,和凝聚在古物上的漫長時光,總是讓我想起陳子昂的“念天地之悠悠,獨滄然而涕下“的感歎,宇宙無限,人生短暫。就是這份感歎,讓我覺得價值更高於連城。
再次來到台北時,又在故宮徘徊了一整天,依然為翡翠白菜,東坡肉石的精湛雕刻而讚歎,為毛公鼎497個篆體字的最長銘文而傾倒。不過更多的時間是看書法字畫,傳說中的王羲之,蘇軾此時都在眼前栩栩如生。蘇軾不僅詩詞譽滿天下,書法亦是別具一格,自稱“石壓蛤蟆體”。蔣勳在講評蘇軾的真跡《寒食帖》時說,蘇東坡的真性情,令他寫出了偉大的詩,偉大的字。另外一件讓我必定尋找的展品是宋徽宗趙佶的瘦金體真跡。藝術造詣極高的徽宗皇帝,創造了流暢勁逸的瘦金體,但是無法掩飾其昏庸的治國之道,不能不讓人想起嶽飛的“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
如果把北京故宮比作雄勁健美,玉樹臨風的倜儻男子,那麽台北故宮就是花容月貌,千嬌百媚的窈窕女子,宋代李之儀有一首卜算子“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日夜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把長江換成海峽,就是北京故宮和台北故宮的故事,這一對金童玉女,可有淚眼婆娑,執手相擁的一天?
北京故宮有點炫耀清朝寶貝的意味,像是珠寶展。當然,我最後一次去北京故宮是八十年代初,看法可能片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