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友人告知文革後碩果僅剩的湖畔詩人汪靜之是中國共產黨成立後最早以白話新詩予以歌頌的中國詩壇第一人,很驚訝。湖畔詩社,年輕時學中國現代文學發展史,知道這是個以寫愛情詩為主的詩社團體,其追求自由,崇尚男女平等,在當時的新文化青年中很有影響力,但怎麽會與革命的共產黨扯上關係?找來《黨史縱覽》2001年第5期汪忠寶的文章一看,果真如此。現錄該詩全文如下:
黑暗趕走了太陽,
霸占了一切。
世界沉沉如死,
被統治於黑夜。
舊的太陽挽不回了,
又何必挽回呢?
我們隻要歡迎,
新的太陽早些光降。
己有莫大的希望,
露出了最初的一線曙光。
眾生底心己沸騰,
鼓著雄壯的勇氣,
狂熱地跳舞很起勁,
唱著歌催太陽起身,
我們底生活苦悶,
我們的生活枯澀,
你撒給我們熱和光,
才能複治我們的生命。
親愛的太陽!
生命底父親!
快快地上升!
多多給些熱和光!
還有許多兄弟呢,
他們底不幸就是我們的不幸!
這首詩題名為《天亮之前》,收錄在詩人力作《蕙的風》之中。過去一直以為是首愛情詩,但汪靜之老人在85年重新發表這首詩時,加以說明稱:“我那首題名為《天亮之前》的小詩,寫作於1921年12月23日。在此之前,我從一位要好的朋友那裏聽到了中國共產黨成立的信息,感到參加共產黨的人很有誌氣,因此寫了這首詩。”當晚,汪與潘漠華,馮雪峰等同吟此詩,並約定對詩意永遠保密。湖畔詩社最早發起人是四位,馮雪峰,應修人,潘謨華,汪靜之。馮,應,潘後都加入中國共產黨。應,潘與稍晚入社的柔石後被殺害成烈士,馮雪峰建國後當了高官,曾任人民日報社長。汪一直未入黨,但其文學成就最高。詩集《蕙的風》當年發行量僅次於胡適的《嚐試集》,郭沫若的《女神》。
這些過去的舊事,本來是自己愛好看看而己,昨夜***老師追憶外公時,呈現老人八十餘歲寫的詩作給我們這些後進,很感動。老人青春未泯,寄情水鳥,心係大海,讓激情再次放飛,深切感到這些前輩宏大的胸懷,敏銳的思維,豈是吾輩所能企及。又想到老人與暨南大學有淵源,汪靜之恰曾於1928年,1934年二度執教上海真如暨南大學中文係,所以對汪靜之多寫了幾句。周作人說,情詩可以豔冶,但不可涉與輕薄,《蕙的風》是放情的唱。魯迅說,汪靜之的詩,情感自然流露,天真而清新,是天籟,不是硬做出來的。胡博士更可愛,汪靜之是其皖南績溪小老鄉,汪夫人符竹因曾是其侄兒愛戀對象,事不成,憂鬱而死。當然主要原因是胡適侄子本身有肺結核的毛病。但胡博士在評價汪時,說“常常有個感想,我覺得他的詩在解放一方麵比我們做過舊詩的人更徹底的多。”又不無戲謔地要汪帶夫人去見他,想看看汪夫人美在哪裏,讓侄兒如此癡迷。殊不知汪靜之是寫愛情詩的高手,符竹因當年就是拗不過他一日三首詩,而逐漸生情,終成眷屬。96年詩人去世前夕,汪把寫於1932年的一千餘首和夫人相識相戀及共同生治的詩體戀愛史,題名為《六美緣一詩因緣和愛因緣》結集出版。
這些在五四新文化運動中,為喚醒國人覺悟,反對封建禮教,提倡民主科學的熱血青年,雖然以後走的道路有所不同,有推崇科學救國而投身於科技研究,有信奉教育救國而獻身教育事業,有參加共產黨,也有加入國民黨,但他們為打碎舊中國半封建半殖民地的枷鎖而作出的不懈努力,我們不該忘記。所以,85年陳雲為湖畔詩社重新活動題“湖畔詩社”匾額祝賀。胡耀邦題”湖畔詩社紀念館”匾額慶賀。
謹以此文,追憶所有為打碎舊中國半封建半殖民地的枷鎖而奮鬥過的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