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知囂囂”乎?
(2015-03-15 07:47:07)
下一個
“公知囂囂”乎?
程寶林
最近,在一個微信朋友圈裏,看到一位赴美未久的文學博士的一段留帖,用“公知囂囂”這樣的詞,指斥國內某些公認的或自認的“公共知識分子”就中國公共事件的發言。 這位比我年輕一些的博士,庶幾可算我新結識的文友。我估計她的專業應為中國古典文學。從她的留帖中,很容易就可看出其頗為深厚的國學功底。那麽,我就本著她和我都或許讚成的中國古代獨立知識分子“ 和而不同,同而不黨”的精神,和她商榷一二。
中國的公知,大抵可分為兩種。一種是孔慶東之流的,位居廟堂之上、食祿於朝,卻妄想將中國拉回無法無天的毛時代的“極左”知識分子。這一序列的人物中,近年來甚囂塵上卻毫發無傷的,有睡女生的吳法天、打老人的韓德強、與薄氏走狗王立軍稱兄道弟的司馬南等。這群人中,我最為不齒的,當屬孔慶東。在我的心目中,他們都是毫無知識分子氣節和風骨的、利用極左言論和行動追求自己利益最大化的勢利小人。他們深知,隻要毛像仍然高懸城樓,毛屍仍然高臥廣場,中國的任何經濟改革都很可能流於統治階級籍以自肥的良機。甘做受統治集團意識形態需要所驅策的走狗,使他們對浩浩蕩蕩的世界民主自由人權的潮流視而不見。另一種公知,或許就是這位博士文友所說的“囂囂”之士吧!我可以開出一份長長的名單來,但我知道,國家安全部門、國保部門所掌握的監控名單,要比我的名單更長。在我所見過的人中,就有中山大學的艾曉明教授、拍攝《追尋林昭的靈魂》、《我雖死去》的獨立製片人胡傑、曾受牢獄之災,文字和思想深受我推崇與敬重的作家野夫,還有被稱為“民主小販”的留澳博士楊恒均等。在我的朋友中,險入牢門的作家冉雲飛、重病瘐死的詩人力虹,都屬此列。
幾年前,我曾看過一個流傳到海外的視頻,是被軟禁在家的某“異議人士”所拍攝:在北京某小區,八名穿黑色製服的國保人員,四人一班,24小時晝夜監視,坐在他樓下的草地上打牌,輸者的臉上貼滿了紙條。他的妻子去上班,馬上就會有一輛黑色的無牌照汽車緊緊跟隨。最可笑最可氣的是這樣一個鏡頭:這位丈夫被幽囚在家的妻子,走過小區時,一位黑衣人一步一趨地跟在她身後,下作地模仿她走路的步態和姿勢。代表國家權力的這些黑色製服,就這樣成為今天鉗口消音的象征。中國是“沉默的大多數”最多的國家。中國也是愚民和暴民最多的國度。每一個知識分子,尤其是人文、社會科學領域的知識分子——如這位博士,都應該有對社會不公、不平發出抗議、呐喊的道義責任和良知勇氣。但事實上,囂囂者寡,而寂寂者眾,有多少人願意拿自己的家庭、職位、職稱、地位冒險、開玩笑?25年前那個夜晚之後,高價贖買的貨幣化知識分子政策,已經成功將“愛國情懷”、“祖國的驕傲感”,深植入中國的學者、教授、博士的價值係統中,從而對生命個體、社會地層的掙紮和呼救,視而不見、聽而未聞了。
和這位剛剛來美的博士一樣,我也走過類似的心路曆程。2000年,台灣大選,見海峽對岸的民眾,對著鏡頭怒吼:“X匪來吧!”我甚為憤怒,曾撰文《匪夷所思》,在世界日報言論版發表。幾天後,一位身曆民國和新朝的七旬老者,撰文駁斥我,標題就是《不是匪是什麽?》。而今,10多年過去了,所讀、所看、所想,我不得不承認,即使他們社稷在握已經凡60餘年,但政治文明的底線還尚未劃定。你看看浙江樂清錢雲會村長被工程車壓成肉餅、官方結論卻為“交通事故”的那張傳遍世界的照片,你身為中國人的驕傲感,是否會蕩然無存?記得剛來美國的時候,和一位作家朋友談起張學良和西安事變。我腦子裏,仍然是“西安事變是偉大的曆史事件,從此建立了抗日統一戰線”的中國高中曆史教科書灌輸的曆史知識。當這位朋友痛罵張學良是禍害中國的千古罪人時,我立刻和他辯論起來。 後來,當我讀到更多的史料,當我得知延安免遭日機轟炸的秘密交易、南泥灣遍種鴉片的公開貿易、王實味因文賈禍大刀砍頭等真相後,乃至後來,當我在夏威夷帶學生參觀張學良墓時,我的觀點發生了巨大的逆轉——張學良確乎是中華民族的千古罪人!
這位博士文友在和我第一次見麵時,說過這樣一句話:“來美國宛如重生”。對這句話,我深以為然,因為,我以前說過類似的一句話:“美國使我脫胎換骨”。來美國之前,祖國的榮譽感,祖國的驕傲,遠在祖國人民作為生命個體的苦難之上。居美10多年後,祖國,作為政治意義上的概念,在我心中已無足輕重。無論在任何地方、任何情景下,高高飄揚的血色旗幟,再也無法喚起我內心的莊嚴感和神聖感——因為我不僅閱讀了,而且親自見證了無妄的殺戮,在那麵旗幟之下。讓統治者少生殺心,讓老百姓遠離暴戾,是中國知識分子的言責,所謂“鐵肩道義,辣手文章”之謂也。當一個坐享美國民主自由人權諸般好處的遠愛中國的愛國者,易;當一個坐享美國民主自由人權諸般好處且不憚言說,希望自己的同胞也同享的“囂囂”者,難。 輕者,有國難回;重者,鋃鐺入獄。縱觀今日之宇內,還有哪幾個國家,是僅僅因為言論就要將人關進大牢囚禁10多年的?而這不殺之恩,還要拜改革開放之賜呢!
2014年6月3日,San Angelo, TX
在一個言論自由的環境中,最不缺的就懷疑力。我深信不疑的事,自然會有一堆人懷疑。我不想引導任何人,隻想把我的思想自由地表達出來,如果我說的是謬誤,自然有人糾正,有什麽可怕的。但共產黨怕的正是這個。
這就是佛家所謂的知見障。你以為你在所謂的開放媒體就可以獲知真相,其實稍加引導,真相就南轅北轍,而你卻自以為了解,反而更容易迷失,連懷疑的能力都喪失了。
在一個言論自由的社會裏,公知們正反兩方麵的觀點都可以自由表達,各方的信息資源公開,普通民眾會有足夠的判斷力。這正是中國政府絕對不能允許的。現在共產黨壟斷絕對的說話權,又實在無話可說,毫無自信,隻能靠封殺別人的說話權,真可憐!
其實也好理解,在國內聽慣了一邊倒的信息,出了國,突然接觸到相反的信息,一下子就驚歎,哇,我發現真理了!然後就不辯真假,全盤接受。
程先生談到了“公知”中文科男的問題,其實,那些在台上的,知名度比所有“公知”更大的“權知”(理工男居多),他們的社會責任心更差。若論對中國社會的危害,孔慶東、司馬南們的跳梁之舉,不過是皮毛之傷;而江澤民、胡錦濤、曾慶紅、李長春這些工程師領導,手握重權,肩負著國家經濟建設、文化建設的重任,卻不能有效地預見到盲目工業化會給中國帶來物欲橫流、霧霾滿天的災難,他們的失職之害,才是膏肓之傷。
很高興在文學城能遇到程先生這樣善於思考、勇於擔當的骨感文人。握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