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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雲老和尚開示

(2023-04-20 06:53:47) 下一個

虛雲老和尚開示

2012-07-08 23-59-43  來源:博山正覺寺  作者:虛雲老和尚  點擊:次

    虛老和尚一生簡介
    上虛下雲老和尚(一八四○年~一九五九年)湖南湘鄉蕭士。生於福建泉州。生而茹素。喜佛像梵書。十九歲往福建鼓山湧泉寺禮常開老人披剃出家。次年依妙蓮老和尚受具足戒。法名演徹。字德清。始住山洞。後行腳參訪。遍禮天下名刹。尋訪善知識。四十四歲時為報母恩。從普陀山起香三步一拜五台山。曆盡九磨十難三年始達。五十五歲時於揚州高旻寺參加禪七。因沸水濺手而茶杯落地。一聲破碎。疑根頓斷。如從夢醒。
    開悟後虛老更加苦行自利利他。講經說法。開辦道場。接引後學。傳法曹洞。兼嗣臨濟。中興雲門。匡扶法眼。延續溈仰。令禪宗五宗法脈再續。經手修複大小寺院庵堂共八十餘處。皆自力營造。所到之處。緇素雲集親近。皆為老人德行感召。一九五三年任中國佛教協會名譽會長。一九五九年於雲居山圓寂。荼毗後得五色舍利百餘粒。小者無數。晶瑩光潔。世壽一百二十歲。僧臘一百零一歲。
    老人一生誌大氣堅。涵養深厚。其不可思議之行跡。非博地凡夫所能測度。生平律己嚴而待人寬。機心銷盡。到處真實。一生弘法。逗機施教。從不著門戶見。為續拈花慧命。以一身而能參演續傳五家法脈。親手披剃者百餘人。得益啟悟者千。中外皈依弟子逾數十萬人。老人一生順應世法。愛國愛教。乃無愧之當代禪宗泰鬥。
    惜一生所撰《楞嚴經玄要》、《法華經略疏》、《遺教經注釋》、《圓覺經玄義》、《心經解》等書。於雲門事變時。盡被奪去。今僅存年譜、法語、開示、書問、詩歌等文字。後人編為虛雲和尚法匯、年譜、開示等書。
    
     少小離塵別故鄉   天涯雲水路茫茫
     百年歲月垂垂老   幾度滄桑得得忘
     但教群迷登覺岸   敢辭微命入爐湯
     眾生無盡願無盡   水月光中又一場

              ——虛老《辭世詩》


    參禪要旨

 參禪的先決條件
    參禪的目的。在明心見性。就是要去掉自心的汙染。實見自性的麵目。汙染就是妄想執著。自性就是如來智慧德相。如來智慧德相。為諸佛眾生所同具。無二無別。若離了妄想執著。就證得自己的如來智慧德相。就是佛。否則就是眾生。祗為你我從無量劫來。迷淪生死。染汙久了。不能當下頓脫妄想。實見本性。所以要參禪。因此參禪的先決條件。就是除妄想。妄想如何除法。釋迦牟尼佛說的很多。最簡單的莫如“歇即菩提”一個“歇”字。禪宗由達摩祖師傳來東土。到六祖後。禪風廣播。震爍古今。但達摩祖師和六祖開示學人最緊要的話。莫若“屏息諸緣。一念不生。”屏息諸緣。就是萬緣放下。所以“萬緣放下。一念不生”這兩句話。實在是參禪的先決條件。這兩句話如果不做到。參禪不但是說沒有成功。就是入門都不可能。蓋萬緣纏繞。念念生滅。你還談得上參禪麽。

“萬緣放下。一念不生。”是參禪的先決條件。我們既然知道了。那麽。如何才能做到呢。上焉者一念永歇。直至無生。頓證菩提。毫無囉嗦。其次則以理除事。了知自性。本來清淨。煩惱菩提。生死涅槃。皆是假名。原不與我自性相幹。事事物物。皆是夢幻泡影。我此四大色身。與山河大地。在自性中。如海中的浮漚一樣。隨起隨滅。無礙本體。不應隨一切幻事的生、住、異、滅而起欣、厭、取、舍。通身放下。如死人一樣。自然根塵識心銷落。貪瞋癡愛泯滅。所有這身子的痛癢苦樂、饑寒飽暖、榮辱生死、禍福吉凶、毀譽得喪、安危險夷。一概置之度外。這樣才算放下。一放下。一切放下。永永放下。叫作萬緣放下。萬緣放下了。妄想自銷。分別不起。執著遠離。至此一念不生。自性光明全體顯露。至是。參禪的條件具備了。再用功真參實究。明心見性才有份。

日來常有禪人來問話。夫法本無法。一落言詮。即非實義。了此一心。本來是佛。直下無事。各各現成。說修說證。都是魔話。達摩東來。“直指人心。見性成佛。”明明白白指示。大地一切眾生都是佛。直下認得此清淨自性。隨順無染。二六時中。行住坐臥。心都無異。就是現成的佛。不須用心用力。更不要有作有為。不勞纖毫言說思惟。所以說成佛是最容易的事。最自在的事。而且操之在我。不假外求。大地一切眾生。如果不甘長劫輪轉於四生六道。永沉苦海。而願成佛。常樂我淨。諦信佛祖誡言。放下一切。善惡都莫思量。個個可以立地成佛。諸佛菩薩及曆代祖師。發願度盡一切眾生。不是無憑無據。空發大願。空講大話的。

上來所說。法爾如此。且經佛祖反覆闡明。叮嚀囑咐。真語實語。並無絲毫虛誑。無奈大地一切眾生。從無量劫來。迷淪生死苦海。頭出頭沒。輪轉不已。迷惑顛倒。背覺合塵。猶如精金投入糞坑。不惟不得受用。而且染汙不堪。佛以大慈悲。不得已。說出八萬四千法門。俾各色各樣根器不同的眾生。用來對治貪瞋癡愛等八萬四千習氣毛病。猶如金染上了各種汙垢。乃教你用鏟、用刷、用水、用布等來洗刷琢抹一樣。所以佛說的法門。門門都是妙法。都可以了生死。成佛道。隻有當機不當機的問題。不必強分法門的高下。流傳中國最普通的法門為宗、教、律、淨、密。這五種法門。隨各人的根性和興趣。任行一門都可以。總在一門深入。曆久不變。就可以成就。

宗門主參禪。參禪在“明心見性”。就是要參透自己的本來麵目。所謂“明悟自心。澈見本性。”這個法門。自佛拈花起。至達摩祖師傳來東土以後。下手功夫。屢有變遷。在唐宋以前的禪德。多是由一言半句。就悟道了。師徒間的傳授。不過以心印心。並沒有甚麽實法。平日參問酬答。也不過隨方解縛。因病與藥而已。宋代以後。人們的根器陋劣了。講了做不到。譬如說“放下一切”“善惡莫思”。但總是放不下。不是思善。就是思惡。到了這個時候。祖師們不得已。采取以毒攻毒的辦法。教學人參公案。初是看話頭。甚至於要咬定一個死話頭。教你咬得緊緊的。刹那不要放鬆。如老鼠啃棺材相似。咬定一處。不通不止。目的在以一念抵製萬念。這實在是不得已的辦法。如惡毒在身。非開刀療治。難以生效。古人的公案多得很。後來專講看話頭。有的看“拖死屍的是誰”。有的看“父母未生以前如何是我本來麵目”。晚近諸方多用看“念佛是誰”這一話頭。其實都是一樣。都很平常。並無奇特。如果你要說。看念經的是誰。看持咒的是誰。看拜佛的是誰。看吃飯的是誰。看穿衣的是誰。看走路的是誰。看睡覺的是誰。都是一個樣子。誰字下的答案。就是心。話從心起。心是話之頭。念從心起。心是念之頭。萬法皆從心生。心是萬法之頭。其實話頭。即是念頭。念之前頭。就是心。直言之。一念未生以前。就是話頭。由此你我知道。看話頭就是觀心。父母未生以前的本來麵目就是心。看父母未生以前的本來麵目。就是觀心。性即是心。“反聞聞自性”即是反觀觀自心。“圓照清淨覺相”。清淨覺相即是心。照即觀也。心即是佛。念佛即是觀佛。觀佛即是觀心。所以說看話頭。或者是說看念佛是誰。就是觀心。即是觀照自心清淨覺體。即是觀照自性佛。心即性。即覺。即佛。無有形相方所。了不可得。清淨本然。周遍法界。不出不入。無往無來。就是本來現成的清淨法身佛。行人都攝六根。從一念始生之處看去。照顧此一話頭。看到離念的清淨自心。再綿綿密密。恬恬淡淡。寂而照之。直下五蘊皆空。身心俱寂。了無一事。從此晝夜六時。行住坐臥。如如不動。日久功深。見性成佛。苦厄度盡。昔高峰祖師雲。“學者能看個話頭。如投一片瓦塊。在萬丈深潭。直下落底。若七日不得開悟。當截取老僧頭去。”(一塵注:高峰祖師法語)同參們!這是過來人的話。是真語實語。不是騙人的誑語啊!    

然而為甚麽現代的人。看話頭的多。而悟道的人沒有幾個呢。這個由於現代的人。根器不及古人。亦由學者對參禪看話頭的理路。多是沒有摸清。有的人東參西訪。南奔北走。結果鬧到老。對一個話頭還沒有弄明白。不知甚麽是話頭。如何才算看話頭。一生總是執著言句名相。在話尾上用心。看“念佛是誰”呀。“照顧話頭”呀。看來看去。參來參去。與話頭東西背馳。那裏會悟此本然的無為大道呢。如何到得這一切不受的王位上去呢。金屑放在眼裏。眼隻有瞎。那裏會放大光明呀。可憐啊!可憐啊!好好的兒女。離家學道。誌願非凡。結果空勞一場。殊可悲憫。古人雲。“寧可千年不悟。不可一日錯路。”修行悟道。易亦難。難亦易。如開電燈一樣。會則彈指之間。大放光明。萬年之黑闇頓除。不會則機壞燈毀。煩惱轉增。有些參禪看話頭的人。著魔發狂。吐血罹病。無明火大。人我見深。不是很顯著的例子嗎。所以用功的人又要善於調和身心。務須心平氣和。無罣無礙。無我無人。行住坐臥。妙合玄機。    

參禪這一法。本來無可分別。但做起功夫來。初參有初參的難易。老參有老參的難易。初參的難處在甚麽地方呢。身心不純熟。門路找不清。功夫用不上。不是心中著急。就是打盹度日。結果成為“頭年初參。二年老參。三年不參”。易的地方是甚麽呢。隻要具足一個信心。長永心和無心。所謂信心者。第一信我此心。本來是佛。與十方三世諸佛、眾生無異。第二信釋迦牟尼佛說的法。法法都可以了生死。成佛道。所謂長永心者。就是選定一法。終生行之。乃至來生又來生。都如此行持。參禪的總是如此參去。念佛的總是如此念去。持咒的總是如此持去。學教的總是從聞思修行去。任修何種法門。總以戒為根本。果能如是做去。將來沒有不成的。溈山老人說。“若有人能行此法。三生若能不退。佛階決定可期。”又永嘉老人說。“若將妄語誑眾生。自招拔舌塵沙劫。”所謂無心者。就是放下一切。如死人一般。終日隨眾起倒。不再起一點分別執著。成為一個無心道人。初發心人。具足了這三心。若是參禪看話頭。就看“念佛是誰”。你自己默念幾聲“阿彌陀佛”。看這念佛的是誰。這一念是從何處起的。當知這一念不是從我口中起的。也不是從我肉身起的。若是從我身或口起的。我若死了。我的身口猶在。何以不能念了呢。當知此一念是從我心起的。即從心念起處。一覷覷定。驀直看去。如貓捕鼠。全副精神集中於此。沒有二念。但要緩急適度。不可操之太急。發生病障。行住坐臥都是如此。日久功深。瓜熟蒂落。因緣時至。觸著碰著。忽然大悟。此時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直至無疑之地。如十字街頭見親爺。得大安樂。

老參的難易如何呢。所謂老參。是指親近過善知識。用功多年。經過了一番鍛煉。身心純熟。理路清楚。自在用功不感辛苦。老參上座的難處。就是在此。自在明白當中停住了。中止化城。不到寶所。能靜不能動。不能得真實受用。甚至觸境生情。取舍如故。欣厭宛然。粗細妄想。依然牢固。所用功夫。如冷水泡石頭。不起作用。久之也就疲懈下去。終於不能得果起用。老參上座。知道了這個困難。立即提起本參話頭。抖擻精神。於百尺竿頭。再行邁進。直到高高峰頂立。深深海底行。撒手縱橫去。與佛祖覿體相見。困難安在。不亦易乎。

話頭即是一心。你我此一念心。不在中間內外。亦在中間內外。如虛空的不動而遍一切處。所以話頭不要向上提。也不要向下壓。提上則引起掉舉。壓下則落於昏沈。違本心性。皆非中道。大家怕妄想。以降伏妄想為極難。我告訴諸位。不要怕妄想。亦不要費力去降伏他。你隻要認得妄想。不執著他。不隨逐他。也不要排遣他。隻不相續。則妄想自離。所謂“妄起即覺。覺即妄離。”若能利用妄想做功夫。看此妄想從何處起。妄想無性。當體立空。即複我本無的心性。自性清淨法身佛。即此現前。究實言之。真妄一體。生佛不二。生死涅槃。菩提煩惱。都是本心本性。不必分別。不必欣厭。不必取舍。此心清淨。本來是佛。不需一法。那裏有許多囉嗦。參!
 
    參禪法要(禪堂開示)
    諸位常時來請開示。令我很覺慚愧。諸位天天辛辛苦苦。砍柴鋤地。挑土搬磚。一天忙到晚。也沒打失辦道的念頭。那種為道的殷重心。實在令人感動。虛雲慚愧。無道無德。說不上所謂開示。隻是拾古人幾句涎唾來酬諸
位之問而已。 用功辦道的方法很多。現在且約略說說。
    辦道的先決條件
    深信因果
無論甚麽人。尤其想用功辦道的人。先要深信因果。若不信因果。妄作胡為。不要說辦道不成功。三塗少他不了。古德雲。“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來世果。今生作者是。”又說。“假使百千劫。所造業不亡。因緣會遇時。果報還自受。”楞嚴經說。“因地不真。果招紆曲。”故種善因結善果。種惡因結惡果。種瓜得瓜。種豆得豆。乃必然的道理。談到因果。我說兩件故事來證明。
一。琉璃王誅釋種的故事。釋迦佛前。迦毗羅閱城裏有一個捕魚村。村裏有個大池。那時天旱水涸。池裏的魚類盡給村人取吃。最後剩下一尾最大的魚。也被烹殺。祗有一個小孩從來沒有吃魚肉。僅那天敲了大魚頭三下來玩耍。後來釋迦佛住世的時候。波斯匿王很相信佛法。娶釋種女生下一個太子。叫做琉璃。琉璃幼時在釋種住的迦毗羅閱城讀書。一天因為戲坐佛的座位。被人罵他。把他拋下來。懷恨在心。及至他做國王。便率大兵攻打迦毗羅閱城。把城裏居民盡數殺戮。當時佛頭痛了三天。諸大弟子都請佛設法解救他們。佛說定業難轉。目犍連尊者以神通力用缽攝藏釋迦親族五百人在空中。滿以為把他們救出。那知放下來時。已盡變為血水。諸大弟子請問佛。佛便將過去村民吃魚類那段公案說出。那時大魚就是現在的琉璃王前身。他率領的軍隊。就是當日池裏的魚類。現在被殺的羅閱城居民。就是當日吃魚的人。佛本身就是當日的小孩。因為敲了魚頭三下。所以現在要遭頭痛三天之報。定業難逃。所以釋族五百人。雖被目犍連尊者救出。也難逃性命。後來琉璃王生墮地獄。冤冤相報。沒有了期。因果實在可怕。
    二。百丈度野狐的故事。百丈老人有一天上堂。下座後。各人都已散去。獨有一位老人沒有跑。百丈問他做甚麽。他說。“我不是人。實是野狐精。前生本是這裏的堂頭。因有個學人問我“大修行人還落因果否”。我說。“不落因果”。便因此墮落。做了五百年野狐精。沒法脫身。請和尚慈悲開示。”百丈說。“你來問我。”那老人便道。“請問和尚。大修行人還落因果否。”百丈答道。“不昧因果。”那老人言下大悟。即禮謝道。“今承和尚代語。令我超脫狐身。我在後山岩下。祈和尚以亡僧禮送。”第二天百丈在後山石岩以杖撥出一頭死狐。便用亡僧禮將他化葬。
我們聽了這兩段故事。便確知因果可畏。雖成佛也難免頭痛之報。報應絲毫不爽。定業實在難逃。我們宜時加警惕。慎勿造因。
    嚴持戒律
    用功辦道首要持戒。戒是無上菩提之本。因戒才可以生定。因定才可以發慧。若不持戒而修行。無有是處。楞嚴經四種清淨明誨。告訴我們。不持戒而修三昧者。塵不可出。縱有多智禪定現前。亦落邪魔外道。可知道持戒的重要。持戒的人。龍天擁護。魔外敬畏。破戒的人。鬼言大賊。掃其足跡。從前在罽賓國近著僧伽藍之地。有條毒龍時常出來為害地方。有五百位阿羅漢聚在一起。用禪定力去驅逐他。總沒法把他趕跑。後來另有一位僧人。也不入禪定。僅對那毒龍說了一句話。“賢善遠此處去。”那毒龍便遠跑了。眾羅漢問那僧人甚麽神通把毒龍趕跑。他說。“我不以禪定力。直以謹慎於戒。守護輕戒猶如重禁。”我們想想。五百位羅漢的禪定力。也不及一位嚴守禁戒的僧人。
    或雲。“六祖說。心平何勞持戒。行直何用參禪。”我請問你的心已平直沒有。有個月裏嫦娥赤身露體抱著你。你能不動心嗎。有人無理辱罵痛打你。你能不生瞋恨心嗎。你能夠不分別冤親憎愛。人我是非嗎。統統做得到。才好開大口。否則不要說空話。 
    堅固信心
    想用功辦道。先要一個堅固信心。“信為道源功德母。”無論做甚麽事。沒有信心。是做不好的。我們要了生脫死。尤其要一個堅固信心。佛說“大地眾生皆有如來智慧德相。隻因妄想執著。不能證得。”又說了種種法門。來對治眾生的心病。我們就當信佛語不虛。信眾生皆可成佛。但我們為甚麽不成佛呢。皆因未有如法下死功夫呀。譬如我們信知黃豆可造豆腐。你不去造它。黃豆不會自己變成豆腐。即使造了。石膏放不如法。豆腐也會造不成。若能如法磨煮去渣。放適量的石膏。決定可成豆腐。辦道亦複如是。不用功固然不可以成佛。用功不如法。佛也是不能成。若能如法修行。不退不悔。決定可以成佛。故我們應當深信自己本來是佛。更應深信依法修行決定成佛。永嘉禪師說。“證實相。無人法。刹那滅卻阿鼻業。若將妄語誑眾生。自招拔舌塵沙劫。”他老人家慈悲。要堅定後人的信心。故發如此弘誓。
    決定行門
    信心既具。便要擇定一個法門來修持。切不可朝秦暮楚。不論念佛也好。持咒也好。參禪也好。總要認定一門。驀直幹去。永不退悔。今天不成功。明天一樣幹。今年不成功。明年一樣幹。今世不成功。來世一樣幹。溈山老人所謂。“生生若能不退。佛階決定可期。”有等人打不定主意。今天聽那位善知識說念佛好。又念兩天佛。明天聽某位善知識說參禪好。又參兩天禪。東弄弄。西弄弄。一生弄到死。總弄不出半點“名堂”。豈不冤哉枉也。
 
    參禪方法
    用功的法門雖多。諸佛祖師皆以參禪為無上妙門。楞嚴會上佛敕文殊菩薩揀選圓通。以觀音菩薩的耳根圓通為最第一。我們要反聞聞自性。就是參禪。這裏是禪堂。也應該講參禪這一法。
    坐禪須知
平常日用。皆在道中行。那裏不是道場。本用不著甚麽禪堂。也不是坐才是禪的。所謂禪堂。所謂坐禪。不過為我等末世障深慧淺的眾生而設。 坐禪要曉得善調身心。若不善調。小則害病。大則著魔。實在可惜。禪堂的行香坐香。用意就在調身心。此外調身心的方法很多。今擇要略說。
跏趺坐時。宜順著自然正坐。不可將腰作意挺起。否則火氣上升。過後會眼屎多。口臭。氣頂。不思飲食。甚或吐血。又不要縮腰垂頭。否則容易昏沈。 如覺昏沈來時。睜大眼睛。挺一挺腰。輕略移動臀部。昏沈自然消滅。 用功太過急迫。覺心中煩躁時。宜萬緣放下。功夫也放下來。休息約半寸香。漸會舒服。然後再提起用功。否則日積月累。便會變成性躁易怒。甚或發狂著魔。
    坐禪有些受用時。境界很多。說之不了。但你不要去執著它。便礙不到你。俗所謂“見怪不怪。其怪自敗。”雖看見妖魔鬼怪來侵擾你。也不要管他。也不要害怕。就是見釋迦佛來替你摩頂授記。也不要管他。不要生歡喜。《楞嚴經》所謂。“不作聖心。名善境界。若作聖解。即受群邪。”
    用功下手---認識賓主
用功怎樣下手呢。楞嚴會上憍陳那尊者說“客塵”二字。正是我們初心用功下手處。他說。“譬如行客。投寄旅亭。或宿或食。宿食事畢。俶裝前途。不遑安住。若實主人。自無攸往。如是思惟。不住名客。住名主人。以不住者。名為客義。又如新霽。清暘升天。光入隙中。發明空中諸有塵相。塵質搖動。虛空寂然。如是思惟。澄寂名空。搖動名塵。以搖動者。名為塵義。”“客塵”喻妄想。“主空”喻自性。常住的主人。本不跟客人或來或往。喻常住的自性。本不隨妄想忽生忽滅。所謂“但自無心於萬物。何妨萬物常圍繞。”塵質自搖動。本礙不著澄寂的虛空。喻妄想自生滅。本礙不著如如不動的自性。所謂“一心不生。萬法無咎。”
此中“客”字較粗。“塵”字較細。初心人先認清了“主”和“客”。自不為妄想遷流。進一步明白了“空”和“塵”。妄想自不能為礙。所謂“識得不為冤”。果能於此諦審領會。用功之道。思過半矣。
    話頭與疑情
古代祖師直指人心。見性成佛。如達摩祖師的“安心”。六祖的“唯論見性”。隻要直下承當便了。沒有看話頭的。到後來的祖師。見人心不古。不能死心塌地。多弄機詐。每每數他人珍寶。作自己家珍。便不得不各立門庭。各出手眼。才令學人看話頭。
話頭很多。如“萬法歸一。一歸何處”“父母未生前。如何是我本來麵目”等等。但以“念佛是誰”為最普通。
    甚麽叫話頭。“話”就是說話。“頭”就是說話之前。如念“阿彌陀佛”是句話。未念之前。就是話頭。所謂話頭。即是一念未生之際。一念才生已成話尾。這一念未生之際。叫做“不生”。不掉舉。不昏沈。不著靜。不落空。叫做“不滅”。時時刻刻。單單的的。一念回光返照這“不生不滅”。就叫做看話頭。或照顧話頭。                                                                     
    看話頭先要發疑情。疑情是看話頭的拐杖。何謂疑情。如問“念佛的是誰”。人人都知道是自己念。但是用口念呢。還是用心念呢。如果用口念。睡著了還有口。為甚麽不會念。如果用心念。心又是個甚麽樣子。卻沒處捉摸。因此不明白。便在“誰”上發起輕微的疑念。但不要粗。愈細愈好。隨時隨地。單單照顧定這個疑念。像流水般不斷地看去。不生二念。若疑念在。不要動著他。疑念不在。再輕微提起。初用心時。必定靜中比動中較得力些。但切不可生分別心。不要管他得力不得力。不要管他動中或靜中。你一心一意的用你的功好了。
“念佛是誰”四字。最著重在個“誰”字。其餘三字不過言其大者而已。如穿衣吃飯的是誰。痾屎放尿的是誰。打無明的是誰。能知能覺的是誰。不論行住坐臥。“誰”字一舉便有。最容易發疑念。不待反覆思量卜度作意才有。故“誰”字話頭。實在是參禪妙法。但不是將“誰”字或“念佛是誰”四字作佛號念。也不是思量卜度去找念佛的是誰。叫做疑情。有等將“念佛是誰”四字。念不停口。不如念句“阿彌陀佛”功德更大。有等胡思亂想。東尋西找叫做疑情。那知愈想妄想愈多。等於欲升反墮。不可不知。
    初心人所發的疑念很粗。忽斷忽續。忽熟忽生。算不得疑情。僅可叫做想。漸漸狂心收籠了。念頭也有點把得住了。才叫做參。再漸漸功夫純熟。不疑而自疑。也不覺得坐在甚麽處所。也不知道有身心世界。單單疑念現前。不間不斷。這才叫做疑情。實際說起來。初時那算得用功。僅僅是打妄想。到這時真疑現前。才是真正用功的時候。這時候是一個大關隘。很容易跑入歧路。(一)這時清清淨淨無限輕安。若稍失覺照。便陷入輕昏狀態。若有個明眼人在旁。一眼便會看出他正在這個境界。一香板打下。馬上滿天雲霧散。很多會因此悟道的。(二)這時清清淨淨。空空洞洞。若疑情沒有了。便是無記。坐枯木岩。或叫“冷水泡石頭”。到這時就要“提”。提即覺照。覺即不迷。即是慧。照即不亂。即是定。單單的的這一念。湛然寂照。如如不動。靈靈不昧。了了常知。如冷火抽煙。一線綿延不斷。用功到這地步。要具金剛眼睛。不再提。提就是頭上安頭。昔有僧問趙州老人道。“一物不將來時如何。”州曰。“放下來。”僧曰。“一物不將來。放下個甚麽。”州曰。“放不下。挑起去。”就是說這時節。此中風光。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不是言說可能到。到這地步的人。自然明白。未到這地步的人。說也沒用。所謂“路逢劍客須呈劍。不是詩人不獻詩。”     
    照顧話頭與反聞聞自性
或問。“觀音菩薩的反聞聞自性。怎見得是參禪。”我方才說照顧話頭。就是教你時時刻刻單單的的。一念回光返照這“不生不滅”(話頭)。反聞聞自性。也是教你時時刻刻單單的的。一念反聞聞自性。“回”就是反。“不生不滅”就是自性。“聞”和“照”雖順流時循聲逐色。聽不越於聲。見不超於色。分別顯然。但逆流時反觀自性。不去循聲逐色。則原是一精明。“聞”和“照”沒有兩樣。我們要知道。所謂“照顧話頭”。所謂“反聞聞自性”。絕對不是用眼睛來看。也不是用耳朵來聽。若用眼睛來看。或耳朵來聽。便是循聲逐色。被物所轉。叫做順流。若單單的的一念在“不生不滅”中。不去循聲逐色。就叫做逆流。叫做照顧話頭。也叫做反聞自性。
    生死心切與發長遠心
參禪最要生死心切。和發長遠心。若生死心不切。則疑情不發。功夫做不上。若沒有長遠心。則一曝十寒。功夫不成片。隻要有個長遠切心。真疑便發。真疑發時。塵勞煩惱不息而自息。時節一到。自然水到渠成。
我說個親眼看見的故事給你們聽。前清庚子年間。八國聯軍入京。我那時跟光緒帝慈禧太後們一起走。中間有一段。徒步向陝西方麵跑。每日跑幾十裏路。幾天沒有飯吃。路上有一個老百姓。進貢了一點番薯藤給光緒帝。他吃了還問那人“是甚麽東西。這麽好吃”。你想皇帝平日好大的架子。多大的威風。那曾跑過幾步路。那曾餓過半頓肚子。那曾吃過番薯藤。到那時架子也不擺了。威風也不逞了。路也跑得了。肚子也餓得了。菜根也吃得了。為甚麽他這樣放得下。因為聯軍想要他的命。他一心想逃命呀。可是後來議好和。禦駕回京。架子又擺起來了。威風又逞起來了。路又跑不得了。肚子餓不得了。稍不高興的東西也吃不下咽了。為甚他那時又放不下了。因為聯軍已不要他的命。他已沒有逃命的心了。假使他時常將逃命時的心腸來辦道。還有甚麽不了。可惜沒個長遠心。遇著順境。故態複萌。
諸位同參呀!無常殺鬼正時刻要我們的命。他永不肯同我們“議和”的呀!快發個長遠切心。來了生脫死吧!高峰妙祖說。“參禪若要克日成功。如墮千丈井底相似。從朝至暮。從暮至朝。千思想。萬思想。單單是個求出之心。究竟決無二念。誠能如是施功。或三日。或五日。或七日。若不徹悟。高峰今日犯大妄語。永墮拔舌泥犁。”他老人家也一樣大悲心切。恐怕我們發不起長遠切心。故發這麽重誓來向我們保證。
    用功兩種難易
用功人有兩種難易。(一)初用心的難易。(二)老用心的難易。
    初用心的難易 
    初用心的難——偷心不死
初用心的通病。就是妄想習氣放不下來。無明、貢高、嫉妒、障礙、貪、瞋、癡、愛。懶做好吃。是非人我。漲滿一大肚皮。那能與道相應。或有些是個公子哥兒出身。習氣不忘。一些委屈也受不得。半點苦頭也吃不得。那能用功辦道。他沒有想想本師釋迦牟尼佛。是個甚麽人出家的。或有些識得幾個文字。便尋章摘句。將古人的言句作解會。還自以為了不起。生大我慢。遇著一場大病。便叫苦連天。或臘月三十到來。便手忙腳亂。生平知解。一點用不著。才悔之不及。
有點道心的人。又摸不著一個下手處。或有害怕妄想。除又除不了。終日煩煩惱惱。自怨業障深重。因此退失道心。或有要和妄想拚命。憤憤然提拳鼓氣。挺胸睜眼。像煞有介事。要與妄想決一死戰。那知妄想卻拚不了。倒弄得吐血發狂。或有怕落空。那知早已生出“鬼”。空也空不掉。悟又悟不來。或有將心求悟。那知求悟道、想成佛。都是個大妄想。砂非飯本。求到驢年也決定不得悟。或有碰到一兩枝靜香的。便生歡喜。那僅是盲眼烏龜鑽木孔。偶然碰著。不是實在功夫。歡喜魔早已附心了。或有靜中覺得清清淨淨很好過。動中又不行。因此避喧向寂。早做了動靜兩魔王的眷屬。諸如此類。很多很多。初用功摸不到路頭實在難。有覺無照。則散亂不能“落堂”。有照無覺。又坐在死水裏浸殺。
    初用心的易——放下來單提一念
用功雖說難。但摸到路頭又很易。甚麽是初用心的易呢。沒有甚麽巧。放下來便是。放下個甚麽。便是放下一切無明煩惱。怎樣才可放下呢。我們也送過往生的。你試罵那死屍幾句。他也不動氣。打他幾棒。他也不還手。平日好打無明的也不打了。平日好名好利的也不要了。平日諸多習染的也沒有了。甚麽也不分別了。甚麽也放下了。諸位同參呀。我們這個軀殼子。一口氣不來。就是一具死屍。我們所以放不下。隻因將它看重。方生出人我是非。愛憎取舍。若認定這個軀殼子是具死屍。不去寶貴它。根本不把它看作是我。還有甚麽放不下。隻要放得下。二六時中。不論行住坐臥。動靜閑忙。通身內外隻是一個疑念。平平和和不斷的疑下去。不雜絲毫異念。一句話頭。如倚天長劍。魔來魔斬。佛來佛斬。不怕甚麽妄想。有甚麽打得你閑岔。那個去分動分靜。那個去著有著空。如果怕妄想。又加一重妄想。覺清淨。早已不是清淨。怕落空。已經墮在有中。想成佛。早已入了魔道。所謂“運水搬柴。無非妙道。”“鋤田種地。總是禪機。”不是一天盤起腿子打坐。才算用功辦道的。
    老用心的難易
    老用心的難——百尺竿頭不能進步
    甚麽是老用心的難呢。老用心到真疑現前的時候。有覺有照。仍屬生死。無覺無照。又落空亡。到這境地實在難。很多到此灑不脫。立在百尺竿頭。沒法進步的。有等因為到了這境地。定中發點慧。領略古人幾則公案。便放下疑情。自以為大徹大悟。吟詩作偈。瞬目揚眉。稱善知識。殊不知已為魔眷。又有等錯會了達摩老人的“外息諸緣。內心無喘。心如牆壁。可以入道。”和六祖的“不思善。不思惡。正與麽時。哪個是明上座本來麵目。”的意義。便以坐在枯木岩為極則。這種人以化城為寶所。認異地作家鄉。婆子燒庵。就是罵此等死漢。
    老用心的易——綿密做去
甚麽是老用心的易呢。到這時隻要不自滿。不中輟。綿綿密密做去。綿密中更綿密。微細中更微細。時節一到。桶底自然打脫。如或不然。找善知識抽釘拔楔去。 
寒山大士頌雲。“高高山頂上。四顧極無邊。靜坐無人識。孤月照寒泉。泉中且無月。月是在青天。吟此一曲歌。歌中不是禪。”首二句。就是說獨露真常。不屬一切。盡大地光皎皎地。無絲毫障礙。次四句。是說真如妙體。凡夫固不能識。三世諸佛也找不到我的處所。故曰無人識。孤月照寒泉三句。是他老人家方便譬喻這個境界。最後兩句。怕人認指作月。故特別提醒我們。凡此言說。都不是禪呀!
    結語
就是我方才說了一大堆。也是扯葛藤。打閑岔。“但有言說。都無實義。”古德接人。非棒則喝。那有這樣囉嗦。不過今非昔比。不得不強作標月之指。諸位同參呀。究竟指是誰。月是誰。參!
 
    參禪警語
心即是佛。佛即是覺。此一覺性。生佛平等。無有差別。空寂而了無一物。不受一法。無可修證。靈明而具足萬德。妙用恒沙。不假修證。隻因眾生迷淪生死。經曆長劫貪瞋癡愛。妄想執著染汙已深。不得已而說修說證。所謂“修”者。古人謂為不祥之物。不得已而用焉。
此次打七。已經三個半七。還有三個半七。下三個半七。身心較為純熟。用功當比前容易。諸位不可錯過因緣。務要在下三個半七內。弄個水落石出。發明心地。才不辜負這個難得的機緣。
這二十多天來。諸位一天到晚。起早睡遲。努力用功。結果。出不了四種境界。一者路頭還有搞不清的。話頭看不上。糊糊塗塗。隨眾打盹。不是妄想紛飛。就是昏沈搖擺。二者話頭看得上。有了點把握。但是死死握著一片敲門瓦子。念著“念佛是誰”這個話頭。成了念話頭。以為如此可以起疑情。得開悟。殊不知這是在話尾上用心。乃是生滅法。終不能到一念無生之地。暫用尚可。若執以為究竟實法。何有悟道之期。晚近禪宗之所以不出人了。多緣誤於在話尾上用心。三者有的會看話頭。能照顧現前一念無生。或知念佛是心。即從此一念起處。驀直看到無念心相。逐漸過了寂靜。粗妄既息。得到輕安。就有了種種境界出現。有的不知身子坐在何處了。有的覺得身子輕飄飄的上騰了。有的見到可愛的人物而生歡喜心的。有的見到可怕的境界而生恐怖心的。有的起淫欲心的。種種不一。要知這都是魔。著即成病。四者有的業障較輕的。理路明白。用功恰當。已走上了正軌的。清清爽爽。妄想若歇。身心自在。沒有甚麽境界。到此地步。正好振起精神用功向前。惟須注意枯木岩前岔路多。有的是在此昏沈而停住了。有的是得了點慧解。作詩作文。自以為是。起貢高我慢。
以上四種境界都是病。我今與你們以對治之藥。第一。如話頭未看上。妄想昏沈多的人。你還是看“念佛是誰”這個“誰”字。待看到妄想昏沈少。誰字不能忘了時。就看這一念起處。待一念不起時。即是無生。能看到一念無生。是名真看話頭。第二。關於執著“念佛是誰”。在話尾上用心。以生滅法為是的人。也可照上述的意思。即向念起處看到一念無生去。第三。關於觀無念已得寂靜輕安。而遇到任何境界的人。你隻照顧本參話頭。一念不生。佛來佛斬。魔來魔斬。一概不理他。自然無事。不落群邪。第四。關於妄念已歇。清清爽爽。身心自在的人。應如古人所說。“萬法歸一。一歸何處。”由一向至極處邁進。直至高高山頂立。深深海底行。再撒手縱橫去。
以上所說。都是對末法時期的鈍根人說的方法。其實宗門上上一乘。本師釋迦牟尼佛在靈山會上拈花之旨。教外別傳。曆代祖師。唯傳一心。直指人心。見性成佛。不落階級。不假修證。一言半句即了。無一法可得。無一法可修。當下就是。不起妄緣。即如如佛。那裏有許多閑話呢。
 
    參禪如何用功(靈源記)           
一九四七年冬禪七中。我上方丈請開示。師公問我你用甚麽功夫。我說。亦念佛。亦參禪。禪淨雙修。問。你既念佛。如何能參禪呢。我說。我念佛時。意中含有是誰念佛的疑情。雖在念佛亦即是參禪也。問。有妄想也無。答。正念提起時。妄念亦常常在後麵跟著發生。正念放下時。妄念也無。清淨自在。師公說。此清淨自在。是懶惰懈怠。冷水泡石頭。修上一千年都是空過。必定要提起正念。勇猛參究。看出念佛的究竟是誰。才能破參。你須精進的用功才是。問。聞說師公在終南山入定十八天。是有心入呢。無心入呢。答。有心入定。必不能定。無心入定。如泥木偶像。製心一處。無事不辦。問。我要學師公入定。請師公傳授。答。非看話頭不可。問。如何叫話頭呢。答。“話”即是妄想。自己與自己說話。在妄想未起處。觀照著。看如何是本來麵目。名看話頭。妄想已起之時。仍舊提起正念。則邪念自滅。若隨著妄想轉。打坐無益。若提起正念。正念不懇切。話頭無力。妄念必起。故用功夫須勇猛精進。如喪考妣。古德雲。“學道猶如守禁城。緊把城頭守一場。不受一翻寒徹骨。怎得梅花撲鼻香(這幾句話每次打七師公都要話的)”。若無妄想。亦無話頭。空心靜坐。冷水泡石頭。坐到無量劫亦無益處。參禪不參則已。既決心參。就要勇猛精進。如一人與萬人敵。直前毋退。放鬆不得。念佛亦是如此。持咒亦是如此。生死心切。一天緊似一天。功夫便有進步。
 
    心印偈
    這個微妙義。聖凡本來同。所說不同者。麻外錯求繩。
    心已法法通。雨後山色濃。了知境緣幻。涅槃生死融。
 
    上海玉佛寺兩個禪七開示(一九五三年二月二十二日至三月八日)
    初七第一日開示(二月二十二日)
    起七偈
    諸人入堂鍛煉。   看誰倚天長劍。
    是佛是魔皆斬。   直教梵天血濺。
    金鎖玄關掣開。   曠劫無明坐斷。
    一朝刺破虛空。   露出娘生真麵。
    開示
    這裏的大和尚(葦舫法師)很慈悲。各位班首師傅的辦道心切。加以各位師傅及大居士慕道情殷。大家發心來打靜七。要虛雲來主七。這也可說是一種殊勝因緣。隻以我年來患病不能多講。世尊說法四十餘年。顯說密說。言教已有三藏十二部之多。要我來說。也不過是拾佛祖幾句剩話。
    至於宗門下一法。乃佛末世陞座。拈大梵天王所獻金檀木花示眾。是時座下人天大眾皆不識得。惟有摩訶迦葉破顏微笑。世尊乃曰。“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實相無相。咐囑於汝。”此乃教外別傳。不立文字。直下承當之無上法門。後人籠統。目之為禪。須知《大般若經》中所舉出之禪。有二十餘種之多。皆非究竟。惟宗門下的禪。不立階級。直下了當。見性成佛之無上禪。有甚打七不打七呢。隻因眾生根器日鈍。妄念多端。故諸祖特出方便法而攝受之。
    此宗相繼自摩訶迦葉以至如今。有六七十代了。在唐宋之時。禪風遍天下。何等昌盛。現在衰微已極。惟有金山高旻寶光等處。撐持門戶而已。所以現在宗門下的人才甚少。就是打七。大都名不符實。昔者七祖青原行思問六祖曰。“當何所務。即不落階級。”祖曰。“汝曾作甚麽來。”思曰。“聖諦亦不為。”祖曰。“落何階級。”思曰。“聖諦尚不為。何階級之有。”六祖深器之。現在你我根器劣弱。諸大祖師。不得不假方便。教參一句話頭。宋朝以後。念佛者多。諸大祖師乃教參“念佛是誰”。現在各處用功的。都照這一法參究。可是許多人仍是不得明白。把這句“念佛是誰”的話頭。放在嘴裏。不斷的念來念去。成了一個念話頭。不是參話頭了。參者。參看義。故凡禪堂都貼著“照顧話頭”四字。照者。反照。顧者。顧盼。即自反照自性。以我們一向向外馳求的心回轉來反照。才是叫看話頭。話頭者。“念佛是誰”就是一句話。這句話在未說的時候叫話頭。既說出就成話尾了。我們參話頭就是要參這“誰”字。未起時究竟是怎樣的。譬如我在這裏念佛。忽有一人問曰。“某甲。念佛的是誰啊。”我答曰。“念佛是我呀。”進曰。“念佛是你。你還是口念。還是心念。若是口念。你睡著時何以不念。若是心念。你死了為何不念。”我們就是對這一問有疑。要在這疑的地方去追究它。看這話到底由那裏而來。是甚麽樣子。微微細細的去反照。去審察。這也就是反聞自性。
    在行香時。頸靠衣領。腳步緊跟前麵的人走。心裏平平靜靜。不要東顧西盼。一心照顧話頭。在坐香時。胸部不要太挺。氣不要上提。也不要向下壓。隨其自然。但把六根門頭收攝起來。萬念放下。單單的照顧話頭。不要忘了話頭。不要粗。粗了則浮起。不能落堂。不要細。細了則昏沉。就墮空亡。都得不到受用。如果話頭照顧得好。功夫自然容易純熟。習氣自然歇下。
    初用功的人。這句話頭是不容易照顧得好的。但是你不要害怕。更不要想開悟。或求智慧等念頭。須知打七就是為的開悟。為的求智慧。如果你再另以一個心去求這些。就是頭上安頭了。我們現在知道了。便隻單提一句話頭。可以直截了當。如果我們初用功時。話頭提不起。你千萬不要著急。隻要萬念情空。綿綿密密的照顧著。妄想來了。由它來。我總不理會它。妄想自然會息。所謂不怕念起。隻怕覺遲。妄想來了。我總以覺照力盯著這句話頭。話頭若失了。我馬上就提起來。初次坐香好似打妄想。待時光久了。話頭會得力起來。這時候。你一枝香可以將話頭一提。就不會走失。那就有把握了。說的都是空話。好好用功吧。
 
    初七第二日開示(二月二十三日)
    打七這一法是克期取證最好的一法。古來的人根器敏利。對這一法不常表現。到宋朝時始漸開闡。至清朝雍正年間。這一法更大興。雍正帝在皇宮裏也時常打七。他對禪宗是最尊重的。同時他的禪定也是非常的好。在他手裏悟道的有十餘人。揚州高旻寺的天慧徹祖。也是在他會下悟道的。禪門下的一切規矩法則。皆由他大整一番。由是宗風大振。故人才也出了很多。所以規矩是非常要緊的。這種克期取證的法則。猶如儒家入考試場。依題目作文。依文取考。有一定的時間的。我們打七的題目。是名參禪。所以這個堂叫禪堂。禪者。梵語禪那。此名靜慮。而禪有大乘禪、小乘禪、有色禪、無色禪、聲聞禪、外道禪等。宗門下這一禪。謂之無上禪。如果有人在這堂中把疑情參透。把命根坐斷。那就是“即同如來”。故這禪堂又名選佛場。亦名般若堂。這堂裏所學的法。俱是無為法。無者。無有作為。即是說無一法可得。無一法可為。若是有為。皆有生滅。若有可得。便有可失。故經雲。“但有言說。都無實義。”如誦經禮懺等。盡是有為。都屬言教中的方便權巧。宗門下就是教你直下承當。用不著許多言說。
    昔者有一學人參南泉老人。問。“如何是道。”曰。“平常心是道。”我們日常穿衣吃飯。出作入息。無不在道中行。隻因我們隨處縛著。不識自心是佛。昔日大梅法常禪師初參馬祖。問。“如何是佛。”祖曰。“即心是佛。”師即大悟。遂禮辭馬祖。至四明梅子真舊隱處。縛茆而居。唐貞元中。鹽官會下有僧。因采拄杖迷路至庵所。問。“和尚在此多少時。”師曰。“隻見四山青又黃。”又問。“出山路向甚麽處去。”師曰。“隨流去。”僧歸。舉似鹽官。官曰。“我在江西曾見一僧。自後不知消息。莫是此僧否。”遂令僧去招之。大梅以偈答曰。“摧殘枯木倚寒林。幾度逢春不變心。樵客遇之猶不顧。郢人那得苦追尋。一池荷葉衣無盡。數樹鬆花食有餘。剛被世人知住處。又移茅舍入深居。”馬祖聞師住山。乃令僧問。“和尚見馬大師得個甚麽便住此山。”師曰。“大師向我道。即心是佛。我便這裏住。”僧曰。“大師近日佛法又別。”師曰。“作麽生。”僧曰。“又道非心非佛。”師曰。“這老漢惑亂人未有了日。任他非心非佛。我隻管即心是佛。”其僧回。舉似馬祖。祖曰。“梅子熟也。”可見古來的人是如何了當和簡切。隻因你我根機陋劣。妄想太多。諸大祖師乃教參一話頭。這是不得已也。永嘉祖師曰。“證實相。無人法。刹那滅卻阿鼻業。若將妄語誑眾生。自招拔舌塵沙劫。”高峰妙祖曰。“學人用功。好比將一瓦片。拋於深潭。直沉到底為止。”我們看話頭。也要將一句話頭看到底。直至看破這句話頭為止。妙祖又發願雲。“若有人舉一話頭。不起二念。七天之中。若不悟道。我永墮拔舌地獄。”隻因我們信不實。行不堅。妄想放不下。假如生死心切。一句話頭決不會隨便走失的。溈山祖師雲。“生生若能不退。佛階決定可期。”初發心的人總是妄想多。腿子痛。不知功夫如何用法。其實隻要生死心切。咬定一句話頭。不分行住坐臥。一天到晚把“誰”字照顧得如澄潭秋月一樣。明明諦諦的。不落昏沉。不落掉舉。則何愁佛階無期呢。假如昏沉來了。你可瞠開眼睛。把腰稍提一提。則精神自會振作起來。這時候把話頭不要太鬆和太細。太細。則易落空和昏沉。一落空隻知一片清靜。覺得爽快。可是在這時候。這句話頭不能忘失。才能在竿頭進步。否則落空亡。不得究竟。如果太鬆。則妄想容易襲進。妄想一起。則掉舉難伏。所以在此時光。要粗中有細。細中有粗。方能使功夫得力。才能使動靜一如。昔日我在金山等處跑香。維那催起香來。兩腳如飛。師傅們真是跑得。一句站板敲下。如死人一樣。還有甚麽妄想昏沉呢。像我們現在跑香相差太遠了。
    諸位在坐時。切不要把這句話頭向上提。上提則便會昏沉。又不要橫在胸裏。如橫在胸裏。則胸裏會痛。也不要向下貫。向下貫則肚脹。便會落於陰境。發出種種毛病。隻要平心靜氣。單單的把“誰”字如雞抱卵。如貓捕鼠一樣的照顧好。照顧得力時。則命根自會頓斷。這一法。初用功的同參道友。當然是不易的。但是你要時刻在用心。我再說一比喻。修行如石中取火。要有方法。倘無方法。縱然任你把石頭打碎。火是取不出來的。這方法是要有一個紙煝和一把火刀。火煝按下在火石下麵。再用火刀向火石上一擊。則石上的火就會落在火煝上。火煝馬上就能取出火來。這是一定的方法。我們現在明知自心是佛。但是不能承認。故要借這一句話頭。做為敲火刀。昔日世尊夜覩明星豁然悟道。也是如此。我們現在對這取火法則不知道。所以不明白自性。你我自性本是與佛無二。隻因妄想執著不得解脫。所以佛還是佛。我還是我。你我今天知道這個法子。能夠自己參究。這是何等的殊勝因緣。希望大家努力。在百尺竿頭再進一步。都在這選佛場中中選。可以上報佛恩。下利有情。佛法中不出人才。隻因大家不肯努力。言之傷心。假如深信永嘉和高峰妙祖對我們所發誓願的話。我們決定都能悟道。大家努力參吧!
 
    初七第三日開示(二月二十四日)
光陰快得很。才說打七。又過了三天。會用功的人。一句話頭照顧得好好的。甚麽塵勞妄念徹底澄清。可以一直到家。所以古人說。“修行無別修。隻要識路頭。路頭若識得。生死一齊休。”我們的路頭。隻要放下包袱。咫尺就是家鄉。六祖說。“前念不生即心。後念不滅即佛。”你我本來四大本空。五蘊非有。隻因妄念執著。愛纏世間幻法。所以弄得四大不得空。生死不得了。假如一念體起無生。則釋迦佛說的這些法門也用不著了。難道生死不會休麽。是故宗門下這一法。真是光明無量照十方。昔日德山祖師。是四川簡州人。俗姓周。二十歲出家。依年受具。精究律藏。於性相諸經。貫通旨趣。常講《金剛般若》。時人謂之周金剛。嚐謂同學曰。“一毛吞海。性海無虧。纖芥投鋒。鋒利不動。學與無學。惟我知焉。”後聞南方禪席頗盛。師氣不平。乃曰。“出家兒。千劫學佛威儀。萬劫學佛細行。不得成佛。南方魔子。敢言直指人心。見性成佛。我當掃其窟穴。滅其種類。以報佛恩。”遂擔《青龍疏鈔》出蜀。至澧陽路上。見一婆子賣餅。因息肩買餅點心。婆指擔曰。“這個是甚麽文字。”師曰。“《青龍疏鈔》。”婆曰。“講何經。”師曰。“《金剛經》。”婆曰。“我有一問。你若答得。施與點心。若答不得。且別處去。《金剛經》雲。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未審上座點那個心。”師無語。遂往龍潭。至法堂曰。“久向龍潭。及乎到來。潭又不見。龍又不現。”潭引身而出曰。“子親到龍潭。”師無語。遂棲止焉。一夕。侍立次。潭曰。“更深。何不下去。”師珍重便出。卻回曰。“外麵黑。”潭點紙燭度與師。師擬接。潭複吹滅。師於此大悟。便禮拜。潭曰。“子見個甚麽。”師曰。“從今向去。更不疑天下老和尚舌頭也。”至來日。龍潭陞座謂眾曰。“可中有個漢。牙如劍樹。口似血盆。一棒打不回頭。他時向孤峰頂上。立吾道去在。”師將《疏鈔》堆法堂前。舉火炬曰。“窮諸玄辯。若一毫置於太虛。竭世樞機。似一滴投於巨壑。”遂焚之。於是禮辭。直抵溈山。挾複子上法堂。從西過東。從東過西。顧視方丈曰。“有麽有麽。”山坐次。殊不顧盼。師曰。“無無。”便出。至門首乃曰。“雖然如此。也不得草草。”遂具威儀。再入相見。才跨門。提起坐具曰。“和尚。”山擬取拂子。師便喝。拂袖而出。溈山至晚問首座。“今日新到在否。”座曰。“當時背卻法堂。著草鞋出去也。”山曰。“此子已後向孤峰頂上。盤結草庵。嗬佛罵祖去在。”師住澧陽三十年。屬唐武宗廢教。避難於獨浮山之石室。大中初。武陵太守薛廷望。再崇德山精舍。號古德禪院。將訪求哲匠住持。聆師道行。屢請。不下山。廷望乃設詭計。遣吏以茶鹽誣之。言犯禁法。取師入州。瞻禮。堅請居之。大闡宗風。後人傳為德山棒。臨濟喝。像他這樣。何愁生死不休。德山下來出石頭、雪峰。雪峰下出雲門、法眼。又出德韶國師、永明壽祖等。都是一棒打出來的。曆朝以來的佛法。都是宗門下的大祖師為之撐架子。諸位在此打七。都深深的體解這一最上的道理。直下承當。了脫生死。是不為難的。假如視為兒戲。不肯死心踏地。一天到晚在光影門頭見鬼。或在文字窟中作計。那麽生死是休不了的。大家努力精進吧!
 
    初七第四日開示(二月二十五日)
    七天的辰光已去了四天。諸位都很用功。有的作些詩偈到我那裏來問。這也很難得。但是你們這樣的用功。把我前兩天說的都忘卻了。昨晚說修行無別修。隻要識路頭。我們現在是參話頭。話頭就是我們應走的路頭。我們的目的是要成佛了生死。要了生死。就要借這句話頭作為金剛王寶劍。魔來魔斬。佛來佛斬。一情不留。一法不立。那裏還有這許多妄想來作詩作偈。見空見光明等境界。若這樣用功。我不知你們的話頭到那裏去了。老參師傅不在說。初發心的人要留心啊。我因為怕你們不會用功。所以前兩天就將打七的緣起。及宗門下這一法的價值和用功的法子。一一講過了。我們用功的法子。就是單舉一句話頭。晝夜六時。如流水一般。不要令它間斷。要靈明不昧。了了常知。一切凡情聖解。一刀兩斷。古雲。“學道猶如守禁城。緊把城頭戰一場。不受一番寒徹骨。怎得梅花撲鼻香。”這是黃檗禪師說的。前後四句。有二種意義。前兩句譬喻。說我們用功的人。把守這句話頭。猶如守禁城一樣。任何人不得出入。這是保守得非常嚴密的。因為你我每人都有一個心王。這個心王即是第八識。八識外麵還有七識、六識、前五識等。前麵那五識。就是那眼、耳、鼻、舌、身五賊。六識即是意賊。第七識即是末那。它(末那)一天到晚。就是貪著第八識見分為我。引起第六識。率領前五識。貪愛色、聲、香、味、觸等塵境。纏惑不斷。把八識心王困得死死的。轉不過身來。所以我們今天要借這句話頭(金剛王寶劍)。把那些劫賊殺掉。使八識轉過來成為大圓鏡智。七識轉為平等性智。第六識轉為妙觀察智。前五識轉為成所作智。但是最要緊的就是把第六識和第七識先轉過來。因為它有領導作用。它的力量。就是善能分別計量。現在你們作詩作偈。見空見光。就是這兩個識在起作用。我們今天要借這句話頭。使分別識成妙觀察智。計量人我之心為平等性智。這就叫做轉識成智。轉凡成聖。要使一向貪著色、聲、香、味、觸、法的賊不能侵犯。故曰如守禁城。後麵的兩句。“不受一番寒徹骨。怎得梅花撲鼻香”的譬喻。即是我們三界眾生沉淪於生死海中。被五欲所纏。被塵勞所惑。不得解脫。故拿梅花來作比喻。因為梅花是在雪天開放的。大凡世間萬物都是春生夏長。秋收冬藏的。冬天的氣候寒冷。一切昆蟲草木。都已凍死或收藏。塵土在雪中也冷靜清涼。不能起飛了。這些昆蟲草木塵土灰濁的東西。好比我們心頭上的妄想分別無明嫉妒等三毒煩惱。我們把這些東西去掉了。則心王自然自在。也就是如梅花在雪天裏開花吐香了。但是你要知道。這梅花是在冰天雪地裏而能開放。並不是在春光明媚。或惠風和暢的氣候而有的。你我要想。心花開放也不是在喜怒哀樂和人我是非當中而能顯現的。因為我們這八種心。若一糊塗。就成無記性。若一造惡。就成惡性。若一造善。就成善性。無記有夢中無記和空亡無記。夢中無記。就是夢中昏迷時。惟有夢中一幻境。日常所作一無所知。這就是獨頭意識的境界。也就是獨頭無記。空亡無記者。如我們現在坐香。靜中把這話頭亡失了。空空洞洞的。糊糊塗塗的。甚麽也沒有。隻貪清淨境界。這是我們用功最要不得的禪病。這就是空亡無記。我們隻要二六時中。把一句話頭。靈明不昧了了常知的。行也如是。坐也如是。故前人說。“行亦禪。坐亦禪。語默動靜體安然。”寒山祖師曰。“高高山頂上。四顧極無邊。靜坐無人識。孤月照寒泉。泉中且無月。月是在青天。吟此一曲歌。歌中不是禪。”你我大家都是有緣。故此把這些用功的話再與你們說一番。希望努力精進。不要雜用心。我再來說一公案。昔日雞足山悉檀寺的開山祖師。出家後參禮諸方。辦道用功。非常精進。一日寄宿旅店。聞隔壁打豆腐店的女子唱歌曰。“張豆腐。李豆腐。枕上思量千條路。明朝仍舊打豆腐。”這時這位祖師正在打坐。聽了她這一唱。即開悟了。可見得前人的用功。並不是一定要在禪堂中才能用功。才能悟道的。修行用功。貴在一心。各位切莫分心散亂。空過光陰。否則。明朝仍舊賣豆腐了。
 
    初七第五日開示(二月二十六日)
    修行一法。易則容易。難則實難。易者。隻要你放得下。信得實。發堅固心和長遠心。就可成功。難者。就是你我怕吃苦。要圖安樂。不知世間上的一切有為法。尚且要經過一番學習。才能成功。何況我們要學聖賢。要成佛作祖。豈能馬馬虎虎就可成功。所以第一要有堅固心。因為修行辦道的人。總是免不了魔障。魔障就是昨天講的色聲香味觸法等塵勞業境。這些業境就是你我的生死怨家。故每每許多講經法師。也在這些境界中站不住腳。這就是道心不堅固的原因。次之要發長遠心。我們人生在世。造業無邊。一旦要來修行。想了生脫死。豈能把習氣一時放得下呢。古來的祖師。如長慶禪師坐破蒲團七個。趙州八十歲還在外麵行腳。四十年看一“無”字。不雜用心。後來大徹大悟。燕王和趙王非常崇拜他。以種種供養。至清朝雍正皇帝。閱其語錄高超。封為古佛。這都是一生苦行而成功的。你我現在把習氣毛病通身放下。澄清一念。就與佛祖同等。如《楞嚴經》雲。“如澄濁水。貯於靜器。靜深不動。沙土自沈。清水現前。名為初伏客塵煩惱。去泥純水。名為永斷根本無明。”你我的習氣煩惱。猶如泥滓。故要用話頭。話頭如清礬。能使濁水澄清(即是煩惱降伏)。如果用功的人到了身心一如。靜境現前的時候。就要注意。不要裹腳不前。須知這是初步功夫。煩惱無明尚未斷除。這是從煩惱心行到清淨。猶如濁水澄成了清水。雖然如此。水底泥滓尚未去了。故還要加功前進。古人說。“百尺竿頭坐的人。雖然得見未為真。若能竿頭重進步。十方世界現全身。”如不前進。則是認化城為家。煩惱仍有生起的機會。如此則做一自了漢也很為難。故要去泥存水。方為永斷根本無明。如此才是成佛了。到了無明永斷的時候。可以任你在十方世界現身說法。如觀世音菩薩三十二應。應以何身得度者。即現何身而為說法。任你淫房酒肆。牛馬騾胎。天堂地獄。都是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了。否則。一念之差。就是六道輪回。昔者秦檜曾在地藏菩薩前做過香燈。隻因他長遠心不發。無明煩惱未能斷了。故被瞋心所害。這是一例。假如你信心堅固。長遠心不退。則不怕你是怎樣的一個平常人。也可以即身成佛。
    昔日漳州有一貧苦的人在寺出家。心想修行。苦不知如何為是。無處問津。每日隻做苦工。一日遇著一位行腳僧到那裏掛單。看他每日忙忙碌碌的。問他日常作何功課。他說。“我一天就是做些苦事。請問修行方法。”僧曰。“參念佛是誰。”如是他就照這位客師所教。一天在工作之中。把這“誰”字蘊在心裏照顧。後隱於石岩中修行。草衣木食。這時候他家裏還有母親和姐姐。聞知他在島岩中修行很苦。其母乃教其姐拿一匹布和一些食物送給他。其姐姐送至島岩中。見他坐在岩中。動也不動。去叫他。他也不應。其姐姐氣不過。把這些東西放在岩中回家去了。但是他也不睬也不瞧。老是坐在洞中修行。過了一十三年。他的姐姐再去看他。見那匹布仍在那兒未動。後來有一逃難的人到了那裏。腹中饑餓。見了這位和尚衣服破爛的住在岩中。乃近前問他。向他化乞。他便到石岩邊拾些石子。置於釜中。煮了一刻。拿來共食。猶如洋薯。其人飽餐而去。去之時。他與之言曰。“請勿外與人言。”又過了些時。他想我在此修行這許多年了。也要結結緣吧。如是走到廈門。在一大路旁。搭一茅棚。做施茶工作。這時是萬曆年間。皇帝的母親皇太後死了。要請高僧做佛事。先想在京中請僧。因此時京中無大德高僧。皇太後乃托夢於萬曆皇帝。謂福建漳州有高僧。皇帝乃派人至福建漳州。迎請許多僧人進京做佛事。這些僧人都把行裝整理進京。恰在這路邊經過。其僧問曰。“諸位師傅今日這樣歡喜到那裏去啊。”眾曰。“我們現在奉旨進京。替皇帝做佛事超薦太後去。”曰。“我可同去否。”曰。“你這樣的苦惱。怎能同去呢。”曰。“我不能念經。可以替你們挑行李。到京城看看也是好的。”如是就同這些僧人挑行李進京去了。這時皇帝知道他們要到了。乃教人將《金剛經》一部。埋於門檻下。這些僧人都不知道。一一的都進宮去了。惟有這位苦惱和尚行到那裏。雙膝跪下。合掌不入。那裏看門的叫的叫。扯的扯。要他進去。他也不入。乃告知皇帝。此時皇帝心中有數。知是聖僧到了。遂親來問曰。“何以不入。”曰。“地下有《金剛》。故不敢進來。”曰。“何不倒身而入。”其僧聞之。便兩手撲地。兩腳朝天。打一個跟鬥而入。皇帝深敬之。延於內庭款待。問以建壇修法事。曰。“明朝五更開壇。壇建一台。隻須幡引一幅。香燭供果一席就得。”皇帝此時心中不悅。以為不夠隆重。猶恐其僧無甚道德。乃叫兩個禦女為之沐浴。沐浴畢。其下體了然不動。禦女乃告知皇帝。帝聞之益加敬悅。知其確為聖僧。乃依其所示建壇。次早陞座說法。登台打一問訊。持幢至靈前曰。“我本不來。你偏要愛。一念無生。超升天界。”法事畢。對帝曰。“恭喜太後解脫矣。”帝甚疑惑。以為如此了事。恐功德未能做到。正在疑中。太後在空中曰。“請皇上禮謝眾僧。我已得超升矣。”帝驚喜再拜而謝。於內庭設齋供養。此時其僧見帝穿著花褲。目不轉瞬。帝曰。“大德歡喜這褲否。”遂即脫下贈之。僧曰。“謝恩。”帝便封為龍褲國師。齋畢。帝領至禦花園遊覽。內有一寶塔。僧見塔甚喜。徘徊瞻仰。帝曰。“國師愛此塔乎。”曰。“此塔甚好。”曰。“可以將此塔敬送於師。”正要人撤送漳州修建。師曰。“不須撤送。我拿去就是。”言說之間。即將此塔置於袖中騰空即去。帝甚驚悅。歎未曾有。諸位。請看這是甚麽一回事呢。隻因他出家以來。不雜用心。一向道心堅固。他的姐姐去看他也不理。衣衫破爛也不管。一匹布放了十三年也不要。你我反躬自問。是否能這樣的用功。莫說一天到晚。自己的姐姐來了不理做不到。就是在止靜後。看見監香行香。或旁人有點動靜。也要瞅他一眼。這樣的用功。話頭怎樣會熟呢。諸位隻要去泥存水。水清自然月現。好好提起話頭參看!
 
    初七第六日開示(二月二十七日)
    古人說。“日月如梭。光陰似箭。”才說打七。明天就是解七了。依規矩。明天早上要考功了。因為打七是克期取證的方法。證者證悟。見到自己本地風光。悟到如來的妙性。故曰證悟。考功就是要考察你在七天當中的功夫到了何等程度。要你向大眾前吐露出來。平常在這個時候向你們考功。是叫做“討包子錢”。人人要過的。就是我們打七的。人人要開悟。人人可以弘揚佛法。度盡眾生的意思。現在不是說人人開悟。就是一人開了悟。也可以還得這些包子錢。所謂眾人吃飯。一人還賬。如果我們發起一片精進的道心。是可以人人開悟的。古人說。“凡夫成佛真個易。去除妄想實為難。”隻因你我無始以來貪愛熾然。流浪生死。八萬四千塵勞。種種習氣毛病放不下。不得悟道。不像諸佛菩薩常覺不迷。是故蓮池說。“染緣易就。道業難成。不了目前。萬緣差別。隻見境風浩浩。凋殘功德之林。心火炎炎。燒盡菩提之種。道念若同情念。成佛多時。為眾如為己身。彼此事辦。不見他非我是。自然上恭下敬。佛法時時現前。煩惱塵塵了脫。”這十幾句話。說得何等明白和真切。染者。染汙義。凡夫的境界。總是貪染財色名利。瞋恚鬥爭。對道德二字。認為是絆腳石。一天到晚。喜怒哀樂。貪愛富貴榮華。種種世情不斷。道念一點沒有。所以功德林被凋殘。菩提種子被燒盡。假如把世情看得淡淡的。一切親友怨家。視為平等。不殺、不盜、不邪淫、不妄語、不飲酒。視一切眾生平等無二。視人饑如己饑。視人溺如己溺。常發菩提心。則可與道念相應。亦可立地成佛。故曰。“道念若同情念。成佛多時。”諸佛聖賢。應化世間。一切事情都是為眾服務。所謂拔苦與樂。興慈濟物。你我都能克己複禮。甚麽也不為自己作享受。那麽人人都無困苦。事事都能辦到了。同時你自己也隨之得到圓滿果實的報酬。如江河中的水漲了。船必自高了。你能以一種慈悲心。恭敬心對人。不自高自大。不驕傲虛偽。則人見到你一定會恭敬客氣。否則。隻恃一己之才。老氣橫秋的。或口是心非的。專為聲色名利作計。那麽就是人家恭敬你。也恐是虛偽的。故孔子曰。“敬人者。人恒敬之。愛人者。人恒愛之。”六祖曰。“他非我不非。我非自有過。”所以我們切莫要生是非之心。起人我之別。如諸佛菩薩為人服務一樣。則菩提種子處處下生。美善的果實。時時有收獲。煩惱自然縛不著你了。世尊所說三藏十二部經典。也是為了你我的貪瞋癡三毒。所以三藏十二部的主要就是戒定慧。就是因果。使我們戒除貪欲。抱定慈悲喜舍。實行六度萬行。打破愚迷邪癡。圓滿智慧德相。莊嚴功德法身。若能依此處世為人。那真是處處總是華藏界了。今天參加打七的多是在家大德。我們要好好降伏其心。趕緊去離纏縛。
我再說一公案作為諸位的榜樣。因為你們都是發了很大的信心而來到這寶所。我不與你們解說。恐怕你們得不到寶。空手而回。不免辜負信心。希望靜心聽著。昔者唐朝有一居士。姓龐名蘊。字道玄。湖南衡陽人。世本業儒。少悟塵勞。誌求真諦。貞元初。聞石頭和尚道風。乃往謁之。問曰。“不與萬法為侶者是甚麽人。”頭以手掩其口。龐由是豁然有省。一日石頭問曰。“子見老僧以來。日用事作麽生。”龐曰。“若問日用事。即無開口處。”乃呈偈曰。“日用事無別。惟吾自偶諧。頭頭非取舍。處處沒張乖。朱紫誰為號。丘山絕點埃。神通並妙用。運水及搬柴。”頭然之曰。“子以緇耶。素耶。”龐曰。“願從所慕。”遂不剃染。後參馬祖。問曰。“不與萬法為侶者是甚麽人。”祖曰。“待汝一口吸盡千江水。即向汝道。”龐於言下。頓領玄旨。乃留駐參承二載。居士自從參透本來人後。甚麽也不做。一天到晚單單織灑籬過活。家中所有的萬貫金銀。也一概拋於湘江之中。一日。兩夫婦共說無生的道理。玄曰。“難難難。拾擔芝麻樹上攤。”其婦曰。“易易易。百草頭上祖師意。”其女靈照聞之笑曰。“你們二老人家。怎麽說這些話來了。”玄曰。“據你怎樣說。”曰。“也不難。也不易。饑來吃飯困來睡。”自爾機辯迅捷。諸方向之。因辭藥山。山命十禪客相送至門首。玄乃指空中雪曰。“好雪片片不落別處。”有全禪客曰。“落在甚麽處。”玄遂與一掌。全曰。“也不得草草。”玄曰。“恁麽稱禪客。閻羅老子未放你在。”全曰。“居士作麽生。”玄又掌曰。“眼見如盲。口說如啞。”玄嚐遊講肆。隨喜聽《金剛經》。至無我無人處。致問曰。“座主。既無我無人。是誰講誰聽。”主無對。玄曰。“某甲雖是俗人。粗知信向。”主曰。“隻如居士意作麽生。”玄以偈答曰。“無我複無人。作麽有疏親。勸君休曆座。不似直求真。金剛般若性。外絕一纖塵。我聞並信受。總是假名陳。”主聞欣然仰歎。一日居士問靈照曰。“古人道。明明百草頭。明明祖師意。如何會。”照曰。“老老大大。作這個語話。”玄曰。“你作麽生。”照曰。“明明百草頭。明明祖師意。”玄乃笑。玄將入滅。謂靈照曰。“視日早晚。及午以報。”照觀竟回報曰。“日則中矣。惜天狗蝕日。父親何不出去一看呢。”玄以為事實。乃下座出戶觀之。其時靈照即登父座。跏趺合掌坐脫。玄回見靈照已亡。歎曰。“我女鋒捷。先我而去。”於是更延七日。州牧於公頔問疾次。玄謂之曰。“但願空諸所有。慎勿實諸所無。好住世間。皆如影響。”言訖。枕於公膝而化。遺命焚棄江湖。其夫人聞之。即告知其子。子聞之。將鋤頭撐其下下頜。立地而去。此時其母見如此光景。亦自隱去。你看他們一家四口。都能如此神通妙用。可見你們為居士的多麽高尚。到現在莫說你們居士沒有這樣的人才。就是出家二眾。也都是與我虛雲差不多。這是多麽倒架子。大家努力吧!
 
    初七圓滿日開示(二月二十八日)
    恭喜諸位。七天功德。今日圓滿。證悟過來的。照規矩應該陞堂。如朝中考試。今天正是揭榜的一天。應該要慶賀。但是常住很慈悲。明天繼續打七。使我們可以加功進步。諸位老參師傅都知道。這種因緣殊勝。不會空過光陰。各位初發心的人。要知人身難得。生死事大。我們得了人身。更要知道佛法難聞。善知識不易值遇。今天諸位親到寶山。要借此良機努力用功。不要空手而歸。
    宗門下一法。我已講過。是世尊拈花示眾。一代一代的從根本上傳流下來的。所以阿難尊者。雖是佛的堂弟。又隨侍佛出家。而他在世尊前。未能大徹大悟。待佛滅後。諸大師兄弟不準他參加集會。迦葉尊者曰。“你未得世尊心印。請倒卻門前刹竿著。”阿難當下大悟。迦葉尊者乃將如來心印付之。是為西天第二祖。曆代相承。至馬鳴、龍樹尊者後。天台北齊老人。觀其《中觀論》發明心地。而有天台宗。這時宗門下特別大興。後來天台衰落。至韶國師由高麗請回天台教典。再行興起。達摩祖師是西天二十八祖。傳來東土是為第一祖。自此傳至五祖。大開心燈。六祖下開悟四十三人。再經思祖、讓祖。至馬祖出善知識八十三人。正法大興。國王大臣莫不尊敬。是以如來說法雖多。尤以宗下獨勝。如念佛一法。亦由馬鳴、龍樹之所讚揚。自遠公之後。永明壽禪師為蓮宗六祖。以後多由宗門下的人所弘揚。密宗一法。經一行禪師發揚之後。傳入日本。我國即無相繼之人。慈恩宗是玄奘法師興起。不久亦絕。獨以宗門下源遠流長。天神歸依。龍虎歸降。八仙會上的呂洞賓。別號純陽。京川人。唐末三舉不第。無心歸家。偶於長安酒肆遇鍾離權。授以延命之術。洞賓依法修行。後來乃飛騰自在。雲遊天下。一日至廬山海會寺。在鍾樓壁上書四句偈雲。“一日清閑自在身。六神和合報平安。丹田有寶休問道。對境無心莫問禪。”未幾道經黃龍山。睹紫雲成蓋。疑有異人。乃入謁。值黃龍擊鼓陞座。呂遂隨眾入堂聽法。黃龍曰。“今日有人竊法。老僧不說。”洞賓出而禮拜。問曰。“請問和尚。如何是一粒粟中藏世界。半升鐺內煮山川。”黃龍罵曰。“這守屍鬼。”洞賓曰。“爭奈囊中自有長生不死藥。”黃龍曰。“饒經八萬劫。未免落空亡。”洞賓忘了“對境無心莫問禪”的功夫。大發瞋心。飛劍斬黃龍。黃龍以手一指。其劍落地。不能取得。洞賓禮拜悔過。請問佛法。黃龍曰。“半升鐺內煮山川即不問。如何是一粒粟中藏世界。”洞賓於言下頓契玄旨。乃述偈懺曰。“棄卻瓢囊擊碎琴。從今不戀汞中金。自從一見黃龍後。始覺當年錯用心。”此是仙人歸依三寶。求入伽藍為護法的一例。道教在洞賓之手亦大興起來。為北五祖。紫陽真人又是閱《祖英集》而明心地的南五祖。故此道教亦是為佛教宗門所續啟。孔子之道傳至孟子失傳。直至宋朝周濂溪先生從宗門發明心地。程子張子朱子等。皆從事佛法。故宗門有助儒道一切之機。現在很多人把宗門這一法輕視。甚至加以毀謗。這真是造無間業。你我今天有此良緣。遇期勝因。要生大歡喜。發大誓願。人人做到龍天歸依。使正法永昌。切莫視為兒戲。好好精進用功!
 
    次七第一日開示(三月一日)
    虛雲到常住打擾一切。蒙和尚及各位班首師傅特別優待。已深為抱歉。今天又要我做主法。這個名目。我實不敢承認。現在應慈老法師年高臘長。應歸他來領導才合理。同時常住上的法師很多。都是學德兼優。我是一個水上浮萍。全然無用的一個人。今天以我年紀大。要加諸客氣。這實在是誤會了。在世法尚且不以年齡的大小而論。如過去朝中赴科考的人。不管你年紀多大。而對於主考者。總是稱老師。都要尊敬他。不能講年齡的。在佛法中更加不能了。如文殊菩薩。過去久遠業已成佛。曾教化十六王子。阿彌陀佛是十六王子之一。釋迦牟尼佛也是他的徒弟。到了釋迦成佛的時候。他便為之輔弼。可見佛法是平等一味。無有高下的。故此請諸位不要誤解了。現在我們在參學方麵來講。總要以規矩法則為尊。常住上的主事人發起道心。講經打七。弘揚佛法。實為稀有難得的因緣。諸位都不避風塵。不憚勞倦。這樣的忙碌。也自願的來參加。可見都有厭煩思靜的心。本來你我都是一個心。隻因迷悟有別。故有眾生。終日忙碌。無一日休閑。稍作思惟。實乃無益。但是有種人一生在世。晝夜奔忙。癡想豐衣足食。貪圖歌台舞榭。惟願子孫發富發貴。萬世的榮華。到了一氣不來。做了一個死鬼。還想要保佑他兒女。人財興旺。這種人真是愚癡已極。還有一種人。稍知一些善惡因果。要做功德。但是隻知打齋供僧。或裝佛像。或修廟宇等一些有漏之因。冀求來生福報。因他不解無漏功德的可貴。故偏棄不行。《妙法蓮華經》雲。“若人靜坐一須臾。勝造恒沙七寶塔。”因為靜坐這一法。可以使我們脫離塵勞。使身心安泰。使自性圓明。生死了脫。一須臾者。一刹那之間也。若人以清淨心。返照回光。坐須臾之久。縱不能悟道。而其正因佛性已種。自有成就之日。若是功夫得力。一須臾之間。是可以成佛的。故《楞嚴經》中阿難尊者曰。“不曆僧祇獲法身。”但是你我及一般人。平常總是在塵勞裏。在喜怒裏。在得失裏。在五欲裏。在一切圖快活享用裏過活。而今一到禪堂中。一聲止靜。則視之不見。聽之不聞。六根門頭。猶如烏龜息六樣的。任甚麽境界也擾你不動。這是修無為法。也是無漏法。故以金銀等七種寶物造塔。如恒河沙數之多。猶不能及此靜坐一須臾之功德也。烏龜息六是一譬喻。因為海狗喜食魚鱉。一見烏龜在海灘上爬。它就跑去吃它。烏龜知其要吃它。便把四隻腳、一個頭、一條尾。統統縮進殼裏去。海狗見之咬它不著。空費一番辛苦。棄而他去。此時烏龜亦脫其險。我們人生在世。無錢的為衣食忙得要死。有錢的貪婪色欲不得出離。正如被海狗咬著。若知其害。便把六根收攝。返照回光。都可以從死裏得生的。
    前兩晚說過宗門下這一法。是正法眼藏。是如來心法。是了脫生死的根本。如講經等法門。雖然是啓人信解。但是大都是枝葉上的文章。不容易大開圓解的。如要想以講經等法子來了生脫死者。還須要經過行證。是很為難的。故從來聽到講經等及其他法門中顯現神通與立地悟徹者。比宗門下少。因為宗門下不但說是比丘和居士有不可思議的手眼。就是比丘尼也有偉大的人才。昔者灌溪尊者。是臨濟的徒弟。在臨濟勤學多年。未曾大徹大悟。乃去參方。至末山尼僧處。其小尼僧告知末山。末山遣侍者問曰。“上座是為遊山玩景而來。抑是為佛法而來。”灌溪隻得承認為佛法而來。末山曰。“既是為佛法而來。這裏也有打鼓陞座的法則。”遂陞座。灌溪初揖而不拜。末山問曰。“上座今日離何處。”曰。“路口。”末山曰。“何不蓋卻。”溪無對。始禮拜。溪問。“如何是末山。”末山曰。“不露頂。”曰。“如何是末山主。”曰。“非男女相。”溪乃喝曰。“何不變去。”末山曰。“不是神。不是鬼。變個甚麽。”灌溪不能答。於是伏膺。在該處做園頭三年。後來大徹大悟。灌溪上堂有雲。“我在臨濟爺爺處得半杓。末山嬢嬢處得半杓。共成一杓。吃了。直至如今飽不饑。”故知灌溪雖是臨濟的徒弟。亦是末山的法嗣。可見尼眾中也有這樣驚世的人才。超人的手眼。現在你們這樣多的尼眾。為甚麽不出來顯顯手眼。替前人表現正法呢。須知佛法平等。要大家努力。不要自生退墮。錯過因緣。古人說。“百年三萬六千日。不放身心靜片時。”你我無量劫來。流浪生死者。隻為不肯放下身心清淨修學。而感受輪回。不得解脫。所以要大家放下身心。來靜坐片時。希望漆桶脫落。共證無生法忍。
 
 
    次七第二日開示(三月二日)
今日是兩個七的第二天。在這短短的時間裏。各位來參加的日益增多。可見上海地方的人善心淳厚。福德深重。更可見人人都有厭煩思靜。去苦趨樂的要求。本來人生在世。苦多樂少。且光陰迅速。數十年眨眼就過去了。縱如彭祖住世八百載。在佛法中看來。甚為短促。在世人看來。是人生七十古來稀了。你我現在知道這種如幻如化的短境。無所留戀。來此參加這個禪七。真是夙世善根。但是修行一法。貴在有長遠心。過去一切諸佛菩薩。莫不經過多劫修行。才能成功。《楞嚴經?觀世音菩薩圓通章》曰。“憶念我昔無數恒河沙劫。於時有佛出現於世。名觀世音。我於彼佛發菩提心。彼佛教我從聞思修。入三摩地。”由此可見。觀世音菩薩不是一天兩天的時光就成功了的。同時他公開的將他用功的方法講給我們聽。他是楞嚴會上二十五圓通的第一名。他的用功法子是從聞思修。而得耳根圓通的。入三摩地。三摩地者。華言正定。故他繼著又說。“初於聞中。入流亡所。”這種方法。是以耳根反聞自性。不令六根流於六塵。是要將六根收攝。流於法性。故繼著又說。“所入既寂。動靜二相。了然不生。”又說。“如是漸增。聞所聞盡。盡聞不住。”這意思即是要我們把這反聞的功夫不要滯疑。要漸次增進。要加功用行。才能得“覺所覺空。空覺極圓。空所空滅。生滅既滅。寂滅現前。”這種境界。即自以反聞聞自性的功夫。把一切生滅悉皆滅已。真心方得現前。即是說“狂心頓歇。歇即菩提。”觀世音菩薩到了這種境界。他說。“忽然超越世出世間。十方圓明。獲二殊勝。一者。上合十方諸佛本妙覺心。與佛如來同一慈力。二者。下合十方一切六道眾生。與諸眾生同一悲仰。”我們今天學佛修行。也要這樣。先把自己的功夫做好。把自性的貪瞋癡慢等一切眾生度盡。證到本來清淨的妙覺真心。然後上行下化。如觀世音菩薩這樣的三十二應。隨類化度。才能有力量。所以觀世音菩薩。或現童男童女身。化現世間。世人不知觀世音菩薩業已成佛。並無男女人我之相。他是隨眾生的機而應現的。但世間人一聞觀世音菩薩之名。都覺得有愛敬之心。這無非是過去生中持念過他的聖號。八識田中有這種子。乃起現行。故經雲。“一入耳根。永為道種。”你我今天來此熏修。當依諸佛菩薩所修所證之最上乘法。現在這種法。是要明本妙覺心。即是說見性成佛。假如不明心地。則佛不可成。要明心地。須行善道為始。我們一天到晚。諸惡莫作。眾善奉行。則福德自此增長。加以一句話頭。時刻提起。一念無生。當下成佛。諸位把握時間。莫雜用心。好好提起話頭參去!
 
    次七第三日開示(三月三日)
今天第二七的三天又過去了。功夫做純熟了的人。動靜之中都有把握。有甚麽心去分別他一七二七。三天兩天呢。但是初發心的人。總要努力精進。莫糊糊塗塗的打混。把光陰錯過了。我現在再說一比喻給你們初發心的聽。希望好好聽著。諸方禪堂中所供的一位菩薩。是一位聖僧。他是釋迦如來的老表。名阿若憍陳如尊者。世尊出家時。他的父王派父族三人。母族二人。往雪山照顧他。此尊者是母族二人之一。世尊成道後。初至鹿野苑。為之說四諦法。這位尊者最初悟道。同時此尊者是世尊諸大弟子中第一位出家者。故名聖僧。又名僧首。他的修行方法。在《楞嚴經》中說得很明顯。“我初成道。於鹿園中。為阿若多五比丘等。及汝四眾言。“一切眾生。不成菩提及阿羅漢。皆由客塵煩惱所誤。”汝等當時。因何開悟。今成聖果。”這是佛告訴我們不成菩提及阿羅漢的原因。並追問當時在會諸大弟子的開悟。是用何法而成功的。這時候獨有憍陳如尊者了解這個法子。所以他在這會中站立起來。答複世尊曰。“我今長老。於大眾中。獨得解名。因悟客塵二字成果。”他說了之後。再對世尊作解釋似的說。“世尊。譬如行客。投寄旅亭。或宿或食。宿食事畢。俶裝前途。不遑安住。若實主人。自無攸往。如是思惟。不住名客。住名主人。以不住者。名為客義。又如新霽。清暘升天。光入隙中。發明空中諸有塵相。塵質搖動。虛空寂然。如是思惟。澄寂名空。搖動名塵。以搖動者。名為塵義。”他這一說。把主客二字。說得何等明顯。但是你要知道。這是一個比喻。是告知我們用功下手的方法。即是說。我們的真心是個主。他本是不動的。動的是客。即是妄想。妄想猶如灰塵。灰塵很微細。它在飛騰之時。要在太陽照入戶牖時。或空隙之中。才看得見。即是說。我們心中的妄想。在平常的動念中。並不知道。一到清靜修行靜坐用功當中。才知道許多的雜念在不斷的起伏。在這妄念沸騰的當中。如果你功夫不得力。那就做不得主。故不得悟道。流浪生死海中。今生姓張。再生又姓李。如客人投宿旅店一樣。經常要換地方。是沒有一個久遠的時間。住得不動的。但我們的真心。卻不是這樣。它總是不去不來。不生不滅的。常住不動。故為主人。這個主人。好比虛空塵土飛出。虛空總是寂然不動。又如旅店裏的主人。他老住在店中。不到其他地方去的。在名相上講。塵者塵沙。是煩惱之一。要到菩薩的地位。才能斷得了。妄者妄惑。惑有見惑八十八使。思惑八十一品。見惑由五鈍使而來。修行的人。先要把見惑斷盡。才能證入須陀洹果。但這步功夫非常的難。斷除見惑。如斷四十裏的逆流。可見我們用功的。是要有甚深的力量。思惑斷盡。才能證到阿羅漢果。這種用功是漸次的。我們現在隻借一句話頭。靈靈不昧。了了常知。甚麽見惑思惑。一刀兩斷。好似青天不掛片雲。清暘升天。即是自性的光明透露。這位尊者。悟了這個道理。認識了本有的主人。你我今天用功第一步。要把客塵認識清楚。客塵是動的。主人是不動的。如不認識。則功夫無處下手。依舊在打混。空過光陰。希望大家留心參看!
 
    次七第四日開示(三月四日)
    “無上甚深微妙法。百千萬劫難遭遇。”這回玉佛寺打禪七。真是因緣殊勝。各方信心男女居士們這樣踴躍的來參加。種下這一成佛的正因。可說是稀有難得。釋迦牟尼佛說《妙法蓮華經》雲。“若人散亂心。入於塔廟中。一稱南無佛。皆共成佛道。”人生在世數十年的光陰。不知不覺的過了。在這當中。有錢的人。或貪酒色財氣。無錢的人。為了衣食住行而勞碌奔波。很少有清閑自在的時刻。真是苦不堪言。但是這種人。偶一走到佛寺裏。見此寂靜莊嚴的梵刹。心生歡喜。或見佛菩薩形像而隨口聲稱佛名者。或心生清淨而起感慨。稱讚如來吉祥而生稀有者。這都是過去生中有甚深善根。由此皆得成佛。因為人們平時眼中見到的風花雪月。耳中聽到的歌舞歡聲。口裏貪著的珍饈美味等。而引起惑染思想。這惑染思想是散亂心。是生死心。是虛妄心。今天能夠在塔廟中。稱一聲佛號。這是覺悟心。是清淨心。是成佛的菩提種子。佛者。梵語佛陀。華言覺者。覺者。覺而不迷。自性清淨。即是有覺悟心。我們今天不為名利而來。也是覺悟力的作用。但是有許多恐是聞其打禪七之名。而不知其打禪七之義。以一種稀奇心而來看熱鬧的。這不是上上心。現在既到此地。如人到了寶山。不可空手而回。須發一無上的道心。好好的坐一枝香。種一成佛的正因。將來大家成佛。
    昔日釋迦牟尼佛有一弟子。名須跋陀羅。家裏貧窮孤獨。無所依靠。心懷愁悶。要隨佛出家。一日至世尊處。剛巧是世尊外出。諸大弟子為之觀察往昔因緣。八萬劫中。未種善根。乃不收留。叫他回去。此時須跋苦悶已極。行至城邊。忖思業障如此深重。不如撞死為好。正要尋死。不料世尊到來。問其所以。須跋一一答之。世尊遂收為徒弟。回至其所。七日之中證阿羅漢。諸大弟子。不解其故。請問世尊。世尊曰。“你們隻知八萬劫中之事。八萬劫外。他曾種善根。他那時亦很貧窮。采樵為活。一日在山中遇虎。無所投避。急忙爬於樹上。虎見他上樹。就圍繞而啃樹。樹欲斷了。他心中甚急。無人救援。忽而思惟大覺佛陀有慈悲力。能救諸苦。乃口稱“南無佛。快來救我。”虎聞南無佛聲。乃遠避之。未傷其命。由此種下正因佛種。今日成熟。故證果位。”諸大弟子聞此語已。心懷喜悅。歎未曾有。你我今天遇此勝緣。能來此坐一枝靜香。則善業已超過多倍。千萬勿為兒戲。若為熱鬧而來。那就錯過機會了。
 
    次七第五日開示(三月五日)
深具信心的人。在這堂中。當然是努力用功的。老參上座師傅們功夫當然已很純熟。但是在這純熟之中。要知道回互用功。要窮源徹底。要事理圓融。要靜動無礙。不要死坐。不要沉空守寂。貪著靜境。如果貪著靜境的話。不起回互之助。即是死水中魚。無有跳龍門的希望。也就是挾冰魚。那是無用的。初發心用功的。要痛念生死。要生大慚愧。把萬緣通身放下。才能用功有力量。如果放不下。生死是決定不了的。因為你我無始以來。被七情六欲所迷。現在從朝至暮。總是在聲色之中過日子。不知常住真心。所以沉淪苦海。現在你我已覺悟世間上的一切都是苦惱。可以盡情放下。立地成佛。
 
    次七第六日開示(三月六日)
這次參加來打七的。以我看起來。初發心的男女們占多數。所以規矩法則都不懂。舉足動步。處處打人閑岔。幸常住很慈悲。種種成就我們的道業。諸位班首師傅們。也發了無上的道心來領導。使我們可以如法修持。這是萬劫難逢的機會。我們要勇猛精進。要內外加修。內修。即是單單的參一句“念佛是誰”的話頭。或念一句“阿彌陀佛”。不起貪瞋癡恚種種其他念頭。使真如法性得以透露。外修。即是戒殺放生。將十惡轉為十善。不要一天到晚酒肉薰天。造無邊的罪業。須知佛種是從緣起的。惡業造得多。墮地獄是必定的。善業培得多。福利的果實。自然會給你來享受。古人教我們“諸惡莫作。眾善奉行。”就是這個道理。你看昔琉璃大王誅殺釋種的因緣。就知道了。近來世界人民遭難。殺劫之重。皆是果報所遭。每每勸世人要戒殺放生。吃齋念佛者。也就是要大家免遭因果輪回之報。諸位須當信奉。種植善因。成就佛果。
 
    次七第七日開示(三月七日)
“浮生若夢。幻質匪堅。不憑我佛之慈。曷遂超升之路。”我們在這如夢如幻的生活中。顛顛倒倒的過日子。不知佛的偉大。不思出離生死。任善惡以升沉。隨業力而受報。所以世間上的人。總是作善者少。造惡者多。富貴者少。貧賤者多。六道輪回。苦楚萬狀。有的朝生暮死。或數年而死者。或多年而死者。都不能自己做主。故須憑佛陀的慈悲主義。才有辦法。因佛與菩薩。有慈悲喜舍等行願力量。能夠令我們出離苦海。達到光明的彼岸。慈悲者。見一切眾生有甚痛苦。以憐憫愛護之心去救度。令其離苦得樂。喜舍者。見一切眾生做一切功德。或發一念好心。都要隨喜讚歎。對一切眾生有所需求者。都要隨其所需而施與之。世尊在因地修行時。總是行的舍頭腦骨髓的菩薩道。所以他老人家曾說。“三千大千世界。無有一芥子許地。不是我舍身埋骨的地方。”今天諸位要努力把話頭看住。不要把光陰空過了。
 
    解七開示(三月八日)
    恭喜諸位兩個禪七圓滿。功德已畢。馬上就要解七。要與諸位慶賀了。以古人來說。本沒有甚麽結七解七。一句話頭參到開悟為期。現在你們悟了未悟。我們總依規矩而做。在這時期中。諸位不分晝夜。而目的是為開悟。是為佛門中培植人才。如果是打混把光陰空過。那是辜負了這段時光。今天常住上的大和尚與各位班首師傅。依古人規則。來考察你們的功夫。希望不要亂說。隻要真實將自己的功夫見地。當眾答一句。相當者常住為你們證明。古人說。“修行三大劫。悟在刹那間。”功夫得力。一彈指頃。就悟過來了。昔者琅琊覺禪師。有一女弟子親近他參禪。琅琊禪師叫她參“隨他去”。這女子依而行之不退。一日家中起火。其女曰。“隨他去。”又一次她的兒子掉在水中。旁人叫她。她曰。“隨他去。”萬緣放下。依教行之。又一日。在家中炸油條。其夫在燒火。她將麵條向鍋中一拋。炸聲一響。當下悟道。即將油鍋向地下一倒。拍手而笑。其夫以為瘋了。罵曰。“你如此作甚麽。不是瘋了麽。”曰。“隨他去。”即往覺禪師處求證。覺禪師為之證明。已成聖果。諸位今日悟了的。站出來道一句看。
    (久之。無人敢答。虛老即出堂。繼由應慈老法師等考問。待止靜後。老人再進堂。一一警策畢。開示雲。)
    紅塵滾滾。鬧市紛煩。那有功夫和心思來到這裏靜坐參話頭呢。隻以你們上海人的善根深厚。佛法昌盛。因緣殊特。才有這樣一回大事因緣。中國的佛教。自古以來雖有教、律、淨、密諸宗。嚴格的檢討一下。宗門一法。勝過一切。我早已說過了。隻以近來佛法衰微。人才未出。我過去也曾到各處掛單。看起來現在更加不如昔日了。說來我也很慚愧。甚麽事也不知道。承常住的慈悲。各位的客氣。把我推在前麵。這應該要應慈老法師承當才對。他是宗教兼通的善知識。真正的前輩老人家。不必要我來陪伴了。我現在甚麽事也不能做了。願各位要好好的追隨前進。不要退墮。
溈山祖師雲。“所恨同生像季。去聖時遙。佛法生疏。人多懈怠。略申管見。以曉後來。”溈山。德號靈佑。福建人。親近百丈祖師。發明心地。司馬頭陀在湖南看見溈山地勢很好。是一千五百人的善知識所居之地。時溈山在百丈處當典座。司馬頭陀見之。認為是溈山主人。乃請他老人家去溈山開山。溈山老人是唐朝時候的人。佛法到唐朝隻是像法之末葉。所以他自己痛恨生不逢時。佛法難曉。眾生信心漸漸退失。不肯下苦心修學。故佛果無期。我們現在距溈山老人又千多年了。不但像法已過。即末法亦已過去九百餘年矣。世人善根更少了。所以信佛法的人很多。而真實悟道的人很少。我以己身來比較一下。現在學佛法是方便多了。在鹹、同之時。各地寺廟統統焚毀了。三江下唯有天童一家保存。至太平年間。由終南山一班老修行出來重興。那時候。隻有一瓢一笠。那有許多囉嗦。後來佛法漸漸昌盛。各方始有挑高腳擔的。直到現在。又有挑皮箱的了。對佛法真正的行持。一點也不講了。過去的禪和子要參方。非要走路不可。現在有火車、汽車、輪船、飛機。由此都想享福。不想吃苦了。百般的放逸也加緊了。雖然各方的佛學院也隨時倡導。法師們日漸增多。可是根本問題。從此棄之不顧。一天到晚專在求知解。不求修證。同時也不知修證一法是解決問題的根本。永嘉《證道歌》雲。“但得本。莫愁末。如淨琉璃含寶月。”“嗟末法。惡時世。眾生福薄難調製。去聖遠兮邪見深。魔強法弱多怨害。聞說如來頓教門。恨不滅除令瓦碎。作在心。殃在身。不須怨訴更尤人。欲得不招無間業。莫謗如來正法輪。”“吾早年來積學問。亦曾討疏尋經論。分別名相不知休。入海算沙徒自困。卻被如來苦訶責。數他珍寶有何益。”他老人家去參六祖大徹大悟。六祖號之為“一宿覺”。所以古人說。尋經討論。是如入海算沙。宗門下的法子。是如金剛王寶劍。遇物即斬。碰鋒者亡。是立地成佛的無上法門。且如神讚禪師。幼年行腳。親近百丈祖師開悟。後回受業本師處。本師問曰。“汝離吾在外。得何事業。”曰。“並無事業。”遂遣執役。一日。本師澡浴。命讚去垢。神讚拊其背曰。“好所佛堂。而佛不聖。”本師未領其旨。回首視之。神讚又曰。“佛雖不聖。且能放光。”又一日本師在窗下看經。有一蜂子投向紙窗。外撞求出。讚見之曰。“世界如許廣闊。不肯出。鑽他故紙驢年去。”並說偈曰。“空門不肯出。投窗也太癡。百年鑽故紙。何日出頭時。”本師聞之。以為罵他。置經問曰。“汝出外行腳如許時間。遇到何人。學到些甚麽。有這麽多話說。”神讚曰。“徒自叩別。在百丈會下。已蒙百丈和尚指個歇處。因念師傅年老。今特回來欲報慈德耳。”本師於是告眾。致齋請讚說法。讚即陞座舉唱百丈門風曰。“靈光獨耀。逈脫根塵。體露真常。不拘文字。心性無染。本自圓成。但離妄緣。即如如佛。”本師於言下感悟曰。“何期垂老。得聞極則事。”於是遂將寺務交給神讚。反禮神讚為師。請看。這樣的容易。是何等灑脫。你我今天打七打了十多天。何以不會悟道呢。隻因都不肯死心塌地的用功。或視為兒戲。或者認為參禪用功。要在禪堂中靜坐才好。其實這是不對的。真心用功的人。是不分動靜營為和街頭鬧市。處處都好。昔日有一屠子和尚。在外參方。一日行至一市。經過屠戶之門。有許多買肉的都要屠戶割精肉給他們。屠戶忽然發怒。將刀一放。曰。“那一塊不是精肉呢。”屠子和尚聞之。頓然開悟。可見古人的用功。並不是坐在禪堂中方能用功的。今天你們一個也不說悟緣。是否辜負光陰。請應慈老法師與大和尚等再來考試考試。
 
    解七法語
    雲公老人出堂。應慈老法師一一考問。開示後。各照座位坐定。雲公再進禪堂。在靜中又複一一警策畢。坐下說開示一番。開靜茶點畢。各各站立。雲公著海青入堂。平坐佛前。以竹蓖打一○相雲。“才結七。又解七。解結忙忙了何日。一念亡緣諸境息。摩訶般若波羅蜜。心境寂。體用歸。本自圓明無晝夜。那分南北與東西。萬象隨緣觀自在。鳥啼花笑月臨溪。即今解七一句作麽生道。鍾板吼時缽盂跳。諦觀般若波羅蜜。解。”
   
    虛老參禪偈十二首
    一 參禪不是玄。 體會究根源。 心外原無法。 那雲天外天。
    二 參禪非學問。 學問增視聽。 影響不堪傳。 悟來猶是剩。
    三 參禪非多聞。 多聞成禪病。 良哉觀世音。 返聞聞自性。
    四 參禪非徒說。 說者門外客。 饒君說得禪。 證龜返成鱉。
    五 參禪不得說。 說時無擁塞。 證等虛空時。 塵說與刹說。
    六 參禪參自性。 處處常隨順。 亦不假磋磨。 本原常清淨。
    七 參禪如采寶。 但向山家討。 驀地忽現前。 一決一切了。
    八 參禪一著子。 訣雲免生死。 仔細拈來看。 笑倒寒山子。
    九 參禪須大疑。 大疑絕路歧。 踏倒妙高峰。 翻天覆地時。
    十 參禪無禪說。 指迷說有禪。 此心如未悟。 仍要急參禪。
    十一 參禪沒疏親。 貼然是家珍。 眼耳身鼻舌。 妙用實難倫。
    十二 參禪沒階級。 頓超諸佛地。 柱杖才拈起。 當觀第一義。
 
 
    關於參禪與念佛的開示
    禪淨何諍
    念佛的人。每每毀謗參禪。參禪的人。每每毀謗念佛。好像是死對頭。必欲對方死而後快。這個是佛門最堪悲歎的惡現象。俗語也有說。家和萬事興。家衰口不停。兄弟鬩牆。那得不受人家的恥笑和輕視呀。參禪念佛等等法門。本來都是釋迦老子親口所說。道本無二。不過以眾生的夙因和根器各各不同。為應病與藥計。便方便說了許多法門來攝化群機。後來諸大祖師依教分宗。亦不過按當世所趨來對機說法而已。如果就其性近者來修持。則那一門都是入道妙門。本沒有高下的分別。而且法法本來可以互通。圓融無礙的。譬如念佛到一心不亂。何嚐不是參禪。參禪參到能所雙忘。又何嚐不是念實相佛。禪者。淨中之禪。淨者。禪中之淨。禪與淨。本相輔而行。奈何世人偏執。起門戶之見。自讚毀他。很像水火不兼容。盡違背佛祖分宗別教的深意。且無意中犯了毀謗佛法危害佛門的重罪。不是一件極可哀可湣的事麽。望我同仁。不論修持那一個法門的。都深體佛祖無諍之旨。勿再同室操戈。大家協力同心。挽救這隻浪濤洶湧中的危舟吧!
 
    關於永明壽祖《禪淨四料簡》的開示
    因客問參禪不及念佛。永明壽禪師雲。“有禪無淨土。十人九蹉路。”如五祖戒禪師後身為蘇子瞻。乃至雁蕩僧為秦氏子檜雲雲。
    答曰。《楞嚴經》文殊菩薩選圓通而說偈曰。“歸元性無二。方便有多門。聖性無不通。順逆皆方便”。又從多門中肯定耳根圓通說。“此方真教體。清淨在音聞。欲取三摩提。實以聞中入。”指出“自餘諸方便。皆是佛威神。即事舍塵勞。非是常修學。”對念佛三昧乃雲。“諸行是無常。念性元生滅。因果今殊感。雲何獲圓通。”永明禪師有《禪淨四料簡》。其文曰。“有禪無淨土。十人九蹉路。陰境忽現前。瞥爾隨他去。無禪有淨土。萬修萬人去。但得見彌陀。何愁不開悟。有禪有淨土。猶如帶角虎。現世為人師。來生作佛祖。無禪無淨土。銅床並鐵柱。萬劫與千生。沒個人依怙。”近世修淨土者。多數因執《四料簡》。極少虛心研究圓通偈。而且對《四料簡》也多誤解的。這不獨辜負文殊菩薩。而且帶累永明禪師。終亦對權實法門。不能融會貫通。視禪淨之法。如水火冰炭。虛雲對此。不能無言。
考壽祖(永明壽禪師)生於宋代。是餘杭王氏子。他是中國諸祖中三位最多著述者之一。《佛祖統紀》卷二十六雲。壽祖於吳越王錢氏時。為稅務專知。用官錢買魚蝦放生。事發。當棄市。吳越王使人往視之。囑以“色變則斬。不變則舍之。”已而色不變。遂貸命。因投四明翠岩禪師出家。衣不繒纊。食無重味。複往參韶國師發明心要。後上智者岩作二鬮。一曰“一生禪定”。二曰“誦經萬善莊嚴淨土”。乃冥心精禱。得誦經萬善鬮乃至七度。
永明禪師是宗門下法眼宗第三代。著的書很多。如《心賦》和《心賦注》。是講明心見性的。《萬善同歸》是講法法圓融的。《宗鏡錄》百卷。是弘闡拈花悟旨。融會各宗理趣。攝歸一心的。日本人分佛學為十三宗。中國人分十宗。《宗鏡錄》以心為宗。以悟為則。所說雖有深淺。皆窮源徹底。微微細細地表出此心。辟邪輔正。使後人不致誤入歧途。平生說許多話。未曾說過宗下不好的。他既是從宗門悟入的。何以又弘揚淨土呢。因為大悟的人。法法圓融。參禪是道。念佛是道。乃至如我們勞動掘地也是道。他為挽救末法根劣的人。故弘淨土。是淨土宗的第六代祖。一生讚揚淨土。人人尊重。圓寂後。在淨慈寺建塔紀念。
《佛祖統紀》又雲。有僧來自臨川。曰。我病中入冥得放還。見殿室有僧像。閻羅王自來頂拜。我問。此像何人。主吏曰。杭州壽禪師也。聞已於西方上品受生。王敬其人。故於此禮耳。中國佛教徒以冬月十七日為彌陀聖誕。所據是何典章呢。《阿彌陀經》說。阿彌陀佛在西方過十萬億佛土。誰人知他冬月十七日生呢。這原是永明禪師的生日。因為他是阿彌陀佛乘願再來的。所以就以他的生日作為彌陀誕辰。
《四料簡》一出。禪淨二宗頻起鬥爭。淨土宗徒說“有禪無淨土。十人九蹉路”。單修禪宗。生死不了。單修淨土。“萬修萬人去。”又參禪又念佛。“猶如帶角虎”。無禪無淨土。是世間惡人。淨土宗徒以此批評禪宗。至今鬧不清。屢說參禪之弊。又引證“戒禪師後身為蘇子瞻。青草堂後身為曾魯公。遜長老後身為李侍郎。南庵主後身為陳忠肅。知藏某後身為張文定。嚴首座後身為王龜齡。其次則乘禪師為韓氏子。敬寺僧為岐夫子。又其次善旻為董司戶女。海印為朱防禦女。又甚而雁蕩僧為秦氏子檜。居權要。造諸惡業。此數公者。向使精求淨土。則焉有此。為常人。為女人。為惡人。則輾轉下劣。即為諸名臣。亦非計之得也(意謂非佛子之所應期盼)。甚哉。西方之不可不生也”雲雲。
我認為修行人後身輾轉下劣。在人不在法。唐僖宗時。穎州官妓口作蓮華香。蜀僧曰。“此女前身為尼。誦《法華經》三十年。”誦《法華》而轉世為妓。不可謂《法華》誤之。猶參禪人後身為常人。為女人。為惡人。亦不可謂參禪誤之。觀音菩薩三十二應。應以何身得度。即現何身而為說法。難道觀音應身。也是輾轉下劣麽。阿彌陀佛化身為永明禪師。永明禪師後身為善繼禪師。善繼禪師後身為無相居士宋濂。永明禪師就沒有阿彌陀佛那樣紺目澄清四大海了。善繼禪師在蘇州閶門外半塘壽聖寺血書《華嚴經》一部。他的弘法事業比永明禪師退半了。宋濂為臣。不得善終。則又不如善繼禪師。難道也可以說阿彌陀佛也輾轉下劣麽。
禪宗的泰首座。刻香坐脫。九峰不許。而紙衣道者能去能來。曹山亦不許。淨土行人亦常以此批判禪宗的不對。他們沒審察到這種批判。原出於九峰和曹山。這正是禪宗善知識的正知正見。應當因此注意禪宗。緣何反以之低估禪宗呢。我們現在誰能刻香坐脫立亡。我們連泰首座。紙衣道者都不如。還敢輕視禪宗麽。我認為宗下有淺有深。顯教密教有頓漸邪正。念佛也一樣。禪之深淺。區別起來就多了。凡夫、外道、小乘、中乘、大乘。都各有各的禪。中國禪宗的禪。是上上乘禪。不同以上所舉的禪。但末世行人參禪。確實有走錯路的。無怪有永明《四料簡》中之所責。
    惟我平常留心典章。從未見到《四料簡》載於永明何種著作中。但天下流傳已久。不敢說它是偽托的。它所嗬責“有禪無淨土”。難道禪淨是二麽。念佛人心淨則佛土淨。即見自性彌陀。這淨土與禪是不二的。但今人卻必限於念佛為淨。參禪為禪。昔日我佛逾城出家。入檀特山修道。始於阿藍迦藍。三年學不用處定。知非便舍。複至鬱頭藍弗處三年學非非想定。知非亦舍。又至象頭山同諸外道日食麻麥。經於六年。臘月八日明星出時。豁然大悟。成等正覺。乃歎曰。“奇哉。一切眾生皆有如來智慧德相。但以妄想執著。不能證得。”其時那裏來的禪和淨呢。以後說法四十九年。都未道出究竟。至拈花微笑。付法迦葉。亦未說出禪字。禪是最上一乘法。猶如純奶。賣奶的人。日日加了些水。以至全無奶性。學佛法的也如純奶摻了水。永明看到。便對摻了水的禪說“有禪無淨土。十人九蹉路”。並非說純奶的禪“蹉路”。永明禪師上智者岩作禪淨二鬮。冥心精禱得淨鬮乃至七度。若禪是不好的。他決不作此鬮。若淨是他本心所好的。則他必不至拈至七度乃決。且永明禪師出身禪宗。是法眼宗第三代。那會有自抑己宗。說禪不好的道理。
參禪的方法。如看“父母未生前本來麵目”。其目的隻求明心見性。後人參禪違此方法。得些清淨境界。通身輕飄飄的。一下子就開靜了。便自以為有功夫。其實滯於陰境。卻不知一念緣起無生。未能於百尺竿頭更進一步。永明因此說“陰境忽現前。瞥爾隨他去。”倒不如念佛老實可靠。但他也不是說光念佛就能“萬修萬人去”。要有淨土。才能見彌陀。若以“但得見彌陀。何愁不開悟”為可靠。這又打錯妄想了。《楞嚴經》中阿難白佛言。“自我從佛。發心出家。恃佛威神。常自思惟。無勞我修。將謂如來。惠我三昧。不知身心。本不相代。失我本心。”如此說來。豈釋迦佛威神不可恃。不能惠我三昧。而彌陀佛威神卻可恃。卻能惠我三昧耶。念佛決定比妄想、三毒、五欲等事好。如做好夢。醒來精神愉快。做噩夢。醒來情思抑塞。所以瞎打妄想。不如一心念佛。倘能法法皆通。則是最高尚的修行。“有禪有淨土”。如虎本有威。再加二角。更加威猛。為師作佛。自是理所當然了。至於無善根者。不信禪亦不信淨。糊裏糊塗。則“萬劫與千生。沒個人依怙”了。
我平生沒有勸過一個人不要念佛。隻不滿別人勸人不要參禪。每念《楞嚴經》所指“邪師說法如恒河沙”而痛心。故把《四料簡》的意旨。略加辨說。希望一切行人。不要再於《四料簡》中偏執不通。對禪淨二法妄分高下。就不辜負永明禪師了。
 
    不可錯解趙州禪師的機鋒
    一九五二年開示於上海祝願世界和平法會
一般人隻知趙州禪師說的『念佛一聲。漱口三日』、『佛之一字。吾不喜聞』這幾句機鋒話。就拿來作為反對念佛的根據。這真是冤枉了趙州。要知道後麵還有幾句話。就是有人問趙州禪師。『你的師是誰。』趙州說。『十方諸佛。』又問。『十方諸佛之師是誰。』趙州說。『阿彌陀佛。』可見阿彌陀佛是十方諸佛之師。參禪的人以趙州的話來毀謗念佛法門。今天要是遇到了他老人家。一定要受他的棒喝的。 我們現在念阿彌陀佛的名號。是因為我們無始以來的習氣深厚。妄想難除。故借這一句佛號來做個拄杖子。隻要念念不忘。久而久之。則妄念自除。淨土自現。何須他求呢?
各位佛弟子。請老老實實地持十方諸佛之師——阿彌陀佛的名號。至誠懇切地念去吧!
  
    佛七將終開示
    摘自虛老所輯《垂語大體略要》
    蓋念佛一法。具足六波羅蜜。昔世尊住世四十九年說法。皆因時而化。對機而教。亦不離六種波羅蜜門。故而見貪心眾生。教之以布施。見惡心眾生。教之以持戒。見瞋心眾生者。教之忍辱。見懈怠眾生。教之精進。見亂心眾生。教之以禪定。見癡心眾生。教之以般若。所以布施度慳貪。持戒度邪惡。忍辱度瞋恚。精進度懈怠。禪定度散亂。般若度愚癡。此乃六度對治法門之義也。
    今單念此一句阿彌陀佛。即能包藏此六種波羅蜜門。何也。念佛之人。一心念佛。萬緣放下。取舍兩忘。是布施波羅蜜。一心念佛。諸惡消滅。萬善從生。即是持戒波羅蜜。一心念佛。自心柔軟。瞋恚不起。即是忍辱波羅蜜。一心念佛。不休不息。永不退轉。即是精進波羅蜜。一心念佛。無諸亂想。流念散盡。即是禪定波羅蜜。一心念佛。正念分明。不受邪惑。即是般若波羅蜜。今時有人不識念佛功能。反視為淺近法門者。卻是錯會不少。自陷陷人。一句佛不念。單單參個“誰”字話頭。殊不知念佛法門。興於禪宗之前。因時人但知口念。不識其心。故教以念佛帶參禪。
夫用心之人。貴在參究、追尋、問討。若是上根利智之士。便能直下承當。倘或鈍根漸次之人。必須先要念佛。待念到不念而念。念而不念。再向無念之中起一參究。且看這個“念佛是誰”。要看“誰”字話頭者。先當以念佛為緣起。後以參禪為究竟。緣念佛而參禪。是故名曰禪淨並修。
    古人曾有譬喻雲。念佛之人。如母子相憶。自然相近親。母喻所念佛。子喻能念人。能念之人。即有情身心。所念之佛。即是自性彌陀。自性彌陀並有情身心。不隔絲毫。能念之人與所念之佛。無二無別。須要長久用心。精練純熟。打成一片。或口念。或心念。或有念。或無念。念至念念相續。無有間斷。向這裏參究。若能得個入處。通一消息。始知禪淨不二。庶幾念佛有益。方不負一七辛苦。即今佛七將終。諸位還有得入處。通消息者麽?如其有者。須要自己承認得當。其或未然。還要認真念佛!
 
    念佛貴在一心
    一九三三年福建功德林佛七開示。勝進法師命署燁居士記錄
    當民國廿二年春季。閩省福建功德林居士。發起佛七時。至第三日。虛老和尚。由鼓山湧泉寺下省公幹。順途到功德林慰問大眾。剛好佛七止靜默念。大眾一聞虛公老和尚駕到。大半離座迎接。叩頭禮足。
當時虛老和尚大喝一聲說。“你們學佛好多年。今天對這樣嚴肅佛七道場。給你倒插法幢了。佛法的門中。無論是禪是淨。貴在六根門頭用事。掉舉與昏沈。都是失念的病源。你們記得麽。彌陀經中說過。假如一日。二日。三日。甚至於七日。都一心不亂。那個人在臨命終的時候。阿彌陀佛與諸聖眾。現在他的麵前。接引往生。現在你們諸位能不能一心不亂。如果一心不亂。怎樣會聽到老僧到來。如果一心不定。念到阿彌陀佛現身到來。你也不認識。他是佛是魔。你還不認識。是定是亂。也弄不清楚。那前途危險。真是可憐。可憐。”
  大眾給他教訓一番。都不知道怎樣是好。到佛七場中開靜了。虛公老和尚就同大家入殿禮佛。向大家開示說:
    “你們打佛七。貴在一心。如果心不一。東看西聽。這樣的念佛。就是念到彌勒下生。還是業障纏身。佛法世法。都是一樣。世法無心。尚且不可以。何況佛法呢。念佛的人。從頭到尾。要綿綿密密。一字一字。一句一句不亂的念去。佛來也這樣念。魔來也這樣念。念到風吹不入。雨打不濕。這樣才有成功的日子。為甚麽呢。佛者是覺也。既然能覺悟。自然知道用力專心念去。魔者是惱也。惱害眾生慧命。知道他惱害慧命。當然更加用力專心去降伏他。所以當能夠覺時。就是見佛。如果遇害。就是著魔。現在佛七場中。如果坐在本位不動。繼續念下去的各位居士。算是見著佛了。你們叩頭接我的有幾位。你們說接到甚麽。既說不出好處。豈不是虛耗時光。空無所得。豈不是我來惱害你們一心大事。擾亂你們一心淨業。這樣就是你們置我於魔羅邊處了。可歎。世俗人每每不知恭敬三寶。實在可憐。他們有的用甚麽燒豬、雞、魚供養觀音菩薩。既犯了殺戒。又不恭敬。有一次。我在上海時。正遇梅蘭芳在上海演戲。有某居士包一個廂位。花數百元請我看戲。我告訴他說。“八關齋戒弟子。尚且不可看戲。何況我出家的僧人。你請我看戲。無異燒豬供菩薩。”那個人叩頭悔過說。“我今天花了幾百元得到開示。知道敬僧的道理了。”佛法無上。貴在用心。”一句珍重。揖別而去。
    此時各人不敢起身送別。而虛公老和尚也不回頭看看。
    這個佛七。經過虛公老和尚開示之後。所剩下的四天佛七功夫。的確是樣樣照做。其中有一位陳大蓮居士。建甌人。歸依太虛法師。曾任福建省議會議員。在此期佛七的第六天念佛中。看見地上顯出黃金色。很是高興。結七後特地上鼓山。再請虛公老和尚開示。蒙虛老和尚開示說。“這是心到達清淨的表現。切戒生貪念。務須一心念佛。努力精進。自然到家。不能夠有其他希求。要知道圓人說法。沒有一法不圓。任他橫說直說。都是契理契機。”

    念佛與參禪
    一九五二年十二月十七日講於上海佛教界祝願世界和平法會 
    現在這裏的和平法會。已舉行幾天了。這是很稀有難得的。今天葦舫法師、妙真和尚、趙樸初、李思浩、方子藩居士等。均要虛雲出來與各位說法。我想趁這個因緣。把念佛與參禪的關係隨便談談。以便給初發心學佛的人作個參考。今天是和平法會念佛壇開始的一天。本是由妙真和尚來講的。他很客氣的不講。故由虛雲出來與諸位談談。
    我們人生住在娑婆世界裏。猶如在苦海中。因此沒有一個人不想脫離苦海的。但脫離生死苦海。便需佛法。佛法的真諦。嚴格的說起來。是無法可說。那有言語文字形相呢。《楞嚴經》說。“但有言說。都無實義。”可是。為接引一般各種根機不同的眾生。致有無量的法門。在中國的佛法。有人分出為禪、教、律、淨與密宗五派。這在老參飽學的人。是無所謂的。因他已了解佛教的真理。決無差異的。而在一般初入學佛的人。便發生許多意見。每每分宗啦、教啦等等。並且讚彼毀此。有損法化。要知道一個話頭。或一句佛號。都是方便的。不是究竟的。真是功夫用到家的人。是用不著他的。為甚麽。因為動靜一如。好比月印千江。處處明顯。無有障礙。障礙者。如天空裏的浮雲。水裏的汙泥。若有障礙。則月雖明而不顯。水雖清而不現。我們修行的人。如果能體解這個道理。了解自心如秋月。不向外馳求。返照回光。一念無生。了無所得。那有甚麽名相差別呢。隻因無量劫來。妄想執著。習氣深重。以致釋尊說法有四十九年。談經約三百餘會。但這些法門最大的目的。無非是治療各種眾生不同的貪、瞋、癡、慢等習氣毛病。若能遠離這些。你即是佛。那有眾生的差別呢。古人說。“方便有多門。歸元無二路。”也是這個道理。
    現在的佛法。比較盛行的。是淨土與禪宗。但一般僧眾。都忽略了戒律。這是不合理的。因為佛法的根本要義。乃是戒、定、慧三字。如鼎三足。缺一不可。這是我們每個學佛的人。應特別注意的。
    禪宗。是世尊在靈山會上拈花示眾。唯有迦葉尊者破顏微笑。稱為心心相印。教外別傳。為佛法的命脈。而念佛的淨土。和看經持咒等的法門。都是了生脫死的佛法。有人說。禪宗是頓超的。念佛持咒是漸次的。是的。這不過是名相上的差別。實際上是無二致的。六祖大師說。“法無頓漸。見有遲疾。”我認為佛法的每個法門。皆可修持。你與那一法門相宜。便修持那一法門。切不可讚此毀彼。妄想執著。而最重要的。還是戒律的遵守。近來有出家人。不但自己不嚴守戒律。還說持戒是執著。那種高調。是多麽危險。
    心地法門的禪宗。自迦葉尊者後。輾轉相傳。從印度傳到中國六祖惠能大師。都稱為正法流傳。盛極一時。律宗以優波離尊者為首。他承受了世尊的囑咐。要我們末世的眾生。以戒為師。在毱多尊者後。發揚為五部律。我國的南山老人道宣律師依曇無德部。製疏奉行。稱為中興律祖。天台北齊老人。觀龍樹《中觀論》。發明了心地。杜順老人以《華嚴經》為主。建立了賢首宗。遠公提倡淨土。九祖相承。在永明後。曆代祖師。大都以禪宗弘揚淨土。水乳相融。雖然諸宗紛起。究竟不離拈花命脈。足見禪淨關係的密切了。更可見古人弘揚佛法的婆心了。至於密宗。是由不空尊者。金剛智等傳入中國。經一行禪師等努力。才發揚光大的。但這些都是佛法。應當互相揚化。不得分別庭戶。自相摧殘。若彼此角立互攻。便不體解佛祖的心意了。
古人說法。大都拾葉止啼。趙州老人說。“佛字我不喜聞。”又說。“念一句佛號。漱口三日。”因此。有一般不識先人的苦心者。便說念佛是老太婆做的事。或說參禪是空亡外道。總之。說自己的是。談他人之非。爭論不已。這不僅違背佛祖方便設教的本懷。且給他人以攻擊的機會。妨礙佛教前途的發展至深且钜。因此。虛雲特別提出。希望各位老參及初發心的道友們。再不可這樣下去。如果再這般下去。便是佛教的死路一條。須知條條大路通長安的道理。學佛的人。應多看看永明老人的《宗鏡錄》和《萬善同歸集》等。念佛的人。亦應了解《大勢至菩薩念佛圓通章》。要認識自性淨土。舍妄歸真。勿得向外別求。如果我們能體會到這種真理。隨他說禪也好。談淨也好。說東方也去得。說西方也去得。乃至說有也可。說無也可。到這時。一色一香。無非中道了義。自性彌陀。唯心淨土。當下即是。那有許多葛藤。《楞嚴經》說。“但盡凡心。別無聖解。”如能這般做到。斷除妄想、執著、習氣。即是菩薩佛祖。否則還是凡夫眾生。
    念佛的人。也不應太執著。否則。還成了毒藥。我們現在念阿彌陀佛的名號。是因我們無始以來的習氣深厚。妄想難除。故借這一句佛號。來做個拄杖子。念念不忘。久而久之。則妄念自除。淨土自現。何須他求呢。
 
    老實念佛
    壬辰一九五二年十二月廿一日講於印光大師生西十二周年紀念
    今天是印光老法師生西十二周年紀念。各位都是他的弟子。在這裏聚集一堂。飲水思源。追念師父。在佛法的道理上。師是法身父母。紀念師父。便是對法身父母的孝思。較之世間小孝。更有意義。回憶我第一次與印光老法師相見。是光緒廿年在普陀山。那時是化聞和尚請他在前寺講《阿彌陀經》。自從講完了經。他便在寺中閱藏。二十餘年。從未離開一步。隻是閉戶潛修。所以他了解教義極深。他雖深通教義。卻以一句“阿彌陀佛”為日常行持。絕不覺得自己深通經教。便輕視念佛法門。佛所說法。無一法不是療治眾生的病苦。念佛法門。名為阿伽陀藥。總治一切病。但無論修何種法門。都要信心堅固。把得住。行得深。方能得圓滿的利益。信心堅固。持咒可成。參禪可成。念佛可成。都是一樣。若信根不深。隻憑自己的微小善根。薄學智慧。或記得幾個名相。幾則公案。便胡說亂道。談是論非。隻是增長業習。到生死關頭。依舊循業流轉。豈不可悲。各位是印光老法師的弟子。今天紀念他。便是紀念他的真實行持。他腳踏實地的真修。實足追蹤古德。他體解《大勢至菩薩念佛圓通章》的深理。依之起修。得念佛三昧。依之弘揚淨土。利益眾生。數十年如一日。不辭勞瘁。在今日確實沒有。真實修行的人。不起人我分別見。以一聲佛號為依持。朝也念。暮也念。行也念。坐也念。二六時中。念念不忘。綿綿密密。功夫熟處。彌陀淨境現前。無邊利益。自可親得。隻要信心堅定。心不堅。萬事不能成。若今日張三。明日李四。聽人說參禪好。便廢了念佛的功夫去參禪。聽人說學教好。又廢參學教。學教不成。又去持咒。頭頭不了。賬賬不清。不怨自己信心不定。卻說佛祖欺哄眾生。謗佛謗法。造無間業。因此。我勸大眾。要堅信淨土法門的利益。隨印光老法師學“老實念佛”。立堅固誌。發勇猛心。以西方淨土為終身大事。
參禪與念佛。在初發心的人看來是兩件事。在久修的人看來是一件事。參禪提一句話頭。橫截生死流。也是從信心堅定而來。若話頭把持不住。禪也參不成。若信心堅定。死抱著一句話頭參去。直待茶不知茶。飯不知飯。功夫熟處。根塵脫落。大用現前。與念佛人功夫熟處。淨境現前。是一樣的。到此境界。理事圓融。心佛不二。佛如眾生如。一如無二如。差別何在。諸位是念佛的。我希望大家以一句佛號為自己一生的依靠。老老實實念下去!
 
    示林光前寬耀居士
    人人念佛皆成佛。動靜閑忙莫變差。
    念到一心不亂處。眾生家是法王家。

    雲居山方便開示(一九五五年)
    閏三月十一日開示
    釋迦如來說法四十九年。談經三百餘會。歸攝在三藏十二部中。三藏者、經藏、律藏、論藏是也。三藏所詮。不外戒、定、慧三學。經詮定學。律詮戒學。論詮慧學。再約而言之。則“因果”二字。全把佛所說法包括無餘了。“因果”二字。是一切聖凡。世間出世間。都逃不了的。因。是因緣。果。是果報。譬如種穀。以一粒穀子為因。以日光風雨為緣。結實收獲為果。若無因緣。決無結果也。一切聖賢之所以為聖賢者。其要在於明因識果。明者。了解義。識者。明白義。凡夫畏果。菩薩畏因。凡夫隻怕惡果。不知惡果起於惡因。平常任意胡為。以圖一時快樂。不知樂是苦因。菩薩則不然。平常一舉一動。謹身護持。戒慎於初。既無惡因。何來惡果。縱有惡果。都是久遠前因。既屬前因種下。則後果難逃。故感果之時。安然順受。毫無畏縮。這就叫明因識果。例如古人安世高法師。累世修持。首一世為安息國太子。舍離五欲出家修道。得宿命通。知前世欠人命債。其債主在中國。於是航海而來。到達洛陽。行至曠野無人之境。忽覿麵來一少年。身佩鋼刀。遠見法師。即怒氣衝衝。近前未發一言。即拔刀殺之。法師死後。靈魂仍至安息國投胎。又為太子。迨年長。又發心出家。依然有宿命通。知今世尚有命債未還。債主亦在洛陽。於是重來。至前生殺彼身命者家中借宿。飯罷。問主人曰。“汝認識我否。”答曰。“不識。”又告曰。“我即為汝於某年某月某日。在某曠野中所殺之僧是也。”主人大驚。念此事無第三者能知。此僧必是鬼魂來索命。遂欲逃遁。僧曰。“勿懼。我非鬼也。”即告以故。謂“我明日當被人打死。償宿生命債。故特來相求。請汝明日為我作證。傳我遺囑。說是我應還他命債。請官不必治誤殺者之罪。”說畢各自安睡。次日。同至街坊。僧前行。見僧之前。有一鄉人挑柴。正行之間。前頭之柴忽然墮地。後頭之柴隨亦墮下。扁擔向後打來。適中僧之腦袋。立即斃命。鄉人被擒送官。訊後。擬定罪。主人見此事與僧昨夜所說相符。遂將僧遺言向官陳述。官聞言。相信因果不昧。遂赦鄉人誤殺之罪。其僧靈魂複至安息國。第三世又投胎為太子。再出家修行。即世高法師也。因此可知雖是聖賢。因果不昧。曾種惡因。必感惡果。若明此義。則日常生活逢順逢逆。苦樂悲歡一切境界。都有前因。不在境上妄生憎愛。自然能放得下。一心在道。甚麽無明貢高習氣毛病。都無障礙。自易入道了。
 
    閏三月十二日開示
    古人為生死大事。尋師訪友。不憚登山涉水勞碌奔波。吾人從無始來。被妄想遮蓋。塵勞縛著。迷失本來麵目。譬如鏡子。本來有光明。可以照天照地。但被塵垢汙染埋沒了。就不見光明。今想恢複原有光明。隻要用一番洗刷磨刮功夫。其本有光明。自會顯露出來。吾人心性亦複如是。上與諸佛無二無別。無欠無餘。何以諸佛早已成佛。而你我現在還是生死苦海的凡夫呢。隻因我們這心性。被妄想煩惱種種習氣毛病所埋沒。這心性雖然與佛無異。也不得受用。今你我既已出家。同為佛子。要想明心見性。返本還原的話。非下一番苦功夫不可。古人千辛萬苦。參訪善知識。即為要明己躬下事。現在已是末法。去聖時遙。佛法生疏。人多懈怠。所以生死不了。今既知自心與佛相同。就應該發長遠心。堅固心。勇猛心。慚愧心。二六時中。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朝如斯。夕如斯。努力辦道。不要錯過時光。
 
    閏三月十三日開示
    古人說。“若論成道本來易。欲除妄想真個難。”道者。理也。理者。心也。心佛眾生。三無差別。人人本具。個個現成。在聖不增。在凡不減。若人識得心。大地無寸土。一切世出世間。若凡若聖。本來是空。何生死之有呢。故曰成道本來易。此心體雖然妙明。但被重重妄想所蓋覆。光明無由顯現。而欲除此妄想就不容易了。妄想有二種。一者輕妄。二者粗妄。又有有漏妄想與無漏妄想之分。有漏者。感人天苦樂果報。無漏者。可成佛作祖。了生脫死。超出三界。粗妄想感地獄餓鬼畜生三途苦果。輕妄想就是營作種種善事。如念佛、參禪、誦經、持咒、禮拜、戒殺放生等等。粗妄想與十惡業相應。意起貪、瞋、癡。口作妄言、綺語、惡口、兩舌。身行殺、盜、淫。這是身口意所造十惡業。其中輕重程度。猶有分別。即上品十惡墮地獄。中品十惡墮餓鬼。下品十惡墮畜生。總而言之。不論輕妄粗妄。皆是吾人現前一念。而十法界都是這一念造成的。所謂“一切唯心造”也。若就本分來講。吾人本地風光。原屬********。纖塵不染的。粗妄固不必言。即或稍有輕妄。亦是生死命根未斷。現在既說除妄想。就要借重一句話頭或一聲佛號。作為敲門瓦子。以輕妄製伏粗妄。以毒攻毒。先將粗妄降伏。僅餘輕妄。亦能與道相應。久久磨煉。功純行極。最後輕妄亦不可得了。我們個個人都知道妄想不好。要斷妄想。但又明知故犯。仍然打妄想。跟習氣流轉。遇著逆境。還是打無明。甚至好吃懶做。求名貪利。思淫欲等等妄想都打起來了。既明知妄想不好。卻又放它不下。是甚麽理由呢。因為無始劫來。習氣熏染濃厚。遂成習慣。如狗子喜歡吃糞相似。你雖給它好飲食。它聞到糞味仍然要吃糞的。這是習慣成性也。古來有一則公案。說明古人怎樣直截斷除妄想的。大梅山法常禪師。初參馬祖。問。“如何是佛。”祖曰。“即心即佛。”師大悟。遂往四明梅子真舊隱縛茅住靜。祖聞師住山。乃令僧問“和尚見馬大師得個甚麽便住此山。”師曰。“大師向我道。“即心即佛。”我便向這裏住。”僧曰。“大師近日佛法又別。”師曰。“作麽生。”曰。“又道非心非佛。”師曰。“這老漢惑亂人未有了日。任他非心非佛。我隻管即心是佛。”其僧回舉似馬祖。祖曰。“梅子熟也。”古來祖師作為。如何直截了當。無非都是教人斷除妄想。
現在你我出家。行腳參學。都是因為生死未了。就要生大慚愧心。發大勇猛心。不隨妄想習氣境界轉。“假使熱鐵輪。於我頂上旋。終不以此苦。退失菩提心。”菩提即覺。覺即是道。道即妙心。當知此心本來具足圓滿。無稍欠缺。今須向自性中求。要自己肯發心。如自己不發心。就是釋迦如來再出世。恐怕也不能奈你何。在二六時中。莫分行住坐臥動靜。一相本自如如。妄想不生。何患生死不了。若不如此。總是忙忙碌碌。從朝至暮。從生到死。空過光陰。雖說修行一世。終是勞而無功。臘月三十到來。臨渴掘井。措手不及。悔之晚矣。我說的雖是陳言。但望大家各自用心體會這陳言罷!

    閏三月十四日開示
    《楞嚴經》雲。“若能轉物。即同如來。”謂一切聖賢。能轉萬物。不被萬物所轉。隨心自在。處處真如。我輩凡夫。因為妄想所障。所以被萬物所轉。好似牆頭上的草。東風吹來向西倒。西風吹來向東倒。自己不能做得主。有些人終日悠悠忽忽。疏散放逸。心不在道。雖做功夫。也是時有時無。斷斷續續。常在喜怒哀樂、是非煩惱中打圈子。眼見色。耳聞聲。鼻嗅香。舌嚐味。身覺觸。意知法。六根對六塵。沒有覺照。隨他青黃赤白。老少男女。亂轉念頭。對合意的。則生歡喜貪愛心。對逆意的。則生煩惱憎惡心。心裏常起妄想。其輕妄想。還可以用來辦道做好事。至若粗妄想。則有種種不正邪念。滿肚穢濁。烏七八糟。這就不堪言說了。白雲端禪師有頌曰。“若能轉物即如來。春暖山花處處開。自有一雙窮相手。不曾容易舞三台。”又《金剛經》雲。“應如是降伏其心。”儒家亦有“心不在焉。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食而不知其味”的說法。儒家發憤。尚能如此不被物轉。我們佛子。怎好不痛念生死。如救頭燃呢。應須放下身心。精進求道。於動用中磨煉考驗自己。漸至此心不隨物轉。則功夫就有把握了。
    做功夫不一定在靜中。能在動中不動。才是真實工夫。明朝初年。湖南潭州有一黃鐵匠。以打鐵為生。人皆呼為黃打鐵。那時正是朱洪武興兵作戰的時候。需要很多兵器。黃打鐵奉命趕製兵器。日夜不休息。有一天。某僧經過他家。從之乞食。黃施飯。僧吃畢。謂曰。“今承布施。無以為報。有一言相贈。”黃請說之。僧曰。“你何不修行呢。”黃曰。“修行雖是好事。無奈我終日忙忙碌碌。怎能修呢。”僧曰。“有一念佛法門。雖在忙碌中還是一樣修。你能打一錘鐵。念一聲佛。抽一下風箱。也念一聲佛。長期如此。專念南無阿彌陀佛。他日命終。必生西方極樂世界。”黃打鐵遂依僧教。一麵打鐵。一麵念佛。終日打鐵。終日念佛。不覺疲勞。反覺輕安自在。日久功深。不念自念。漸有悟入。後將命終。預知時至。遍向親友辭別。自言往生西方去也。到時把家務交代了。沐浴更衣。在鐵爐邊打鐵數下。即說偈曰。“叮叮當當。久煉成鋼。太平將近。我往西方。”泊然化去。當時異香滿室。天樂鳴空。遠近聞見。無不感化。我們現在也是整天忙個不休息。若能學黃打鐵一樣。在動用中努力。又何患生死之不了呢。
    我以前在雲南雞足山。剃度具行出家的事。說給大家聽聽。具行未出家時吸煙喝酒。嗜好很多。一家八口。都在祝聖寺當小工。後來全家出家。他的嗜好全都斷除了。雖然不識一字。但很用功。《早晚課誦》、《普門品》等。不數年全能背誦。終日種菜不休息。夜裏拜佛拜經。不貪睡眠。在大眾會下。別人歡喜他。他不理會。厭惡他。他也不理會。常替人縫衣服。縫一針。念一句“南無觀世音菩薩”。針針不空過。後朝四大名山。閱八年。再回雲南。是時我正在興建雲棲寺。他還是行苦行。常住大小事都肯幹。甚麽苦都願意吃。大眾都歡喜他。臨命終時。將衣服什物變賣了。打齋供眾。然後向大眾告辭。一切料理好了。在四月時收了油菜籽。他將幾把禾稈。於雲南省雲棲下院勝因寺後園自焚化去。及被人發覺。他已往生去了。其身上衣袍鉤環雖皆成灰。還如平常一樣沒有掉落。端坐火灰中。仍然手持木魚引磬。見者都歡喜羨歎。他每天忙個不休息。並沒有忘記修行。所以生死去來。這樣自由。動用中修行。比靜中修行。還易得力。

    閏三月二十一日開示
    古人修行。道德高上。感動天龍鬼神。自然擁護。因為道德是世上最尊貴的。所以說。“道高龍虎伏。德重鬼神欽。”鬼神和人。各有各的法界。各有所尊。何以諸天鬼神會尊敬人法界呢。本來靈明妙性。不分彼此。同歸一體的。因為無明不覺。昧了真源。則有四聖六凡十法界之分。如果要從迷到悟。返本還原。則各法界的覺悟程度亦各不相同。人法界中。有覺有不覺。知見有邪有正。諸天鬼神皆然。人法界在六凡中。超過其他五法界。因為六欲天耽愛女色。忘記修行。四禪天單耽禪味。忘其明悟真心之路。四空天則落偏空。忘正知見。修羅好瞋。地獄鬼畜苦不堪言。皆無正念。那能修行。人道苦樂不等。但比他界則易覺悟。能明心見性。超凡入聖。諸天鬼神雖有神通。都尊重有道德的人。其神通福報大小不同。皆慕正道。
元圭禪師在中嶽龐塢住茅庵。曾為嶽神授戒。如《景德傳燈錄》所載。一日有異人者。峨冠衿褶而至。從者極多。輕步舒徐。稱謁大師。師睹其形貌。奇偉非常。乃諭之曰。“善來仁者。胡為而至。”彼曰。“師寧識我耶。”師曰。“吾觀佛與眾生等。吾一目之。豈分別耶。”彼曰。“我此嶽神也。能生死於人。師安得一目我哉。”師曰。“吾本不生。汝焉能死。吾視身與空等。視吾與汝等。汝能壞空與汝乎。苟能壞空及壞汝。吾則不生不滅也。汝尚不能如是。又焉能生死吾耶。”神稽首曰。“我亦聰明正直於餘神。詎知師有廣大之智辯乎。願授以正戒。令我度世。”師曰。“汝既乞戒。即得戒也。所以者何。戒外無戒。又何戒哉。”神曰。“此理也。我聞茫昧。止求師戒我身為門弟子。”師即張座秉爐。正幾曰。“付汝五戒。若能奉持。即應曰能。不能即曰否。”神曰。“謹受教。”師曰。“汝能不淫乎。”曰。“亦娶也。”師曰。“非謂此也。謂無羅欲也。”曰。“能。”師曰。“汝能不盜乎。”曰。“何乏我也。焉有盜取哉。”師曰。“非謂此也。謂饗而福淫。不供而禍善也。”曰。“能。”師曰。“汝能不殺乎。”曰。“實司其柄。焉曰不殺。”師曰。“非謂此也。謂有濫誤疑混也。”曰。“能。”師曰。“汝能不妄乎。”曰。“我正直。焉能有妄乎。”師曰。“非謂此也。謂先後不合天心也。”曰。“能。”師曰。“汝能不遭酒敗乎。”曰。“能。”師曰。“如上是謂佛戒也。”又言。“以有心奉持。而無心物執。以有心為物。而無心想身。能如是。則先天地生不為精。後天地死不為老。終日變化而不為動。畢竟寂默而不為休。悟此。則雖娶非妻也。雖饗非取也。雖柄非權也。雖作非故也。雖醉非惛也。若能無心於萬物。則羅欲不為淫。福淫禍善不為盜。濫誤疑混不為殺。先後違天不為妄。惛妄顛倒不為醉。是謂無心也。無心則無戒。無戒則無心。無佛無眾生。無汝及無我。無汝孰為戒哉。”神曰。“我神通亞佛。”師曰。“汝神通十句。五能五不能。佛則十句。七能三不能。”神悚然避席跪啟曰。“可得聞乎。”師曰。“汝能戾上帝東天行而西七曜乎。”曰。“不能。”師曰。“汝能奪地祗融五嶽而結四海乎。”曰。“不能。”師曰。“是謂五不能也。佛能空一切相成萬法智。而不能滅定業。佛能知群有性窮億劫事。而不能化導無緣。佛能度無量有情。而不能盡眾生界。是謂三不能也。定業亦不牢久。無緣亦謂一期。眾生界本無增減。且無一人能主有法。有法無主是謂無法。無法無主。是謂無心。如我解佛。亦無神通也。但能以無心通達一切法爾。”神曰。“我誠淺昧。未聞空義。師所授戒。我當奉行。今願報慈德。效我所能。”師曰。“吾觀身無物。觀法無常。塊然更有何欲。”神曰。“師必命我為世間事。展我小神功。使已發心、初發心、未發心、不信心、必信心五等人。自我神蹤知有佛、有神、有能、有不能、有自然、有非自然者。”師曰。“無為是。無為是。”神曰。“佛亦使神護法。師寧隳叛佛耶。願隨意垂誨。”師不得已而言曰。“東岩寺之障。莽然無樹。北岫有之。而背非屏擁。汝能移北樹於東嶺乎。”神曰。“已聞命矣。然昏夜間。必有喧動。願師無駭。”即作禮辭去。師門送而且觀之。見儀衛逶迤。如王者之狀。嵐靄煙霞。紛綸間錯。幢幡環佩。淩空隱沒焉。其夕果有暴風吼雷。奔雲震電。棟宇搖蕩。宿鳥聲喧。師謂眾曰。“勿怖。勿怖。神與我契矣。”詰旦和霽。則北岩鬆栝。盡移東嶺。森然行植。師謂其徒曰。“吾歿後無令外知。若為口實。人將妖我。”
    觀此嶽神雖有神通。還不及有道德的人。這就是德重鬼神欽。沒有道德的人。要被鬼神管轄。受其禍害。要有道德。就要明心見性。自然會感動鬼神了。
    古來禪師大德。驚天動地。白鹿銜花。青猿獻果。天魔外道諸仙鬼神。都來歸依。如真祖師歸依觀音。財神歸依普賢。洞賓仙師歸依黃龍。王靈官歸依地藏。文昌歸依釋迦牟尼佛等等。所以宋朝仁宗皇帝的《讚僧賦》說。“夫世間最貴者。莫如舍俗出家。若得為僧。便受人天供養。作如來之弟子。為先聖之宗親。出入於金門之下。行藏於寶殿之中。白鹿銜花。青猿獻果。春聽鶯啼鳥語。妙樂天機。夏聞蟬噪高林。豈知炎熱。秋睹清風明月。星燦光耀。冬觀雪嶺山川。蒲團暖坐。任他波濤浪起。振錫杖以騰空。假饒十大魔軍。聞名而歸正道。板響雲堂赴供。鍾鳴上殿諷經。般般如意。種種現成。生存為人天之師。末後定歸於聖果矣。”偈曰。“空王佛弟子。如來親眷屬。身穿百衲衣。口吃千鍾粟。夜坐無畏床。朝睹彌陀佛。朕若得如此。千足與萬足。”這篇讚文。我們要拿它來比照一下。看那一點與我們相應。那一點我們還做不到。如果每句話都與我相符。就能受鬼神尊重。假如波濤浪起。而不能振錫杖以騰空。無明一起。就鬧到天翻地覆。那就慚愧極了。十大魔軍。就在般般不如意。種種不現成處。能降伏它。則五嶽鬼神。天龍八部。都尊敬你了。
 
    閏三月二十四日開示
    這幾天有幾位同參道友。發心要把我說的話記錄下來。我看這是無益之事。佛的經典。祖師的語錄。其數無量。都沒有人去看。把我這東扯西拉的話。流傳出去。有甚麽用呢。佛教傳入中國至今。流傳的經律論和注疏語錄等典章為數不少。最早集成全藏。始於宋太祖開寶四年(971)。命張從信往四川雇工開雕。至太宗太平興國八年(983)。凡曆十三年而告成。號為蜀版《大藏經》。世稱為北宋本。最為精工。惜久已散佚。此後宋朝續刻大藏經四次。最末一次。係理宗紹定四年(1231)。於磧砂之延聖院開雕藏經。至元季方告成。世稱為磧砂版。此藏見者尤少。惟陝西西安開元臥龍兩寺猶存孤本。尚稱完璧。於是朱慶瀾等發起影印。並於民國二十一年(1932)。在上海組織影印宋版藏經會。籌劃款項。積極進行。先派人赴陝西點查冊數。計共六千三百十卷。所殘缺者僅一百餘卷。以北京鬆坡圖書館所貯之宋《思溪藏》殘本補之。不足又托我將鼓山湧泉寺《磧砂藏》內《大般若經》、《涅槃經》和《寶積經》補足之。於是這湮沒數百年之瑰寶。遂又流通於全國矣。但本子和帳簿一樣。翻閱不便。這是缺點。明代紫柏老人。發起刻方冊佛經。嘉興版方冊經書流通後。閱者稱便。最近杭州錢寬慧、秦寬福兩人。看見僧人賣經書給老百姓做紙用。他們便發心。遇到這些經書就盡力購買。寄來雲居。我山現有《磧砂藏》、《頻伽藏》和這些方冊經書。已經足夠翻閱的了。本來一法通時法法通。不在乎多看經典的。看藏經。三年可以看完全藏。就種下了善根佛種。這樣看藏經。是走馬觀花的看。若要有真實受用。就要讀到爛熟。讀到過背。以我的愚見。最好能專讀一部《楞嚴經》。隻要熟讀正文。不必看注解。讀到能背。便能以前文解後文。以後文解前文。此經由凡夫直到成佛。由無情到有情。山河大地。四聖六凡。修證迷悟。理事因果戒律。都詳詳細細的說盡了。所以熟讀《楞嚴經》很有利益。
    凡當參學。要有三樣好。第一要有一對好眼睛。第二要有一雙好耳朵。第三要有一副好肚皮。好眼睛就是金剛正眼。凡見一切事物。能分是非。辨邪正。識好歹。別凡聖。好耳朵就是順風耳。甚麽話一聽到都知道他裏麵說的甚麽門堂。好肚皮就是和彌勒菩薩的布袋一樣。一切好好歹歹所見所聞的。全都裝進袋裏。遇緣應機。化生辦事。就把所見所聞的從袋裏拿出來。作比較研究。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就有所根據了。你我要大肚能容撐不破。大布袋裝滿東西。不是準備拿來作吹牛皮用的。不要不會裝會。猖狂胡說。
    昨夜舉溈山老人的話。“出言須涉於典章。談論乃旁於稽古。”所以典章不可不看。看典章會有受用。我胡言亂語。拿不出半句好話來。少時雖愛看典章。拿出來隻供空談。實在慚愧。世上流傳的《西遊記》、《目連傳》。都是清濁不分是非顛倒。真的成假。假的成真。《目連傳》說目連尊者。又扯到《地藏經》去。把地藏變成目連等等。都是胡說。玄奘法師有《大唐西域記》。內容所說都是真實話。惟世間流傳的小說《西遊記》。說的全是鬼話。這部書的來由是這樣的。北京白雲寺白雲和尚講《道德經》。很多道士聽了都做了和尚。長春觀的道士就不願意了。以後打官司。結果長春觀改為長春寺。白雲寺改為白雲觀。道士做一部《西遊記》小說罵佛教。看《西遊記》的人要從這觀點出發。就處處都看出他的真相。最厲害的是唐僧取經回到流沙河。全部佛經都沒有了。隻留得“南無阿彌陀佛”六個字。這就把玄奘法師翻譯出來的佛經全部抹煞了。世人相信這部假的《西遊記》。而把真的《西域記》埋沒了。針對《西遊記》而作的一部《封神榜》。是和尚罵道士的。從這觀點看它。就看出處處都是罵道士的。譬如說道士修仙必有劫數。要捱刀刃。看這兩部小說。如果不明白它是佛道相罵的關係。便會認假為真。所以看書要明是非。辨邪正。白蛇傳說水浸金山寺的故事。儒書中有載。佛書中沒有。可見不是事實。金山現在還看得到法海洞。小說又把它拉到雷鋒塔和飛來峰上去。更是無稽之談。還有相傳說高峰禪師有一個半徒弟。斷崖是一個。中峰是半個。這故事典章中沒有記載。古人的《釋氏稽古略》、《禪林寶訓》、《弘明集》、《輔教編》和《楞嚴經》可以多看。開卷有益。
 
    閏三月二十六日開示
    佛法教典所說。凡講行持。離不了信、解、行、證四字。經雲。“信為道源功德母。”信者。信心也。《華嚴經》上菩薩位次。由初信到十信。信個甚麽呢。信如來妙法。一言半句。都是直指人心。見性成佛的言語。千真萬確。不能改易。修行人但從心上用功。不向心外馳求。信自心是佛。信聖教語言。不妄改變。解者。舉止動念。二諦圓融。自己會變化說法。盡自己心中流出。放大光明。照見一切。這就是解。雖然明白了。不行也不成功。所以要口而誦。心而惟。心口相應。不相違背。不要口上說得錦上添花。滿肚子貪瞋癡慢。這種空談。決無利益。心惟是甚麽呢。凡有言語。依聖教量。舉止動念。不越雷池一步。說得行得。才是言行無虧。若說得天花亂墜。所做男盜女娼。不如不說。行有內行外行。要內外相應。內行斷我法二執。外行萬善細行。證者。實證真常。有信。有解。沒有行就不能證。這叫發狂。世上說法的人多如牛毛。但行佛法的。不知是那個禪師法師。甚麽人都有一些典章注解。如《心經》、《金剛經》、《八識規矩頌》。乃至《楞嚴經》等。其中有些人隻是要鼻孔。雖然注了甚麽經。而行持反不如一個俗人。說食不飽。動作行為。有內行外行之分。內行要定慧圓融。外行在四威儀中嚴守戒法。絲毫無犯。這樣對自己有受用。並且以身作則。可以教化人。教化人不在於多談。行為好。可以感動人心。如《怡山文》所說“若有見我相。乃至聞我名。皆發菩提心。永出輪回苦。”你行為好。就是教化他。不要令人看到你的行為不好。而生退悔心。這會招墮無益。
    牛頭山法融禪師。在幽棲寺北岩石室住靜。修行好。有百鳥銜花之異。唐貞觀中。四祖遙觀此山氣象。知有異人。乃躬自尋訪。問寺僧曰。“此間有道人否。”僧曰。“出家兒那個不是道人。”祖曰。“阿那個是道人。”僧無對。別僧曰。“此去山中十裏許。有一懶融。見人不起亦不合掌。莫是道人麽。”祖遂入山。見師端坐自若。曾無所顧。祖問曰。“在此作甚麽。”師曰。“觀心。”祖曰。“觀是何人。心是何物。”師無對。便起作禮。曰。“大德高棲何所。”祖曰。“貧道不決所止。或東或西。”師曰。“還識道信禪師否。”祖曰。“何以問他。”師曰。“響德滋久。冀一禮謁。”祖曰。“道信禪師。貧道是也。”師曰。“因何降此。”祖曰。“特來相訪。莫更有宴息之處否。”師指後麵曰。“別有小庵。”遂引祖至庵所。惟見虎狼之類。祖乃舉兩手作怖勢。師曰。“猶有這個在。”祖曰。“這個是甚麽。”師無語。過一會。祖卻於師宴坐石上書一“佛”字。師睹之悚然。祖曰。“猶有這個在。”師未曉。乃稽首請說真要。祖曰。“夫百千法門。同歸方寸。河沙妙德。總在心源。一切戒門、定門、慧門、神通變化。悉自具足。不離汝心。一切煩惱業障。本來空寂。一切因果皆如夢幻。無三界可出。無菩提可求。人與非人。性相平等。大道虛曠。絕思絕慮。如是之法。汝今已得。更無缺少。與佛何殊。更無別法。汝但任心自在。莫作觀行。亦莫澄心。莫起貪瞋。莫懷愁慮。蕩蕩無礙。任意縱橫。不作諸善。不作諸惡。行住坐臥。觸目遇緣。總是佛之妙用。快樂無憂。故名為佛。”師曰。“心既具足。何者是佛。何者是心。”祖曰。“非心不問佛。問佛非不心。”師曰。“既不許作觀行。於境起時。如何對治。”祖曰。“境緣無好醜。好醜起於心。心若不強名。妄情從何起。妄情既不起。真心任遍知。汝但隨心自在。無複對治。即名常住法身。無有變易。吾受璨大師頓教法門。今付於汝。汝今諦受吾言。隻住此山。向後當有五人達者。紹汝玄化。”牛頭未見四祖時。百鳥銜花供養。見四祖後百鳥不來。這是甚麽道理呢。佛法不可思議境界。天人散花無路。鬼神尋跡無門。有則生死未了。但無又不是。枯木岩前睡覺。一不如法。功夫便白費了。我們就不如古人。想天人送供。天人不管你。因為我們沒有行持。真有行持的人。十字街頭。酒肆淫坊。都是辦道處所。但情不附物。物豈礙人。如明鏡照萬象。不迎不拒。就與道相應。著心迷境。心外見法就不對。我自己也慚愧。還是摩頭不得尾。誰都會說的話。說出來有何用處。佛祖經論。你注我注。注到不要注了。講經說法。天天登報。但看他一眼。是一身狐騷氣。令人退心招墮。所以說法利人。要以身作則。要以身作則嗎?我也慚愧!
 
    閏三月三十日開示
    這幾天我沒有進堂講話。請各位原諒。我不是躲懶偷安。因為身體不好。又沒有行到究竟。隻拿古人的話和大眾互相警策而已。我這幾天不講話。有兩個原因。第一是有病。大家都知道我力不能支。眾人會下講話。不提起氣來。怕大家聽不見。提起氣來。又很辛苦。所以不能來講。第二是說得一尺。不如行得一寸。你我有緣。共聚一堂。但人命無常。朝存夕亡。石火電光。能保多久。空口講白話。對於了生脫死有何用處。縱然有說。無非是先聖前賢的典章。我記性不好。講不完全。就算講的完全。光說不行。也無益處。出言吐語。自己要口誦心惟。要聽的人如渴思飲。這樣則說者聽者都有受用。我業障重。一樣都做不到。古德是過來人。我沒有到古德地位。講了打閑岔。不如不講了。現當末法時代。誰能如古德那樣。在一舉一動、一棒一喝處。披肝見膽。轉凡成聖。
    我十九歲出家。到今百多歲。空過一生。少時不知死活。東飄西蕩。學道悠悠忽忽。未曾腳踏實地。生死到來就苦了。溈山文說。“自恨早不預修。年晚多諸過咎。臨行揮霍。怕怖慞惶。殼穿雀飛。識心隨業。如人負債。強者先牽。心緒多端。重處偏墜。”年輕修行不勇猛。不死心。不放下。在名利煩惱是非裏打滾。聽經、坐香、朝山、拜舍利。自己騙自己。那時年輕。不知好歹。一天跑百幾裏。一頓吃幾個人的飯。忘其所以。所以把寶貴的光陰混過了。而今才悔“早不預修”。老病到來。死不得。活不成。放不下。變為死也苦。活也苦。這就是“年晚多諸過咎”。修行未曾腳踏實地。臨命終時。隨業流轉。如雞蛋殼破了。小雞飛出來。就是“殼穿雀飛。識心隨業。”做得主者。能轉一切物。則四大皆空。否則識心隨業。如人負債一樣。他叫你快還老子的錢。那時前路茫茫。未知何往。才曉得痛苦。但悔之已晚。舉眼所見。牛頭馬麵。不是刀山。便是劍樹。那裏有你說話處。
    同參們。老的比我小。年輕的又都是身壯力健。趕緊努力勤修。打疊前程。到我今天這樣衰老。要想修行就來不及了。我空口講白話。說了一輩子。沒有甚麽意味。少年時候。曾在寧波七塔寺講《法華經》。南北東西。四山五嶽、終南、金山、焦山、雲南、西藏、緬甸、暹羅、印度。到處亂跑。鬧得不休息。那時年輕。可以強做主宰。好爭閑氣。及今思之。都不是的。
    同參道友們!參禪要參死話頭。古人說。“老實修行。接引當前秀。”老實修行。就是參死話頭。抱定一句“念佛是誰”作為根據。勿弄巧妙。巧妙抵不住無常。心堅不變就是老實。一念未生前是話頭。一念已生後是話尾。生不知來。死不知去。就流轉生死。如果看見父母未生以前寸絲不掛。萬裏晴空。不掛片雲。才是做功夫時。
    善用心的人。禪淨不二。參禪是話頭。念佛也是話頭。隻要生死心切。老實修行。抱住一個死話頭。至死不放。今生不了。來生再幹。“生生若能不退。佛階決定可期。”趙州老人說。“汝但究理。坐看三二十年。若不會。截取老僧頭去。”高峰妙祖住死關。雪峰三登投子。九上洞山。趙州八十猶行腳。來雲居參膺祖。趙州比膺祖大兩輩。是老前輩了。他沒有我相。不恥下問。幾十年抱住一個死話頭不改。蓮池大師入京師。同行的二十多人。詣遍融禪師參禮請益。融教以“無貪利。無求名。無攀緣貴要之門。唯一心辦道。”既出。少年者笑曰。“吾以為有異聞。烏用此泛語為。”大師不然曰。“此老可敬處正在此耳。”渠縱訥言。豈不能掇拾先德問答機緣一二。以遮門戶。而不如此者。其所言是其所實踐。舉自行以教人。這是救命丹。若言行相違。縱有所說。藥不對症。人參也成毒藥。你沒有黃金。買不到他的白銀。有黃金就是有正眼。有正眼就能識寶。各自留心省察。看看自己有沒有黃金!
 
    四月初三日開示
    《金剛經》上須菩提問世尊。“善男子。善女人。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雲何應住。雲何降伏其心。”佛說。“應如是住。如是降伏其心。”所謂降者。就是禁止的意思。使心不走作就是降伏其心。所說發菩提心。這個心是人人本具。個個不無的。一大藏教隻說此心。世尊夜覩明星。豁然大悟。成等正覺時。歎曰。“奇哉。一切眾生。皆有如來智慧德相。但以妄想執著。不能證得。”可見人人本來是佛。都有德相。而我們現在還是眾生者。隻是有妄想執著罷了。所以《金剛經》叫我們要如是降伏其心。佛所說法。隻要人識得此心。《楞嚴經》說。“汝等當知。一切眾生。從無始來。生死相續。皆由不知常住真心。性淨明體。用諸妄想。此想不真。故有輪轉。”達摩西來。隻是直指人心。見性成佛。當下了然無事。法海禪師參六祖。問曰。“即心即佛。願垂旨諭。”祖曰。“前念不生即心。後念不滅即佛。成一切相即心。離一切相即佛。”智通禪師看《楞伽經》約千餘遍。不會三身四智。禮六祖求解其義。祖曰。“三身者。清淨法身。汝之性也。圓滿報身。汝之智也。千百億化身。汝之行也。若離本性。別說三身。即名有身無智。若悟三身無有自性。即名四智菩提。”馬祖說。“即心即佛。”三世諸佛。曆代祖師。都說此心。我們修行。也修此心。眾生造業。也由此心。此心不明。所以要修要造。造佛造眾生。一切唯心造。四聖六凡十法界。不出一心。四聖是佛、菩薩、緣覺、聲聞。六凡是天、人、阿修羅、畜生、餓鬼、地獄。這十法界中。佛以下九界都叫眾生。四聖不受輪回。六凡流轉生死。無論是佛是眾生。皆心所造。若人識得心。大地無寸土。那裏來個十法界呢。十法界皆從一念生。一乘任運。萬德莊嚴。是諸佛法界。圓修六度。總攝萬行。是菩薩法界。見局因緣。證偏空理。是緣覺法界。功成四諦。歸小涅槃。是聲聞法界。廣修戒善。做有漏因。是天人法界。愛染不息。雜諸善緣。是人道法界。純執勝心。常懷瞋鬥。是修羅法界。愛見為根。慳貪為業。是畜生法界。欲貪不息。癡想橫生。是餓鬼法界。五逆十惡。謗法破戒。是地獄法界。既然十法界不離一心。則一切修法。都是修心。參禪念佛。誦經禮拜。早晚殿堂。一切細行。都是修心。此心放不下。打無明。好吃懶做等等。就向下墮。除習氣。諸惡莫作。眾善奉行。就向上升。自性本來是佛。不要妄求。隻把貪瞋癡習氣除掉。自見本性清淨。隨緣自在。猶如麥子一樣。把它磨成粉之後。就千變萬化。可以做醬、做麵、做包、做餃、做麻花、做油條。種種式式由你造作。若知是麥。就不被包、餃、油條等現象所轉。餑餑饅頭。二名一實。不要到北方認不得饅頭。到南方認不得餑餑。說來說去。還是把習氣掃清。就能降伏其心。行住坐臥。動靜閑忙。不生心動念。就是降伏其心。認得心是麥麵。一切處無非麵麥。就離道不遠了。
 
    四月初五日開示
    《楞嚴經》雲。“理則頓悟。乘悟並銷。事非頓除。因次第盡。”理者是理性。即人人本心。本來平等之性。天台宗的六即。是圓教菩薩的行位。一理即。是說一切眾生皆有佛性。有佛無佛。性相常住也。凡夫惟於理性與佛均。故雲理即。二名字即。聞說一實菩提之道。於名字中。通達了解。知一切法皆為佛法。一切皆可成佛。三觀行即。心觀明了。理慧相應。所行如所言。所言如所行。四相似即。始入別教所立之十信位。發類似真無漏之觀行。五分證即。始斷一分無明而見佛性。開寶藏。顯真如。名為發心住。此後九住乃至等覺四十一位。分破四十一品無明。分見法性。六究竟即。破第四十二品元品無明。發究竟圓滿之覺智。即妙覺也。理則雖說眾生即佛。佛性人人具足。但不是一步可即。古德幾十年勞苦修行。於理雖已頓悟。還要漸除習氣。因清淨本性染了習氣就不是佛。習氣去了就是佛。既然理即佛了。我們與佛有何分別呢。自己每天想想。佛是一個人。我也是一個人。何以他那麽尊貴。人人敬仰。我們則業識茫茫做不得主。自己也不相信自己。怎能使人相信呢。 
我們與佛不同。其中差別。就是我們一天所作所為。都是為自己。佛就不是這樣。《金光明經》上說。“於大講堂眾會之中。有七寶塔從地湧出。爾時世尊。即從座起。禮拜是塔。菩提樹神白佛言。何因緣故。禮拜是塔。佛言。善女天。我本修行菩薩道時。我身舍利安止是塔。因由是身。令我早成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世尊欲為大眾斷疑網故。說是舍利往昔因緣。阿難。過去之世。有王名曰摩訶羅陀。時有三子。見有一虎。適產七日而有七子。圍繞周匝饑餓窮悴。身體羸瘦命將欲絕。第三王子。作是念言。我今舍身。時已到矣。是時王子。勇猛堪任。作是大願。即自放身。臥餓虎前。即以幹竹。刺頸出血。於高山上。投身虎前。是虎爾時。見血流出。汙王子身。即便舐血。啖食其肉。唯留餘骨。爾時大王摩訶羅陀。及其妃後。悲號涕泣。悉皆脫身服。禦瓔珞。與諸大眾往竹林中。收其舍利。即於此處。起七寶塔。是名禮塔往昔因緣。”你看這是佛的行為和我們不同之處。舍身飼虎。不知有我。我相既除。怎能不成佛呢。
    我慚愧得很。跑了幾十年。還未痛切加鞭。放不下。不講別的。隻看二六時中。遇境逢緣。看打得開打不開。少時在外掛單。不以為然。至今才知錯過了。在教下聽經。聽到講得好的就生歡喜。願跟他學。聽講小座。講得不如法的就看不起人。生貢高心。這就是習氣毛病。在坐香門頭混節令。和尚上堂說法。班首小參。秉拂講開示。好的天天望他講。不好的不願聽。自己心裏就生障礙。其實他講得好。我又學不到行不到。他好與不好。與我何幹。講人長短的習氣難除。上客堂裏閑舂殼子。說那裏過冬那裏過夏。那裏茶飯如何如何。那裏的僧值如何如何。維那和尚如何如何。說這些無聊話。講修行就是假的了。
    名利兩字的關口也難過。常州天寧寺一年發兩次犒勞錢。平常普佛。每堂每人儭錢十二文。他扣下二文。隻發十文。拜《大悲懺》每堂每人六十文。他扣下十文。隻發五十文。七月期頭。正月期頭。凡常住的人。一律平等發犒勞錢。就有人說多說少的。這是利關過不得。一到八月十五日大請職。別人請在前頭。請不到我或請小了。也放不下。這是名關過不得。既說修行。還有這些名利。修的是甚麽行呢。事要漸除。就是要除這些事。遇著境界。放不下的也要放下。眉毛一動。就犯了祖師規矩。聽善知識說過了。就勿失覺照。凡事要向道上會。道就是理。理者心也。心是甚麽。心就是佛。佛者。不增不減。不青不黃。不長不短。如《金剛經》所雲。“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透得這些理路。即和佛一般。以理治事。甚麽事放不下。以此理一照就放下了。“凡所有相。皆是虛妄。”煩惱是非從何處來呢。要想修行。過不去的也要過去。會取法性如如。各人打起精神來。
 
    四月初九日開示
    達摩祖師曰。“明佛心宗。行解相應。名之曰祖。”行解相應就是說得到行得到。古人有說得到行不到的。亦有行得到說不到的。說屬於般若慧解。行屬於實相理體。二者圓融無礙。就是行說俱到。小乘守偏空見法身。行人惑未破盡。理未打開。所以說不到。五品位後。講得天花亂墜。行不到。不能斷惑證真。而今我們說的多。行的少。這就為難了。說的是文字般若。從凡夫位說到佛位。如何斷惑證真。怎樣超凡入聖。都分得開。臨到弄上自己份下。就行持不了。這是能說不能行。《溈山警策》說。“若有中流之士。且於教法留心”也算好的。我們不但行不到。連說也說不到。
    古人一舉一動。內外一如。念念不差。心口相應。我們的習氣毛病多。伏也伏不住。更談不到斷了。隻是境風浩浩。無真實受用。要說也拿不出來。從經論語錄典章上和平時聽到的拿來講。年紀大了。記性不好。講前忘後。講後忘前。講也講不到。既然行解不相應。空活在世就苦了。一口氣不來。未知何往。我正是在這個時候了。一入夢就不知甚麽妄想。就不能做主。生死到來。更無用了。日日被境風所吹。無時放得下。既做不得主。講也無用。我今多活幾天。和你們說。還是泥菩薩勸土菩薩。但你們受勸是會獲益的。隻要莫被境轉。如牧牛要把穩索子。牛不聽話就給他幾鞭。常能如此降伏其心。日久功深。就有到家消息。
 
    四月十一日開示
    這兩天老朽打各位的閑岔。舊廁所拆了。新的未完工。各位解手有些不便。你我在世上做人都是苦。未明白這個道理變化。這裏不適意。那裏也不適意。看清楚了。總是動植二物互養。一切動物都有糞。若嫌它不淨。就著色、香、味。在五色五味香臭等處過日子。在好醜境緣上動念頭。修行人也離不得衣食住。雖是吃素。五穀蔬菜沒有肥料就沒有收成。屎尿和得好。才有好莊稼。植物吸收屎尿愈多愈長得好。人吃了這些植物。豈不是吃屎尿麽。吃飽了又屙。又作肥料。又成植物。又拿來吃。這就是動物養植物。植物養動物。屙了食。食了又屙。何以食時隻見其香不見其臭呢。食既如此。衣住也是一樣。織布的棉花。架屋的木料。都要肥料。可見我們穿也是糞。住也是糞。何臭之可嫌呢。未等新廁所修好便拆舊廁所的用意。是要利用舊廁所的材料來修新廁所和牛欄。如果現在不用。後來用在別處就怕它汙穢。若棄卻不用。又恐成浪費招因果。其實說穢。則身內身外皆穢。明得此理。一切皆淨皆穢。亦不淨不穢。
    僧問雲門“如何是佛。”門曰。“幹屎橛。”屎橛是佛。佛是屎橛。這是甚麽意思呢。這些理路看不清。就被色相所轉。看穿了就如如不動。一切無礙。要想不被境轉。就要用功。動靜無心。凡聖情忘。則何淨穢之有。古人言句。我們雖會拿來說。做是做不到。其意義也不易了解。何以拿幹屎撅來比極尊貴的佛呢。明心見性的人。見物便見心。無物心不現。了明心地的人。動靜淨穢都是心。僧問趙州。“如何是佛。”州曰。“殿裏的。”曰。“殿裏者豈不是泥龕像。”州曰。“是。”曰。“我不問這個佛。”州曰。“你問那個佛。”曰。“真佛。”州曰。“殿裏的。”對這問答明白了。你就知道一切唯心造。見物便見心的道理。舉止動念就有下手處。有著落了。若淨穢凡聖心不忘。就把本來處處是道場。變成處處是障礙了。你試試看。上佛殿。下茅廁的時候反照一下。
 
    四月十五日結夏安居開示
    昨夜庫房職事對我說。明天結夏的節令要吃普茶。買不到果子等物。庫房甚麽都沒有。怎樣辦呢。我說。我在這裏住茅棚。不知甚麽時候。隻知月圓是十五。看不見月亮就是三十。草生知春。雪落知冬。吃茶吃水我不管。我這不管就慚愧了。年輕時到處跑。攪了幾十年。至今白首無成。這些過時節的把戲看多了。怎樣吃普茶。這是和尚當家的事。每年時節。各宗不同。宗下二季。是正月十五日和七月十五日。謂冬參夏學。律下四季。是正月十五日解冬。四月十五日結夏。七月十五日解夏。十月十五日結冬。這就是大節日。律下今天結夏安居。坐吉祥草。行籌結界。九十天不能出界外一步。佛製結夏安居。是有種種道理的。夏天路上多蟲蟻。佛以慈悲為本。怕出門踏傷蟲蟻。平常生草也不踏。夏天禁足是為了護生。又夏日天熱汗多。出外化飯。披衣汗流。有失威儀。故禁足不出。同時夏熱。婦女穿衣不威儀。僧人化飯入舍亦不方便。所以要結夏安居。
    昔日文殊三處過夏。迦葉欲白槌擯出。才拈槌。乃見百千萬億文殊。迦葉盡其神力。槌不能舉。世尊遂問。“迦葉。擬擯那個文殊。”迦葉無以對。這可見大乘小乘理路不同。菩薩羅漢境界不同。
    若宗下諸方叢林。昨夜起就有很多把戲。上晚殿時傳牌。班首小參秉拂。今朝大殿祝聖。唱“唵捺摩巴葛瓦帝”三遍。又祝四聖。下殿禮祖。三槌磬白日子。頂禮方丈和尚畢。對麵展具。大眾和合普禮三拜後。又禮影堂。到方丈聽和尚陞座說法。這個早上鬧得不亦樂乎。下午吃普茶。和尚在齋堂講茶話。律下不用陞座。古來叢林有鍾板的才叫常住。否則不叫常住。雲居山現在說是茅棚。又像叢林。文不文武不武。不管怎樣。全由方丈當家安排。他們不在。我來講幾句。把過去諸方規矩講給初發心的聽。既然到此是住茅棚。就要痛念生死。把生死二字掛在眉毛尖上。那裏攪這些把戲。參學的人要拿定主宰。不要隨時節境界轉。
    古人婆心切。正是教人處處識得自己。指示世人於二六時動靜處。不要忘失自己。鎮州金牛和尚。每日自做飯供養眾僧。至齋時持飯桶到堂前作舞。嗬嗬大笑曰。“菩薩子吃飯來。”僧問雲門。“如何是超佛越祖之談。”門曰。“胡餅。”後人有詩曰。“雲門胡餅趙州茶。信手拈來奉作家。細嚼清風還有味。飽餐明月更無渣。”這是祖師在一舉一動處點破你。使你明白一切處都是佛法。衢州子湖岩利縱禪師於門下立牌曰。“子湖有一隻狗。上取人頭。中取人心。下取人足。擬議即喪身失命。”僧來參。師便曰。“看狗。”五台山秘魔岩和尚。常持一木叉。每見僧來禮拜。即叉其頸曰。“那個魔魅教汝出家。那個魔魅教汝行腳。道得也叉下死。道不得也叉下死。速道速道。”吉州禾山無殷禪師。凡學人有問。便答曰。“禾山解打鼓。”其餘還有祖師專叫學人抬石挑土等等不一的作風。會得了。一切處都是道。會不了的。就被時光境界轉。這裏不如法。那裏不適意。隻見境風浩浩。摧殘功德之林。心火炎炎。燒盡菩提之種。生死怎樣能了呢。般般不如意。種種不現成。正好在這裏降伏其心。在境上做不得主就苦了。
    說得行不得固然不對。但我們連說也說不得。就更加慚愧了。蘇東坡在鎮江。一日作了一首讚佛偈曰。“聖主天中天。毫光照大千。八風吹不動。端坐紫金蓮。”將此偈寄到金山請佛印禪師印證。師看完。在詩後批了“放屁放屁”四字。便寄回蘇東坡。東坡見批就放不下。即過江到金山。問佛印說。“我的詩那裏說得不對。”佛印曰。“你說八風吹不動。竟被兩個屁打過江來。”我們說得行不得。也和東坡一樣。一點小事就生氣了。還說甚麽八風吹不動呢。
    出家人的年歲計算和俗人不同。或以夏計。過了幾個夏。就說僧夏幾多。或以冬計。過了多少冬。就說僧臘若幹。今天結夏。到七月十五解夏。十四五六三日名自恣日。梵語缽喇婆剌弩。舊譯自恣。新譯隨意。這天讓他清眾恣舉自己所犯之罪。對他比丘懺悔。故曰自恣。又隨他人之意恣舉自己所犯。故曰隨意。這就是佛製的批評與自我批評。現在佛門已久無自恣。對人就不說直話了。這裏非茅棚非叢林。不文不武。非牛非馬的實行結夏。也說幾句東扯西拉的話應個時節。
 
    四月十六日開示
    今天雨水紛紛。寒風徹骨。大家不避艱辛的插秧。為了何事呢。昔日百丈惟政禪師向大眾說。“你為我開田。我為你說大義。”後來田已開了。師晚間上堂。僧問“田已開竟。請師說大義。”師下禪床行三步。展手兩畔。以目示天地雲。“大義田即今存矣。”大家想想。百丈老人說了甚麽呢。要用心體會聖人的指點。我這業障鬼騙佛飯吃了數十年。還是摩頭不得尾。現在又不能陪大家勞動。話也沒有可說的。勉強應酬講幾句古人的話。擺擺閑談。誌公和尚《十二時頌》中辰時頌曰。“食時辰。無明本是釋迦身。坐臥不知元是道。隻麽忙忙受苦辛。識聲色。覓疏親。隻是他家染汙人。若擬將心求佛道。問取虛空始出塵。”既然坐臥都是道。開田自然也是道。世法外無佛法。佛法與世法無二無差別。佛法是體。世法是用。莊子也說。“道在屎尿。”所以屙屎放尿都是道。布袋和尚插秧偈曰。“手執青秧插滿田。低頭便見水中天。六根清淨方為道。退步原來是向前。”佛法非同異。千燈共一光。你們今日插秧。道就在你手上。坐臥是道。插秧也是道。低頭就是回光返照。水清見天。心清就見性天。六根是眼耳鼻舌身意。和色聲香味觸法打交道。便不清淨。就沒有道了。佛性如燈光。房子一燈光滿。房內雖有千燈亦皆遍滿光。光光不相礙。宇宙山河。森羅萬象。亦複如是。無所障礙。能回光返照見此性天。則六根清淨。處處是道。要使六根清淨。必須退步。退步是和《楞嚴經》所說一樣。“塵既不緣。根無所偶。反流全一。六用不行。十方國土。皎然清淨。”這就是退步原來是向前。若退得急。就進得快。不動是不成的。根不緣塵。即眼不被色轉。耳不被聲轉等。做得主才不被轉。但如何才能做得主呢。溈山老人說。“但情不附物。物豈礙人。”如今日插秧。能不起分別心。無心任運。就不生煩惱。心若分別。即成見塵。就有煩惱。就是被苦樂境界轉了。孔子曰。“心不在焉。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食而不知其味。”心不在。即無分別。無分別。就無障礙。食也不知其味了。鼓山為霖道霈禪師。精究《華嚴》。以《清涼疏鈔》和《李長者論》文字浩繁。不便初學。乃從《疏》、《論》中纂其要者。另輯成書。由於專心致誌。不起分別念故。有一次侍者送點心來。置硯側。師把墨作點心吃了也不知。侍者再至。見師唇黑。而點心猶在案上。這就是心無分別。食而不知其味。我們今天插秧。能不起分別心。不生煩惱心麽。若能。則與道相應。否則坐臥不知元是道。隻麽忙忙受苦辛。長期在煩惱中過日子就苦了。煩惱即菩提。要自己領會。
 
    四月十七日開示
    世界上人由少至老。都離不了衣食住三個字。這三個字就把人忙死了。衣服遮身避寒暑。飲食少了就饑渴。若無房子住。風雨一來無處躲避。所以這三個字。一樣也少它不得。人道如此。其餘五道亦是一樣。飛禽走獸虎狼蛇鼠。都要安身住處。要羽毛為衣。也要飲食。衣食住三事本是苦事情。為佛弟子不要被它轉。佛初創教。要比丘三衣一缽。日中一食。樹下一宿。雖減輕了衣食住之累。但還是離不了它。現在時移世易。佛弟子也和世人一樣為衣食住而繁忙。耕田插秧一天到晚泡在水裏。不泡就沒有得食。春時不下種。秋到無苗豈有收。可見一粥一飯。來處不易。要花時間。費工夫。勞心力。才有收成。為佛弟子。豈可端然拱手。坐享其成。古人說。“五觀若明金易化。三心未了水難消。”出家人不能和俗人一樣。光為這三個字忙。還要為道求出生死。因為要借假修真。所以免不了衣食住。但修道這件事。暫時不在。如同死人。古雲。“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所以道人行履。一切處一切事。勿被境轉。修道如栽田。穀子變秧。插秧成稻。割稻得米。煮米成飯。佛性如種子。眾生本性與佛無異。自心是佛。故曰佛性。這種子和秧稻米飯相隔很遠。不要以為很遠。就不相信這種子會成飯。成佛所以要先有信心。即把種子放在田裏。等它發芽變秧。這時間又怕焦芽敗種。錯過時光。就是說修行要學大乘。勿誤入小乘耽誤前途。插了秧以後要薅草。等於修道要除習氣毛病。把七情六欲、十纏十使、三毒十惡。一切無明煩惱都除淨。智種靈苗。就順利長成。以至結果。修行要在動用中修。不一定要坐下來閉起眼睛才算修行。要在四威儀中。以戒定慧三學。除貪瞋癡三毒。收攝六根如牧牛一樣。不許它犯人苗稼。美女在前。俗人的看法。是前麵一枝花。禪和子的看法是。迷魂鬼子就是她。眼能如是不被色塵所轉。其餘五根都能不被塵轉。香不垂涎。臭不惡心。甚麽眉毛長牙齒短、張三李四、人我是非都不管。拾得大士傳的彌勒菩薩偈曰。“老拙穿衲襖。淡飯腹中飽。補破好遮寒。萬事隨緣了。有人罵老拙。老拙自說好。有人打老拙。老拙自睡倒。涕唾在麵上。隨他自幹了。我也省氣力。他也無煩惱。這樣波羅蜜。便是妙中寶。若知這消息。何愁道不了。也不論是非。也不把家辦。也不爭人我。也不做好漢。跳出紅火坑。做個清涼漢。悟得長生理。日月為鄰伴。”這是一切處都修道。並不限於蒲團上才有道。若隻有蒲團上的道。那就要應了四料簡的“陰境若現前。瞥爾隨他去。”人生在世。人與人之間。總免不了說好說歹的。打破此關。就無煩惱。說我好的生歡喜心。就被歡喜魔所惑。三個好。送到老。說我不好的。是我的善知識。他使我知過必改。斷惡行善。衣食住不離道。行住坐臥不離道。八萬細行。不出四威儀中。古人為道不虛棄光陰。睡覺以圓木作枕。怕睡久不醒。誤了辦道。不獨白日遇境隨緣要做得主。而且夜間睡覺也要做得主。睡如弓。要把身彎成弓一樣。右手作枕。左手作被。這就是吉祥臥。一睡醒就起來用功。不要滾過去滾過來。亂打妄想以致走精。妄想人人有。連念佛也是妄想。除妄想則要做到魔來魔斬。佛來佛斬。這才腳踏實地。不怕念起。隻怕覺遲。如此用功。久久自然純熟。忙碌中、是非中、動靜中、十字街頭、婊子房裏。都好參禪。不要隻知忙於插秧。就把修行扔到一邊為要。
 
    四月二十一日開示
    佛說三藏教。謂諸修行人修因證果。要經曆三大阿僧祇劫的時期。才能成功。獨禪門修證很快。可以“不曆僧祇獲法身。”兩相比較。前者要經千辛萬苦才能成功。真是為難。後者隻要識自本心。見自本性。當下頓斷無明。就可立地成佛。快得很。其實條條蛇都會咬人。不論小乘大乘。漸教頓教。想真正到家都不容易。諸位千山萬水。來到雲居。都是為辦道講修行而來。總以為打了叫香。在蒲團上坐下來。止了靜就叫修行。開靜的鼓聲響了去睡覺。打三板起來上早殿。又是修行。開梆吃粥後坐早板香。又是修行。打坡板出坡。掘地種田。搬磚挑土。屙屎放尿。認為打閑岔。就忘記修行了。《壇經》說。“自性能含萬法是大。萬法在諸人性中。”若單以坐香上殿為修行。出坡勞動時功夫往那裏去了呢。坐香上殿時功夫又從何處跑回來呢。以出坡勞動為打閑岔。有一處不能用功。則處處都不是話頭。都不能用功了。
古人說。“道向己求。莫從他覓。”我年輕時。在外麵梯山航海。踏破鐵鞋。也是為了修行辦道看話頭。心中隻求貪多。如猿猴摘果一般。摘了這個。丟了那個。摘來摘去。一個都不到手。現在眼光要落地了。才知道以前所為都是不對。楚石老人《淨土詩》雲。“人生百歲七旬稀。往事回觀盡覺非。每哭同流何處去。閑拋淨土不思歸。香雲瑪瑙階前結。靈鳥珊瑚樹裏飛。從證法身無病惱。況餐禪悅永忘饑。”人生七十。古來已稀。更難望人人百歲。幾十年中。所作所為。人我是非。今日回想過去的事。盡覺全非。何以覺得非呢。拿我來說。自初發心為明自己的事。到諸方參學。善知識教我發大乘心。不要作自了漢。於是發心中興祖師道場。大小寺院修複了十幾處。受盡苦楚煩惱折磨。天堂未就。地獄先成。為人為法。雖是善因而招惡果。不是結冤仇。就是鬧是非。脫不了煩惱。在眾人會下。又不能不要臉孔。鸚鵡學語。說幾句古人典章。免被人見笑。而自己一句也做不到。現在老了。假把戲不玩了。不再騙人了。不造地獄業了。去住茅棚吧。就來到雲居。結果又是業障纏繞逃不脫。仍然開單接眾造業。說了住茅棚。又攪這一套。就是說得到。做不到。放不下。話頭又不知那裏去了。脫出那個牢籠。又進這個羅網。
寒山大士詩曰。“人問寒山道。寒山路不通。夏天冰未釋。日出霧朦朧。似我何由屆。與君心不同。君心若似我。還得到其中。”夏天冰未釋。就是說我們的煩惱放不下。即如前幾天總組長為了些小事鬧口角。與僧值不和。再三勸他。他才放下。現在又翻腔。又和生產組長鬧起來。我也勸不了。昨天說要醫病。向我告假。我說。“你的病不用醫。放下就好了。”我這些話隻會說他人。不會說自己。豈不顛倒。修行雖說修了幾十年。還是一肚子煩惱。食不下。睡不著。不知見甚麽鬼。誤了自己還是誤誰。臨插秧他就去了。我自己也不是的。說易行難。莫造來生業。回頭種福田。前生沒有腳踏實地做功夫。沒種好善因。所以今生冤家遇對頭。都來相聚了。年輕人要留心。不要學我放不下。我癡長幾歲。有點虛名。無補真參實學。各位要種好因。須努力自種福田。
 
 
    四月二十二日開示
    出家人天天講修道。如何謂之修道呢。修是修造。道是道理。理是人人的本心。這心是怎樣的呢。聖言所表。心如虛空。說一個空字有點籠統。空有頑真之分。我們眼所見的虛空。就是頑空。那不變隨緣。隨緣不變。靈明妙用。隨處自在。能含一切萬物的才是真空。修行人要明白這樣的真空。識自本心。見自本性。清清白白。明見無疑。就是見道。拿北京來作比喻。若從地圖看北京。有方的圓的、橫的豎的、宮殿街道、南海西山等等名目。看到能背得出。終不如親到北京一次。隨你提起那裏。他不用看圖就能說得清清楚楚。隻看圖而未曾到過北京的人。別人問起來雖然答得出。但不實在。而且有很多地方答不出的。修行人見道之後。如親到北京。親見“本自清淨。本不生滅。本自具足。本無動搖。能生萬法”的本性。不同依文解義的人。隻見北京圖而未親到北京。空。就能擺得開。無罣無礙。不空。就擺不開。就有罣礙。所說和所做就不一樣。所以說。“空可空。非真空。色可色。非真色。無名名之父。無色色之母。”色空原來無礙。若實在明見此理。則任他天堂地獄。隨緣不變。不變隨緣。無罣無礙。不明此理的人。雖能說得天花亂墜。也無真實受用。
古來有一位老修行。在大眾會下住了多時。度量很寬。待人厚道。常能勸人放下放下。有人問他。“你這樣勸人教人。你自己做到沒有。”他說。“我在三十年前就斷無明了。還有甚麽放不下呢。”後來覺得在大眾會下。還是有些不自由自在。所以就跑到深山住茅庵去。這回獨宿孤峰。無人來往。自由自在。以為就真無煩惱了。誰知有一天在庵中打坐。聽到門外有一群牧童。吵吵鬧鬧的說到庵裏去看看。有說不要動修行人的念頭。又有說既是修行人。念頭是不會動的。後來牧童都進去了。老修行坐在蒲團上沒有理他們。他們找吃的找喝的鬧個不休。老修行不動不聲。牧童以為他死了。搖他也不動。但摸他身上還有暖氣。有人說。“他入定了。”有人說。“我不相信。”於是有人拿根草挑他的腿。老修行還是不動。挑他的手也不動。挑他的肚臍也不動。挑他的耳朵亦不動。挑他的鼻孔。老修行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於是大罵道。“打死你這班小雜種。”那時觀世音菩薩在空中出現說。“你三十年前斷了無明的。今天還放不下嗎。”可見說得一丈不如行得一尺。說得一尺不如行得一寸。不被境轉真不容易。憨山大師《費閑歌》說。“講道容易修道難。雜念不除總是閑。世事塵勞常罣礙。深山靜坐也徒然。”我們既為佛子。若不下一番苦心。徒然口說。是無補於實際的。
 
    四月二十三日開示
    佛教的月刊上常說。佛門遭難。濫傳戒法。規矩失傳。真理埋沒。這些話我也常講。前幾十年我就說。佛法之敗。敗於傳戒不如法。若傳戒如法。僧尼又能嚴守戒律。則佛教不致如今日之衰敗。我自己慚愧。初出家時不知甚麽是戒。隻知苦行。以為吃草不吃飯等等就是修行。甚麽大乘小乘三藏十二部都不知道。鼓山是福建省的名勝地方。有幾百僧人。有叢林。有茅棚。遠近聞名。我就到鼓山出家。鼓山戒期隻有八日。實際傳戒工作隻有四五天。從四月初一日新戒掛號進戒堂後。馬上就教規矩。省略了很多手續。又沒有比丘壇。新戒受戒甚麽名目都不知。初八日在頭上燃了香。戒就算受完了。後來我到各處一跑。傳戒的情形各有不同。天台山國清寺戒期五十三天。盡是小和尚受戒。普陀山戒期十八天。名叫羅漢戒。天童寺戒期十六天。寶華寺戒期五十三天。安徽寧國府戒期三天。徽州某寺戒期更快。一晝夜就完事。名叫一夜清。後來看經律。才知這樣苟且傳戒是不如法的。《楞嚴經》說。“若此比丘。本受戒師。及同會中十比丘等。其中有一不清淨者。如是道場。多不成就。”可見三師七證這十師中。有一不清淨者。戒就白傳。《楞嚴》又說。“從三七後。端坐安居。經一百日。有利根者。不起於座。得須陀洹。縱其身心。聖果未成。決定自知。成佛不謬。”近代傳戒。不問清淨不清淨。如法不如法了。
中國佛教。自漢明感夢。騰蘭二尊者初來此土。不足十師。不得授具。但與道俗剃發。披服縵條。惟是五戒十戒而已。高貴卿公曇摩迦羅乞行受戒法。沙門朱士行為此土受具足戒之始。梁武帝約法師受具足戒。太子公卿道俗。從師受戒者四萬八千人。此應是受菩薩戒。唐道宣律師於淨業寺建石戒壇。為嶽讀沙門再授具戒。撰《戒壇圖經》。宋真宗升州崇勝寺。賜名甘露戒壇。詔京師立奉先甘露戒壇。天下諸路皆立戒壇。凡七十二所。皇帝立的戒壇。受戒的人要經過考察的。初受沙彌戒。梵語沙彌。華言息慈。謂息惡行慈也。七歲至十三歲名驅烏沙彌。佛世小兒出家。阿難不敢度。佛言。“若能驅食上烏者聽度。”十四歲至十九歲。名應法沙彌。謂正合沙彌之位。以其五歲依師調練純熟。堪以進具也。二十歲至七十歲。叫名字沙彌。本是僧之位。以緣未及。故稱沙彌之名。比丘戒要年滿二十歲才能受。很嚴格的。有未滿者。佛聽從出世日算起。以閏年抽一月。以大月抽一日。補足助成二十歲。古有許多大祖師。未拘定年齡者也不少。
    清代以來。皇帝多是菩薩應世。如順治出家。康熙雍正都受菩薩戒。由國主開方便。凡是僧人不經考察。都能受戒。不知慈悲反成不好。以前傳戒還可以。如寶光寺、昭覺寺、寶華山、福州鼓山、怡山等處。猶尚慎重。其他叢林小廟都在傳戒。乃至城隍土地。會館社壇。都傳起戒來。我因此在《三壇正範?後跋》略雲。“更有招貼四布。煽誘蠱惑。買賣戒師。不尊壇處。淫祠社宇。血食宰割之區。亂為壇地。彼此迷惑。竊名網利。襲為貿易市場。本是清淨佛土。翻為地獄深坑。”近來《弘化月刊》指責濫傳戒法的話。說得更不好聽。
    我過去每年也在傳戒。地獄業造了不少。其中有點緣故。欲想挽回後進。不得已而為之。我初到雲南雞足山。看不到一個僧人。因為他們都穿俗服。所以認不出誰是僧人。他們全不講修持。不上殿堂。連香都不燒。以享受寺產。用錢買黨派龍頭大哥以為受用。我看到此情形。就發心整理雞足山。開禪堂。坐香打七。無人進門。講經。無人來聽。後來改作傳戒。從前僧家未有傳戒受戒者。這回才初創。想用戒法引化。重新整理。因此傳戒期限五十三天。第一次就來八百多人。從此他們才知有戒律這一回事。慢慢的勸。他們也就漸漸和我來往。漸知要結緣。要開單接眾。要穿大領衣服。要搭袈裟。要上殿念經。不要吃煙酒葷腥。學正見。行為逐漸改變。我借傳戒。把雲南佛法衰敗現象扭轉過來。鼓山以前傳戒隻八天。隻有比丘優婆塞進堂。沒有女眾。各處遠近寄一圓與傳戒師。給牒。在家人搭七衣。稱比丘比丘尼。名為寄戒。我到鼓山改為五十三天。把這寄戒不剃發搭衣等非法風氣都改了。很多不願、反對的。弄到有殺人放火的事件發生。豈非善因反招惡果。請慈舟法師來鼓山辦戒律學院。他自己行持真是嚴守戒律。我很敬重他的。辦道這事。總在自己。不在表麵。古來三壇戒法。每一壇都要先學足三年才傳授的。佛滅後。上座部分至五百部。事情複雜多了。佛在世時亦方便。有十七群比丘。年未滿二十而受比丘戒的祖師也多。如不講懺悔。縱至百歲亦是枉然。每見幾十歲的老法師不守戒的也不少。這些情況。老禪和子都知道。初發心的要謹慎護戒。學習大小乘經律論。以求明白事理。
    清淨覺地。本來不染一塵。但佛事門中就不舍一法。出家受戒。先受沙彌十戒。此十戒中。前四是性戒。後六是遮戒。次受比丘戒。有二百五十戒。尼眾有三百四十八戒。不離行住坐臥四威儀和身口七支。菩薩三聚淨戒。一。攝律儀戒。無惡不斷。起正道行。是斷德因。修成法身。二。攝善法戒。無善不積。起助道行。是智德因。修成報身。三。攝眾生戒。無生不度。起不住道。是恩德因。修成化身。持戒有小乘大乘之別。小乘製身不行。大乘製心不起。小乘在三千威儀八萬細行中製身不犯。大乘連妄想都打不得。一打妄想就犯戒。大乘講雖容易。行起來就難了。舍利弗過去在因地中想行菩薩道。離開茅庵。不做自了漢。發大願心。入世度眾生。到十字街頭打坐去。有一天。見一女人大哭而行。舍利弗問她何故如此傷心。女曰。“我母親有重病。醫生說要世人活眼睛才醫得好。這事難辦。我感到失望。所以傷心痛哭。”舍利弗曰。“我的眼睛給你好不好。”女曰。“謝謝你。真是菩薩。救苦救難。”舍利弗遂把右眼挖出給她。女曰。“錯了。醫雲須用左眼才對。”舍利弗勉強又把左眼挖出給她。這女人拿起左眼聞一聞。說。“這眼是臭的。不能用。”棄之而去。舍利弗覺得眾生難度。便退了菩薩心。六十小劫變蛇。你看修行菩薩道難不難。受比丘戒時。戒和尚問。“汝是丈夫否。”答曰。“是丈夫。”受菩薩戒時。戒和尚問。“汝是菩薩否。”答曰。“是菩薩。”問。“既是菩薩。已發菩提心未。”答曰。“已發菩提心。”既如此說。就要做得到。否則腳未踏實地。被人罵一句就放不下。動起念頭。就招墮了。既受了三壇大戒。你我想想。像不像沙彌、比丘、菩薩呢。自檢討去!

    四月二十五日開示
    我今天在過堂的時候。看見各人吃飯。漸漸有些散亂。吃飯時候容易散亂。亦正好對治散亂。世人不知人身之寶貴。《大般涅槃經》偈曰。“生世為人難。值佛世亦難。猶如大海中。盲龜遇浮孔。”《雜阿含經》曰。“大海中有一盲龜。壽無量劫。百年一遇出頭。複有浮木。止有一孔。漂流海浪。隨風東西。盲龜百年一出。得遇此孔。凡夫漂流五趣海。還複人身。甚難於此。”《顯揚論》曰。“一日月之照臨。名一世界。此一世界。九山八海和四洲。”九山是須彌山、持雙山。持軸山、擔木山、善見山、馬耳山、障礙山、持地山、小鐵圍山。八海是七個香水海和一個大鹹水海。須彌山與持雙山之間。乃至障礙山與持地山之間。當中都有一重香水海。八山之間共七香水海。最後持地山與小鐵圍山之間。有一重大鹹水海。此海中有東西南北四洲。盲龜在大鹹水海。百年一出頭。要碰入這飄流不停的浮木之孔。《四教儀》說。“在因之時。行五常五戒。中品十善。感人道身。”四洲中北洲無貴賤。餘三洲有輪王、粟散王、百僚、台奴、豎子、仆隸、姬妾之分。皆由五戒十善之因。有上中下不同。故感果為人有貴賤不等。我們現在已得人身。又聞佛法。就要依教奉行。依戒定慧種種法門降伏其心。
    如照律下修行。則一天到晚。持《毗尼日用》五十三咒。“佛製比丘。食存五觀。散心雜話。信施難消。大眾聞磬聲各正念。”維那在齋堂念了供養咒之後。呼此偈。比丘吃飯時要存五觀。一。計功多少。量彼來處(一缽之飯。作夫汗流)。二。忖已德行。全缺應供(缺則不易。全乃可受)。三。防心離過。貪等為宗(離此三過。貪瞋癡也)。四。正事良藥。為療形枯(饑渴病故。須食為藥)。五。為成道業。應受此食(不食成病。道業何從)。五觀若明金易化。三心未了水難消。要常存慚愧心。莫失正念。聞聲悟道。見色明心。不要心外見鬼。各存正念者。一聲磬念一聲佛也。不說人我是非、散心雜話。施主一粒米。大如須彌山。若不自了道。披毛戴角還。修因感果如種田。水養禾苗。如智水潤心田。能念念在道。則處處都是道場。善用心者。心田不長無明草。處處常開智慧花。既然人身已得。佛法已聞。就要努力修行。勿空過日。

    四月二十六日開示
    凡在三界之內。都要六道輪回。六道之中。分三善道、三惡道。天、人、阿修羅。是三善道。畜生、餓鬼、地獄。是三惡道。六道之中。每一道都有千品萬類。貴賤尊卑各各不同。故經雲。“譬如諸天。共寶器食。隨其福德。飯色有異。上者見白。中者見黃。下者見赤。”欲界諸天有淫欲。四天王天與人間同。忉利天淫事與人間略異。隻過風不流穢。夜摩天則執手成淫。兜率天但對笑為淫。化樂天以相視為淫。他化天以暫視成淫。《楞嚴經》說。“如是六天。形雖出動。心跡尚交。自此已還。名為欲界。”色界已無淫欲。還有色身。《楞嚴經》說。“是十八天。獨行無交。未盡形累。自此已還。名為色界。”但無粗色。非無細色。《淨名疏》雲。“若不了義教。明無色界無色。若了義教。明無色界有色。”《涅槃》雲。“無色界色。非聲聞緣覺所知。”《楞嚴經》雲。“是四空天。身心滅盡。定性現前。無業果色。從此逮終。名無色界。”三界輪回淫為本。六道往返愛為基。可見有淫就有生死。斷淫就斷生死了。三界六道。身量壽命。長短不同。非非想處天。壽長八萬大劫。還是免不了生死輪回。三界無安。猶如火宅。我們打算出火宅。就要好好的修行!
 
    四月二十七日開示
    有一件事要囑咐各位的。近日各處來信問本寺是否傳戒。大家知道的。我在這裏是住茅棚。各位有緣。所以共住在一塊。現在要響應政府號召。自給自食。若人多了。一時生產不及。糧食就買不到。各位向外通信。切不要說這裏傳戒。因為這裏不能多住人。本寺的新戒曾要求我說戒。我看時節因緣。或在這裏說方便戒是可以的。但不能召集諸方新戒。若人過多。食住都成問題。現在農事忙到了不得。幸而秧已插了。但還有很多事要忙的。天天要吃。若不預為計劃。就沒有得吃。老鼠都有隔年糧。我們也要有打算。時光迅速。又快到夏至了。夏至後日漸短。夜漸長。陽氣收了。人身造化和天地一般。身心動靜。行住坐臥。要順時調護。動中有靜。靜中有動。動勿被動轉。靜勿被靜轉。定是體。慧是用。真是靜。俗是動。二諦圓融。與天地之氣一般。修行辦道。無非調停動靜而已。動靜如法。隨心所安。動靜不如法。被境所遷。歡樂苦日短。憂愁歎日長。時光長短。唯心所造。一切苦樂。隨境所遷。
昔日有一禪和子在鼓山掛單。有一生癩病僧。別人看見都討厭他。這禪和子年紀才二十多歲。很慈悲細心招呼病僧。病僧好了。與禪和子一同起單。病僧曰。“我多謝你的照顧。病才醫好。否則我早就死了。你和我一齊到我小廟去住住吧。”禪和子說。“我先朝五台。將來再到你小廟去。”禪和子朝完五台。回到鼓山。訪那病僧。那病僧就在一金絲明亮的寺門邊迎接他說。“等你很久了。這麽遲到。”便倒一杯開水給他喝。禪和子說。“路上未吃飯呢。”病僧說。“請稍等一下。飯就送來。”病僧便去牽牛。犁田。播種。拔秧。插秧。薅草。割稻子。碾米。做飯。不知怎樣搞的。頃刻間飯就弄好了。飯吃完之後。禪和子想告假去。病僧請留一宿。迨天明下山。則江山依舊。人事全非。已改朝換代很多年了。我們苦惱交煎。日子非常難過。他上山住一日夜。吃一頓飯下山。就改了朝代。過了很多年月。羅浮山沙門慧常。因采茶入山洞。見金字榜羅漢聖寺。居中三日而出。乃在茅山。人間五年矣。你看時間長短。是不是唯心所造呢。隻要你能定慧圓融。二諦融通。深入三昧。一念無生。則見“無邊刹境。自他不隔於毫端。十世古今。始終不離於當念。”行住坐臥不要心外見法。每天不被境轉。任你暑去寒來。與我不相幹。如如不動。念念無生。這就不被境轉。修行就不錯過時光了。
 
    四月二十八日開示
    同參道友們來問話。不要客氣。直道些好。本來諸方叢林問話的規矩。要恭恭敬敬。搭衣持具頂禮後。問訊長跪。才請開示的。這裏是茅棚境界。不講究這些。甚麽道理呢。我現在一天到晚在煩惱中過日。你們多禮。我就更麻煩了。隨便隨時。那裏都可以問可以說。禪和子在巷裏牽牛。直來直去。譬如說點燈。用的是香油。就說是香油。用的是洋油。就說是洋油。你用功是念佛就談念佛。是參禪就談參禪。有那樣便說那樣。灑灑脫脫的好。若說我樣樣都不曉得請你慈悲開示。這就是虛偽了。如德山隔江招手。他也知你的長短。
本來法法都是了生死的。參禪、念佛、看經、禮拜。種種法門。對機而說。你是甚麽機。對你說甚麽法。“佛說一切法。為度一切心。我無一切心。何用一切法。”如中藥分君臣佐使。配合妥當。吃了出一身大汗。病就好了。藥就不要了。古人說。“但盡凡心。別無聖解。”凡夫心盡。當下是佛。不用向外馳求。向外馳求。即是外道。心外一無所得。自心是佛。凡夫心。就是執著心。生氣、生歡喜、毀譽動心、貪色、貪財、穿好、吃好、偷懶、打無明。不上殿等等習氣毛病。甚至想成佛。都是凡夫心。若能凡聖雙忘。一切處如如不動。不向外求。則見自心是佛。辭親割愛。以參禪念佛等法門除此等凡心。以毒攻毒。病去藥除。同參們請開示。常說妄想多。這不要緊。不參禪。不念佛。你還不知有妄想。因為用功回光返照。就知道有妄想。識得妄。你不要理會他。如如不動。若生心動念。就見鬼了。日久功深。水滴石穿。口誦心惟。自然歸一。參禪可以悟道。念佛忘了我也能悟道。一念不生。直下承當。這裏正好用功。希望各位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四月二十九日開示
    講起辦道。諸佛菩薩隻叫除習氣。有習氣就是眾生。無習氣就是聖賢。聖賢的妙用。識得則煩惱是菩提。識不得則菩提成煩惱。煩惱與菩提。如反掌覆掌。這些話說是容易。行就為難。所以鳥窠禪師說。“諸惡莫作。眾善奉行”這八個字。“三歲孩兒雖道得。八十老人行不得。”虛雲慚愧萬分。習氣深了。不能回頭。不能放下。到這裏住茅棚。本想“楖栗橫擔不顧人。直入千峰萬峰去”的。常住的事不要我理。理了就是多管閑事。從前當過兩天家。習氣難除。至今放不下。事情看不過去的偏愛講。當家說過。今早不出坡。我還叫出坡。有人說我這就是封建。是多管。這件事公說公有理。婆說理更多。當家說大眾太辛苦了。休息一下是對的。但國家號召我們努力生產。我們借了政府幾萬斤米。怎能不回應號召努力生產呢。雖然要大家吃苦。這是有理由的。我要開腔多嘴。是怕下半年買不到米。因為我們每人每日買米一斤半。現在木匠買米已節約。減了三兩。我看我們也快要減的。米少了又不增產就不夠食。若今天休息。明天是初一又休息。後天若下雨。那就一連休息三天不出坡。豈不誤了生產。有此原因。你們說我封建就封建。但我封建中有不封建。專製中有不專製。和有強權無公理的不同。現在春雨土鬆。若不趁此時候多辛苦一點。請問下半年吃甚麽呢。雖說辛苦。但我們比山下的老百姓已經好得多了。他們這幾天幫我們插秧。才有大米吃。每天光頭淋雨。還不敢躲懶。一懶又怕我們不用他。所以這麽苦。他們還要幹。我們沒他們這麽苦。何以還說苦呢。
 
    端午節開示
    今天端午節。本是世俗的紀念日。佛門不在這裏執著。虛雲以前也隨順世情。住近城市也有人送粽子。常住也隨俗過節。現在雲居山沒人送粽子來。粽子本來是給鬼吃的。我們何必要包粽子。包粽子費工夫。所以隻煮糯米飯應節算了。人生世上。總宜流芳千古。切勿遺臭萬年。國家所重的是忠義節烈。佛門弟子。一念無生。認識本來麵目。誰管他吉凶禍福。但未見無生的。就逃不出吉凶禍福。
    這幾天鬧水災。去年鬧水災也在這幾天。今年水災怕比去年更壞。我放不下。跑出山口看看。隻見山下一片汪洋大海。田裏青苗比去年損失更多。人民糧食不知如何。我們買糧也成問題。而且買糧的錢也沒有。所以要大家刻苦度過難關。這次沒有米賣。幸蒙政府照顧。買到穀子。以前買米每人每天一斤半。現已減了四兩。隻能買二十兩米。以穀折米。要打七折八折。一百斤穀子作七十斤米。要多買也不行。買穀比買米吃虧。買麥麵一擔二十幾元。一擔麵粉等於兩擔米錢。更花得多了。但不買又不行。所以要和大家商量節約省吃。從此不吃幹飯。隻吃稀飯。買穀怕買不到。自己種的又未長成。先收些洋芋摻在粥內吃。洋芋每斤一角二分。價比米貴。好在洋芋是自己種的。不花本錢。拿它頂米度過難關。我們要得過且過。
 
    五月十五日開示
    叢林布薩。一個月內黑月白月兩回。《梵網經》、《四分戒本》。每月本來都要誦兩次。今隻半月誦《梵網經》。半月誦《四分戒本》。已省略了。梵語布薩。華言淨住、善宿。又曰長養。謂每月集眾說戒經。使比丘住於淨戒中。能長養善法也。佛觀一切眾生苦惱輪回。背覺合塵。習氣除不了。故方便製戒。使眾生斷除習氣。背塵合覺。
    佛所說的戒律。梵語稱毗奈耶。華言曰滅。或曰律。新譯曰調伏。戒律滅諸過非。故曰滅。如世間之律法。斷決輕重之罪者。故雲律。調和身語意之作業。製伏諸惡行。故雲調伏。戒律條文多少。怕你忘記。所以每月二戒本都要誦二次。菩薩戒是體。比丘戒是用。內外一如。則身心自在。誦戒不是過口文章。要說到行到。講到持戒。也實在為難。稍一仿佛就犯了戒。持戒這事。如頭上頂一碗油似的。稍一不慎。油便漏落。戒就犯了。半月誦戒。誦完要記得。口誦心惟。遇境逢緣。就不犯戒。不起十惡。佛製半月誦戒之意在此。初發心的格外要慎重。很多人年老還靠不住。果能一生直到進化身窯。那時都不犯律儀。才算是個清淨比丘。戒律雖有大小性遮之分。皆要絲毫不犯。持戒清淨如滿月。實不容易。不可不小心。未曾受戒的。別人誦戒不能往聽。隻能誦戒前在齋堂聽和尚囑咐。不要忘記出家根本。論到出家。表相不難。不比過去要剃發。現在很多俗人都是光頭的。出家隻穿上大領衣就名僧人。但誰是真的僧人呢。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務望各自精進!
 
    五月十六日開示
    昨夜說的黑月白月誦兩重戒法。這是世尊金口所宣。佛將涅槃時。阿難尊者問佛。“未來比丘以何為師。”佛曰。“汝等比丘。於我滅後。當尊重珍敬波羅提木叉。如闇遇明。貧人得寶。當知此則是汝等大師。若我住世。無異此也。”波羅提木叉。華言別解脫。謂身口七非五篇等戒。不犯則能解脫。以波羅提木叉為師。即以戒為師也。戒條既多。怕會忘記。故黑月白月都要誦戒。以便記持不犯。曾受某戒。許誦某戒、聽某戒。未曾受過的戒。不許誦、不許聽。未受而誦而聽就不合法。故誦戒法師在誦菩薩戒前問曰。“未受菩薩戒者出否。”維那答曰。“此中無有未受菩薩戒者。”誦比丘戒也要這樣問。佛門弟子共有七眾。一。比丘。二。比丘尼。這是男女之受具足戒者。三。式叉摩那。此雲學戒女。習學六法故。四。沙彌。五。沙彌尼。這是男女之受十戒者。六。優婆塞。七。優婆夷。此是男女之受五戒者。沙彌不許聽誦比丘戒。怕沙彌見比丘犯戒而生我慢貢高。輕視比丘。故誦戒之前。沙彌進齋堂。頂禮長跪。上座撫尺雲。“諸沙彌諦聽。人身難得。戒法難聞。時光易度。道業難成。汝等各淨身口意。勤學經律論。謹慎莫放逸。”沙彌答曰。“依教奉行。”上座又說。“既能依教奉行。作禮而退。”沙彌一拜起。問訊出堂。沙彌出堂之後。才開始誦戒。受了佛戒。當下即得清淨戒體。即得解脫。即入佛位。位同大覺。是真佛子。受佛戒。是難得稀有之事。所以受戒後。要謹慎護戒。寧可有戒而死。不可無戒而生。《僧祇律》雲。“波羅脂國有二比丘。共伴來詣舍衛。問訊世尊。中路渴乏無水。前到一井。一比丘汲水便飲。一比丘看水見蟲不飲。飲水比丘問伴比丘言。“汝何不飲。”答言。“世尊製戒。不得飲蟲水故。”彼複勸言。“長老但飲。勿令渴死。不得見佛。”答曰。“我寧喪身。不毀佛戒。”遂便渴死。即生忉利天上。天身具足。是夜先到佛所。禮足聞法。得法眼淨。飲水比丘。後日乃到佛所。佛知而故問。“汝從何來。為有伴否。”彼即以上事答。佛言。“癡人。汝不見我謂得見我。彼死比丘已先見我。若比丘放逸懈怠。不攝諸根。雖共我一處。彼離我遠。彼雖見我。我不見彼。若有比丘。於海彼岸。能不放逸。精進不懈。斂攝諸根。雖去我遠。我常見彼。彼常近我。””和這位持戒比丘比較一下。我們是一天到晚烏煙瘴氣。和豬八戒一般。那裏像佛的弟子呢。佛製比丘喝水。要用濾水囊。把水濾過才喝。中國現在誰用濾水囊呢。佛又方便。喝水時隻許用肉眼觀水。不許用天眼觀水。因為用天眼觀。則水中蟲多。皆喝不得。勉強喝了。又犯戒故也。所以不管你看見水有蟲無蟲。照《毗尼日用》規定。凡飲水都要持偈念咒。偈曰。“佛觀一缽水。八萬四千蟲。若不持此咒。如食眾生肉。”咒曰。“唵嚩悉缽羅摩尼莎訶。”
    時光易度者。一日十二時辰。晝六時。夜六時。一天二十四小時。一小時四刻。一刻十五分鍾。一分六十秒。時間是刹那刹那的過。刹那刹那的催人老。你們沙彌。自出娘胎至今。轉眼就二三十歲。你看時光是不是易過。道業難成。初出家的道心都好。日子久了。就懈怠起來。所以說。“出家一年。佛在眼前。出家二年。佛在西天。出家三年。問佛要錢。”既道心不長。道業就難成了。露水般的道心。怎能了生死呢。所以最後就囑咐你們說。“汝等各淨身口意。勤學經律論。謹慎莫放逸。”勤者精進不後退。如孔子所說。“學而時習之。”不分晝夜。行住坐臥。朝於斯。夕於斯。磨煉身心。清淨三業。經者。徑也。即了生脫死之路徑。律者。戒律。即五戒十戒比丘菩薩等戒也。論者。佛大弟子發揚經律之妙義的著作。汝等沙彌。既發心為道。就要勤學經律論。勿空過日!
 
    五月十七日開示
    昔日趙州問南泉“如何是道。”泉曰。“平常心是道。”州曰。“還可趣向也無。”泉曰。“擬向即乖。”州曰。“不擬爭知是道。”泉曰。“道不屬知。不屬不知。知是妄覺。不知是無記。若真達不疑之道。猶如太虛。廓然蕩豁。豈可強是非也耶。”州於言下悟理。我們說古人的空話。說平常心。人人都有。但怎能見得他是道呢。隻要識得平常心。則一切處都是道。不識這平常心。就顛顛倒倒了。何故呢。我們不能回光返照。向外馳求。背覺合塵。朝朝暮暮。隨境遷流。背道而馳。摸不著自己的臉孔。怎樣叫平常心呢。平常就是長遠。一年到頭。一生到死。常常如此。就是平常。譬如世人招待熟客。隻用平常茶飯。沒有擺布安排。這樣的招待。可以長遠。就是平常。如有貴客到了。弄幾碗好菜。這就是不平常的。隻能招待十天八天。家無常禮。故不平常的招待。是不能長久的。修心人能心無造作。無安排。無改變。無花言巧語等。這就是平常心。就是道。也就是直心是道場的意思。六祖謂智隍禪師曰。“汝但心如虛空。不著空見。應用無礙。動靜無心。凡聖情忘。能所俱泯。性相如如。無不定時也。”這些話。也是說的平常心。與這些話不相應的。是在鬼窟裏作活計。就不平常了。
    昨夜說戒律。初發心的。初生信心。歸依三寶。求受五戒。再進步的。知人生是苦。而舍俗出家。入山修道。知比丘尊貴。而受具足戒。又發大心。而受菩薩戒。在戒堂聽引禮師苦口叮嚀。說到“寒心而生慚愧”。那時怕六道受苦而發道心。聞法淚下。問某戒能持否。都答曰能持。但受戒完了。過些時候。老毛病複發。就退道心。就不平常。反以貪瞋癡為平常了。明道的人。動靜無心。善惡無念。性空即無心。無心即道。初出家人。不知佛法如何。規矩如何。修行如何。須知欲了生死。先要循規蹈矩。如孔子之製禮作樂。亦無非教人規矩。與佛戒律無異。執身即除習氣。身得自由。則心有依處。古人行住坐臥四威儀中。有執身次序的偈曰。“舉佛音聲慢水流。誦經行道雁行遊。合掌當胸如捧水。立身頂上似安油。瞻前顧後輕移步。左右回視半展眸。威儀動靜常如此。不枉空門做比丘。”以冰清玉潔的音聲。稱念諸佛聖號。這是念佛法門。進一步問念佛的是誰。就是參禪了。若不回光返照。隻口念佛而心打妄想。隨念遷流。這樣念佛就無用。念佛要口念心惟。以智觀照。聲音不緩不急。如水慢流。口念耳聽。不打妄想。念念流入薩婆若海。一聲佛號有無量功德。隻此一聲佛號就能度無量眾生。誦經或照經文直誦。或背誦。或跪誦。或端坐而誦。或默念皆可。隨文觀想。看經中說的甚麽道理。行道即經行。一步一步不亂。不東歪西倒。如空中雁行有次序。一個跟一個。不緊不疏的行。一切處都是用功。合掌兩手不空心。十指緊密。不偏不倒。如捧水一般。若一偏側。水就傾瀉了。站如鬆。兩腳八字。前寬八寸。後寬二寸。身直。頭不偏不倚。後頸靠衣領。如頂一碗油在頭上一般。不正則油瀉了。行如風。要照顧前後。輕輕移步。鞋不拖地。行樓板不要響。生草不踏。愛護生物。開眼看東西。隻展半眼。所看不過三五七尺遠。行住坐臥。能具威儀。使人一望生敬。若不先自檢責。何以化導群機。既自治之行可觀。則攝化之門不墜。有道無道。舉止如何。別人一看便知。心能平常則始終不變。經曆風波險阻。此心如如不動。如憨山老人者。就是我們的模範。他老人家生於明朝嘉靖二十五年丙午十月十二日。十二歲請於母出家。禮南京報恩寺西林和尚為師。受具戒於無極和尚。二十歲西林和尚寂後。房門大小事。眾皆聽憨山決之。後從雲穀大師在天界坐禪。二十八歲遊五台。見憨山甚佳。因以為號。二十九歲閱《肇論》。悟不遷義。妙峰謂之曰。“且喜有住山本錢矣。”三十歲發悟。說偈曰。“瞥然一念狂心歇。內外根塵俱洞徹。翻身觸破太虛空。萬象森羅從起滅。”自披剃至七十一歲冬。遊雙徑。上堂說法。啟口數千言。不吃一字。侍前傳錄。疲於奔命。目不暇接。其詳細史實。具載年譜中。他老人家一生曆史。數十年中。環境千變萬化。千辛萬苦而道心始終不變。這就是平常心。長遠心。就是我們的模範。他遣戍雷陽時。作《軍中吟》雲。“緇衣脫卻換戎裝。始信隨緣是道場。縱使炎天如烈火。難消冰雪冷心腸。”把自己堅固不變的心都吐露出來。佛法到今日更衰微。起過不少風波。解放前。全國僧尼還有八十萬。去年隻餘七萬多。還俗的十占其九。這就是無長遠心。無堅固心。烈火一燒。就站不住腳。若是真佛弟子。就要立誌。具鐵石心腸。先學威儀。循規蹈矩。不怕人說你腦筋不醒。要死心崇奉佛的教誡。由於多劫種下善根。此生才得入佛門。就要努力求道除習氣。不入名利場。不當國王差。把心中的習氣。一點一點的除去。即是大修行人。得入理體。堅固心曆久不變。平常心動靜一如。
 
    五月十八日開示
    《禪門日誦》上載有憨山大師《費閑歌》十首。講十件難事。這十件事辦不到。就是空費力。就是閑無用。故曰《費閑歌》。若把這十事做到。就了生死。十件難事是。體道難。守規難。遇師難。出塵難。實心難。悟道難。守關難。信心難。敬心難。解經難。我與古人一比。自知慚愧。不敢多舂殼子。別人把我當古董看待。以為我有道德。我不敢多說話。別人認為我裝憨。此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並非我客氣。古人說。“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麵不知心。”我內心的慚愧誰能知道呢。我騙佛飯吃。比你們多幾年。你們不相信苦惱業障。我的苦惱又說不出。現在隻吃空飯。講話也講不好。講的又不是自己的。隻是前人的典章。或諸方的口水。都是眼見耳聞的。自己肚裏一點也沒有。古聖先賢。千佛萬佛。傳一心印。不說一語。佛祖相傳。無非如此。古人說得到行得到。別人不知我的苦惱。還以為我了不得。明眼人會說我。“你何不自己講講自己。”前天杭州某人來一封隱名信指責我說。“抑其有以宗匠自命者。鹹多墨守偏空。縱有滿腹知解。對本分上一點不能相應。阿附權貴。廣收門徒。雖名喧一時。亦不足重……故有秘戒。不許濫傳於不道不明不聖不賢之人。若遇其人而不傳。則必受其殃。若傳非其人。亦受其殃。未審大師遇有應傳而不傳。不應傳而傳者之事否。(按:傳者。傳法也)……一。和尚蓄須。沙門敗類。開千古破戒之風。留後人譏諷之玷。二。雲門罹難。不明事機。徒以宿業果報而自慰。造成三僧失蹤。一僧身亡。空前未有之慘聞。有此二事。足以證明大師功過深淺矣。”孔子說。“丘也幸。苟有過。人必知之。”這封信指責我。就是我的善知識。我很感謝他。可惜他的信不署名。又沒有回信地址。他說。“蓋以大師之神明。當可知也。倘有緣分。請一回示為禱。”因此。我寫信到杭州托心文法師打聽這封信是誰寫的。想和他通個信。他說我以宗匠自命。又說“就學人所知者。其能行解相應作法門之龍象者。不愧為人天眼目者。舍大師其誰能當之”等語。他最初責我以宗匠自命。我何嚐敢以宗匠自命。繼又讚歎我舍大師其誰能當之。這些話我實不敢當。問我傳法之事。我自己應不應得法也不知。那裏敢說傳不傳呢。談到和尚蓄須這件事。旁人對我是不清楚的。我初出家時。誤學頭陀留須髪帶金箍。那時不明教理。早就錯了。後來被善知識一罵就剃了。以後每年剃一次頭。每逢除夕洗一次腳。平生不洗澡。既然一年才剃一次頭。平常不剃頭就不剃胡子。我不是有意養胡子的。照佛製度。應該剃除須髪。中土風俗。以須眉男子為大丈夫相。認為身體髪膚受之父母。所以中土祖師亦有順俗留胡子的。說到雲門罹難。責我不明事機。這事亦與我無幹。誰失蹤。誰身亡。我也不知。古來酬還夙業果報而罹難的祖師很多。以上的話。由於我放不下而說的。平常會說古人的話來勸人。遇到境界。自己就打不開。真所謂“能信不行空費力。空空論說也徒然。”我長年害病。無力行持。不能如古人那樣要死就死。要活就活。來去自由。初發心同參們。不要提我的虛名。不要聽我的空話。要各人自己努力。自不努力。向外求人。都靠不住的。行持不限出家在家。都是一樣。講個典章你們聽。雲南有一位秤錘祖師。明朝人。姓蔡。住昆明小東門外。父母去世。遺下財產田園。生活過得很好。勤儉勞動。自種菜蔬出賣作零用。妻年輕貌美。好吃懶做。和野漢子私通。蔡雖明知此事也不說她。日子久了。她更膽大。天天和野漢子私通。毫無顧忌了。有一天。蔡很早就出門賣菜。預計野漢尚未離家。就買好酒肉帶回家。這時野漢尚未離去。隻好躲在床下。蔡入廚弄飯菜。妻覺得不好意思。就去洗臉並幫丈夫弄飯菜。飯菜弄好了。蔡叫她擺碗筷。她擺了兩套碗筷。蔡叫她擺三套。“我今天請客。”她擺好了。蔡叫她請客出來喝酒。她說。“客在那裏。”蔡曰。“在房裏。”她說。“你不要說鬼話。房裏那有客。”蔡說。“不要緊。不要害怕。你請他出來好了。若不出來。我就給他一刀。”妻不得已。就叫野漢子出來。蔡請野漢子上座。向他敬酒。野漢子以為有毒不敢喝。蔡先喝了再請他喝。野漢子才放心。酒菜吃飽了。蔡向野漢子叩頭三拜。說。“今天好姻緣。我妻年輕。無人招呼。得你照顧很好。我的家財和我的妻都交給你。請你收下吧。”妻和野漢子都不肯。蔡持刀說。“你們不答應。我就要你們的命。”二人沒法。隻好答應下來。蔡於是隻身空手出門。往長鬆山西林庵出家。一麵修行。一麵種菜。後來用功有了見地。再說野漢子財色雙收以後。好吃懶做。老婆天天挨打挨罵吃不消。她悔恨了。跑到西林庵請蔡回家。想重尋舊好。蔡不理她。後來野漢子把家財吃光了。弄到她討飯無路。她想起蔡的恩情。想報答他。蔡平常好吃昆陽的金絲鯉魚。她就弄好一盤金絲鯉魚。送到西林庵給蔡吃。蔡收下說。“我領了你的情了。這些魚我拿去放生。”妻曰。“魚已煮熟了。不能放生。”蔡即將魚放在水裏。魚都活了。直到現在。昆明黑龍潭古跡。還有這種魚。蔡是俗人。對妻財子祿能放得下。所以修道能成功。奉勸各位。都把萬緣放下。努力修行。期成聖果吧!
 
    五月二十日開示
    佛所說法。千經萬論。總是要叫眾生明自己的心。“若人識得心。大地無寸土。”眾生無量劫來。被物所轉。都是心外見法。不知自性。本來無一物。萬法了不可得。妄執心外有法。成邪知邪見。既然說識得心無寸土。那就算了。何必還說許多名堂。甚麽三歸五戒。三千威儀。八萬細行等等。說這麽多法門。無非對治眾生的心而已。眾生習氣毛病。有八萬四千煩惱。所以佛就有八萬四千法門來對治。這是佛的善巧方便。你有甚麽病。就給甚麽藥。“佛說一切法。為度一切心。若無一切心。何用一切法。”眾生無量劫來。被無明煩惱汙染了真心。妄認四大為自身相。不知此身畢竟無體。和合為相。實同幻化。今欲返本還原。要先調身。斷除習氣。把粗心變為細心。從有為到無為。在自性清淨身上用功。行住坐臥。一天到晚。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小心謹慎。斷除習氣。膽要大。心要細。膽大包身。不被境轉。心細則氣細。否則粗心浮氣。這種情形可以自己檢查。一般人在勞苦奔波忙忙碌碌時。就氣喘息粗。有定力功夫的人。再忙也不喘氣。一天到晚。總是心平氣和的。一心不亂就是定。妄無本體。有定就無妄。就能複本心源。功夫從外頭做起。先講威儀教相。行住坐臥都有威儀。不要說忙得要死。還講甚麽威儀。既然做如來之弟子。先聖之宗親。出入於金門之下。行藏於寶殿之中。就要做到任他波濤浪起。振錫杖以騰空。假使十大魔軍。聞名而歸正道。怎能因為忙了就不講威儀呢。昔日浮山遠錄公謂其首座曰。“所以治心。須求妙悟。悟則神和氣靜。容敬色莊。妄想情慮。皆融為真心矣。”“以此治心。心自靈妙。然後導物。孰不從化。”所以有“眼”的人。看你一舉一動。威儀怎樣。就知你有道無道。佛在世時。舍利弗初為婆羅門。路逢馬勝比丘。見他威儀很好。心生恭敬。從之問法。馬勝比丘說。“諸法從緣生。諸法從緣滅。我佛大沙門。常作如是說。”舍利弗聞偈得法眼淨。歸與親友目連宣說偈言。亦得法眼淨。實時各將弟子一百。往詣竹園求願出家。佛呼善來比丘。須髪自落。而被法服。即成沙門。你看馬勝比丘隻是行路威儀好。便成如是功德。這就是以威儀導物。孰不從化的例子。初發心的同參們。要向古人習學。一心觀照自己。行住坐臥。二六時中。一切無心。不被物轉。若不如此。不守本分。隨妄流轉。何異俗人。雖說出家辦道。都是空話。各人留心!
 
 
    五月二十一日開示
    《楞嚴經》上佛說。“如我按指。海印發光。汝暫舉心。塵勞先起。”我們和佛就如此不同。《楞嚴》一經。由阿難發起。作我們的模範。全經著重說“淫”字。由這“淫”字。說出很多文章來。最初由阿難示現。“因乞食次。經曆淫室。遭大幻術。摩登伽女。以娑毗迦羅先梵天咒。攝入淫席。淫躬撫摩。將毀戒體。如來知彼。淫術所加。齋畢旋歸。王及大臣。長者居士。俱來隨佛。願聞法要。於時世尊。頂放百寶無畏光明。光中出生千葉寶蓮。有佛化身。結跏趺坐。宣說神咒。敕文殊師利。將咒往護。惡咒銷滅。提獎阿難及摩登伽。歸來佛所。阿難見佛。頂禮悲泣。恨無始來。一向多聞。未全道力。殷勤啟請。十方如來得成菩提。妙奢摩他、三摩、禪那。最初方便。”佛應阿難之請。?****鮃徊俊獨閶暇?防礎0⒛延瞿Φ琴づ?2⒎親霾壞彌鼇U饈瞧腥?浠?鞠質蘭洹7前??盡5?源缺?A畋鬆嵐?<僦釤壩?6?膁?饋!對簿蹙?匪怠!?一切眾生從無始際。由有種種恩愛貪欲。故有輪回。若諸世界。一切種性。卵生、胎生、濕生、化生。皆因淫欲。而正性命。當知輪回。愛為根本。”所以說。“三界輪回淫為本。六道往返愛為基。”世人有在家。有出家。有為道。有不為道。凡自性不明的。都在五欲中滾來滾去。五欲就是財、色、名、食、睡。由此五欲。生出喜、怒、哀、樂、愛、惡、欲七情。七情又捆五欲。因此生死不了。
    如經所說。“南閻浮提眾生。以財為命。”人的投生。起首於淫欲。及至出生後。就以財為主。廣慧和尚勸人疏於財利。謂“一切罪業。皆因財寶所生。”所以五欲第一個字就是財。人有了錢財。才有衣食住。才想女色娶妻妾。人若無財。甚麽事都辦不成。可見財的厲害了。世人總以有財為樂。無財為苦。無財想有財。少財想多財。有了白銀。又想黃金。不會知足的。既為自己打算。又為子孫打算。一生辛苦都為錢忙。不知有錢難買子孫賢。無常一到。分文都帶不去。極少能把錢財看穿的。從前有三個乞丐。一人手上拿一條蛇。一人手上拿一個蓮華落。一人手上拿一個糞袋。同時行路。看見地上一文錢。頭一個乞丐看見就拾起這文錢。第二個說。“我先看見的。這文錢應該歸我。”第三個也說。“我先看見的。這文錢應該歸我。”三個乞丐就為這一文錢。在路上打起來。衙門差人經過。看見他們打得凶。恐怕打出人命。就把三人帶進衙門見官。判斷是非。官坐堂上。問明原由。便說道。“這一文錢作不得甚麽用。不要爭了。”三人都說。“我窮到一文錢都沒有。對此一文怎能不爭。”官說。“你們各自說出窮的情形。待我看那個最窮。就判這文錢歸那個。”第一個說。“我最窮了。屋漏見青天。衣破無線聯。枕的是土磚。蓋的是草墊。”第二個說。“我比他更窮。青天是我屋。衣裳無半幅。枕的是拳頭。蓋的是筋骨。”第三個說。“他們都不如我這樣窮。我一餓數十天。一睡大半年。死得不閉眼。隻為這文錢。”官聽了大笑。這出戲是譏貪官汙吏的。世尊說法。講錢迷人的多得無比。出家也很多被錢迷的。從前是錢。現在是紙。更累死了。離了它就不能過日。你要生產就要工具。沒有錢買不到工具。就種不出東西。我們整天忙。是不是也為這文錢呢。
    世人衣食足了之後。又貪色。這個色字不知害了多少人。古來帝王由於貪色而致亡國的也不少。昔夏桀伐有施。得妹喜為妻。由此荒淫無道。為商湯所滅。商朝的紂王愛妲己。嗜酒好色。暴虐無道。周武王伐之。兵敗自焚死。古時沒有電話電報。邊防告警。則舉烽燧。其法。作高土台。台上作桔皋。桔皋頭上有籠。中置薪草。有寇即舉火燃之以相告。曰烽。又多積薪。寇至即燔之。望其煙。曰燧。晝則燔燧。夜乃舉烽。此台烽燧既作。鄰台即相繼遞舉。以告戍守之兵。周幽王寵褒姒。不好笑。王百計悅之。仍不笑。王乃舉烽火以征諸侯。諸侯至。而無寇。褒姒乃大笑。後西夷犬戎入寇。王舉火征兵。諸侯不至。犬戎遂弑王於驪山之下。並執褒姒以去。這事叫烽火戲諸侯。貪色之禍。無量無邊。說不完了。
    利和名是相連的。名有好有壞。或是流芳百世。或是遺臭萬年。三皇五帝。是聖君賢王的典型。禹受治水之命。八年於外勞心焦思。三過家門而不敢入。開九州。通九道。陂九澤。度九山。遂竟全功。乃定九州之貢賦。立五服之製。四夷賓服。湯王出。見羅者方祝曰。“從天下者。從地出者。四方來者。皆入吾羅。”湯曰。“嘻。盡之矣。”乃命解其三麵。留其一麵。而告之曰。“欲左者左。欲右者右。不用命者。乃入吾網。”這就是聖君賢王流芳百世的德澤。王莽曹操秦檜等就遺臭萬年。諸佛菩薩。諸大祖師。有真道德。雖不求名而名留千古。善星比丘、寶蓮香比丘尼。生墮地獄。罪業深重。自然遺臭萬年。這個名真害人。說你好。有道德。難行能行就歡喜。就是好名。被罵就不高興。也是為名。說好不好。總被名轉。眼前槍易躲。背後箭難防。從前禪堂午後吃了點心粥。有禮佛的。有到監值寮開茶話會的。說你的功夫用得好。就生歡喜。說不好。臉就放下來了。講小座也是一樣。說你好就歡喜。說你不好就不願意。也是被名轉。
    食也有利有害。君子食無求飽。居無求安。古人一心在道。野菜充饑。心定菜根香。如大梅法常禪師那樣“一池荷葉衣無盡。數樹鬆花食有餘。剛被世人知住處。又移茅舍入深居。”世人貪食。專在酸甜苦辣鹹淡甘辛裏打滾。務求珍饈美味。肆意傷生害命以資口腹。也有吃素的人。弄齋菜還叫葷菜名。甚麽綑雞。油肉丸等等名目。這是習氣不忘。殺心還在。雖不是真吃葷也犯了戒了。好好醜醜。到肚裏都變為屎。何必貪求美味。爭奪不休呢。好的吃得多。屁也多屎也多。有甚麽好處呢。
    睡覺更不得了。貪睡的人更多了。一年三百六十日。一天二十四小時。白天做事。夜裏睡覺。平均一年睡了一百八十天。可見睡覺這事。浪費不少光陰。真是害死人。真修行人愛惜光陰。依《佛遺教經》說。“晝則勤心修習善法。無令失時。初夜後夜。亦勿有廢。中夜誦經。以自消息。無以睡眠因緣。令一生空過。無所得也。”故有睡用圓木為枕及不倒單等法克服睡魔的。不發道心。不知慚愧。好吃懶做的人。特別貪睡。左邊睡醒了又右邊睡。而且日以繼夜的睡。看經聽法。坐香念佛都睡。把大好光陰全都浪費了。究竟出家所為何事呢。古德雲。“聞鍾臥不起。護法善神瞋。現世減福慧。死後墮蛇身。”溈山老人雲。“如斯之輩。蓋為初心慵惰。饕餮因循。荏苒人間。遂成疏野。”又說。“感傷歎訝。哀哉切心。豈可緘言。遞相警策。”希望有心求道。願出生死的人。切勿再被五欲七情所轉。努力勤修。莫空過日!
 
 
    五月二十三日開示
    世上軍令嚴肅。令行如山倒。誰也不能違它。佛所說法。亦如軍令一般。為佛弟子。隻有依教奉行。決不能絲毫違犯。前幾天說的。布薩時上座對沙彌說。“汝等各淨身口意。勤學經律論。謹慎莫放逸。”既已出家。就要痛念生死。如救頭燃。怎敢放逸呢。勤學經律論三藏聖教。尋求了生脫死的途徑和方法。經律論名為三藏者。因此三者皆包藏文義也。經說定學。律說戒學。論說慧學。故三藏亦即三學。梵語“素旦纜藏”。或曰“修多羅藏”。譯曰“綖”。謂佛之言說。能貫穿諸法。如綖之貫花鬘也。又譯曰“經”。經者具常法二義。且經之持緯。恰具綖義。梵語“毗奈耶藏”。或曰“毗尼藏”。譯曰“滅”。謂滅三業過非也。梵語“阿毗達摩藏”。舊作“阿毗曇藏”。譯曰“對法”。以對觀真理之勝智而名。又譯“無比法”。謂勝智無比也。別名“優婆提舍”。譯曰“論”。論諸法之性相而生勝智。故別名為論。既受三壇大戒者。便是大丈夫和菩薩。又發了菩提心。就要做大丈夫和菩薩的事。梵語菩提。此譯為道。道者是心是理。心之妙理。體同虛空。遍三界十方。包羅萬象。發如是菩提心。就是菩薩大丈夫。
    諸佛慈悲說三乘法。重重指明。就戒律言。佛製比丘。五夏以前。專精戒律。五夏以後。方許聽教參禪。可見學戒守戒是佛弟子最重要的事。《梵網》律有十重四十八輕。犯十重是波羅夷罪。波羅夷此譯為“棄”。或曰“退沒”。或曰“不共住”。或曰“墮不如意處”。或曰“斷頭”、“無餘他勝”等。是戒律中最嚴重之罪也。律中有開有遮。小乘與大乘不同。開者許之義。遮者止之義。許作曰開。禁作曰遮。開要看時節因緣。是額外方便。沒有因緣是不開的。遮則一遮永遮。小乘與大乘有很多相反的。小乘持即大乘犯。大乘持即小乘犯。其詳細條章。可看《毗尼止持》、《作持》等書。具足戒中。比丘有二百五十戒。比丘尼有三百四十八戒。分為五篇。一曰波羅夷罪。譯曰斷頭。其罪最重。如斷頭不能複生。不複得為比丘也。此篇比丘有四戒。比丘尼有八戒。二曰僧殘罪。梵名僧伽婆屍沙。僧者僧伽之略。殘為婆屍沙之譯。謂比丘犯此戒。殆瀕於死。僅有殘餘之命。因此而向於僧眾懺悔此罪。以全殘命。故名僧殘。此篇比丘有十三戒。比丘尼有十七戒。三曰波逸提罪。譯曰墮。謂墮地獄也。此篇比丘有一百二十四戒。比丘尼有二百零八戒。四曰提舍尼罪。具雲波羅提舍。譯曰向彼悔。向他比丘懺悔罪便得滅也。此篇比丘有四戒。比丘尼有八戒。五曰突吉羅罪。譯曰惡作。其罪輕。此篇比丘有百眾學法。另有二不定法、七滅諍法。共一百九戒。比丘尼有百眾學法、七滅諍法。比丘除在三際四威儀中嚴守二百五十戒。成三千威儀外。還要在二六時中遵照《毗尼日用》。持誦五十三咒。如是降伏其心。製身不行。又有三聚圓戒之說。每一戒皆具攝律儀戒、攝善法戒、攝眾生戒之三聚也。如不殺生一戒。即具三聚者。謂離殺生之惡。是攝律儀。為長慈悲心是攝善法。為保護眾生是攝眾生。《楞嚴經》雲。“若諸比丘。不服東方絲綿絹帛。及是此土靴履裘毳。奶酪醍醐。如是比丘。於世真脫。酬還宿債。不遊三界。”小乘有因緣可吃牛奶。菩薩吃不得。絲綿裘毳等亦然。這是小乘大乘開遮持犯的不同。又比丘不拿銀錢。不存一米。不吃隔宿飲食。當天化飯吃不完的不留。菩薩開了拿銀錢不犯。酒是五根本戒之遮重戒。大乘小乘不準開。惟大病非酒不治者。白眾後可用。戒律開遮因緣微細。要深入研究才能明白。佛門興衰。由於有戒無戒。犯戒比丘。如獅子身中蟲。自食獅子肉。所以佛將入滅說《涅槃經》。叫末世比丘以戒為師。則佛法久住。
    佛又說四依法。一。糞掃衣。二。常乞食。三。樹下坐。四。腐爛藥。此四種法是入道因緣。為上根利器所依止。故名行四依。又名四聖種。此法能入聖道。為聖之種。糞掃衣又名衲衣。凡火燒、牛嚼、鼠咬、死人衣、月水衣。為人所棄。與拾糞之穢物同者。比丘拾之。浣洗縫治為衣。曰糞掃衣。又補衲糞掃之衣片而著用之。故曰衲衣。比丘著此糞掃衣。不更用檀越布施之衣。在於離貪著也。乞食。梵雲分衛。《十二頭陀經》曰。“食有三種。一受請食。二眾僧食。三常乞食。若前二食。起諸漏因緣。所以者何。受請食者若得食。便作是念。我是福德好人故得。若不得食。則嫌恨請者。或自鄙薄。是貪愛法。則能遮道。若僧食者。入眾中當隨眾法。斷事擯人。料理僧事。心則散亂。妨廢行道。有如是等惱亂事故。應受常乞食法。”樹下坐。不住房屋。日中一食。樹下一宿也。腐爛藥者。比丘有病不請醫。不吃新藥。隻拾別人所棄之腐爛藥來吃。病醫得好不好。聽其自然。今世比丘。誰能守之。一有疾病。中醫西醫。特效藥。滋補品都來了。四依法久無人行了。梵語比丘。此雲除饉。又雲乞士、破惡、怖魔。比丘為世福田。人若供一飯。聞一法。能除一切饑饉之災。故曰除饉。雲乞士者。上從如來乞法以長慧。下就俗人乞食以資身。故名乞士。乞法謂乞四念處、四正勤、四如意足、五根、五力、七覺支、八正道等三十七道品之法也。破惡是把身口意所造十惡業破除之。轉為十善業也。怖魔謂比丘出家。脫離魔眷。魔震動驚怖也。我們既成了比丘。誰能名符其實為真比丘呢。既出家為了生死。就要依法行持。口而誦。心而惟。朝於斯。夕於斯。不要留戀世上的貪瞋癡愛。不要人我是非。好吃懶做。
 
    五月二十六日開示
    孔子《論語》二十篇。第一句說。“子曰學而時習之。”子者。孔夫子。曰者。說也。孔子教人將學過的東西。時常溫習。語默動靜。念念不忘。若所學仿佛大意。功夫就不相應、不究竟了。世法佛法都是一樣。要學而時習之。佛法是體。世法是用。體是理。是真諦。用是事。是俗諦。要知二諦融通三昧印的道理。不融通就落於偏枯。如離體表用。是凡夫凡情。離事講心。是不明心地。真俗二諦。名目很多。真是體。俗是用。戒定慧體用都得。都是一個心地中生出種種名字。若能融會貫通。則條條大路通長安。
    昔有僧問趙州。如何是道。州曰。“牆外的。”曰。“不問這個道。”師曰。“你問那個道。”曰。“大道。”師曰。“大路通長安。”這裏說的是甚麽話呢。請參究參究。那個是道。會過來的處處都是佛法。不明白就滯在名相上。一天到晚勞碌奔波。種田博飯吃。與俗人何異。現在世人多是光頭。僧人穿的也是俗服。此外何處與俗人不同呢。古人說。“心田不長無明草。性地常開智慧花。”這就是通長安的大道。也就是與俗人不同處。耕種的人。田裏有草如不拔去。就難望收成。修行人把心田裏的無明草薅了。那智慧花就長得好、開得好。隻要你不被境轉。情不附物。無明草就不長了。智慧花一開。則粗言及細言。總是說無生。古人行到說到。無空話講。一問一答。答在問處。吐露心機。都是妙用。我們心不在道。故被物轉。而無智慧。若能痛念生死。全心在道。不分世出世法。是男是女。好看不好看。若一動念。即出鬼被情轉了。不分別即不隨情轉。做得主。古人說。“你有拄杖子。我與你拄杖子。”這是表法。你妄想多了。就是你有拄杖子。為了除你的妄想。就教你修數息觀、不淨觀、念佛觀、念佛、看經、禮佛、看話頭。給你修行的法門。就是與你拄杖子。你如用功到有把握。就落在無事甲裏。又成障礙。是要不得的。這就是你無拄杖子。我奪你拄杖子。病好不用藥。就是奪拄杖子。不如是則執藥成病。太陽老人說。“莫守寒岩異草青。坐卻白雲宗不妙”也。參禪念佛。都要時時刻刻口誦心惟。開言吐語。不分別是非。終朝解脫。不煩惱。不生心動念。是有功夫。若無把握而被境轉。就苦惱了。用功不得受用。處處波浪滔天。昔佛印禪師入室次。蘇東坡適至。師曰。“此間無坐處。”蘇曰。“暫借佛印四大為座。”師曰。“山僧有一問。學士道得即請坐。道不得即輸玉帶。”蘇欣然請問。師曰。“四大本空。五蘊非有。居士向甚麽處坐。”蘇遂施帶。師答以一衲。蘇述偈曰。“病骨難將玉帶圍。鈍根仍落箭鋒機。欲教乞食歌姬院。且與雲山舊衲衣。”東坡雖聰明。答不出話。是他腳未踏實地。同參們。如何能腳踏實地呢。隻有口誦心惟。朝斯夕斯的幹!
 
    六月初二日開示
    佛滅度後。法住世間有三階段。正法一千年。像法一千年。末法一萬年。《善見論》雲。“由度女人出家。正法唯有五百歲。由世尊製比丘尼行八敬法。正法還得千年。問。千年已。正法為都滅耶。答。不都滅。於千年中得三達智。複千年中得愛盡羅漢。無三達智。複千年中得阿那含。複千年中得斯陀含。複千年中得須陀洹。總得一萬年。初五千歲學而得道。後五千歲學而不得道。於一萬歲後。一切經書文字滅盡。但現剃頭袈裟法服而已。”溈山老人說。“所恨同生像季。去聖時遙。”溈山老人在唐朝。去佛已千餘年。是像法時期。一切事情變遷。水久蟲生。法久成弊。《付法藏經》雲。阿難比丘化諸眾生。皆令度脫。最後至一竹林中。聞有比丘誦《法句經》偈雲。“若人生百歲。不見水潦鶴。不如生一日。而得睹見之。”阿難聞已。慘然而歎。世間眼滅。何其速哉。煩惱諸惡。如何便起。違反聖數。自生妄想。此非佛語。不可修行。汝今諦聽。我演佛偈。“若人生百歲。不解生滅法。不如生一日。而得解了之。”爾時比丘。即向其師說阿難語。師告之曰。阿難老朽。智慧衰劣。言多錯謬。不可信矣。汝今但當如前而誦。阿難後時。聞彼比丘猶誦前偈……即入三昧。推求聖德。不見有人能回彼意。便作是言。“異哉。無常甚大。劫猛散壞。如是無量賢聖。今諸世間。皆悉空曠。常處黑闇。怖畏中行。邪見熾盛。不善增長。誹謗如來。斷絕正教。永當沉沒生死大河。開惡趣門。閉人天路。於無量劫受諸苦惱。我於今日。宜入涅槃。”《楞嚴經》指出末法時代。“邪師說法。如恒河沙。”“阿難當知。是十種魔。於末世時。在我法中。出家修道。或附人體。或自現形。皆言已成正遍知覺。讚歎淫欲。破佛律儀。先惡魔師與魔弟子。淫淫相傳。如是邪精。魅其心腑。近則九生。多逾百世。令真修行總為魔眷。命終之後。必為魔民。失正遍知。墮無間獄。”經中說九生百世者。一生一百年。一世三十年。今佛曆已是二千九百八十二年。就是百世魔王出現之時。佛滅不久。《法句經》偈就有誦為水潦鶴的。時至今日。其訛誤更多了。水潦鶴。就是鴛鴦鳥。見之有何意義。解生滅法。能離苦海。故有百歲不解。不如一日能解。所謂有智不在年高。無智空長百歲也。
    末法邪師。各各自謂是善知識。當參學的人。若無試金石。必從邪淪墜。隻見境風浩浩。摧殘功德之林。心火炎炎。燒盡菩提之種。末世求道。真不容易。溈山老人說。“遠行要假良朋。數數清於耳目。住止必須擇伴。時時聞於未聞。故雲。生我者父母。成我者朋友。親附善者。如霧露中行。雖不濕衣。時時有潤。”孔子亦曰。“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他好跟他學。不會帶壞你。不相幹的人。種種習氣。臭不可聞。和他接近日久。自己也會臭。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香染香。近臭染臭。善友粗言及細語。皆歸第一義。故宜親近。末法行人。如我們者。比魔外的本領也比不上。《楞嚴經》說。色陰盡者。“於其身內。拾出蟯蛔。身相宛然。亦無傷毀。”“於時忽然。十方虛空。成七寶色。或百寶色。同時遍滿。不相留礙。”“忽於夜半。在闇室內。見種種物。”受陰盡者。能反觀其麵。各有十種禪那現境。叫著五十種陰魔。迷不自識的。則“謂言登聖。大妄語成。墮無間獄。”老子說的“其中有精”和孔子說的“空空如也”。是見到識陰的道理。羅漢五陰俱盡。已出三界。我們色陰未盡。與道隔得很遠。我慚愧。不過比你們癡長幾歲。弄到一個虛名。你們以為我有甚麽長處。以我為宗就苦了。我比《楞嚴》所說的妖魔外道都不如。比祖師更不如。所以每每教你們參學的。要帶眼識人。又要有雙好耳。聽法能辨邪正。然後將所見所聞的。放進一個好肚裏。比較他的是非得失。修行就不會走錯路。不上偽善知識的當。現正是末法時代。你到那裏訪善知識呢。不如熟讀一部《楞嚴經》。修行就有把握。就能保綏哀救。消息邪緣。令其身心。入佛知見。從此成就。不遭歧路。又全經前後所說。著重在一個“淫”字。說。“若諸世界。六道眾生。其心不淫。則不隨其生死相續。汝修三昧。本出塵勞。淫心不除。塵不可出。縱有多智。禪定現前。如不斷淫。必落魔道。”看《楞嚴經》若不歸宗。跑馬看花。就不中用。要讀到爛熟。就能以後文消前文。以前文貫後文。前後照應。則全經義理。了然在目。依經作觀。自得受用。古來行人。從此經悟道的很多。溫州仙岩安禪師。因看“知見立知。即無明本。知見無見。斯即涅槃。”當時破句讀雲。“知見立。知即無明本。知見無。見斯即涅槃”。於此忽有悟入。後人語師雲。“破句讀了也。”師雲。“此是我悟處。”畢生讀之不易。人稱之曰“安楞嚴”。希望同參們。無論老少。常讀《楞嚴》。此經是你隨身善知識。時聞世尊說法。就和阿難作同參。
 
    六月初三日開示
    古人說。“莫待老來方學道。孤墳多是少年人。”人到年老時。百般痛苦。耳不聰。眼不明。四肢無力。吃不得。睡不得。行不得。這種苦楚。年輕人是不曉得的。我年輕時和你們一樣。看見老來呆。總不願意。說話他聽不到。眼淚水和鼻涕。看見就惡心。怕和老人一塊住。現在我老了。才知道老的苦。人老了就一天不如一天。我從雲門出事後。也是一天不如一天。久已是一朝臥疾在床。眾苦縈纏逼迫。朝夕思忖。前路茫茫。道業未成。生死不了。一口氣不來。又要投生。“萬般帶不去。唯有業隨身。”少年不修晚年就會如此。你我現在都是堂堂僧相。容貌可觀。皆是宿植善根。感斯異報。就不要把這善根種子打失了。
    洞山問僧。“世間甚麽物最苦。”僧雲。“地獄最苦。”山雲。“不然。向此衣線下不明大事始是苦。”能明大事。即無地獄因。故地獄未為苦。而不了自心最為苦也。想明大事。就要努力精進。不要悠悠忽忽。兀兀度時。白天應緣遇事要做得主。白天能做主。夢中才做得主。夢中做得主。以至病中做得主。則臨命終時才做得主。這幾樣做得主。是由平時能強做主宰而來的。能強做主宰。就易悟道了生死。不悟道。生死不能了。悟道不難。總要生死心切。具長遠堅固向道之心。至死不退。今生能不退。雖未悟。來生再努力。何有不悟之理。《楞嚴經》二十五圓通。位位都是經過久遠劫來。長期修習才成功的。我們生死心不切。不發長遠心。病來知念生死。病好道念就退了。所以《楞嚴經》說凡夫修行“猶隔日瘧”。病時有道。病退無道。無明起時如瘧。退則好人。故要努力精進。生懺悔心。堅固心。不要今日三明日四。修行要一門深入。以一門為正。諸門為助。各修一門。彼此不互謗。謗法、輕法、慢法都不對。欲想佛法興。除非僧讚僧。互謗是佛法的衰相。
    佛子專心向道。痛念生死。衣不足。食不足。睡不足。昔裴休丞相。送子出家。子是翰林。拜溈山佑祖。名法海。裴丞相訓以警策箴雲。“衣食難。非容易。何必千般求細膩。清齋薄粥但尋常。粗布麻衣隨分際。別人睡時你休睡。三更宿盡五更初。好向釋迦金殿內。”溈山老人要他每天挑水供養大眾。有一天。他挑水挑得太累了。心裏說。和尚吃水翰林挑。縱然吃了也難消。回來時。溈山老人問他。“你今天說甚麽話。”法海答曰。“沒有說甚麽。”後來溈山老人揭穿他心裏的話。並說。“老僧一打坐。能消萬擔糧。”所以出家人不管你出身怎樣富貴。到了佛門。就要放下一切。專心向道。才算是本色禪和。
 
    六月十六日開示
    佛說一大藏經。無非講因果二字。詳細分析起來。就無窮無盡。營事比丘。寧自啖身肉。終不雜用三寶之物。作衣缽飲食。我以前化緣。隨人歡喜布施。除多補少。顛顛倒倒的用。今在此妄作妄為。建法堂。起茅棚。修廁所牛欄等等。所用的錢。從何處來呢。我守法令不敢剝削。不寫信號召化緣。做甚麽功德。除鑄鐵瓦有人代化過緣也沒有化夠。他們監工的拿去旁的地方用。我也不準。怕遭報應。窯上燒磚。為修大殿用的。如拿去作別處用。也怕招因果。經上說。“上物下用報應重。下物上用報應輕。”如塑佛像的用去作殿宇。作殿宇的用去作僧寮。這就是上物下用。相反的就是下物上用。上下之分要認真。
    年輕人修不修放在一邊。因果要緊。雲居山誌上載。即庵慈覺禪師。蜀人。初出川行腳時。欲上雲居。先宿瑤田莊。夢伽藍安樂公告曰。“汝昔在此山。曾肩一擔土。今來隻有一粥緣。”次日午後上山。晚粥罷。值旦過寮相諍。聞於寺司。凡新到例遭斥逐。覺心竊疑訝。逾十年。得法於臥龍先禪師。有南康太守張公。亦蜀人。與師親舊。適雲居虛席。請師開法。師欣然應之。以為前夢不驗矣。卜次日上山。當晚宿麥洲莊。忽然遷化。塔至今存焉。近為水淹。一石尚存。他這件事跡。留給後人看。證明因果絲毫不錯。昨夜的空話。本可不講的。因為政府根究。所以不得不說。不是我享受了供眾之物。有信在此。可以查看。所化九百五十三元三角中。無衣服款。除買蓑衣縫紉機及支付運費外。所餘五百元。作買米用了。以前悟源當家。大家說他不理事。大眾襪子都沒得穿了。要開會討論。調整調整。決定每人每年犒勞兩套衣服。分上半年一套。下半年一套。通過決議後。去信廣州縫七十套衣服給大眾師用。回信說。買布有限製。待辦好托人帶來。最近已帶來了。為甚麽還不發給大家呢。因為初定規章發衣服。以後改定發單錢。給各人自己去做衣服。已拿買米的錢發給大家了。所以現存的衣服。留待下半年才發。並且現在不止七十人。故七十套衣服不夠發。也不能發了。直純的信。還說有鞋襪。都被一人收下了。這也因為人多鞋襪少。不夠發就不發。等將來湊夠數才發。既知一粥之緣都有因果。我豈敢錯因果。怕大家不明真相。所以又講講這些空話。
    現在國家公布了兵役法。年輕人都有些心不安了。要知因果不昧。當不當兵都有前因。著甚麽急呢。從前幾朝都有僧兵。如少林五台等處是也。查唐太宗李世民為秦王時。曾用少林寺僧兵平王世充。及後封有功僧十三人。封曇宗為大將軍。仍不去僧號。至明成祖賜姚廣孝名。始易冠服。而廣孝退食。仍穿僧衣。至今北京姚少師祠。於紗帽紅袍上。仍覆袈裟也。
    至滿清入關後。中國有青衣僧黃衣僧之分。漢僧是青衣。蒙藏是黃衣。國家重用黃衣。清朝僧兵不用青衣。改用黃衣兵。亦有名無實。未曾出過役。隻領兵費。現在政府也看重黃衣僧。我們青衣僧也沾黃衣僧的光。從前麗江五台山少林寺。是招集僧兵的地方。明太祖以少林寺僧有武術。也在少林招僧兵。清朝把喇嘛定居在五台山。北京旃檀寺封提督軍門。五台山菩薩頂、靖海寺也有喇嘛提督軍門都統的職位。受國家的餉。北京雍和宮也領餉。義和團起義。有很多喇嘛僧兵。起初打勝仗。燒天主耶穌教堂。後來失敗。由教徒燒殺旃檀寺。這是一報還一報。民國三十年。湖南湖北各省就抽僧兵。當時我向中央申辯才得免抽。
    現在公布兵役法。僧人不當兵是不可能的了。日本全國皆兵。分為現役兵、預備兵等。人人皆替國家服務。無一人吃空飯的。我國似日本。將來也是全國皆兵。和平運動和得了。當兵是空話。和不了。難免打仗。兵者不祥之物。不得已而用之。當必須用兵之時。誰也躲不脫。
    民國三十一年我在雲門。時局緊張。年輕人怕當兵。百多僧人同住。我無主宰了。我死不要緊。要把年輕人安置好才對。即到後山與山上瑤人相商。因他們向不與政府來往。我和他們聯絡。想到他們那裏蓋茅棚。以便年輕人有躲避當兵之所。我上山時大雨傾盆。給他們散供養。他們很歡喜。答應我們來蓋茅棚。祖師肉身也好保護。後來就在山上分散開蓋了幾處茅棚。準備有災難就上山去。過了幾年。都沒有事。這是自己無主宰。空擔心過慮。後來寺中幫工。知道山上有茅庵。去報告政府。給我大帽子戴。說我造反。該死。
    現在兵役問題又來了。聽天由命。不要驚慌。前生若種了當兵的因。今生決逃不了當兵的果。而且一切唯心。法法都能成聖賢。當兵也一樣修行。僧俗都是這一個色殼子。所不同者。有沒有酒色財氣而已。草堂和尚頌曰。“樂兒本是一形軀。乍作官人乍作奴。名相服裝雖改變。始終奴主了無殊。”戲子隻一個身。忽而變男。忽而變女。忽而扮官。忽而扮奴。貧富貴賤。千奇百怪。雖服裝不同。還隻是一個戲子。八識心王。等於戲子。眾生色身。如戲台上人物。識得戲子。做甚麽也好。決不隨境分別。妄生憎愛。處處都是道場。關雲長是兵。也成了武聖人。不學好的。如秦檜、曹操。雖是狀元、宰相。也下地獄。心好處處好。心壞處處壞。當兵不當兵。何必介意。
 
    六月二十三日開示
    辦道這一法。說難也難。說易亦易。難與不難是對待法。古人真實用心。一點不為難。因為此事本來現成。有甚麽難呢。信不及就為難了。若真正為求了生脫死而辦道。能把自身看輕。了身如幻。一切事情看得開。不被境轉。辦道就容易。人沒有不想學好的。誰也想成聖賢。誰都怕入地獄。但想是一回事。做又是另外一回事。很多人行起來就為難。何以呢。比如世人說好話。恭喜發財。富貴榮華。誰都喜歡。若說你家破人亡等不祥話。誰都不願意。可見人人都想好。但何以偏向壞處跑呢。這隻由放不下罷了。古來各城市都有城隍廟。簷下掛一個大算盤。是要和人算善惡帳的。有一匾額寫道。“你又來了”。兩柱有一幅對聯。“人惡人怕天不怕。人善人欺天不欺。”又。“天堂有路。人人不肯去。地獄無門。個個要進來。”凡人常動機謀弄巧妙。吃不得虧。事事都計較合算不合算。惡人誰也不敢接近。怕吃他的苦頭。讓他忍他散場了。但因果報應。天是不怕惡人的。我們坐禪念佛。本為了生死。由於無明貢高。不能忍辱。不除習氣。雖有修行善因。還免不了苦果。生死不了。隨業受報。所以說“你又來了”。本來在地獄受苦已畢時。十殿閻王吩咐過。叫你不要再來。再來沒有好事。由於你放不下。所以依舊犯罪。去了又來。世人愚迷。作惡不行善。遂招苦果。出家人是不是想出苦呢。如不想脫苦。何必入空門。入空門則了無一物可得。萬事皆休。還有甚麽天堂地獄。但如不證得四大皆空。五陰非有。就不算得入空門。要入空門。最好多多研讀《楞嚴經》。全經前前後後。所說不離五陰。其中開五陰而說六入、十二處、十八界。內而身心。外而器界。不出色受想行識五陰。經中說凡說聖。說悟說魔。皆是闡明五陰非有。教我們照破五蘊皆空。最後說知有涅槃。不戀三界。指出五陰魔邪。無一不是說五陰。色陰中淫色是生死根本。殺盜淫妄是地獄根本。五陰照空。即脫生死。不複輪回。如何照呢。照是覺照。時時刻刻。依經所說。用智慧觀照五陰。照得明明白白的。就見五蘊皆空了。在觀照之初。未能全無妄想。這不要緊。古人說。“不怕念起。隻怕覺遲。”若妄念一起。你能覺照。就不隨妄轉。不能覺照的。坐香怕腿痛。禮佛怕腰酸。躲懶偷安。天堂路不通。自然要進地獄。寒山大士詩雲。“人問寒山道。寒山路不通。夏天冰未釋。日出霧朦朧。似我何由屆。與君心不同。君心若似我。還得到其中。”寒者寒冷。冷到夏天冰還未釋。日出還霧。我這一片冰心。與君不同。君能似我。就能到寒山中。否則寒山路不通。學道之人。要見五蘊皆空。首先要灰心冷意。縱使炎天如烈火。難消冰雪冷心腸。才能與道相應。
    昔閭丘胤出牧丹邱。臨途之日。乃縈頭痛。醫莫能治。乃遇一禪師名豐幹。言從天台山國清寺來。特此相訪。乃命救疾。師乃舒容而笑曰。“身居四大。病從幻生。若欲除之。應須淨水。”時乃持淨水上師。師乃噀之。須臾祛殄。乃謂胤曰。“台州海島嵐毒。到日必須保護。”胤乃問曰。“未審彼地。當有何賢。堪為師仰。”師曰。“見之不識。識之不見。若欲見之。不得取相。乃可見之。寒山文殊。遁跡國清。拾得普賢。狀如貧子。又似瘋狂。或去或來。在國清寺庫院走使。廚中看火。”師言訖辭去。胤乃進途。至任台州。不忘其事。到任三日後。親往寺院。躬問禪宿。果合師言。到國清寺。乃問寺眾。“豐幹禪師院在何處。並拾得寒山子。現在何處。”時僧道翹答曰。“豐幹禪師院在經藏後。即今無人住得。每有一虎。時來此吼。寒拾二人。現在廚中。”僧引胤至豐幹禪師院。開房惟見虎跡。遂至廚中灶前。見二人向火大笑。胤便禮拜。二人連聲喝胤。自相把手。嗬嗬大笑叫喚。乃雲。“豐幹饒舌。豐幹饒舌。彌陀不識。禮我何為。”僧徒奔集。遞相驚訝。何故尊官。禮二貧士。時二人乃把手出寺。即歸寒岩。胤乃重問僧曰。“此二人肯止此寺否。”乃令覓訪。喚歸寺安置。胤乃歸郡。遂置淨衣二對。香藥等物持送供養。時二人更不返寺。使乃就岩送上。寒山子高聲喝曰。“賊。賊。”退入岩穴。乃雲。“報汝諸人。各各努力。”入穴而去。其穴自合。莫可追之。拾得又跡沉無所。乃令僧道翹等。具往日行狀。唯於竹木石壁書詩。並村墅人家廳壁上所書文句三百餘首。及拾得於土地堂壁上所書偈言。並篡集成卷。流通世上。據寒山自己說。“五言五百篇。七字七十九。三字三十一。都來六百首。一例書岩石。自誇雲好手。若能會我詩。真是如來母。”又雲。“家有寒山詩。勝汝看經卷。書放屏風上。時時看一遍。”拾得詩雲。“有偈有千萬。卒急述應難。若要相知者。但入天台山。岩中深處坐。說理及談玄。共我不相見。對麵似千山。”寒山拾得的詩。流傳到今。一向受人尊重。儒家亦多愛誦之。他倆大士出口成文。句句談玄說理。不要把它作韻語讀。若作韻語讀。則對麵隔千山了。
 
    六月二十五日開示
    地藏王菩薩發大誓願。“眾生度盡。方證菩提。地獄未空。誓不成佛。”一切菩薩也如此發心。我們每天上晚殿。也發願說“眾生無邊誓願度。煩惱無盡誓願斷。法門無量誓願學。佛道無上誓願成。”凡佛弟子。無不發此誓願。證果深淺大小不同。皆由願力深淺、依願行持大小而定。佛由眾生修成。眾生能依願行持。就是菩薩。就能成佛。既然成佛人人有份。何以一切菩薩發願度眾生。度來度去。總度不盡呢。因眾生之眾字。由三個人字合成。三人成眾。眾生之數。無窮無盡。十法界中。除佛法界外。其餘九法界都屬眾生。上三界是聖人。已出生死苦海。不受輪回。餘六界都未出生死。九法界內有三聖法界。尚有微細習氣未盡。所以都屬眾生。習氣有深淺。上三界淺。下六界深。習氣深重。業障重故。故叫苦惱眾生。這些眾生。死去生來。不得休息。勢難窮盡。其數量亦複難知。嵩嶽元珪禪師對嶽神說。“佛七能三不能。佛能空一切相成萬法智。而不能即滅定業。佛能知群有性窮億劫事。而不能化導無緣。佛能度無量有情。而不能盡眾生界。是為三不能也。”又說。“定業亦不牢久。無緣亦是一期。眾生界本無增減。且無一人能主有法。有法無主。是謂無法。無法無主。是謂無心。如我解佛。亦無神通也。但能以無心通達一切法爾。”既眾生界本無增減。則度眾生亦無所謂盡不盡也。《六祖壇經》解釋四弘誓願曰。“眾生無邊誓願度。所謂邪迷心。誑妄心。不善心。嫉妒心。惡毒心。如是等心。盡是眾生。各須自性自度。是名真度。”“又煩惱無盡誓願斷。將自性般若智。除卻虛妄思想心是也。又法門無量誓願學。須自見性。常行正法。是名真學。又無上佛道誓願成。既常能下心。行於真正。離迷離覺。常生般若。除真除妄。即見佛性。即言下佛道成。”佛果禪師曰。“究竟佛亦不立。喚甚作眾生。菩提亦不立。喚甚作煩惱。翛然永脫。應時納祜。”古人如此說話。何以我們做不到呢。隻是不肯除習氣。放不下。做不得主。沒有覺照。在不妄中自生虛妄。但能動靜忘懷。則水清月現了。
政和二年。嘉州奏風雷折古樹。中有定僧。爪發被體。詔輿至禁中。譯經三藏金總持。令擊金以覺之。詢其名。曰。“我廬山遠法師弟慧持也。因遊峨眉至此。”問欲何歸。曰。“陳留古樹中。”詔以禮送之。因圖形製讃雲。“七百年來老古錐。定中消息許誰知。爭如隻履西歸去。生死何勞木作皮。”達摩祖師。梁朝普通七年。由西天航海到中國。因梁武帝問法機緣不契。便渡江。居洛陽少林寺。麵壁而坐。越九年。以正法眼藏傳付二祖。化緣既畢。遂端坐而逝。葬熊耳山。起塔少林寺。其年。魏使宋雲從天竺經蔥嶺回。見祖手攜隻履。翩翩而逝。雲問師何往。師曰。“西天去。”雲歸。具說其事。及門人啟墳。棺空。唯隻履存焉。詔取遺履少林寺供養。後人圖祖師像。亦畫手攜隻履。達摩麵壁。慧持入定。功夫深淺不同。七百年定功。不可謂不深矣。猶不及隻履西歸。我們比慧持定功。又相隔甚遠。定功一點都沒有。怎能度眾生呢。努力放下用功吧!
 
    六月二十七日開示
    佛未出世時。為邪法而在真理之外的外道。印度計有九十六種。謂外道六師。各有十五弟子。師弟子之數相加。共九十六也。又稱九十五種外道者。謂九十六種中。有一與佛法通。故除去此一而稱九十五也。九十五種外道。各各宗旨不同。都說修行。理路都搞不清楚。議論顛顛倒倒。還有人跟他學。中國古代軒轅黃帝。訪崆峒山廣成子。也說修道。伏羲畫八卦。也說是道。李老君為周朝柱下史。也講道。中外古今講道的人很多。而有淺深不同。與佛相較就差得很遠。
    談起佛教的緣由是這樣的。教主釋迦牟尼佛。姓刹利。父淨飯王。母摩耶。刹利氏自天地更始。閻浮州初辟以來。世代為王。佛曆劫修行。值然燈佛授記。於此劫作佛。後於迦葉佛世。以菩薩成道。上生兜率陀天。名護明大士。及應運時。乃降神於摩耶。當此土周昭王二十四年。甲寅四月初八日。自摩耶右肋誕生。生時放大光明。照十方世界。地湧金蓮承足。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周行七步。目顧四方。曰。“天上天下。唯吾獨尊。”年十九。二月八日。欲求出家。而自念言。“當複何遇。”即遊四門。見老病死等事。心生悲厭。作是思惟。“此老病死。終可厭離。”於是夜子時。有淨居天人。於窗牖中。叉手言曰。“出家時至。可去矣。”於是諸天捧所乘馬足。超然淩虛。逾城而去。曰。“不斷八苦。不成無上菩提。不轉法輪。終不還也。”入檀特山修道。始於阿藍迦藍處三年。學不用處定。知非便舍。複至鬱頭藍弗處三年。學非非想定。知非亦舍。又至象頭山。同諸外道。日食麻麥。經於六年。然後夜覩明星。豁然大悟。成等正覺。二月八日。世尊前行至波羅奈國鹿野宛中。度五比丘。初為憍陳如說四聖諦法。汝今應當知苦斷集。證滅修道。當佛三轉四諦十二行法輪時。憍陳如得法眼淨。世尊重為四人廣說四諦。亦得法眼淨。時五人白佛。欲求出家。世尊呼彼五人。“善來比丘。須髪自落。袈裟著身。即成沙門。”佛複為說五蘊無常。苦空無我。皆漏盡意解。成阿羅漢。於是世間始有五阿羅漢。以後又度耶舍長者子朋黨五十人。優樓頻螺迦葉師徒五百人。那提迦葉師徒二百五十人。伽耶迦葉師徒二百五十人。舍利弗師徒一百人。大目犍連師徒一百人。此一千二百五十人。先事外道。後承佛之化度而得證果。於是感佛之恩。一一法會。常隨不離。故諸經之首。列眾多雲千二百五十人俱。
    我們跟佛學。現在都是出了家。但出家有四種。一。身出家心不出家。身參法侶。心猶顧戀。二。身在家心出家。雖受用妻子。而不生耽染。三。身心俱出家。於諸欲境。心無顧戀。四。身心俱不出家。受用妻子。心生耽染。我們自己檢查一下。看這四料簡中是那一類呢。我慚愧。身雖出家。幾十年騙佛飯吃。表麵出了家。內心未入道。未證實相理體。未能四大皆空。未能如如不動。這就是心未出家。我就是這樣苦惱。還有和我一樣的。可見身心俱出家就為難了。古來身在家心出家的大居士。如印度的維摩詰、月上女、末利夫人、韋提希夫人。中國的龐蘊、宋仁宗、張襄陽。都是深通佛法、居塵不染塵。身心俱出家的大祖師多了。都是佛門模範。為後人欽式。弘法利生。作大佛事。功德無量。其身心俱不出家的就不要說了。真出家的實在難。能成大器的更不易。扣冰古佛說。“古聖修行。須憑苦節。”黃蘖老人說。“不是一番寒徹骨。怎得梅花撲鼻香。”故出家人能做到底也不容易。
    了生脫死。門路很多。《楞嚴經》有二十五圓通。就有二十五法門。門路雖多。總不出宗教律淨。宗是禪宗。教是講經。律是持戒。淨是念佛。這四法最當機。禪宗雖是直下明心見性。動靜一如。頭頭是道。就禪來說。差別也多。還有邪正大小。種種不一。講經也一樣。要到大開圓解。一念三千。性相融通。事理無礙。念佛亦要念到一心不亂。當下親證唯心淨土。自性彌陀。入薩婆若海。一切法門。都離不了持戒。《楞嚴經》說。“攝心為戒。如不斷淫。必落魔道。如不斷殺。必落神道。如不斷偷。必落邪道。若不斷其大妄語者。因地不真。果招紆曲。我今先說入三摩地。修學妙門。求菩薩道。要先持此四種律儀。皎如冰霜。自不能生一切枝葉。心三口四。生必無因。”佛門舊製。比丘出家。五夏以前。專精戒律。五夏以後。方許聽教參禪。何以如此呢。因為修行以戒為體。戒是出生死的護身符。沒有戒。在生死苦海中就會沉淪汩沒。佛曾以戒喻渡海浮囊。不能有絲毫破損。浮囊稍破。必定沉溺。所以宗、教、淨三宗。及一切法門。都以戒為先。但戒定慧三法不能偏廢。要三法圓融。才得無礙。持戒若不明開遮。不通大小乘。不識因時製宜。種種妙用。死死守戒。固執不精。成為錯路修行。三學圓明。才得上上戒品。種種法門。皆不出一心。所以一法通則萬法通。頭頭物物盡圓融。一法不通則一切不通。頭頭物物黑洞洞。一心不生。萬法俱息。能如是降伏其心。則參禪也好。念佛也好。講經說法。世出世間。頭頭是道。隨處無生。隨處無念。有念有生。就不是了。
    修行人要先除我相。若無我相。諸妄頓亡。我執既除。更除法執。我執粗。法執細。平常講話。開口就說我甚麽。我甚麽。若無我。則甚麽都瓦解冰消。那一法都無礙。由能無我。也就無人。習氣毛病也無有了。既為佛子正信出家。求出離法。就要努力忘我。勿為境轉。勿在煩惱中過日子。佛子若不降伏其心。則一念錯誤。毫厘有差。天地懸隔。一失足成千古恨。如救頭燃。嚴守律儀。如保護渡海浮囊。不容有一點破損。
 
    七月初八日開示
    我是一個閑人。常住甚麽事都與我不相幹。與大眾有緣。在堂裏擺擺閑談。百丈大智老人。以禪宗肇自少室。至曹溪以來。多居律寺。雖別院。然於說法住持未合規度。於是別立禪居。古人一片婆心。為了培育人才。而定規矩。立次序。時至今日。認為這一套是老腐敗。壓製人才。要鏟除它。打倒它。若留戀舊規矩的就是腦筋未醒。新舊二法。彼此衝突。今古不兼容。
    佛世製戒。為除習氣。法流東土。因時製宜。百丈創清規。用以輔助戒律而設。既有規矩。得成方圓。一舉一動。不越雷池一步。一切威儀次序。人情禮節。動止施為。勤除習氣。百丈清規。至今千多年。水久蟲生。法久成弊。世道不古。借清規舞弊。所以有人起來反對。另創新規矩。究竟是規矩不好。還是人不好呢。若人不好。有再好規矩也無用。若人好。何用更立甚麽新規矩呢。可見規矩本無好醜。隻是人有好醜罷了。禪和子參禪。禪是靜慮。要在靜中思慮好歹。擇善而從。一切在我。法法皆妙。我若不好。甚麽法都會成弊。世間法也是一樣。法本不壞。由於人心壞。習氣多。好法都成為壞法了。凡事能三思而後行。就不至於胡作妄為。立法不是死的。如醫生一樣。要對症下藥。藥不對症。就要吃死人。所以醫生治病。死執古方是不行的。古雲。“藥無貴賤。愈病者良。”先聖建叢林。立清規。定次序。安職位。如國家立法一般。非常周密。
    今天七月初八日。諸位職事首領。照叢林規矩。要到方丈。向和尚客客氣氣的退職。這裏不是叢林。又無鍾板。何以要搞這套把戲呢。我是一個野人。甚麽事都與我不相幹。還和你顛倒甚麽。你們說也有理。認為職事有請就有退。是老規矩。每年正月初八。七月初八都是退職日子。初十請職。十二複職。十三送職。十六出堂。當職當了一期。辛辛苦苦。退了職。好歇歇氣。叢林下小請職大請職等等規矩很好。初發心的可以參學參學。請職有序職列職先後次序。又有有請有退、有請無退之別。肯發心的人。不管這些。古來叢林住持。由國家送的多。公舉的也有。但不多。現代沒有這把戲。住持一當就不退。就在方丈養老。當家也是一當當幾十年。天寧寺定老和尚。傳幾位法徒。高朗當家當到死。冶開和尚當都監許多年。光緒二十一年當方丈當到死。英與和尚光緒十二年當方丈當到死。霜亭和尚光緒二十二年受戒。直到方丈。幾十年沒有退職。還不是由你發心。妙湛當司水二十一年。當維那十八年。後升首座沒有退。湖南超勝。在江天寺當僧值十三年。別人退職他不退。常住大眾歡喜他。說他是活菩薩。叢林下的把戲會用就好。不會用就變成死法。大家有緣在一塊。有粥吃粥。有飯吃飯。出坡開田。如自己小廟一樣。有甚麽職可請。有甚麽職可退。有甚麽班首班腳呢。放下吧。不要玩這套假把戲了。還講甚麽方丈扁丈等等空話。我隻是吃空飯。和你們一樣。向我退職做甚麽。
    昔有一老宿。蓄一童子。並不知規則。一日。有一行腳僧到。乃教童子禮儀。晚間老宿外歸。遂去問訊。老宿訝。問童子“阿誰教你。”童曰。“堂中某上座。”老宿喚僧來問。“上座傍家行腳。是甚麽心行。這童子養來二三年了。幸自可憐生。誰教上座教壞伊。裝來裝去。去。”黃昏雨淋淋地被趕出。法眼雲。“古人憑麽顯露些子家風。甚怪。且道意在於何。”一有動作威儀。就不是本來麵目了。聖也不可得。何凡之有。騰騰任運。動靜無心。聖凡能所。智慧愚癡。煩惱菩提。皆是如如之道。大眾會得麽。執著便刺手。
 
    七月初十日開示
    今日有幾位廣東居士。入山禮佛。供齋結緣。請我上堂說幾句話。我是空空如也的。謹略述《四十二章經》一部分的故事。與各位結緣。佛言。“人有二十難。貧窮布施難。豪貴學道難。棄命必死難。得覩佛經難。生值佛世難。忍色忍欲難。見好不求難。被辱不瞋難。有勢不臨難。觸事無心難。廣學博究難。除滅我慢難。不輕未學難。心行平等難。不說是非難。會善知識難。見性學道難。隨化度人難。覩境不動難。善解方便難。”誰能過此難關。誰就了脫生死。生值佛世。何以說難呢。若無善根福德因緣。不說遇著佛。遇菩薩羅漢也難。《智度論》雲。“舍衛城有九億家。三億明見佛。三億信而不見。三億不見不聞。”佛二十五年在彼尚爾。若得多信。利益無窮。佛在舍衛城二十五年。尚有三億家不見不聞的。以其無善根福德因緣。故雖生值佛世。尚不見不聞。與佛同時在世。相隔很遠。不見佛不聞佛的人更多。故無善根之人。雖生佛世也無用處。而且就算在佛身邊。為佛弟子。若不依教奉行。也會招墮。如提婆達多是佛的兄弟。善星比丘為佛侍者二十年。不修行還墮地獄。城東老母與佛同年同月同日同時生。與佛無緣。不願見佛。可知見佛聞法之難了。現今佛不在世。善知識代佛弘法。親近之也能了生脫死。但善根淺薄的會善知識也難。縱有緣見麵聞法。不明所說之義。也無益處。華嚴初祖杜順和尚。是文殊菩薩化身。有弟子親近很久。不知他的偉大。一日告假。要朝五台山禮文殊去。師贈以偈曰“遊子漫波波。台山禮土坡。文殊隻這是。何處覓彌陀。”弟子不會意。及至五台山腳。見一老人謂之曰。“文殊今在終南山。杜順和尚是也。”弟子趨歸。師已於十一月十五日坐亡。至今關中於是日作文殊忌齋。不具眼識人。雖在善知識麵前。也認不得他是善知識。又太陽警玄禪師座下。平侍者心地不好。結果叛師離道。收場在三岔路上被老虎吃掉。已會善知識可算不難了。但不依教修行。雖會善知識也無用處。貧窮布施難。豪貴學道難。因貧窮的雖欲布施。有心無力。勉強布施。就會影響自己的生活。所以為難。豪貴人家。有力布施。不能放下身心去學道。也是為難。難易是對待法。精進勇猛。有大願力。難的會變為易。疏散放逸。悠悠忽忽。易的也變為難。難之與易。在人不在法。貴能融通。則一切無礙。貧的是前世不施。故感今果。正應盡力布施。豪貴的人身份高。辦事不為難。正好學道。佛弟子阿那律。此雲無貧。或曰如意。他過去劫中貧窮。一日。在田裏幹活。其妻送來稗子飯。適有一辟支佛僧。向他化飯。他說。“這飯很粗。不堪供養大德。請到我家另供好飯吧。”僧曰。“現已正午。若到汝家便過了午。過午我不能吃。就化你這稗子飯吃好了。”他就以稗子飯供養此僧。因此功德。感果九十一劫生天為天王。世世無貧。世世如意。做人王天王不稀奇。由供僧種下善根。得為釋迦佛座下弟子。聞法悟道成羅漢。天眼第一。這更難得。以一飯之因。就有如是好果。貧窮布施。比富貴布施功德更大。可見能打破難關。則貧窮布施亦非難也。菩薩修六波羅蜜。以布施波羅蜜為首。布施之義。說來很多。略說有三。一財施。舍財濟貧也。二法施。說法度他也。三無畏施。救人之危難也。又。一淨施。謂布施時。不求世間之名譽福利等報。但為資助出世之善根。及涅槃之因。以清淨心而布施也。二不淨施。謂以妄心求福報而行布施也。身尚能舍。身外之物更不消說了。來的四位廣東居士。千山萬水。朝山禮佛。布施結緣。已經難得。既為求出離法而來。則要發長遠心。有進無退。恭敬三寶。不要分相。見好的固然要敬。見不好的也莫起憎心。有憎愛心。就有煩惱。就脫不了生死。憎心一起。道心就退。不可不慎!
 
    七月十一日開示
    昨日說《四十二章經》中的二十難。會過來。難會變易。難易是對待法。難中有易。易中有難。在各人所用不同。不講別的。就講貧窮布施難吧。佛弟子行菩薩道。布施為六度之首。施者舍也。四無量心。慈悲喜舍。舍就是布施。舍就能解脫。因為一切皆非我有。能內外盡舍。自然解脫。布施又有甚麽難。
    佛在世時。有一對窮夫妻。窮到不得了。住的是破草房。勉強能避風雨。穿的兩人僅共一條下裙。沒有上身衣服。出門隻能一人穿裙。一人赤身露體留在家裏。所以二人每日輪流出門乞食。也就輪流穿這一條下裙。化飯化得多。二人吃得飽就歡喜。也常有化不夠吃不飽的時候。甚至化不到而餓肚子也有。有一比丘。已證羅漢果。知他二人多生多劫未種善根。所以這生貧窮到此地步。特來度他。向他化緣。令他種福。這對夫妻見此比丘在門外化緣。男的招呼他在門外稍等。回來和妻子商量道。“我二人前世不修。今生如此貧苦。今生若再不修。將來必然更苦。但想布施種福。又沒有東西可供布施。二人共隻有這一條裙。若布施了。便不能出門。二人都要餓死。但若不布施。生亦無用。不如以此僅有之物。誠心供僧。種種善根。死亦值得。”其妻同意。男子於是從破房洞中。伸出頭來。向比丘說。“大德。請慈憫我。望將此裙代我送去供佛。”比丘憫而受之。持供世尊。時世尊正與頻婆娑羅王說法。受此供養。即向大眾宣布彼夫妻往劫因緣。他們雖未種善根。隻今以一念誠心。盡其所有。施下此裙。其福無量。王聞此事。著二人前往看彼夫妻。見其裸體餓睡地上。因救護之。給以衣食。同詣佛所。見佛聞法。即證果位。他二人窮是窮極了。但能把布施難這一關打破。就獲如此利益。可見難不難在乎一念。沒有一定的。昔明代羅殿撰有《醒世詩》曰。“急急忙忙苦追求。寒寒暖暖度春秋。朝朝暮暮營家計。昧昧昏昏白了頭。是是非非何日了。煩煩惱惱幾時休。明明白白一條路。萬萬千千不肯修。”這雖是淺白文章。似乎沒有很深的道理。但全把我們業障鬼一生的行為描寫出來。誰人能脫離這詩的窠臼。誰就是大解脫人。
 
    七月十七日開示
    就以我自己而言。一生感果苦得很。常生慚愧。怕錯因果。還落因果。少年就想住茅棚。放下萬緣偷安度日。結果還是放不下。逃不掉因果。庚子年隨光緒皇帝到陝西。嫌市朝太煩。故第二次又上終南。到嘉五台結廬。改名隱跡。把茅廬弄好。以為可以安居不動了。但因果不由你。還是隱不住。隻得如充軍一樣。遠遠的跑。跑到雲南雞足山。那裏萬裏無雲的境界。以為躲脫世事了。豈知又出頭興叢林。事情弄好了。還是站不住腳。又跑到大理府還宿債。地方弄好了。又跑到昆明。昆明弄好了。又跑到福建鼓山。革除弊習。結大冤仇。遭昧良者。弄出殺人放火來反對。才把事情平息。以為從此可以放下無事得安靜了。詎料又跑到廣東南華寺。千辛萬苦把房子修好了。又撞到雲門。恢複祖庭。還是還債。那裏想到會禍從天降。逼得我不跑也要跑。可見世上做人。業障是有定數的。進北京裝烏龜就好了。又伸出頭來輔助和平會。發起中國佛教協會。把大領衣舊規矩保存下來。可已了願。其時多次夜夢。舉手拉木頭豎柱子。由於失覺照。妄想紛飛。在京留不住。又到上海、杭州、蘇州。辦和平法會。後來到廬山避暑。還夢上梁修造。因聽議將雲居劃為林場。不忍祖庭廢滅。又來還宿債。才知屢夢上梁豎柱。受報有定。直純的私信。我是不管的。試想我們出家人。還是貪名貪利。人我是非。比俗人不如。好不慚愧。家醜揚出去。被人輕慢。這就可恥了。
 
    春日偶拈於一茅精舍
    收拾精金掛藥囊。世間怪病有奇方。若將一物常時服。管取身心一味涼。
    家藏滯貨久無音。昨向東林抱膝吟。大地看來渾是藥。遍醫一切沒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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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與不修
    講修行。講不修行。都是一句空話。你我透徹了自己這一段心光。當下了無其事。還說甚麽修與不修。試看本師釋迦牟尼佛的表顯。出家訪道。苦行六年證道。夜覩明星。歎曰。“奇哉。奇哉。大地眾生。皆有如來智慧德相。隻因妄想執著。不能證得。若離妄想。則清淨智。自然智。無師智。自然現前。”以後說法四十九年。而曰。“未說著一字。”自後曆代祖師。一脈相承。皆認定“心佛眾生。三無差別。”“直指人心。見性成佛。”橫說豎說。或棒或喝。都是斷除學者的妄想分別。要他直下“識自本心。見自本性。”不假一點方便葛藤。說修說證。佛祖的意旨。我們也就皎然明白了。
    你我現前這一念心。本來清淨。本自具足。周遍圓滿。妙用恒沙。與三世諸佛無異。但不思量善惡。與幺去。就可以立地成佛。坐致********。如此有甚麽行可修。講修行豈不是句空話麽。但你我現前這一念心。向外馳求。妄想執著。不能脫離。自無始以來。輪轉生死。無明煩惱。愈染愈厚。初不知自心是佛。即知了。亦不肯承當。做不得主。沒有壯士斷腕的勇氣。常在妄想執著中過日子。上焉者。終日做模做樣。求禪求道。不能離於有心。下焉者。貪瞋癡愛。牢不可破。背道而馳。這兩種人。生死輪轉。沒有已時。講不修行。豈不又是空話。
    所以大丈夫。直截了當。深知古往今來。事事物物。都是夢幻泡影。無有自性。人法頓空。萬緣俱息。一念萬年。直至無生。旁人看他穿衣吃飯。行住坐臥。一如常人。殊不知。他安坐自己清淨太平家裏。享受無盡藏寶。無心無為。自由自在。動靜如如。冷暖隻他自己知道。不惟三界六道的人天神鬼窺他不破。就是諸佛菩薩也奈他不何。這樣還說個甚麽修行與不修行呢。其次的人。就要發起誌向。痛念生死。發慚愧心起精進行。訪道力參。常求善知識指示途徑。勘辨邪正。“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江漢以濯之。秋陽以曝之。”漸臻於精純皎潔。這就不能說不修行了。
上來說的。不免遷上就下。仍屬一些葛藤。明眼人看來。要認為“拖泥帶水”。然祖庭秋晚。去聖日遙。為應群機。不得已而如此囉嗦。究實論之。講修行。講不修行。確是空話。直下無事。本無一物。那容開口。菩薩呀!會嗎?
 
    除夕普茶示眾
    諸位上座。今天又是臘月三十日了。大眾都認為是過年。常住沒有好供養。請諸位多吃杯茶。照曆書規定。一年有春夏秋冬四季。十二個月。二十四個節氣。人事上的措施。多是應著天時而來的。如農人的春耕夏耘、秋收冬藏。工人的起工停工。商人的開張結帳。學校的開學放假。我們出家人的結製解製、請職退職。無一不是根據天時節令而來的。一般人認為過年是個大關節。要把一年的事作個總結。同時要休息幾天。 
    你我有緣。僥幸今日同在雲門。平安過年。這是佛祖菩薩的加庇。龍天的護持。亦由大家累劫栽培之所感。但我們自己平安過年。不可忘記那些痛苦不堪的人。我們不可貪圖歡樂。要格外的審慎。深自懺悔。精進修持。自利利他。廣培福慧。年老的人。死在眉睫。固要猛進。年輕的人。亦不可悠忽度日。須知黃泉路上無老少。孤墳多是少年人。總要及早努力。了脫生死。方為上計。
    我們本來天天吃茶。何以今天名“吃普茶”呢。這是先輩的婆心。借吃普茶提醒大家。昔趙州老人道風高峻。十方學者參禮甚眾。一日有二僧新到。州指一僧問曰。“上座曾到此間否。”雲。“不曾到。”州雲。“吃茶去。”又問那一僧雲。“曾到此間否。”雲。“曾到。”州雲。“吃茶去。”院主問曰。“不曾到教伊吃茶去且置。曾到為甚也教伊吃茶去。”州雲。“院主。”院主應“諾”。州雲。“吃茶去。”如是三人都得了利益。後來傳遍天下。都說“趙州茶”。又如此地雲門祖師。有學者來見。就舉起胡餅。學者就領會了。所以天下相傳“雲門餅”、“趙州茶”。現在諸位正在吃茶吃餅。會了麽。如若未會。當體取。吃茶的是誰。吃餅的是誰。大抵古人念念合道。步步無生。一經點醒。當下即悟。今人梵行未清。常常在動。念念生滅。覆障太厚。如何點法。他亦不化。所以諸位總要放下一切。不使凡情妄念染汙自己的妙明真心。古人說。“但盡凡情。別無聖解。”你現在吃花生。如不知吃花生的香味。就同木石。若知花生的香味。就是凡夫。如何去此有無二途處。就是衲僧本分事。縱然超脫了這些見解。猶在鬼窟裏作活計。大家仔細放下身心。莫隨節令轉。直下參去!
 
    誠心用功
    一九一一年於上海靜安寺成立佛教總會上海居士林請普說
    今承眾位居士邀請。略談佛學。論到此事。老衲抱愧萬分。蓋緣自己毫無實行。雖然浮談淺說。無非古人剩語。與我本沒交涉。想我佛為一大事因緣降世。垂訓八萬四千法門。總皆對病開方。果若無病。藥何用施。倘有一病未愈。則不可不服其藥。其方在我華夏最靈驗者。莫過於宗、律、教、淨以及誦持密咒。以上數方。在此土各光耀一時。目下興盛見稱者。無越江浙。於台、賢、慈恩、東西密教大展風光。諸法雖勝妙。唯於宗律二法。多不注意。嗟茲末法。究竟不是法末。實是人末。因甚人末。蓋談禪說佛者。多講佛學。不肯學佛。輕視佛行。不明因果。破佛律儀。故有如此現象。大概目下之弊病。莫非由此。既然如是。你我真為生死學佛之人。不可不仔細。慎勿暴棄。
    法門雖多。門門都是了生死的。故《楞嚴經》雲。“歸元性無二。方便有多門。”所以二十五聖各專一門。故雲一門深入。若一聖貪習多門。猶恐不得圓通。故持六十二恒河沙法王子名。不及受持一觀音名號也。凡學佛貴真實不虛。盡除浮奢。誌願堅固。莫貪神通巧妙。深信因果。懍戒如霜。力行不犯。成佛有日。別無奇特。本來心佛眾生原無差別。自心是佛。自心作佛。有何修證。今言修者。蓋因迷悟之異。情習之濃。謬成十界區分。倘能了十界即一心。便名曰佛。故不得不盡力行持。消除惑業。習病若除。自然藥不需要。古雲。“但盡凡情。別無聖解。”喻水遭塵染。一經放入白明礬。清水現前。故修學亦如是。情習如塵。水如自心。礬投濁水。濁水澄清。凡夫修行。故轉凡成聖也。但起行宜辨正助。或念佛為正。以餘法作助。餘法都可回向淨土。念佛貴於心口不異。念念不間。念至不念自念。寤寐恒一。如是用功。何愁不到極樂。若專參禪。此法實超諸法。如拈花微笑。遇緣明心者。屈指難數。實為佛示教外之旨。非凡情之所能解。假若當下未能直下明心之人。隻要力參一句話頭。莫將心待悟。空心坐忘。及貪玄妙公案神通等。掃盡知見。抱住一話頭。離心意識外。一念未生前。直下看將去。久久不退。休管悟不悟。單以這個疑情現前。自有打成一片。動靜一如的時候。觸發機緣。坐斷命根。瓜熟蒂落。始信與佛不異。溈山雲。“生生若能不退。佛階決定可期。”豈欺我哉。每見時流不識宗旨。謬取邪信。以諸狂禪邪定。譏毀禪宗。不識好惡。便謂禪宗如是。焉知從古至今。成佛作祖。如麻似粟。獨推宗下。超越餘學。若論今時。非但禪門。此外獲實益作獅吼者。猶罕見之。其餘諸法。亦不無弊病。要知今日之人。未能進步者。病在說食數寶。廢棄因果律儀。此通弊也。若禪者。以打成一片之功夫來念佛。如斯之念佛。安有不見彌陀。如念佛人。將不念自念。寤寐不異之心來參禪。如斯參禪。何愁不悟。總宜深究一門。一門如是。門門如是。果能如此用功。敢保人皆成佛。那怕業根濃厚。有甚習氣不頓脫乎。此外倘更有他術能過此者。是則非吾所能知也。每歎學道之士。難增進勝益。多由偷心不歇。喜貪便宜。今日參禪。明日念佛。或持密咒。廣及多門。不審正助。刻刻轉換門庭。妄希成佛。毫無佛行。造諸魔業。共為魔眷。待至皓首無成。反為訕謗正法。古雲。“欲得不招無間業。莫謗如來正法輪。”
今逢大士勝會。同心慶祝。各各須識自家觀自在。大士從聞思修。入三摩地。阿難縱強記。不免落邪思。“將聞持佛佛。何不自聞聞。”、“反聞聞自性。性成無上道。”虛雲一介山野之夫。智識淺薄。因承列位厚意邀來。略敘行持損益雲爾。今朝九月正十九。共念觀音塞卻口。大士修從耳門入。眼鼻身意失所守。絕所有。切忌有無處藏身。當下觀心自在否。
 
    立誌學佛
    於雲門授三歸五戒開示
    人生在世。無論士農工商。欲求不虛生浪死作一有為人物。首要立誌高尚。蓋誌高則趨向上。人格自高。誌卑則趨向下。人格自卑。且死後神識升沉。亦由斯而判。欲知後世果。今生作者是。吾人立誌。可不慎歟。曠觀古往今來之人物。至高至上。無如佛者。佛為大覺王。聖中聖。首倡平等無我之旨。以解救一切眾生痛苦為務。萬德周圓。九界尊仰。然則立誌。舍學佛其誰與歸。況眾生皆有佛性。本與佛同。立誌學佛。終當成佛。倘若不負己靈。必以佛為趨向。故皈依佛為吾人第一當決定之誌願。但今末法。佛已過去。傳佛心者唯法。奉佛傳法者唯僧。故並稱三寶。立誌學佛。故必奉法奉僧。此三皈依所由設。皈者。一心向往。依者。頃刻不離。向往不離則我心即佛心。凡身即聖身。更何善不興。何惡不去。增善滅惡。自然災消福至。故知欲求世界和平。人人當以三皈為本也。
然三皈屬立誌。有誌當有行。行以念佛為最簡便。而以持戒為根基。若口念彌陀。身行惡行。或心中散亂者。亦屬徒然。故初步學佛。當受持五戒。進一步當受持菩薩戒。五戒者。戒殺。戒盜。戒邪淫。戒妄語。戒飲酒。其義即儒家之五常。特以五常乃空洞名詞。故於其中各擇一簡要事實。以為下手。仁以戒殺為始。義以戒盜為始。禮以戒邪淫為始。信以戒妄語為始。智以戒飲酒為始。根本既固。自可日進有功矣。菩薩者。精進求佛道。慈悲救眾生。謂之菩薩。行持以四弘誓願為目標。事事以損己利人為趨向。雖粉骨碎身。不退不悔。若一念生二乘心。或作損人利己念者。即為破戒。菩薩戒首重戒心。受持者不可不慎也。
 
    發菩提心行菩薩道
    一九四三年一月十七日於重慶慈雲寺開示。侍者惟因筆錄
    今日諸位發心來歸依三寶。老衲甚為欣慰。諸位遠道過江來此。無非希望得些益處。但若想得益。自須有相當行持。如徒掛空名。無有是處。諸位須知現既歸依。即為佛子。譬如投生帝王之家。即是帝王子孫。但能敦品厲行。不被擯逐。則鳳閣鸞台。有分受用。自今以後。須照佛門遺教修持。要曉得世間萬事如幻。人之一生。所作所為。實同蜂之釀蜜。蠶之作繭。吾人自一念之動。投入胞胎。既生以後。漸知分別人我。起貪瞋癡念。成年以後。漸與社會接觸。凡所圖謀。大都為一己謀利樂。為眷屬積資財。終日孳孳。一生忙碌。到了結果。一息不來。卻與自己絲毫無關。與蜂之釀蜜何殊。而一生所作所為。造了許多惡業。其所結之惡果。則揮之不去。又與蠶之自縛何異。到了最後鑊湯爐炭。自墮三途。所以大家要細想。要照佛言教。宜吃長素。否則暫先吃花素。尤不可為自己殺生。殺他之命。以益自己之命。於心何忍。試觀殺雞。捉殺之時。彼必飛逃喔叫。隻因我強彼弱。無力抵抗。含冤忍受。積怨於心。報複於後。以較現在武力強大之國。用其凶器。毀滅弱小民族。其理正同。
諸位既屬佛子。凡悖理之事。不可妄作。佛法本來沒甚稀奇。但能循心順理。思過半矣。許多人見我年紀虛長幾旬。見麵時每有探討神通之情緒。以為世外人能知過去未來。每問戰事何日結束。世界何日太平。其實神通一層。不但天魔外道有之。即在鬼畜。俱有五通。此是性中本具。不必注意。我們學佛人。當明心見性。解脫生死。發菩提心。行菩薩道。從淺言之。即諸惡莫作。眾善奉行。不但不可損人利已。更宜損已利人。果能切實去做。由戒生定。由定發慧。一切自知自見。自不枉今日歸依也。
方才有幾位詢問《楞嚴經》意旨。茲乘大眾在此機緣。略說概要。此經原有百卷。而此土所譯。隻有十卷。初四卷示見道。第五第六等卷示修行。第八第九卷漸次證果。最後並說陰魔妄想。阿難尊者為眾生示現詢問。而佛首明諸法所生。唯心所現。因阿難尊者見佛三十二相。如紫金光聚。心生愛樂。佛問其將何所見。阿難尊者白佛言。“用我心目。由目觀見。如來勝相。”佛問。心目何在。阿難尊者白佛言。“縱觀如來青蓮華眼。亦在佛麵。我今觀此浮根四塵。祇在我麵。如是識心。實居身內。”佛告心不在內。不在外。亦不在中間。若一切無著。亦無是處。諸修行人。不能得成無上菩提。皆由不知二種根本。一者。無始生死根本。則汝今者。與諸眾生。用攀緣心為自性者。二者。無始菩提涅槃。元清淨體。則汝今者。識精元明。能生諸緣。緣所遺者。由諸眾生。遺此本明。雖終日行。而不自覺。枉入諸趣。應知諸法所生。唯心所現。一切因果。世界微塵。因心成體。而一切眾生。不成菩提。皆由客塵煩惱所誤。色聲香味觸法為六塵。眼耳鼻舌身意為六根。是為十二處。加眼識耳識鼻識舌識身識意識六識為十八界。另地水火風為四大。再加空大、見大、識大為七大。合為二十五數。由二十五位賢聖分別自陳宿因。入道途徑。至於六道輪回。淫為其本。三界流轉。愛為之基。阿難尊者為眾生示現。曆劫修行。幾難免摩登伽之難。所以示罪障之中。淫為首要。因淫損體。遂殺生補養。而盜妄等惡。亦隨之而生。阿難見了如來三十二相。如紫金光聚。對摩登伽之美色。而不愛樂。男子見了女子。或可觀想自己亦作女子。女子見了男子。或可觀想自己亦作男子。以杜妄想。自己終日思想。確可轉移心境。譬如我從前幼時在家垂辮發。衣俗衣。終日所觸所想無非俗事。晚上做夢無非姻親眷屬。種種俗事。後來出家所作所思。不出佛事。晚上做夢。亦不外念佛等等。
    至蔥蒜等五辛。不可進食。為免助長欲念。所謂除其助因。修其正性。更加精勤增進。自能漸次成就。更須自己勤奮。不可依賴他人。阿難尊者以王子佛弟。舍其富貴。出家從佛。希望佛一援手。即得超登果位。詎知仍須自己悟修。不能假借。不過吾人如能發心勤修勿怠。則由十信、十住、十行、十回向以至十地。亦自得步步進益。以達等覺、妙覺。而三界七趣。無非幻妄所現。原本不出一心。即一切諸佛之妙明覺性。亦不出一心。是以心佛眾生。三無差別。香嚴童子可說即是我鼻。憍梵菩薩可說即是我舌。二十五位聖賢因地。雖有不同。修悟並無優劣。不過現在時機。發心初學。似以第二十四之大勢至菩薩。及第二十五之觀世音菩薩。二種用功方法或更相宜。觀世音菩薩於阿彌陀佛退位時。補佛位。而大勢至菩薩。則候觀世音菩薩退位時。補佛位。大勢至菩薩以念佛獲圓通。吾人學習。應念阿彌陀佛。都攝六根。淨念相繼。得三摩地。因“十方如來憐念眾生。如母憶子。若子逃逝。雖憶何為。子若憶母。如母憶時。母子曆生不相違遠。若眾生心憶佛念佛。現前當來必定見佛。”至於觀世音菩薩。則從聞思修。入三摩地。上合十方諸佛。同一慈力。下合六道眾生。同一悲仰。若遇男子樂持五戒。則於彼前現優婆塞身。而為說法。令其成就。若有女子五戒自居。則於彼前現優婆夷身。而為說法。令其成就。如是或現天人。或現聲聞緣覺以至佛身。所謂三十二應。以及十四無畏。四不思議無作妙德。經無量劫。度無量眾生。眾生無盡。悲願無盡。諸位善體斯意可也。
 
    檢點身心精勤修持
    一九四三年一月十八日於重慶慈雲寺開示。侍者惟因筆錄
    現在與大家隨便閑談。開示二字。愧不敢當。因為虛雲連自己都未明白。豈敢謬教他人。佛教開示。場合很多。如叢林坐香。班首輪流開示。觀音七、念佛七等亦複如是。但拜懺不同打七。禮懺須五體投地。三業清淨。不能加以雜言亂語。故懺壇上不說開示。禮懺時須觀想“能禮所禮性空寂。感應道交難思議。我今頂禮觀音前。感應道交自實現。”以能禮之心。禮所禮之佛。諦觀能禮之心。現在、未來、過去三世了不可得。一切空寂。則如來藏本有體性。自然發露。故《金剛經》雲。“若以色見我。以音聲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見如來。”、“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都是雙遮雙照的意思。空非空。色非色。即真空真色。我們大家都是佛子。處此水深火熱之中。不逢治世。所遇的不是炸彈。就是飛機。真屬不幸。但不幸中還是幸福。何也。佛子的本來勾當。所謂“一缽千家飯。孤身萬裏遊。”可是現在亦有些行不通了。我們此時隻好放下一切。檢點身心。以身為苦本。心為罪源。若不及今力自修持。更待何時。一失人身。萬劫不複。放下妄想。心本如如。不從外得。能精勤修持。何患生死不了。所以儒家亦雲。“自天子以至於庶人。一是皆以修身為本。”
現在人心不古。不知政教之關係。於政以治身。教以治心的意義。完全不懂。最近達識之士。多知目前大劫。非政教一致努力。不足以救苦息災。如此次政府元首及各院部當局。發心啟建護國息災大悲道場即此意也。從前法會是常造的。甚麽十輪金剛法會等等。我也記不得許多。可是用心各有不同。如西藏喇嘛在中原弘法者。近來甚多。而政府特別加以崇敬。其意甚遠。是否政府特別信仰。不得而知。惟對於中原青衣僧徒。則時加種種壓迫。毀廟逐僧。不一而足。本來青黃二教。均佛弟子。後人以居華東者。在日本為東密。居華西者。在西藏為藏密。近年密教在中國風行一時。以為特長處。能發種種神通變化。可是閑時不燒香。急時抱佛腳。是不成的。虛雲化食人間。中外地方。差不多都到過。我是凡夫。沒有神通。不會變化。所以不敢吃肉。亦不敢過分用度。一般不明佛法者。未忘名利。求通求變。存此妄想。非邪即魔。須知佛法是在自己心內。不可心外求法。神通屬用功之過程。豈可立心希求。有此用心。豈能契無住真理。此類人們。佛謂之可憐憫者。
    現在幾位大心菩薩。發願為國息災。修大悲懺法。邀虛雲來此主持。我們大家要精誠一致。當自己事來做。護國息災功德。此是人人應當做的。我們拜懺。稱揚聖號。最靈感的觀音。於此土最有緣。但心若不誠。亦不能感應。如誠心稱名。觀音無不尋聲救苦。《楞嚴經》二十五聖。惟觀音菩薩妙證圓通。文雲。“彼佛教我。從聞思修。入三摩地。初於聞中。入流亡所。所入既寂。動靜二相。了然不生。”獲二殊勝。一者與十方諸佛同一慈力。二者與十方眾生同一悲仰。觀音有大無畏。三十二應列為第一。又雲。“此方真教體。清淨在音聞。”念六十二恒河沙法王子聖號。與念觀音一聲相等。這部《大悲懺》是四明法智大師所修。其悲願不可思議。其感應力亦不可思議。載籍甚詳。不可忽也。朝於斯。夕於斯。五體投地。三業清淨。能斷殺、盜、淫、貪、瞋、癡。變十惡為十善。便符懺法妙理。並須發四大宏願。將他人香花。莊嚴自己福慧。何樂而不為。說是假。行是真。今天將佛法大概說一說。彼既丈夫我亦然。自尊自貴。自然感應。
    最後講一段故事你們聽聽。清代康熙帝時。元通和尚主持西域寺。一日有黃衣僧來。帝甚崇之。命師招待。師雲。“彼非僧亦非人。是一青蛙精。但神通廣大。”時適久旱。帝乃命其求雨。雨果降。帝敬之愈甚。元通和尚曰。“可將雨水取來。是青蛙尿耳。”試之果然。邪正乃分。故《楞嚴經》五十種陰魔。均須識取。不然被其所轉。走入魔道了。請大眾留心。
 
    但向已求福慧雙修
    一九四三年一月十九日於重慶慈雲寺開示。侍者惟因筆錄
    菩薩們。這個法會。虛雲太不知自量。不知各位上殿過堂。還要應酬佛事。辛苦萬分。晚上還要請各位念佛、聽開示。豈不是打閑岔麽。內中有點說不出的意思。所謂諸佛菩薩難滿眾生願。因為有許多居士。在法會中想聽開示。但昨天我也說過。拜懺與打七不同。沒有講開示的必要。他們發心。也很難得。我現在不是虛雲。變成虛名了。說不出來的話。我已曾同當家師說過。這次法會。各位受辛苦。當自己事做。如他方打淨七。天天無休息時間。這邊常住。田無一塊。瓦無一片。不應酬佛事不成功。應酬佛事。不能打七用功了。但佛事很忙。天黑大殿還要放焰口。所以在此時講一講。以便居士們過河回家。但拜懺四十九人。不能停聲。換人亦不停聲。常住再忙。這二十四人不可下壇。
    所謂開示者。開即開啟。示即表示。講為人之善惡。開顯本來麵目。但這麵孔無大小、方圓、聖凡、男女等色相。凡所有相。皆是虛妄故也。視諸相非相。即見如來。但盡凡情。別無聖解。學道的人須真實。不可掛羊頭賣狗肉。但向已求。莫從他覓。但有言說。都無實義。說是假。行是真。充一人而多人。一家而一國、而多國。輾轉變化。全世界不治而化矣。學佛不論修何法門。總以持戒為本。如不持戒。縱有多智。皆為魔事。《楞嚴》二十五門。各證圓通。故雲“歸元性無二。方便有多門。”。自已擇一門為正行。餘者為助行。須福慧雙修。單福則屬人天有漏。單慧則為狂徒。修行不斷殺心。臨終非作土地即城隍。我看見很多的人。吃素半世。學密宗即吃肉。實可悲痛。完全與慈悲心違背。孟子都說。“聞其聲。不忍食其肉。”何況為佛弟子耶。取他性命。悅我心意。貪一時之口腹。造無邊之罪惡。何取何舍。何輕何重。每見出家釋子吃肉的也不少。我的嘴不好。叫我講。我就無話不說。望大家共勉之。
 
    既為佛子當行佛事
    一九四三年二月一日於貴陽黔明寺開示
    虛雲這次奉政府首長。及諸位大居士邀請。赴渝主持護國息災大悲法會。路過此地。因時間所限。不能到各常住去拜訪問訊。諸位請原諒。現在因修理汽車機件。來與各位談談。各位都是老參上座。對於佛法已有相當研究。用不著我來饒舌。可是你們一定要我來說。又不得不說幾句。
    現在世界相爭相殺。人民生活同在水深火熱之中。所謂“民不聊生”。此地幸有廣妙和尚弘揚佛法。普度眾生。虛雲此次得與各位相會一堂。因緣非偶。但虛雲不過比各位空長幾歲。其他自問無足取。民國創立。信教自由。政府本著國父遺教。迭經明令頒布。試觀異教如天主、耶穌、回教。均在政府保護下。何以我國遍處有毀廟逐僧之事。有冤無處訴。此點大家想想。他們毀廟逐僧固然不對。但物必自腐而後蟲生。現在佛門弟子。多將自己責任放棄。不知道既為佛子。當行佛事。佛事者何。即戒、定、慧。是佛子必須條件。若能認真修持。自然會感化這班惡魔。轉為佛門護法。現在是和尚犯法。累到諸佛遭殃。罷廟宇。逐僧徒。他們不知道和尚不好。與廟宇何幹。如黨員不好。與全黨無幹一樣。如謂和尚不好。便要毀及廟宇。那麽黨員不好。豈不是要拆毀黨部。此種道理。我們希望眾人明白。我們大家總要各出一隻手。扶起破砂盆。不要說貴州人顧貴州佛法。須知佛教是整個的。人不分冤親。地不分疆界。方為真正大同主義。還要知道自己生死大事更為要緊。從聞思修入三摩地。各人自己前進。切勿空過此生罷!
 
    一九四四年五月二十二日至八月二十三日期間開示語錄
    蔣中和筆記  蔡日新整理
    二十二日。師開示雲。“修道不難。但能放下萬緣。人法雙絕。四相皆空。平平實實做去即得。”並舉某僧行相為例。其人耳聾。目不識丁。貌極苦惱。由師度脫者。
    二十三日。師開示謂有道無道。明眼人一看便知。並舉某某評某邑令、某僧。及評某長老之骨為證。
    二十四日。師召寺中四眾訓話。略謂“時局日益緊急。生死自有命定。躲脫不是禍。是禍躲不脫。大家毋庸惶懼憂慮。可安心在此。勇猛辦道。茲有數事告示大眾。望深信而篤行之。一者從今晚起。每日早午齋後及晚香時。齊在祖殿同念觀世音菩薩一枝香。一日三次。普為大地眾生消弭劫難。二者重要行李收藏起來。寄居男女居士皆裝成僧尼模樣。三者敵人或匪或盜。萬一來此。大家照常安居。毋庸驚恐。和平相待。勿與計較。彼若要東西或糧食。任其拿去。不必與爭。”大家聽已。皆靜心安居。自廿八夕起。全寺僧俗在祖殿齊念觀世音菩薩。至三十日。師開示凡三次。第一次講說舉行念觀音祈求息災救民緣起。及觀音菩薩本跡與靈感。大略根據《楞嚴經》。第二次說觀音靈感事跡。第三次說念觀音之方法。一至誠利眾。二心口相應。三反聞念性。
    六月十一日。師開示雲。“參禪下手功夫。就是諸方常說的看“念佛是誰”這個話頭。萬緣放下死心踏地。晝夜六時。行住坐臥。起居飲食。屙屎撒尿。搬材運水。迎賓待客。總不離開這個話頭。怎麽看法呢。先念佛數聲。看此念佛的究竟是誰。若說是口念。我死了口還在。何以不能念呢。若說是心念的。這個心是不是我這肉團心呢。若說是我這肉團心。則我死了這肉團心還在。何以不能念呢。故知念佛的不是肉團心。既然都不是。這念佛的究竟是誰呢。如是就起了疑情。疑情一起。那麽。別的妄念就自然沒有了。這樣還是粗想。這是使萬念歸於一念。到了萬念歸於一念。隻有一個疑情。再無別的雜念時。就是用功得力之時了。於是努力向上參去。看此念佛的究竟是誰。一旦萬念頓絕。瓜熟蒂落。豁然開悟。打破疑情。見了自己本來麵目。如人飲水冷暖自知。這就是細參。也是參禪的下手功夫。大家相信此一法是了生脫死、成佛作祖的路頭。就要打起精神真參實悟。不要虛度光陰呀!”
    七月二日。師開示雲。“傅大士曰。“有物先天地。無形本寂寥。能為萬象主。不逐四時凋。”此物即諸法實相。一切含生所同具。在凡不減。在聖不增。所謂心佛眾生。三無差別。眾生若能放下識情。顯了真性。即是見性成佛。上根利器之人。一聞即悟。即悟即證。不假修為。說修行都是不得已也。”
    三日。大眾急念觀音後。師開示雲。“敵人之不退。國難之不消。固由眾業所感。亦由吾人平日缺乏道德。臨事不夠誠心。大家須力行懺悔。具足誠心。”
    五日。師開示雲。“佛菩薩豈要人念。隻緣眾生障重。佛菩薩指示種種法門。念佛菩薩聖號。不過令眾生澄清妄念。徹見本來耳。所謂清珠投於濁水。濁水不得不清。佛號投於妄心。妄心不得不淨。蓋人如果以一菩薩之聖號。都攝六根。淨念相繼。則當下自與佛菩薩無異。”
    六日。師開示心即是佛。放下一切。立地成佛。平常心是道。要能直下承當。及善於保養道體等等圓頓道理。
    七日。師開示雲。“修行須放下一切。方能入道。否則徒勞無益。要知眾生本妙明心。原與諸佛無異。隻因無始以來為妄想塵勞百般纏繞。不能顯現。所以沉淪苦海。流浪生死。不能出離。諸佛憫之。不得已開示種種修行法門。無非令眾生解脫。所謂放下一切。是放下甚麽呢。內六根、外六塵、中六識。這一十八界都要放下。其他名利、恩愛、毀譽、得失。乃至一切財物、性命都要放下。總之。身心世界都要放下。因為這些都是如夢如幻。如電如泡。無可留戀。執之即成障道因緣。故統要放下。連此放下之念亦無。一放下一切放下。一時放下。永久放下。盡未來際都放下。如此放下幹淨了。長永了。本妙明心顯現。即與諸佛無異。”說畢。並舉例以證明之。
    八日。師開示雲。“若明白了如來大意。則隻要保養。隨時隨處。無不是道。若不明白如來大意。則是懵懵修行。隨時隨處皆有墮坑落塹之虞。”並舉鹿足仙人恨天致旱及飲酒貪色犯戒公案為證。
    九日。師開示修行必須無我。以此身心奉塵刹。並舉持地菩薩及修滇緬路高山上之某菩薩為例。
    十日。師開示雲。“古人曰。修行有三不足。不足食。不足衣。不足睡。不足食。取止饑不宜過飽。更不能求美味。衣取禦寒。宜服糞掃衣。更不能貪求美備。睡取調倦。不宜久睡。蓋久眠長愚癡。多衣增掛慮。過飽不便用功。”
    十一日。師開示雲。“修行須別真偽邪正。不然差之毫厘。失之千裏。不唯徒勞無益。且錯因果。昔常有人做到坐脫立亡地步。或金骨子成堆。猶被正眼人目為邪魔外道。何況不明如來宗趣。盲修瞎練。背道而馳者乎。所以古人修行必依止善知識。有所發明必經大善知識印可。方為正道。”
    十二日。師開示雲。“古人曰。修行容易。習氣難除。習氣不除總是閑。吾人修行。究竟所為何事。原不過為出離生死。但習氣是吾人羈絆。若習氣毛病未除得盡。生死必然難逃。即如圓澤禪師那樣用功。仍不免落入胞胎。今人習氣毛病。毫不打算掃除。那裏有了生脫死之分呢。”
    十三日。師開示大眾。“要注意僧儀。上殿合掌當胸。五指並攏。兩掌心貼攏。中間不可離開。此為轉十惡為十善之義。二足成八字形。身體正直。眼觀鼻。鼻觀心。兩眼不得張大。不得左顧右盼。此等僧儀很是重要。且為除習氣之重要事件。”
    十五日。師開示雲。“世間不明佛法之人。往往以善因而招惡果。如各地乩壇常假托佛祖語言勸世。但其中常有顛倒本末。錯誤因果。致成妄語欺人。或謗佛謗法者。深可懼也。”
    十六日。師開示雲。“吾人念觀音聖號久。而國難民災不能消除。一由眾生定業所感。難以移易。一由吾人心未至誠統一。效力不大。望大家從此要至誠懇切。並念念觀自在。”
    十七日。師開示雲。“真心為無價之寶。賢愚凡聖。天堂地獄。穢土淨土。皆由它造作。佛祖教人顯了真心。證自性佛。人能將種種習氣斷盡。則真心自顯。自佛即證。”
    二十三日。師開示雲。“從釋迦佛應世起。正法千年。像法千年。像法後為末法一萬年。正法時期。聞法悟道者遍處皆是。像法時期。聞法悟道者亦有所在。而今末法時期。人根陋劣。心術澆薄。莫說眾人。即出家僧人。亦是有名無實。並且不知出家為何事。根本談不到修行。證道者更無一聞矣。佛法至此。那得不衰。真堪痛哭。”
    二十五日。師開示雲。“諸人望我開示。其實佛菩薩及祖師對諸人時時在開示也。每日殿堂課誦各種咒願。及鍾鼓磬錘等。無一非佛菩薩祖師至金至貴之語聲。諸人若能耳聞、口誦、心惟、行篤。成佛有餘。豈待多說。說若不行。說亦無益。”
二十六日。師開示雲。“妄念人人皆有。然妄念起時。我自知之。知而不隨。是謂不相續。不相續則我不為妄轉。縱有妄念起滅。亦不過如浮雲之點太虛。而太虛固不變也。佛說一切法皆為對治妄念。妄念若無。則法不必用。然凡夫流浪生死。無始劫來習染已深。若不假佛法修治。則生死無由解脫。但習那一法就要盡此一生習去。不可朝三暮四。徒費心力。”又曰。“今生能做和尚。皆是過去培有善根。否則必不得出家做和尚也。和尚不是窮苦人做的。若是窮苦人做的。何以乞丐不做和尚。和尚不是富貴人做的。若是富貴人做的。何以未見富貴人去做和尚。有的居士於富貴功名也能放下。也能吃長素。也能打坐。也能禮佛誦經。對佛法也能懂能講。但要他做和尚則不肯也。足見做和尚不容易。那怕就是一個苦惱和尚。都有他前生的栽培。不過。既已做了和尚。就不可虛過。到寶山空手而回。”
    二十七日。師開示雲。“古人說。人壽不滿百。常懷千歲憂。貪名貪利。終身忙碌。為己。為子孫。一到臘月三十大限到來。總是一場空。轉過身來。得人身者少。墮三途者多。故吾人今日披得袈裟。實由前生栽培。即當猛省努力。不可輕易放過。必於此生了脫生死。以除永久爾後重苦。否則。袈裟下一失人身。則過去之栽培。今生之勞苦。皆成白費。豈不惜哉。”又曰。“了則業障本來空。未了還須償宿債。梁武帝前身為樵夫。以取笠為佛像遮雨。又以鮮花供佛。遂感得做皇帝之報。惟以逼死一猴。致遭侯景之叛而死。雖有菩薩化身如誌公等擁護之。亦不能解其定業。雖然罪福唯心所造。了則本來空。故修行人不可不求了脫也。”
    二十九日。師開示雲。“修行必須識得心。古人雲。若人識得心。大地無寸土。要知為聖為凡。成佛做眾生。皆是此心。此心不明。修行無益。此心向何處找尋。但能放下萬緣。善惡都莫思。一念不生。即真心現前。此心一時現前。時時現前。永遠現前。不為塵勞汙染。即我是現成之佛。”
    三十一日。師開示“心即是佛。放下即成”之理。至圓至妙。並舉飛缽禪師神通妙用。不可思議。
    八月一日。師開示謂說法者必因有聽法受法者而說。若機不相應則不說。說亦無益也。
    二日。師開示雲。“三界不安。猶如火宅。了生脫死。實為重要。非大加懺悔。勇猛精進。刻骨銘心。不容易得到了脫。”並廣引前生出家苦修。來生得福招墮者為證。聞者悚然。
    三日。師開示雲。“十法界唯心所造。四聖六凡皆是自作自受。大修行人惟願成就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餘皆不取也。”又詳述三界六道輪回事理。苦樂升降因果。
    七日。是日為舊曆六月十九日。師開示雲。“觀音菩薩於長劫前業已成佛。現在二月十九日、六月十九日、九月十九日是誕辰、成道、涅槃等日。乃出自《香山記》。蓋觀音化身也。”
    十日。師開示雲。“凡情不盡。習氣不除。終不能成佛。命根未斷。妄念仍起。生死真不得了。故修行非用實在功夫。將凡情習氣及命根徹底掀翻不成。”並舉釋迦佛往劫及因中種種苦行為例。
    十二日。師示眾。痛論生死事大。無常迅速。一失人身。萬劫難複。此身不向今生度。更向何生度此身之旨。言之痛切。聞者悚然。
    十四日。師示眾。“說一切皆空。理甚明白。世人不悟。迷惑顛倒。真可憐憫。”
    十六日。師開示雲。“學佛一法。亦易亦難。從言教上解悟。此理甚為容易。所謂言下頓悟。如用功得當。即親見自己本來麵目。亦不為難。但要得到真實受用。不為一切境界所轉。隨時隨地自己做得主張。能夠解脫自在。造次顛沛都能如是。那就非年久月深。無明煩惱斷盡。習氣毛病掃清不可。由事上磨煉。確實證悟。此則為難也。又斷無明煩惱。除習氣毛病。莫若嚴持戒律。戒律清淨。無明煩惱、習氣毛病自除。若不持戒律。縱修習有成。亦是天魔外道。”
    十七日。師開示雲。“參學者有三要。一者要有好眼目。能辨邪正。二者要有好耳。能分清濁。三者要有大肚。能包容一切。具此三要。參學者方能得實益。否則自己無主。為他所轉。未有不上當者。”又謂《心燈錄序》記夢事。及全書皆隻言此“我”。不妥。”
    十九日。師開示雲。“心佛眾生。三無差別。吾人本來是佛。何以佛有無量智慧。無量神通。無量光明。而吾人無之。良由吾人自己不信自己。把自己作賤。所以開的眾生知見。無明煩惱、貪瞋癡愛、貢高我慢、欺誑嫉妒。種種迷愚。將自佛蓋覆。不得現成。因此。佛製戒律。就是要佛弟子遵守。藉此除卻一切習氣毛病。習氣毛病一除。佛性現前。自然成佛。”
    二十二日。師開示“放下十八界。獨頭一真如”之理事。至為詳晰。是日。中和於散香後。至方丈頂禮。陳述四根本大願。一者消滅無量劫罪孽。二者證遍法界三身。三者嚴淨十方世界。四者普度一切眾生。四此生誌願——建設新寧遠。建設新湖南。建設新中國。建立新世界。師對於根本四願讚成。對於此生誌願。謂做不到。並說明人心複雜。眾生難調。及自古以來興敗成亡。以善因而招惡果。種種情形。意欲中和速了生死。急求出離三界。果有願再來不遲。
   

    【整理後記】
    虛老和尚是近代不可多得的高僧。他老人家的道範久傳緇素。湖南寧遠蔣中和居士之所記。僅是民國三十三年五月廿二日至八月廿三日一夏。即可令人久讀不厭。如同親承虛老法炙。然因當時環境等因素。老人法語為後人記錄下來的較少。故今所輯之虛老開示法語。不免有疏略之處。為此。謹將寧遠蔣中和居士所記虛老的這篇法語補充進來。以供虛老研究者一新材料。在整理中。嚴格依原筆記之格式體例。個別地方需要說明。則略插夾注。
 
    水陸道場緣起
    一九四六年八月十八日廣州中山會館各界歡迎大會上開示。李纘錚記
    此次省會四眾暨各大護法。促請虛雲來省弘揚佛法。虛雲知識淺薄。愧不敢當。經與諸代表訂明三點。第一敬辭歡迎。第二敬謝請齋。第三不能久留。均由諸代表承諾。虛雲始敢下山。到達後。蒙各界諸多優待。六榕寺地方窄狹。光臨者每不及應接。於是大眾請虛雲到此講幾句話。有人以為虛雲是甚麽了不得的人。其實我是一個老朽木偶。無用無能。無話可說。無法可說。現在各界擬發起追悼陣亡將士暨死難同胞水陸法會。我今日且講水陸道場之緣起。
    何謂水陸。水者江海湖沼。陸者高低丘陵。水陸包含虛空。凡有色相。均不能離此三者。我佛如來發大慈悲。賑濟有情。故有此法門。此法門。緣佛在靈山會上說法時。阿難尊者在林間習定。見一鬼王。求佛普度。釋迦牟尼佛因說水陸之法。此鬼王乃觀世音菩薩化身。憐諸眾苦。設法超度。使幽冥地獄眾生。均能超生極樂。中國則始於梁武帝。梁武帝請誌公和尚初起水陸大齋。發菩提心。製定《水陸儀軌》。極為真誠。利益昭著。蠟燭熄後。梁武帝一禮。燈燭盡明。再禮宮殿震動。三禮空中雨華。水陸之功德。有如此者。唐朝法海寺英公禪師啟建水陸。超度秦莊襄王。範雎、穰侯、白起、王龍羽、張儀、軫昧等沉淪千餘年。均藉此超升。幽魂超升天界。宋蘇東坡居士、明蓮池大師等曆代聖賢。均加補充。儀軌益臻完備。
    萬法由心所造。大家有誠心。必有感應。虛雲承各大護法虔邀主法。當勉為其難。抗戰以來之陣亡將士。以身殉國。忠魂無依。崇德報功。自須超薦。其次不屈義民。流離道路家破人亡。不降於敵。仍是為國。無主孤魂。罔有得所。再有炸彈、疫病、覆車、墮水。一應枉死等眾。均須一體普度。以慰幽靈。死者得安。生民獲益。所謂普利冥陽是也。此即因果循環之理。
    挽回人心之道。不外諸惡莫作。眾善奉行。世間種種苦楚。無非種下惡因。如果昧盡良心。喪失孝悌忠信。禮義廉恥。而妄作妄為。則歹人牽累好人。世界仍有禍亂。值此國土重光之際。亟應興利除弊。改惡從善。以免再受敵人欺淩。如果不顧大局。再起內亂。人民不知死於何地。在此時期。凡屬有良心者。應當覺悟團結。解除劫運。溯思過去中國戰爭。肇自黃帝大戰蚩尤。以後戰爭不止。一部二十四史。有人說是相斫書。如要永久和平。大家應當發大慈大悲的菩提心。
    菩提是梵語。意思是覺。覺者。心地光明也。諸佛與眾生之差。隻是覺與不覺而已。覺悟世間一切諸法緣生如幻。當體定即空。不為所染。謂之聖賢。不覺則無明。無明起則事理為之糊塗。各人就自心的緣起。生十法界。十法界皆是一心所造。何為十法界。即四聖六凡是也。四聖者。聲聞、緣覺、菩薩、佛。謂之四聖。超出三界。不受輪回。四聖之分別。在發心之高下。最上者為佛。次菩薩。再次緣覺。又次聲聞。其餘天道、人道、阿修羅、畜生、餓鬼、地獄。六法界為六凡。均在苦海之中。天道為二十八層諸天。享盡福報。仍須輪回。人道由帝王將相以至農工士庶。受盡生老病死之苦。阿修羅道有天之福無天之德。終歸覆滅。畜生道亦有高下苦樂。由龍鳳獅子麒麟。以至濕生化生之蟲蟻。鬼道苦樂不同。閻王城隍均為鬼王。以至一切無主孤魂。千百年不能超脫者。最苦者為餓鬼。地獄道有苦無樂。名目繁多而最苦。十法界不出一心。覺與不覺之所由作也。我佛大慈大悲。說法令大眾發菩提心。菩提心參差不同。大者成佛。中者成菩薩。小者成緣覺聲聞。諸天亦有發菩提心者。依其大小深淺。成就不同。我們是在人道。應大發菩提心救度眾生。代眾生受苦。願去苦超升。人人如此。人間自然無苦。
    有人問我神通變化。世界何時太平。國運好不好。其實我是凡夫。一無所知。所謂老朽。朽木不可雕也。不過比各位多吃幾年飯。癡長幾年。多聽了幾句古人話語。多看幾本經書。知道為人之苦。故講這些話。各人不必問國家能否平靜。隻問自己心地。無論朝暮。不分官民男女。如何實行孝悌忠信。克己複禮。不昧良心。忠於國家。教養兒女。和順夫妻。禮睦鄉黨。與朋友交而有信。人人如此。世間自然太平。否則知過不改。苦楚必在後頭。比從前更不得了。不管人心如何複雜。我自己守住本分。不妄為幹求。即以敵侵我作比。自前清道、鹹以來。外人進來。不全是要土地。最大目的為通商。通商是為財為利。如果我們守本分。抱著君子居無求安。食無求飽。憂道不憂貧。不貪享樂境界。幾千年均過得。現在如何過不得。如果大家一條心。守本分。用土貨。外人無利可圖。自然不生侵淩之想。金錢不外流。自然民富國強。不必一定要飛機炸彈。目前****橫流。大家蔑視舊道德。有心人引為隱優。恐無法教誨後人。不免刀兵之劫。我們要不為世風所轉。明因果。知報應。知道種惡因得惡果。提倡道德。所謂積善之家。必有餘慶。自然龍天擁護。子孫昌盛。各人安分守已。國家也得太平。虛雲知識淺薄。今天隻能將大齋勝會緣起。略述梗概。辛苦各位。

    甚麽是佛
    一九四七年於揭陽第一中學講演詞。林雨農、周百齡記
    印度國“佛陀”二字。譯即“覺者”。覺的意義包含有三點。第一是自覺。第二是覺他。第三是覺行圓滿。自覺即自己覺悟。自己了解善、惡、苦、樂。概由因果演化而來。如果能夠自己明明白白。徹悟這些道理。便能了卻四相。即成覺者。覺他即一切宇宙萬有之生物。無論是胎卵濕化。蜎飛蠕動。皆有佛性。隻因迷而不覺。故曰眾生。我們應該自重自愛。本著我佛慈悲普度的宏旨。把自己所知道的道理。去轉教他人。去拯拔這苦海沉迷的眾生。我們如果體會《楞嚴經》所說。一切男人作是我父想。一切女人作是我母想。自然對人深心敬愛。尤其對一般鰥寡孤獨無靠之人。更能加以尊敬憐愛的情意。布施濟恤而使覺之。這樣才能達到真平等真大同的目的。覺行圓滿者。即依佛法戒律而行。以至功德圓滿。佛滅度後遺留下的經、律、論三藏。皆是我們的寶筏。所有一切規戒。都應切實奉行。行至充量完成的時候。那便叫做覺行圓滿。所以。佛是覺者。眾生是迷者。迷與覺即是眾生與佛所由區別的界限。背迷入覺。背妄歸真。這即是覺。也即是佛。
 
    佛法與人生
    一九四七年於香港東蓮覺苑開示
    各位善知識。本人此次來廣州之因緣。是張發奎將軍及羅卓英主席。為超薦大戰及內戰之陣亡將士、殉難同胞。故本人來廣州做一水陸法會。承香港佛教同人之約。本人亦欲與港地之護法舊弟子相見。故來港一行。今日得與諸位共處一堂。機緣頗為難得。若說到開示法要。本人感到十分慚愧。原因。一為言語不通。彼此隔閡。二為自己尚不能開示自己。何敢開示他人。故隻能說與諸位隨便談談。
    吾輩佛教徒當知佛法難聞。但港方常有各大法師在各佛教場所講解經論。是誠不可謂非香港人之福。講經法師多。明教理者亦多。重要是教人不可著於外相。如經雲。“凡所有相。皆是虛妄。”又雲。“大地眾生。皆有如來智慧德相。”眾生具有如來智慧德相而不能成佛。全由塵勞煩惱之所迷惑。佛陀福德智慧圓滿。是不迷。常住真心。常即不變。住即不動。真即不假。此不變、不動、不假。能覺悟了知一切法者。名常住真心。“起惑作業。無量痛苦。”眾生因迷住真心故。起惑作業。紛紛擾擾。此紛擾中即有無量痛苦在。如《大乘起信論》雲。“無明不覺生三細。境界為緣長六粗。”粗即可見諸事實之粗相。目前世間之現象。是貪瞋癡及殺盜淫種種惡業充滿。由此惡業。引起流轉受報。致有眾生相續(輪回)。世間相續。推此輪回之因。為心對外境迷執(無明)而起。如能覺悟。返妄歸真。即能息除流轉輪回之苦。
    何以有貪瞋癡。即能起殺盜淫種種惡業。如一家庭。父母養有子女數人。父母對之必加愛護。有愛即有貪。貪其所愛者。常得快樂及美好之享受。如貪求而不得。則瞋心隨起。瞋心熾盛。則起爭鬥。小者則家與家爭。大者則國與國爭。戰爭爆發矣。故欲世界安寧。人民和樂。必須各淨其心。貪、瞋、癡猶若人之心病。欲使去除此心病。必須良醫開示妙藥。佛即一切眾生心病的良醫。一切佛法是妙藥之單方。眾生心病有多種。故治心病之法門亦多。如能信醫服藥。自必藥到病除。但信醫之藥方而不依方服藥。故雖有良醫妙藥。以不服故。病亦依然。故學佛而欲修淨自心者。必須注重於實行。
    複有不得不注意者。佛為治各種不同心病。故設有多種法門。如治瞋心重者。教修慈悲觀。治散亂心重者。教修止觀。治業障重者。教修念佛觀。一切如來三藏十二部經典。皆不可思議。不得於此中有所偏輕偏重。隻能選擇何法門與本人最相應。即以此一法為正。餘法為副。專門修學。行住坐臥。不離本宗。如念佛。則隨時隨地不忘念佛。試觀經中有“受持六十二億恒河沙菩薩名號。與一心稱念觀世音菩薩名號。其功德正等無異。”皆為勉勵眾生專心信賴所宗。作如是說。設學佛者。無有主宰。不專心修學。結果必一無所得。
    又修學者。必須依佛戒。戒為無上菩提本。如依佛戒。則不論參禪、念佛、講經。無一不是佛法。若離佛戒。縱參禪、念佛、講經。亦與佛法相違。入於外道。學佛修行。本非向外尋求目的。隻為除去自己業障。使不致流轉生死。若了生死。無須行持。故經雲。“佛說一切法。為治一切心。若無一切心。即無一切法。”此心即指妄想。其經中意。如無病即不需藥。
又學佛者最要具足自信心。《梵網經》雲。“汝是當成佛。我是已成佛。常作如是信。戒品已具足。”意謂人人如能自信具有佛性。當來成佛。必努力解除一切客塵妄想。自信自身本來是佛故。一切煩惱。一切相。一切障。皆是顛倒妄想。故修行者。切不可執著。應當放下。所謂萬法皆空。一無所得。《金剛經》雲。“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何以一切世間有為法。是如幻無實。此以喻明之。猶如演戲。台上鼓樂奏時。戲子則扮演男女老少種種角色。演出喜怒哀樂等情節。台上之天子。威風凜凜。及至台後問之。則彼必答曰。戲也。台上之殺人凶犯。驚怖憂愁。及至台後問之。彼亦曰。戲也。演戲時情節逼真。下台後則一無所得。眾生亦複如是。煩惱未了時。榮華富貴。喜怒哀樂。般般出現。人人本來是佛。猶如戲子本身。煩惱流轉時。猶如扮演劇中人。沒能覺了世間原是劇場。則處天堂亦不為樂。在地獄亦不為苦。男本非男。女本非女。本來清淨。佛性一如。世人不覺。常在夢中分別。是我。是他。是親。是怨。迷惑不息。其有出家者。雖離親戚眷屬。但又分別。此是我居之寺院。是師。是徒。是同窗。是法友。亦屬執迷。
    故在家者被俗情迷。出家者亦有法友法眷之迷。皆未得真覺。如能脫離一切迷惑。返妄歸真。方可成佛。故六祖大師聽人念《金剛經》至“應無所住而生其心”之處。頓然有所覺悟。此八字。如從言語上解。當不可得。必須心內領會。佛教真理。雖不可以言說論表。但若全廢言說。則又有所不能。理必依文字。方能引見義故。今之學佛者。應研習一切教理。而以行持為根本。宣揚佛法。使佛法燈燈相續。“將此身心奉塵刹。是則名為報佛恩。”希望一切學佛者。皆以此二語。以為自利利他之標準可也。
 
    眾生病菩薩悲
    於廣州佛教誌德醫院演講
    善知識。今天是佛教誌德醫院成立的日子。承各位邀虛雲主持開幕典禮。這事甚為稀有。廣州醫院。冠上佛教兩字者。尚屬初見。善知識。人生八苦。病居其一。我佛出世。原為眾生離苦得樂。所以五明之學。有醫方明。《禪門晚課》願文。有“疾疫世而化藥草”之句。菩薩為眾生救療沉屙。不惜身命。如藥王菩薩。以****塗身。自焚供佛。供佛即是供眾生。“心佛與眾生。是三無差別。”華嚴了義。其理可思。諸佛時時念眾生。如母念子。眾生心有貪、瞋、癡三病。佛為說戒、定、慧三法以治之。眾生身有風寒暑濕之病。佛為演“醫方明”以治之。《維摩詰經》所謂“眾生病故。菩薩病。”同體大悲。慈眼如是。善知識。世間賢聖。亦同此心。亦同此理。隻如神農嚐百草。亦是為眾生而嚐。菩薩在因地修行。現種種身而為說法。神農氏即是菩薩。現醫王身而為說法。善知識。人類的病。五欲為因。或屬宿業。無始亦由五欲。疾病發作。需求救治。目前無力求醫者。實非少數。各位善長。發心倡辦此院。贈醫贈藥。此心便是菩提心。正是我佛慈悲本懷。善知識。菩提者。正覺也。正覺之心。不落人我善惡二邊。平等布施。冤親無間。醫著我的眷屬。固然留心。醫著他人眷屬。亦同樣盡道。善人惡人。入到院來。等心看護。我佛過去生中。嚐舍身飼虎。其義可思也。此院深賴梁董事長及陳院長熱心毅力。乃有今天的成就。古語說。“莫為之先。雖善不彰。莫為之後。雖美弗揚。”座上大眾。今後總要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六祖說。“佛法在世間。不離世間覺。離世覓菩提。恰如求兔角。”大家努力。開此院是大慈大悲的工作。實現我佛“方便為究竟”的真諦。虛雲不勝馨香頂祝之至也。
 
    三歸五戒釋義
    一九四七年八月初一於澳門平安戲院開示歸戒。寬榮譯語並記
    今蒙佛教同寅相邀。假座平安戲院與諸仁者說法。
    “法”者。即眾生心。眾生心與佛心本無二心。是心具足一切法。即法即心。即心即法。如《起信論》雲。“所言法者。謂眾生心。是心則攝一切世間出世間法。”所謂“世間法”者。即天、人、阿修羅、畜生、餓鬼、地獄。一切有情無情。依正因果等法。又名六凡法界。“出世間法”者。即聲聞、緣覺、菩薩、佛法是也。又名四聖法界。斯則四聖六凡。合名為十法界法也。此十法界法。不出一心之所造成。若隨顛倒迷染之緣。則有六凡法界生。若隨不顛倒悟淨之緣。則有四聖法界生。由是觀之。聖之與凡。唯心之垢淨而現。六凡心垢故。則現六道善惡罪福等相。四聖心淨故。則現威德自在、光明赫奕慈容德相。故經雲。“菩薩清涼月。常遊畢竟空。眾生心垢淨。菩提影現中。”是故苦樂由心。炎涼自我。自心作業。自身受報。唯聖與凡。但問自心可矣。
    凡愚昏闇。未了唯心自造之旨。妄起疑惑。若遇逆境。則怨天尤人。遇順境。則驕矜自恃。或有終身作善而得惡報、作惡而得善報。則謗無因果。那知因果理微。如種果子。先熟先脫。假我今生雖作善業。反招惡報者。皆由過去惡業熟故。今生雖善。而過去之惡業已熟。不得不先受惡報。以今生善業未熟故。不得現受善報。信此理者。必無疑惑。然無始障深。久在迷途。備受辛酸。脫苦無由。當如之何。《楞嚴經》雲。“一切眾生從無始來。生死相續。皆由不知常住真心。性淨明體。用諸妄想。此想不真。故有輪轉。”夫欲不受輪轉者。當淨諸妄想。妄想淨。則輪回自息。故迷心名為眾生。覺心名為諸佛。佛與眾生。一迷一悟而已。當知此靈明覺知之心。即天然佛性。人人本具。個個現成。凡夫雖具佛性。如礦中真金。為煩惱沙石之所包含。故大用不彰。如來曆劫修行。已淘去惑業沙石。如出礦精金。其金一純。更不重雜沙石。大用全彰。故稱為出障圓明。大覺世尊。
    現在我等既欲成佛。先當審觀因地發心。除去煩惱根本。煩惱若滅。佛性圓彰。若因地修行不真。則果招邪外之曲。若論修行之方。機有上中下之異。法亦有三乘。人天法門不同。若為上機者。則為說大乘微妙法門。為中機者。為說出世解脫法門。為下機者。則為說解脫地獄、餓鬼、畜生三途之苦。佛雖說種種法門。無論大小乘戒。皆以三歸五戒為根本。務使受持者。諸惡莫作。眾善奉行。依之立身齊家治國。則人道主義盡。且苦因既息。苦果自滅。解脫三途苦。生人天中。易入佛乘。則學佛主義亦盡。故三歸五戒。是導世之良津。拔苦與樂之妙法。茲先釋三歸。次明五戒。
所謂三歸依者。第一歸依佛。第二歸依法。第三歸依僧。何以先當歸依佛。佛為大覺世尊。究竟常樂。永離苦惱。導諸眾生。出迷籠。就覺道。佛為教化主。故先當歸依佛。次當歸依法者。是我佛法門。三世諸佛。皆依之修行。而成就無量清淨功德。今日既欲返本還原。淨除心垢。舍佛法無由。故次當歸依法。三當歸依僧者。以佛法不自弘。須假人弘。人能弘法。方使從聞思修。證果成佛。況佛法無人說。雖智莫能了。難了之法。既藉僧得聞。此恩莫極。故當歸依僧。又名歸依三寶。三寶之義。分別有三。一者一體。二者別相。三者住持三寶。
    一體三寶者。即一心自體。法爾具足佛法僧三寶故。梵語佛陀。此雲覺者。當人一念靈明覺了之心。即自性一體佛寶。法者軌持義。這個心性。能軌持世出世間一切諸法。即自性一體法寶。梵語僧伽耶。此雲和合眾。即此覺心能持一切法。即心即法。法法唯是一心。即法即心。心法不二。事理和合。即自性一體僧寶。如是一心具足佛法僧三寶。三寶唯是一心。是名一體三寶。眾生迷此。向外馳求。流轉生死。諸佛悟此。即證菩提。釋一體三寶竟。
    別相三寶者。佛法僧三寶名相各別故。梵語佛陀耶。此雲覺者。覺徹心源。究盡實相。是名自覺。將自證法門。覺悟一切眾生。是名覺他。自覺已圓。覺他亦竟。是名覺滿。三覺已圓。萬德俱備。究竟成佛。初菩提樹下成道。示丈六金身。於華嚴會上。現盧舍那尊特之身。是為別相佛寶。如來隨機設教。五時所說權實諸經。三藏十二部。所詮教理行證。因果智斷。各有不同。是名別相法寶。稟教修行。從行契證。聲聞、緣覺、菩薩。三乘階次。各各不同。是名別相僧寶。釋別相三寶竟。
住持三寶者。佛滅度後。無論泥塑木雕。五金鑄作。紙畫布繪。諸佛形象。留世福田。恭敬如佛。功德難思。住持不絕。是名住持佛寶。無論黃卷貝葉。所詮三藏十二部大小乘經。使見聞者。依之修行。皆離苦得樂。乃至成佛。化化不絕。是名住持法寶。剃髪染衣。弘宗演教。化度眾生。紹隆佛種。是名住持僧寶。釋住持三寶竟。
而住持別相一體。悉稱寶者。不為世法之所侵淩故。不為煩惱之所染汙故。世間七珍。雖稱為寶。享樂一時。畢竟成空。隻能養生。不能脫死。若論三寶。則能息無邊生死。遠離一切大怖畏。故永享常樂。今言歸依三寶者。不特歸依住持三寶。別相三寶。亦複歸依一體自性三寶。落於言說。雖名三種三寶。其實唯是一心。更無別法。舉凡一切事物。莫不由心。心攝一切。如如意珠。無不具足。所以教中。但雲自歸依佛。自歸依法。自歸依僧等。終不雲歸依於他。六祖雲。“自佛不歸。無所依處。”夫“歸”者。是還原義。眾生六根從一心起。既背本源。馳散六塵。今舉命根。總攝六情。還歸一心之源。故曰歸命。故歸依亦即歸命義。“依”者。是依止義。以諸眾生一向隨諸色聲。逐念流轉。苦海漂沉。無依無止。不知何處是歸寧之地。今歸依三寶。則身有所歸。心有所依。從是以後。以三寶為師。三界迷途從此可出。發菩提心。佛果可期。釋歸依三寶義竟。
    既說三歸。次明五戒。歸依三寶已。當依法修行。方脫三界苦。若不依法修行。則無由脫粘去縛。欲脫生死粘。去煩惱縛。非五戒不為功。故雲。“五戒不持。人天路絕。”夫“戒”者。生善滅惡之基。道德之本。超凡入聖之工具。以從戒生定。從定發慧。因戒定慧。方由菩提路而成正覺。故才登戒品。便成佛可期。故曰“戒為無上菩提本”也。我佛世尊。開方便門。初唱三歸。次申五戒。如是乃至大小乘戒等。良由眾機心行非一。且由淺以至深。從微而及顯。究竟歸元。本無二三。
    五戒者。一殺戒。二盜戒。三邪淫戒。四妄語戒。五飲酒戒。此五戒名曰學處。又名學跡。是在家男女所應學故。又名路徑。若有遊此。便陞大智慧殿故。一切律儀妙行善法。皆由此路故。又名學本。諸所應學。此為本故。又名五大施。謂以攝取無量眾生故。成就無量功德故。而斯五戒。在天謂之五星。在山謂之五嶽。在人謂之五髒。在儒謂之五常。以仁者不殺害。義者不盜取。禮者不邪淫。智者不飲酒。信者不妄語。五戒若全。則不求仁而仁著。不欣義而義敷。不祈禮而禮立。不行智而智明。不慕信而信揚。所謂振綱提綱。複何功以加之。總論五戒已竟。
若別釋五戒義者。
    明殺戒。所謂惻隱之心。人皆有之。孟子雲。“聞其聲。不忍食其肉。”況學佛之人。豈肯萌其殺念而招苦果。是故佛製弟子。若欲行仁。首持殺戒。殺戒若持。輪回自息。殺業之始。無非以強淩弱。或貪圖口腹。或因財害命。故有人殺人。畜殺畜等。都屬於瞋殺慢殺。若貪口腹而殺者。是屬癡殺。然將他肉以補己身。豈君子之所忍為哉。豈知殺機若萌。仇懟自起。故《楞嚴經》雲。“以人食羊。羊死為人。人死為羊。如是乃至十生之類。死死生生。互來相噉。惡業俱生。窮未來際。是等則以盜貪為本。”故有劫數難逃之報。豈獨殺人當償命。殺畜亦複然。如佛世時之琉璃王誅釋種。釋迦佛種族當為琉璃王所誅時。世尊尚頭痛難忍者。果從何因耶。以琉璃王昔為大魚。釋迦種族是食魚肉者。世尊昔為小童。曾以棍子敲魚頭三下。今故感頭痛。釋種是噉魚肉者。故為琉璃王之所誅滅。如是觀之。因果相酬。可驚可怖。故《楞嚴經》雲。“則諸世間。卵化濕胎。隨力強弱。遞相吞食。是等則以殺貪為本。”是故佛慈。豈但及於人類。而慈及蟻子。佛法平等。無高下故。佛眼觀之。大地眾生。皆能成佛。又《梵網經》雲。“一切男子是我父。一切女人是我母。我生生無不從之受生。故六道眾生皆是我父母。而殺而食者。即殺我父母。”世間無知。互相吞噉。故如來製不得傷害生命。且蠢動含靈。皆有佛性。昆蟲之屬。尚不得害。況同類相殘。一切眾生既皆有佛性。未來必定成佛。既是過去父母。亦為未來諸佛。豈敢傷之。凡愚俗子。但求自利。不顧人道之傷殘。如孟子雲。“矢人唯恐不傷人。”但求鬥爭之勝利。故有水陸空中之殺具。人心日形險惡。世道愈入漩渦。相殺相誅。何時得了。若不圖挽救。竟成苦海。凡關世道人心者。莫不疾首痛心。力求和平。挽救人心。使歸正軌。重仁慈不重武力。勿貪口腹。見利忘義。則殺心不起。殺機若息。劫運潛消矣。奈何人心不古。置因果於罔聞。那知因果理微。如影隨形。如響應聲。若深信之者。人心則不改而善。縱遇順逆之境。必無憂喜。當知現生所受。或遇刀兵水火劫賊等事。皆由自造。如大戰時。遍世不寧。唯澳地僑居。得免諸難。皆由宿昔無深重殺業。或有遇難者。是其個人別業所感。當知因果理微。不可思議。若信此理。殺心自息。舉世若能持此殺戒。則一切殺具皆歸無用矣。如來製此殺戒為首。無非欲令人人慈仁湣物。拔自他苦。同證常樂而已矣。殺戒之義略釋已竟。
    明盜戒者。謂盜從貪起。佛製弟子於一針一草之微。他人不與。我不敢取。何況竊盜。但是眾生唯見現利。種種計求。不告而取。如是乃至以利求利。惡求多求。無厭無足。皆為貪盜所攝。盜之細相如此。大而十方僧物。現前僧物。乃至佛法僧物。混亂互用。雖針草之微。或自用或與人。皆盜中之至重。華聚大士雲。“五逆十重。我皆能救。盜十方僧物。我不能救。”乃至父母師長物。不與而取。尚犯重罪。況其他焉。若能深信因果。絲毫莫犯。則此戒不持而自持。大可以道不拾遺。夜不閉門。舉世皆成義讓之人。更何須監守牢獄哉。釋盜戒已竟。
    明淫戒者。在家出家弟子。皆當嚴守此戒。在家五戒。雖正式夫婦非屬邪淫。然他人婦女。他所守護。言語嘲調。尚屬不可。況可侵淩貞潔。汙淨梵行者乎。佛製在家弟子。禁於邪淫。出家弟子。邪正俱禁。《楞嚴經》雲。“汝愛我心。我憐汝色。以是因緣。經百千劫。常在纏縛。唯殺盜淫。三為根本。以是因緣。業果相續。”舉世若能持此戒。不祈禮而禮立。威儀自守。不肅而嚴。而法庭可無案牘之勞形矣。釋淫戒之義已竟。
    明妄語戒者。妄語之事。亦當製止。見則言見。聞則言聞。言無妄出。細故之事。尚須真實。況事關重要乎。觀乎妄語之由。多為希求名譽利養。匿情變作。昧心厚顏。如是乃至未得聖果謂得。未證佛心謂證。欺罔聖賢。誑惑世人。是名大妄語。大妄語若成。墮無間地獄。當慎之莫犯。佛教以直心是道場。何不依之修學。舉世能持此戒。則信用具足。不邀名而名自至。不求利而福自歸。釋妄語戒已竟。
    明飲酒戒者。飲酒宜製。酒雖非葷而能迷心失性。《大智度論》明飲酒有三十六過。《梵網經》雲。“過酒器與人飲酒者。五百世無手。何況自飲。不得教一切人飲。”昔有比丘。能降毒龍。唯好飲酒。一日醉臥途中。嘔吐酸臭難近。唯有蛤蟆舐其唇吻。適遇佛至其側。佛歎雲。“汝有神力。能降毒龍。今日醉臥。反為蛤蟆所降。汝之神力何在。”故佛製止飲酒。酒戒從此始。以酒能亂性招殃。又如昔有在家五戒弟子。因破酒戒。而殺盜淫妄齊破。可不哀哉。故酒能為起罪因緣。痛戒沾唇。況盡量而飲乎。舉世若能持此戒。則乘醉惹禍。自無其人矣。釋酒戒已竟。
    若欲不犯此五戒。重在攝心。妄心若攝。分別不起。愛憎自無。種種惡業。何由而生。故《欏嚴經》雲。“攝心為戒。因戒生定。因定發慧。”當知攝心二字。具足戒、定、慧三無漏學。斷除貪瞋癡。則諸惡不起。自能眾善奉行。故攝心二字。豈獨挽救人心。維持世道。果能攝心一處。無事不辦。日久功深。菩提可冀。我佛洪恩。初唱三歸。次申五戒。用斯方便。先拔眾生苦。其恩浩大。豈碎身之所能報其萬一哉。是故聞說此三歸五戒之義。當從解起行。若百家之鄉。十人持五戒。則十人淳謹。百人修十善。則百人和睦。傳此風教。遍於宇內。則仁人百萬。夫能行一善。則去一惡。則息一刑。一刑息於家。百刑息於國。其為國主者。則不治而坐致太平矣。所以受持五戒。不但欽遵佛製。報感樂果。亦且冥助國律。益補邦家。斯乃三歸五戒之名德行相也。諸位若能真實行持。則得成佛種子。行解相應。方到彼岸。願諸大眾。從此之後。從聞生解。解而思。思而修。則成佛可期。常勤精進。輾轉示人。方報佛恩。希諸大眾。各宜努力。前途無量。消災免難。若能受三歸五戒。諸惡不作。眾善奉行。自能與道相應。無上佛道。可以圓成矣。
 
    平常心是道
    一九四七年九月二十七日於廣州聯義社開示
    善知識。虛雲此次由港還山。路經此地。辱承各位相邀敘談。莫非累劫之緣。善知識。講到佛法兩字。實與世間一切善法。等無差別。豪傑之士。由於學問修養的成就。識見超常。先知先覺。出其所學。安定世間。諸佛祖師。由於曆劫修行的成就。正知正覺。發大慈悲。普度三界。世出世間賢聖。因行果位。一道齊平。善知識。佛法就是人人本分之法。總要步步立穩腳跟。遠離妄想執著。便是無上菩提。古德所謂“平常心是道。”隻如孔子之道。不外“中庸”。約理邊說。不偏是謂中。不易之謂庸。約事邊說。中者中道。凡事無過無不及。庸者庸常。遠離怪力亂神。循分做人。別無奇特。佛法也是一樣。吾人須是從平實處見得親切。從平實處行得親切。才有少分相應。才不至徒托空言。平實之法。莫如十善。十善者。戒貪。戒瞋。戒癡。戒殺。戒盜。戒淫。戒綺語。戒妄語。戒兩舌。戒惡口。如是十善。老生常談。可是果能真實踐履。卻是成佛作祖的礎石。亦為世界太平。建立人間淨土之機樞。
    六祖說“心平何勞持戒”。是為最上根人說。上根利智。一聞道法。行解相應。如香象渡河。截流而過。善相且無。何有於惡。若是中下根人。常被境風所轉。心平二字。談何容易。境風有八。利、衰、毀、譽、稱、譏、苦、樂。名為八風。行人遇著利風。便生貪著。遇著衰風。便生愁懊。遇著毀風。便生瞋恚。遇著譽風。便生歡喜。遇著稱風。居之不疑。遇著譏風。因羞成怒。遇著苦風。喪其所守。遇著樂風。流連忘返。如是八風飄鼓。心逐境遷。生死到來。如何抵敵。曷若恒時步步為營。從事相體認。舉心動念。當修十善。事相雖末。攝未歸本。疾得菩提。
    複次佛門略開十宗。四十餘派。而以禪、淨、律、密四宗。攝機較廣。善知識。佛境如王都。各宗如通都大路。任何一路。皆能覲王。眾生散處四方。由於出發之點。各個不同。然而到達王所。卻是一樣有效。《金剛經》雲。“是法平等。無有高下。”但吾人若今日向這路一逛。明日又向那路一逛。流離浪蕩。則終無到達之期。六祖雲。“離道別覓道。終身不見道。波波度一生。到頭還自懊。”垂誡深矣。所以吾人要一門深入。不可分心。不可退轉。如鼠齕棺材。但從一處用力。久自得出。若欲旁通餘宗。自須識其主伴。禪宗的行人。便應以禪宗法門為主。餘宗教理為伴。淨土宗的行人。便應以淨土法門為主。餘宗教理為伴。律宗、密宗亦複如是。方免韓盧逐塊之弊。佛門戒律。各宗皆須嚴持。識主伴如行路知方向。持戒律如行路有資糧。宗趣雖然不同。到頭還是一樣。所謂“歸元性無二。方便有多門”也。今日座中皆上善人。與佛有分。虛雲嘮叨多時。亦不過為虛空著楔而已。珍重!
 
    佛法是家常便飯
    一九四七年於南華寺上堂法語。一還居士記
    大眾!今日人們聞著佛法兩字。腦中便起奇特和神秘的幻想。至少亦以為是很深邃難解的一回事。其實諸佛的道法。皆是眾生本分上的東西。就是三身四智。五眼六通。亦是眾生本來具足。並非從外邊跑進來的。亦非諸佛祖師替我們加得微塵許的。大眾隻須遵守佛門的戒律。著實行持“諸惡莫作。眾善奉行。”久而久之。惡染漸漸蠲除。身口意習氣漸漸清淨。智慧光明。不勉而中。不思而得。無師智、自然智。皆能通利。所以《楞嚴經》說。“因戒生定。因定發慧。”戒、定、慧名三無漏學。無漏者。謂這三種學問。不使煩惱滲入。不漏落六道輪回。大眾能體會斯意。三學等持。或時觸著碰著。頓見自家本來麵目。原來與諸佛祖師一樣。都是鼻直眼橫。別無奇特。
    一冊《佛遺教經》。不夠兩千字。公開流通。別無神秘。五戒十善。人人可曉。人人可行。別無深邃難解地方。看來佛法簡直是家常便飯。所以釋迦牟尼在雪山苦行六年。於夜見明星時。忽然覺悟。便道。“奇哉奇哉。一切眾生。皆有如來智慧德相。但以妄想執著。不能證得。”這是釋迦示現成正覺時的真語實語。大眾!迷為眾生。覺即是佛。心佛眾生。三無差別。眾生在迷。妄想不停。如江流洶湧。動蕩渾濁。水的本明。不能映照。倘若息卻妄想。心如澄潭止水。明淨如鏡。那麽日月星辰。人物好醜。皆能鑒照。眾生在迷。執著四相。執著我法。像穿袍衣入荊棘稠林。隨處鉤牽不能走動。倘能將這執著成見。以智慧力。照破人、我、眾生、壽者。任運隨緣。不起愛憎。不落分別。曆曆孤明。如如不動。如天馬行空。自由自在。所欲從心。一切妙用神通。亦是家常便飯。
    大眾!總要信得及。心佛眾生三無差別。實無奇特。要先持戒修行。踏實地步。立穩腳跟。自然入妙。若說一念頓超。上齊諸佛。不假修持。這話是為最上根人而說。老朽懡愣一生。豈不能嘴漉漉的胡哼高調。可是陽春白雪。起而和者。能有幾人。老朽今天不是牽高就矮。若是個漢。也許會得由戒生定。由定發慧。三學等持。說有次第。即非次第。是名次第。漸修頓證。一道齊平。珍重!

    如何參話頭
    一九四七年開示於南華寺。惠光法師記
    (參禪)下手的工夫屢有變遷。唐宋以前的禪德多是由一言半句就徹悟了道。師徒授受不過以心印心。並沒有甚麽實法不實法。平日的參問酬答。也不過隨方解縛。就病與醫而已。宋代以後的人們根器就陋劣了。雖講了很多。一點也做不到。要他放下一切。善惡莫思。但他一點也放不下。不思善就思惡。到那時。佛祖親臨亦無法可施。實不得已。采取以毒攻毒的方法。教人看話頭。甚至要咬定個死話頭。咬得緊緊的。一刹那間都不要放鬆它。才是得力處。又如老鼠啃棺材。啃定一處。啃不穿則不止。一但啃穿了就有吃。即是製心一處。以一念抵製萬念。以萬念的力量集中一處。總成一念。來參這個“是誰”。或專參拖這死屍來行的是誰。或參坐的臥的是誰。或專參父母未生前誰是我的本來麵目。或參念佛是誰。或參拜佛的、持咒的、誦經的、穿衣的、吃飯的、起妄想的、動念頭的、講話的、歡喜的、靜的、動的、笑的是誰。或專參本心是誰。或專參自性是誰。總而言之。行住坐臥。一切時一切處。時時處處都要看住他。看他到底是誰。究竟是誰。要參穿他。要抓住他。這才是大丈夫看公案。乃至看屙屎、放尿的是誰。把他看到底。看他究竟是誰。是佛?是魔?是心?是眾生?以我不動的話頭如金剛王寶劍。佛來斬佛。魔來斬魔。心來斬心。眾生來斬眾生。即是要綿綿密密的參去。惺惺寂寂的看住。看他到底是誰。是我?不是我?我字是這個的代名詞。實非真我。連真我的念頭尚不可得。然則究竟是誰咧?要有這樣的疑情才有進步。要通身都發疑情。才算是真參實學的功夫。
    發真疑情方有辦法。一到機緣成熟時。看清了。參透了。忽然惺惺寂寂的化境現前。即是頓寂寂底。駭悟大徹。即是悟寂的化境。哈哈大笑而已。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不許人知。到那時天人盡忙煞了。天龍八部互相報曰。“人間某比丘今日成道。都去散花供養麽?求說妙法!”這樣一來。已打破了本來的麵目。已得了深深的見處。未破本參的禪德有這樣的徹悟。是破本參的見處。破了本參的人有這樣的徹悟。是透重關的見處。透了重關的人有這樣的徹悟。是出生死牢關的見處。出了生死牢關的人有這樣的徹悟。是蹋祖關的見處。乃至是八相成道、入般涅槃的大見處。這樣的見處也不難、也不易。隻要功夫純熟。大相應、大得力。就能做到。妳們想要功夫大相應。先在跑香的時候返觀觀自心。自心本淨。返聞聞自性。自性本空。明明瀝瀝參到底。集中審問。到底是誰?究竟是誰?大發疑情了。再登座參。更要深深審問。直到五蘊皆空了。身心俱寂了。了無一法可得。直見自性本體。這才是大好相應、大得力處。從此已後。晝夜六時行住坐臥。身心穩寂。寂寂惺惺。寂參惺悟。日久月深菩提穩固。一旦大徹大悟。生死如幻了矣。到那時才知道實無一關可過。塵勞佛事。幻化法門。上無佛道可成。下無眾生可度。無修、無證、無作、無為。任他安名立號。喚佛喚魔。皆與本分上毫無交涉。到那時徹底明白老僧不騙妳們。講的是假。悟的是真。除去真假兩頭。大家參看!
 
 
    南華禪七開示三則
    一九四八年冬。淨慧法師記
    開示一
    若論個事。本自圓成。在聖不增。在凡不減。如來輪回六道。道道皆圓。觀音流轉十類。類類無殊。既然如是。求個甚麽。覓他何來。祖雲。“才有是非。紛然失心。未掛船舷。正好吃棒。”可憐啦!自家寶藏不開。卻來廁房擔草。這都是一念無明。狂心不死。所以捧頭覓頭。擔薪覓薪。大德們!何苦來?既不愛惜草鞋錢。我自不怕弄惡口(振威一聲):釋迦老子來也。參!

    開示二
    古雲。舉一不得舉二。放下一著。早已十萬八千。諸禪德既不嫌多。老衲也給你一個痛快。當佛在世。有一外道。兩手持花奉佛。佛見其來。即雲。“放下。”外道聞聲。即將持花左手放下。佛再言曰。“放下。”外道聞聲。複將持花右手放下。佛複言曰。“放下。”外道聞聲。詫而問曰。“我兩手奉花供佛。今已遵佛旨次第放下。奉花已盡。佛再飭放下。其旨雲何。”佛憫而謂曰。“我非囑爾放下手中花。係囑爾外舍六塵。中舍六根。內舍六識。名曰放下。”外道聞言。作禮而去。禪德們!我此法會。有麽有麽。有則鵬鳥衝天。無則蛟龍潛海。參!

    開示三
    禪德們。古人有言。恰恰用心時。恰恰無心用。無心恰恰用。當用恰恰無。如不到此地步。怎知他終日吃飯未曾嚼著一粒米。終日行路未曾踏著一寸地。這個若不知道。又從何處去發現。實悟真參。過去大慧宗杲禪師。作首座於圓悟座下。因參“樹倒藤枯”一句。三年開口不得。一日與圓悟祖師陪客午齋。杲師舉箸拾菜入口。一時竟忘取箸。神情不露。癡態可掬。圓祖見而謂曰。“這漢參黃楊木禪。”杲師聞而對曰。“此事恰似狗舐熱油鐺。雖然下不得嘴。卻是舍之不得。”圓祖聞曰。“你喻得極好。”
    禪德們!你們想想杲師那時之“參”。與你們現在的“參”。有別無別。如無別。則處處是樹倒藤枯。相隨來也。若有別。則時時是相隨來也。而樹倒藤枯。(拍板一下。雲)不經一番寒徹骨。怎得梅花撲鼻香。參!
 
    末法僧徒之衰相
    一九五三年中國佛教協會成立期間開示。一九五五年於雲居山整理。
    俗有言。“秀才是孔子之罪人。和尚是佛之罪人。”初以為言之甚也。今觀末法現象。知亡六國者六國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滅佛法者。僧徒也。非異教也。今因答客問。一發所蘊。
    問:現今更改佛曆年月。不用四月初八日為浴佛節。當否?
    答曰:釋迦佛的法運。有正、像、末三期。正法、像法各一千年。末法一萬年。正、像時期已過了。末法到現在已經過了九百八十二年了。末者。沒也。法怎麽會沒了呢。擁護佛法的人多。佛法就萬古長存。事相雖有正、像、末。但人正則末法時期也是正法。若自生退屈。則正法時期也成末法。
    末法。經上所說種種衰相現在都出現了。僧娶尼嫁。袈裟變白。白衣上座。比丘下座。這些末法衰相都出現了。釋迦佛的法。到人壽三十歲時。大乘法就滅了。人壽二十歲。連小乘法也滅了。人壽十歲時。隻剩“南無阿彌陀佛”六字。法末之時。佛所說的法。都要滅的。先從《楞嚴經》滅起。其次就是《般舟三昧經》。如歐陽竟無居士。以他的見解作《楞嚴百偽說》。來反對《楞嚴》。還有香港某法師說《華嚴》、《圓覺》、《法華》等經和《起信論》都是假的。這就是法末的現象。
    過去迦葉佛入滅後。諸天把他的三藏聖教收集歸藏。建塔供養。唐時天人與宣律師說。於渭南高四台。暨終南庫藏聖跡。均是迦葉佛末法時經像所藏之處。今現有十三位圓覺菩薩在穀內守護。至今每逢年臘月。空中有天鼓響。
    前年中國佛教協會開成立大會。大家議論佛法之滅是佛弟子自己滅的。政府不管你滅不滅。開會時候。政府派員出席。會中許多教徒紛紛討論。所謂教徒者。竟提出教中《梵網經》、《四分律》、《百丈清規》這些典章害死了許多青年男女。應該取消。又說大領衣服是漢人俗服。不是僧服。現在僧人應當要改革。不準穿。如其再穿。就是保守封建製度。又說信教自由。僧娶尼嫁。飲酒食肉。都應自由。誰也不能管。我聽了這番話。大不以為然。與他們反對。他們對浴佛節也有不同說法。不承認四月初八日為浴佛節。我憑《法本內傳》及摩騰法師對明帝曰。“佛以甲寅之歲四月八日生。”此當周昭王二十四年。《魏書》沙門曇謨最曰。“佛以周昭王二十四年四月八日生。穆王五十二年二月十五日滅。”這樣年月。多少朝代都遵奉不改。周昭王甲寅到現今已二九八二年了。現在他們要改為二五零二年。本來孔子、老子生在佛後。今他把孔老擺在佛先。我當時在大會上和他們爭論。戒律、年號、漢服不準毀。(編者注:此年號為佛曆。計算方法為佛曆減去一千零二十七年即公元年曆。如虛老和尚作此開示時為佛曆二九八二年。即公元一九五五年。)
    把佛法傳入中國的印度摩騰、竺法蘭二尊者。去佛滅的年代還不遠。當時白馬寺東。夜有異光。摩騰指出為阿育王藏佛舍利之處。明帝建塔其上。佛道角試優劣。摩騰踴身虛空。廣現神變。法蘭出大法音。宣明佛法。二尊者的智慧神通難道說不清年月?後來的高僧。如羅什、法顯、玄奘、道宣。雖有幾種傳說。也沒有確定改變。及至民國二年。章太炎等居士在北京法源寺召開無遮大會。討論佛的紀念日。議決四月初八日為浴佛節。現在世界多用耶曆。而政府亦沒有叫佛教改用耶曆。我主張應用自己的佛曆。是與不是。還以遵古為宜。改了不好。而他們硬要把二月八日、四月八日、二月十五日、臘月八日古有的紀念日都不要了。他們不用四月八日作浴佛節。改四月十五才是浴佛節。《梵網律》屬華嚴時。《四分律》屬阿含時。都要被他們毀了。《百丈清規》由唐至今。天下奉行。他們要改。漢朝到今。穿的大領衣也要改。你看是不是末法?
    因此和他們爭論。說你們要改。你改你的。佛是印度人。印度一年分三季。一季四個月。我國一年分四季。一季三個月。我國有甲子分年號。印度沒有。所以改朝換代。未免不錯亂。故弄不清楚。玄奘在印度十八年。也未曾確定了年代。前人行了一兩千年的四八浴佛臘八粥。一旦改了不方便。我們何苦自己要改呢?
    我和李任潮商量。說這些壞教徒要改佛製。政府如不做主。任縱這些教徒亂為。便能使國際間的佛徒發生懷疑。政府叫我入京招待國際佛教友人。豈由他們亂改佛製祖規。李任潮等叫我忍辱。政府見鬧得不可開交。就問改製的原故。有人說僧尼要穿壞色衣。政府問。“何為壞色?”能法師說。“袈裟才是壞色。其他不是。”大家聽了齊聲說。“隻留袈裟。取消其他。”我說能法師說的不錯。梵語袈裟。華言壞色。有五衣、七衣、大衣三種。並裏衣和下裙。印度用三衣裙就是我們此土的衣褲。此衣裙隨身。睡以為被。死亦不離。佛說法在印度。氣候暖。中國氣候冷。所以內穿俗服。不準彩色。將俗衣染成壞色。如做佛事外搭袈裟。袈裟便不常著。看為尊敬了。宋、金、元朝代把漢衣改了。僧人至今未改。漢衣成了僧衣。故說這個大領衣就是壞色衣。若說劃清界限。就不要改。若將大領衣改了。則僧俗不分了。就是僧俗界線分不開。
    政府聽我此說。讚成同意我說的。並說佛律祖規不能改動。加以保留。暫告結局。你看這是不是僧人自毀佛法。雲老矣。無力匡扶。惟望具正知見的僧伽共挽狂瀾。佛法不會滅的!

    莫向名利場住
    一九五八年十月十九日於方便說法中向眾開示
古人說。“莫向名場立。山中夢亦微。”世上利鎖名韁。層層纏縛。去了一層又一層。習氣毛病。籠罩到轉不得身。有覺照的人。不隨他去。無覺照的都隨他去了。故做人有種種為難處。古德每每說。“比丘住山佛歡喜。住在鬧市佛擔憂。”比丘應住阿蘭若。《大日經疏》曰。“阿蘭若。名為意樂處。謂空寂行者所樂之處。或獨一無侶。或二三人。於寺外造限量小房。或施主為造。或但居樹下空地。皆是也。”比丘常居阿蘭若。不住於外。是十二頭陀行之一。城廂鬧市。騾馬交加。名利二字。把人縈絆係縛。終日是非鬧不清。所以古來祖師。居山者多。釋迦世尊出家修道。於雪山苦行六年。在家在城市不是一樣修行麽。何必定要到雪山去呢。因為雪是冷的。下雪在臘月間。萬物收藏的時候。山河大地。成了銀色世界。萬種色彩多封閉了。這種境界。就是道人的境界。叫你二六時中。冰冷冷的萬念俱灰。不為境轉。這就叫雪山。不在世間叫出家。不打妄想叫落發。佛修行都要躲到雪山去。我們凡夫。何以反敢在鬧市裏過日。
    古德一住深山。就不染世緣。任你皇帝來請也不下山。昔日汾州無業禪師說。“古德道人得誌之後。茅茨石室。向折腳鐺中煮飯吃。過三二十年。名利不幹懷。財寶不為念。大忘人世。隱跡岩叢。君王命而不來。諸侯請而不赴。豈同我輩貪名愛利。汨沒世途。如短販人。”他這些話說了也做到了。唐憲宗屢召師。皆辭疾不赴。暨穆宗即位。思一瞻禮。乃命兩街僧錄靈阜等齎詔迎請。至彼作禮曰。皇上此度恩旨不同常時。願和尚且順天心。不可言疾也。師微笑曰。“貧道何德。累煩聖主。且請前行。吾從別道去矣。”乃澡身剃發。至中夜。告弟子惠愔等曰。“汝等見聞覺知之性。與太虛同壽。不生不滅。一切境界。本自空寂。無一法可得。迷者不了。即為境惑。一為境惑。流轉不窮。汝等當知。心性本自有之。非因造作。猶如金剛。不可破壞。一切諸法。如影如響。無有實者。經雲。“唯此一事實。餘二則非真。常了一切空。無一物當情。”是諸佛用心處。汝等勤而行之。”言訖跏趺而逝。荼毗日。祥雲五色。異香四徹。所獲舍利。璨若珠玉。由於他不向名場立。全心在道。所以來去自由。不被生死所轉。一般人就不同了。以為陪皇帝行過就了不起。
我平生很苦。一世背時。多難多障。多魔多病。幾十年騙空門飯吃。南來北往。生慚愧心。因自己一生下。母親就去世。我這不孝子。怕遭雷打。所以發心為母作功德。拜舍利。拜五台。遇文殊靈感。雖是向外馳求。也有些好處。第二回再朝五台。遇庚子年義和團起義。我想到陝西。去不成。回北京又遇八國聯軍之役。皇帝逃難。親人熟人一同走。太後娘娘也能一日走幾十裏路。徒步無轎。走到阜平縣。才得甘藩岑春暖帶三千兵來接駕。才乘轎出玉門關。走口外。進雁門關。我出入陪帝一路。若是清平無事。皇帝威勢最大。每逢出宮。起身時先鳴炮九聲。經過的街道。兩旁店鋪都要關門。留出一條肅靜無人的禦路。路心鋪黃土。一切人不準看。這回逃難。急急忙忙。擺不起架子。沒有轎子坐。跑也跑得。苦也能吃。見他也好見。話也好說。沒有甚麽尊貴了。甚麽都放下了。到了陝西西安。岑春暖為陝西巡撫。李鴻章在北京與聯軍講和。在西華門立德國公使紀念碑。要中國人八個人頭祭墳。拿假人頭抵數了事。李鴻章才請皇帝回北京。當時我在陝西。住臥龍寺。一天到晚。和宰官來來去去。落在名利場中。煩煩惱惱的。那有功夫可用。那時行住不安。怕說錯話丟了頭殼。你看在名利場中有甚麽好處。我怕煩累。所以入終南山去隱名。還躲不了。又走太白山。山高一百八十裏。上山後還是有人。我不能住。又跑到雲南。以為沒事了。不久還出是非。天下抽提寺產。眾推進京告禦狀。又請藏經。是非更多了。皇帝因我一齊和他逃過難。給我嘉獎。我就走進名窠。到民國成立初期。因為我在滿清時代的曆史。就以我為敵。要辦我。李根源派兵入雞足山捉我。山上迦葉祖師顯聖。大難過去了。以後在上海辦佛教總會。又入京見孫中山、袁世凱。然後在貴州、雲南、西藏設佛教分會。顛三倒四。舊政府去。新政府來。就疑我是舊政府那一黨那一派。現政府也疑我。因為曾在重慶和林森等往來。辦過祈禱世界消災和平法會。
    正值三十二年正月甲午初一子時立春。這是個好年份。吉祥如意。那年各國取消不平等條約。以後日本投降。中國勝利。李任潮在桂林當行營主任。我也走進了名場。又攪不清楚了。因此引起雲門一場禍事。在湖北又出頭。又進京。離京後。政府又屢次要我再回京。騎坐虎背上。怎樣死法還不知。現在又叫我進京。省統戰部來了人。我不去。叫我派代表。慈藏性福二人去了。與我何幹。昨天又來了信。不去。心中有疙瘩。想起古人說。“莫向名場立。山中夢亦微。”才悔以前出頭無益。一般人總以為和貴人來往就了不得。而不知禍福相倚。如影隨形。戰戰兢兢。勸你年輕人及早努力。道心堅固。不染世法。有好收場。
    世人做人真不易。昔日圭峰宗密禪師。是六下神會四世孫。與華嚴宗有緣。見清涼《華嚴疏鈔》。十分崇奉。後入清涼之門。成華嚴宗第五祖。那時國家崇佛。封清涼為國師。圭峰亦被看重。因此常和士大夫來往。與李璞莫逆。後因李造反失敗。逃到圭峰處避難。峰以故情難卻欲留之。大眾不許。這人到鳳翔就捕被殺。圭峰也被捉。對案說他們有來往。圭峰無所畏。說。“不錯。佛教冤親平等。見一切人有難皆當相救。今既有罪。請依法處置好了。大丈夫無畏精神。有那樣說那樣。犯罪不避刑罰。”政府認為難得就放了他。後代佛教徒與圭峰有成見。不喜歡他。也有說他來去分明很好的。我們沒有他這樣的功夫、誌向和膽量。
    我這生經受的災難多了。八國聯軍拿槍嚇過我。反正時李協統帶兵到雞足山捉我。七八百出家人都走光了。剩我不走。土匪楊天福吳學顯拉我拷打。後唐繼堯和龍雲鬥爭。雲棲寺僧人被捕。曾責我敵友不清。民國人責我與清朝皇帝大臣來往。我怎能分清誰是人誰是賊。任你怎樣辦都好。他們就赦了我。這次我不進京。各方弟子來信。責我不識時務。不顧佛法。我想以前進京。因為事情鬧得不能下台。我不得不進京。現今大體已定。信教自由。這件大領衣保存了。戒律叢林規矩仍然照舊。可以不必再去。我長年的老病。也就藏身散場了。諸位珍重!
 
    雲居山戒期開示
    一九五五年十月於雲居山真如寺
    傳戒(自誓受戒)緣起 
    此次本山驚動各省各處。及諸山緇素佛子。不辭辛苦跋涉長途。或為求戒。或為成就助道而來。但是這裏是個茅棚。諸不如法。照顧不周。不免要使諸位動念。關於此次傳戒一事。尚有多人未明底細。今將情由講給諸位聽聽。請不要煩惱。不要誤會。
    此處為祖庭道場。是一名勝古刹。有典籍可考的大祖師。在此宏法者有數十位。自宋、元、明、清以來。迭經興廢。抗日戰爭時。遭兵火焚毀。殿堂屋宇。百無一存了。虛雲去年在北京參加和平法會及佛教協會畢。南來匡阜養病。因審雲居法窟。荒廢已久。不忍名勝湮沒。遂興謬想。於是請準政府。撥草登山。目擊劫後遺基。叢生荊棘。隻剩銅佛二尊。觀音菩薩一座。埋於草莽之中。不禁感傷墮淚。即就破爛牛屋。略事修葺。隨便藏身。意在保守古跡而已。未計如何施設也。孰料未及半載。諸方衲子瓶缽遙臨。住不肯去。事成難題。若不招待。情固難卻。如若接納。食宿無著。不得已。共同芟蔓辟荒。不辭艱辛。謀衣食住。同甘共苦。備極勤勞。
    有諸未進具者。屢請說戒。懇禱至再。勉應之曰。“傳戒要經政府批準。方可舉行。”嗣經請準。即告大眾曰。現得政府許可。開一方便短期。單為本山幾個新戒。不是圖熱鬧。切不可向外通信。謂此地傳戒。倘若外處得知湧來。食宿無著。招待不下。我原為養病。來此結茅棚。並不是來此大開期會。不料有幾位多事者。私自向外通信。亦有幾位雲水來往者。可能在外說出。致使四方詢問。有幾百封信。又不能打妄語。回信乃說因食宿困難。未有向外通知。隻為原住新戒。開一方便短期。高旻寺有些人來信苦求。人情難過。隻得批了幾個小字。“如必要來。要有當地政府證件。否則勿來。”可能因此張揚出去。
外來者不得參加之原因
今諸位既已遠道而來。如不說出此中情由。怕你們誤會。本來國家實行宗教信仰自由政策。對我們傳戒打七、講經說法等事。是許可的。即此次傳戒。亦已陳明政府及宗教事務處與佛協會等。均蒙準許。為甚麽現在外來的。又不得參加呢。食住困難且置不說。恰遇滬上天主教堂出了事情。此係外教。今且不說。又上海佛教青年會。素來是以弘法利生自命的。這次亦出事情。此係居士。又複不說。說到出家人頭上。金剛道場。亦相繼出事。對這些事實。諸位觸目寒心不寒心呢。又聞昨由甘蕭省電致江西省政府。謂彼地有外道頭。隱在佛教中已來雲居山。清濁分不了。便會因一人害多人。如是等事。關係甚大。安可不防。
開自誓受戒方便
諸位此次既因不明了本寺傳戒情由。貿然前來。又因碰著上海發生那些事情。故隻好原道請回。這樣說法。想諸位聽了一定煩惱。但我亦終究不忍諸位徒勞一遭。早年我辦戒期。都是五十三天。今因生產事忙。日期減短些。原定十月十五進堂。冬月十八圓滿。共三十二天。現複因諸緣不湊。再緩期半月。定為冬月初一進堂。仍是十八圓滿。今特為外來的新戒開一自誓受戒的方便。望外來諸位歡喜照行。虛雲平生。本最不滿於濫設戒壇、濫傳戒法者。每見有些傳戒之處。形同買賣。不問壇場和尚及阿闍黎等是否如法。三數日甚或一日便畢三壇。四處賣牒。美其名曰寄戒。不知律儀為何。對此等稗販如來者。便覺痛心疾首。為甚現在又開自誓受戒呢。
考受戒有受佛戒與受僧戒之分。出家五眾。在佛菩薩前。法師為啟請三白。領受十無盡、四十八輕菩薩戒。在家二眾。受六重、二十八輕菩薩戒。是為佛戒。以菩薩已忘我故。在佛菩薩前領受(但求受菩薩戒者。須自審是否已經忘我)。比丘在僧中禮請十師。白四羯磨。領受二百五十戒。比丘尼受三百四十八戒。是為僧戒。以聲聞未能忘我故。須有十師證明。菩薩戒本說。“若千裏內。無能授戒師。得佛菩薩形像前自誓受戒。而要見好相。”又華嚴經偈說。“一切業障海。皆從妄想生。若欲懺悔者。端坐念實相。罪業如霜露。慧日能消除。是故應至心。懺悔六情根。」若六根清淨。則戒相成就。故菩薩戒若千裏內無授戒師。是可方便的。若千裏內有授戒師。亦不許開。
    今各位不遠千裏而來。是已生至重之心。虛雲也不是想避說戒。實因障礙因緣而已。故此是可開自誓受戒方便的。至於僧戒。本來要眼觀壇儀。耳聽羯磨。才得受戒。故定從他受。不開自誓。然諸位此次皆是發殷重心跑來本山求戒。戒壇也看到了。十師也認得了。我每天講受戒法則也聽到了。雖未正式登壇。但諸位各回本處自誓。我在此地作法。遙為回向。雖未算如法。也不為草率從事了。且《增一阿含經》說。“諸佛常法。若稱善來比丘。便成沙門。”虛雲安敢自比於佛。但今既碰著障礙因緣。萬不得已而權施方便。諸佛於常寂光中。或能默許。但諸位要知道。若無特殊因緣。是萬不能開方便的。
虛雲業障深重。你們要我說戒。我不是不想說。隻因你我往因差錯。以致今朝諸緣不遂。你們請回去。可各就本處寺庵淨室。至誠禮佛。虔求懺悔。仍按本寺所定日期。初一開壇。初八沙彌戒。十四比丘戒。十六燃香申供。十七菩薩戒。十八圓滿功德。如是禮懺。須虔誠懇切。如見好相。即為得戒。請師長上人證明。許為本壇戒子。照發戒牒。但毗尼威儀。規矩法則。切須自行習學。今為諸位開此方便。實在不得已而為。古人說。“寧可將身墮地獄。莫將佛法作人情。”虛雲今日如此作為。縱墮地獄。尚屬小事。若諸位不肯留心。不能如戒行持。則盜佛形儀。妄稱釋子。唯為一紙戒牒。徒掛空名。則日後之果報。不可言說。是為極苦。各宜慎重。
衣  缽
    衣缽乃受戒正緣。今將衣缽名相。略與諸位說之。七眾受戒衣式不同。大分之有縵衣、三衣之別。縵衣者。梵語缽吒。此雲縵。縵者漫也。謂通漫而無條相之衣。亦名禮懺衣。原為沙彌沙彌尼之衣。但曾受三歸五戒之優婆塞優婆夷。及曾受菩薩戒之在家二眾得披之。然惟聽作諸佛事。及禮懺之時披著。除是之外。一切時中。若居家。若出入往返。皆不得著。若詣庵寺當以囊盛之隨行。如在家宅。可以掛置淨處。三衣者。一五衣。二七衣。三大衣。律製比丘比丘尼應蓄三衣。壞色割截縫成長短條堤之相。喻如田畔之畦。能貯水養嘉苗而資形命。表法衣之田。潤以四利水。增長三善苗。以養法身而資慧命。是故僧雲福田僧。衣雲福田衣。五衣者。梵語安陀會。此名作務衣。亦名下衣。亦名雜作衣。縱五條。橫一長一短。割截而成。原是比丘比丘尼三衣之一。凡寺中執勞服役。路途出入往返皆披之。七衣者。梵語鬱多羅僧。此名入眾衣。亦名上衣。縱七條。橫二長一短。割截而成。是比丘比丘尼常服衣。凡禮佛、懺悔、誦經、坐禪、赴齋、聽講、安居、自恣。乃至一切集僧辦事皆披之。大衣者。梵語僧伽黎。此名雜碎衣。謂剪碎縫成。條相多故。是比丘三衣中之最大者。故名大衣。凡陞座說法、半月布薩等時。當著此衣。此衣有多種不同。上中下各有三品。下三品者。謂下下品九條。下中品十一條。下上品十三條。此三品皆兩長一短。割截縫成。中三品者。謂中下品十五條。中中品十七條。中上品十九條。此三品皆三長一短。割截縫成。上三品者。謂上下品二十一條。上中品二十三條。上上品二十五條。此三品皆四長一短。割截縫成。此等衣皆應用熟苧麻布縫製。不得用綾羅綢緞紗絹等物。更不可繡佛像在衣上。有人繡千佛於衣上。號為千佛衣。****實甚。本來佛弟子對佛像。隻能恭敬頂戴。怎可把佛像在自己身上顛三倒四。甚至壓在屁股下呢。所謂千佛衣者。是指如上三衣。佛佛道同。千佛相傳。都是一樣。並不是繡千佛於衣上。謂之千佛衣。
    又印度氣候暖。比丘三衣及下裙外。無別衣服。故衣裙常不離身。睡則為被。死亦不離。中國氣候冷。比丘內穿圓領衣服。隻作佛事時才搭袈裟。因此袈裟便不常披。但如出界外。亦應隨身攜帶。離衣是犯戒的。至於沙彌沙彌尼衣式。按《薩婆多毗尼毗婆沙論》雲。“沙彌得蓄上下二衣。一常著衣當安陀會。一當鬱多羅僧。令清淨入眾及行來時著。”又根本部雲。“沙彌受縵條衣。若年滿二十。可授近圓。師為求三衣缽具。”《毗婆沙》所言當者。非同比丘五條衣。一長一短。七條衣。二長一短。割截縫成田畦之相。但受持借五七之名。縫成不用五七之相。僅是無條相之縵衣。至近圓時。師所求者。方是割截條相。然其間亦可少設方便。
按律製度。沙彌約有三種。一者年七歲至十三歲。名驅烏沙彌。初小兒出家。阿難不敢度。佛言若能驅烏者聽度。故名驅烏沙彌。二者十四歲至十九歲。名應法沙彌。謂正合沙彌之位。以其五載依佛。調練純熟。堪能進受具戒。故名應法沙彌。三者二十歲至七十歲名名字沙彌。以其本是僧之位。以緣未及。且稱沙彌之名字。故名名字沙彌。若驅烏及應法沙彌。應披無條相之衣。以其未屬僧位。若名字沙彌年滿二十以上。決誌登三壇戒者。則非局於單持沙彌行法。不過漸次升進。不躐等級而已。所以可權許受持田相之衣。惟不聽著僧伽黎。
又附此談談。比丘戒本來要年滿二十歲才能領受。但有未滿者。佛聽從出世日算至現在。以閏年抽一月。以大月抽一日補之。故滿十八歲便可受具。又凡事要在人格上看。勿過拘執。古來的大祖師未拘在年齡者也不少。
具者。梵語尼師壇。此名隨坐衣。又名敷坐衣。又名襯足衣。即如塔之有基。受戒者之身即五分法身之塔。以五分法身。因戒生故。此具七眾皆可持之。
缽者。梵語缽多羅。此雲應量器。謂體、色、量三皆如法故。體則鐵瓦二物。不得用銅木等製成。色則用麻子杏仁搗碎。塗其內外。以竹煙熏治作鳩鴿孔雀色。所以熏治者。以夏天盛物不餿。不染垢膩故。量則上缽鬥半。中缽一鬥。下缽五升。此乃姬用鬥。若準唐鬥。上缽一鬥。中缽七升半。下缽五升。此缽準出家二眾受持。
此三衣缽具。是出家二眾受戒之正緣。資身之急務。必須自己置辦。若借若無。並名非法。準律明條。皆不得戒。
    戒律是佛法之根本
前已略說衣缽名相。今將受戒的要義。約略說說。你們要留心諦聽。佛法之要。在於三無漏學。三學之中。以戒為本。良以由戒生定。由定發慧。若能持戒清淨。則定慧自可圓成。佛所製戒。以要言之。大分三種。一在家戒。謂五戒八戒。二出家戒。謂沙彌沙彌尼十戒。比丘比丘尼具足戒。三道俗通行戒。謂菩薩三聚戒。
今諸位欲求受戒。首重行願。行者行持。即依戒而行。願者發願。即四弘誓願。行願相資。方成妙用。佛製戒律。無非使眾生斷除習氣毛病。令止惡生善。背塵合覺。故《華嚴經》雲。“戒為無上菩提本。應當具足持淨戒。”由是戒故。佛法得以住世。僧伽賴以繁衍。
    戒法戒體戒行戒相
戒有戒法、戒體、戒行、戒相之分。戒法者。佛為優婆塞優婆夷所製之五戒八戒。式叉摩那之六法戒。沙彌沙彌尼之十戒。比丘之二百五十戒。比丘尼之三百四十八戒。出家五眾菩薩之十重四十八輕戒。在家二眾菩薩之六重二十八輕戒。及一百八十四種羯磨。三千八萬無量律儀等。皆名戒法。
戒體者。當受戒時。領納戒法於心胸。於身內即生一種戒體。此體雖非凡夫可以見聞。然一生之中恒常相續。有防非止惡之功能。是名戒體。戒體的優劣。在於受戒時發心的高下。故求戒者。當先明白發心。發心分下中上三品。一下品心。於正受戒時。以智狹劣誓願不廣。或心散亂。緣境不周。但得戒相守持。無克發體功用。是為下品心。即得下品戒。二中品心。於正受戒時。心緣一切情非情境。但於所緣境上。僅能分斷諸惡。分修眾善。唯欲自脫生死。全無度生誓願。是為中品心。即得中品戒。三上品心。於正受戒時。心心相續。見境明淨。遍緣法界一切情非情境。於此境上。能發決定大誓願。願斷一切惡。願修一切善。願度一切眾生。是為上品心。即得上品戒。所以要得受上品戒。當發上品心。
又當受戒前。應先究心緣境之寬狹。然後才可以立誌高遠見相明白。若不預先深究。法相尚且虛浮。怎能得受上品戒。甚或戒全不發。則虛受費功徒勞一世。大須留意。緣境雖多。不外情與非情兩種。情境就是一切有生命的動物。如人類魚蟲鳥獸等。非情境就是一切無生命的礦植等物。如山河大地、日月星辰、草木房舍、衣藥用具等。眾生造惡。皆因迷著前境。如見財物起盜心。見美色生淫念等是。但惡業固由境起。善業還從境生。境是製戒之所依。亦為發戒之正本。如淫殺等依情境而製。其戒亦依情境而發。盜妄等依情與非情境而製。其戒亦依情與非情境而發。是故森然有境。皆是製戒之本、發戒之因。若能興廣大慈護之心。遍緣如上情非情境。於此境上發如上三大誓願。與彼戒法相應。領納在心。盡壽護持。是即上品戒體。
戒行者。得戒體已。於日用中動靜雲為。任運止惡。任運修善。順本所受不越毗尼。則世出世間一切行門。無非戒行。並非離一切行外。別有所謂戒行者。
戒相者。即佛所製諸戒。於一一戒中。有持犯不犯之分。有輕重開遮之別。持者以順受體為名。分止持作持。犯者以違受體為名。分止犯作犯。止持者。方便正念。護本所受戒體。禁防身心。不造諸惡。是名止。止而無違。戒體光潔。順本所受。是名持。持由止成。即非法惡業。不當行即不行。是名止持。作持者。勤策身口意三業。修習戒行。有善起護。是名作。作而如法。順本所受戒體是名持。持由作成。即如法善業當行即行。是名作持。止犯者。癡心怠慢。行違本受。於諸勝業厭不修學。是名止。止而有違。反彼受願。是名犯。犯由止成。即勝業當行而不行。是名止犯。作犯者。內具貪瞋癡慢我見等毒。鼓動身口。違理造境。是名作。作而有違。汙本所受。是名犯。犯由作成。即惡業非法不當行而行。是名作犯。其他輕重開遮等。各須研習律藏。現在不能細說。此等名為戒相。
上來所說。雖分四種。其實是一。軌凡從聖。名戒法。總攝歸心。名戒體。三業造修。名戒行。覽而可別。名戒相。由法成體。因體起行。行必據相。當知戒相者。即是戒法之相。複是戒體之相。又是戒行之相。蓋法無別法。即相是法。體無別體。總相為體。行無別行。履相成行。是故行人最要深研戒相。此所謂戒相者。即是律中所明持犯等相。持犯等相雖多。不出心境。蓋惡業非境不起。非心不成。善業也是非境不發。非心不生。故南山律師說。“未受已前。惡遍法界。今欲進受。翻前惡境。並起善心。故戒發所因。還遍法界。”是故得戒者。即翻無始惡緣俱為戒善。變有漏苦報即成法身。諸位發心受戒。於此須善用心。
    大小乘戒之同異
戒本有大小二乘之分。菩薩十重四十八輕戒為大乘。比丘二百五十戒。比丘尼三百四十八戒。沙彌沙彌尼十戒等為小乘。然雖小乘。若受戒者發上品心。即得受上品戒。此上品戒體。與大乘三聚戒體相當。如隨持一戒。禁惡不起。即攝律儀。用智觀察。即攝善法。無非將護。即攝眾生。故小乘亦通大乘。所謂內秘菩薩行。外現聲聞相是也。然聲聞戒本為製身不犯。菩薩戒則為製心不起。故於結犯大小各有不同。《十誦律》等結犯不約心論。須動身口方成犯戒。此是正小乘戒。《四分律》結犯則約心論。若以後念還追前事。即成犯戒。此是通大乘戒。菩薩戒最重約心結犯。微縱妄心。即為犯戒。此是正大乘戒。故大乘初念即犯。《四分》次念乃犯。《十誦》等要動身口才犯。此等分齊。不可不知。
十戒 具戒 三聚戒
現在說沙彌沙彌尼十戒。比丘比丘尼具足戒。及菩薩三聚淨戒。十戒、具戒多屬自利。唯求自己解脫。故不必燃香表示。菩薩戒多屬利他。準備舍身救世。故先須燃香供佛。出家沙彌沙彌尼。得預戒品。須內修慈和。外著緇衣。與世俗異。居止行動。皆尚威儀法則。勤學沙彌沙彌尼律儀。慎莫放逸。
比丘應常行二百五十戒。比丘尼應常行三百四十八戒。禁防三毒。調伏七支。具足三千威儀、八萬細行。三毒者。貪瞋癡。七支者。即身口七支。身三支謂殺盜淫。口四支妄言、綺語、兩舌、惡口。三千威儀者。於行住坐臥四威儀中。各具足二百五十戒。共成一千威儀。過去具足。現在具足。未來具足。是為三千威儀。八萬細行者。於身口七支。各具足三千威儀。而成二萬一千。於貪瞋癡及等分(以貪起。餘二隨起。瞋癡亦然。故曰等分。)四煩惱中。淨無毀犯。是即八萬四千細行。言八萬者。舉其大數。
關於戒律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向諸位說明的。戒本中有自手掘地。及自手績紡等戒。我們現在耕田織布。是不是犯戒呢。我們要知道。佛所製戒。有性戒和遮戒兩種。首篇波羅夷罪是性戒。此是根本戒。犯者不通懺悔。其餘大都是遮戒。犯者可以懺悔。又有輕重開遮等別。研尋律藏便知。性戒者。體是違理。無論佛製與不製。若作均犯罪。如殺盜等是。遮戒者。佛未製前造作無罪。自製以後。若作方成犯。如掘地紡織等。佛所以製遮戒。有各種原因。都是因地製宜。因事製宜。或因時製宜的。如掘地紡織等戒。是因避世譏嫌而製。因當時印度社會。以乞食乞衣、一心修道為出家人本分事。若自己營謀衣食。便招世譏嫌。佛因之製此等戒。但社會製度和風俗習慣。各處不同。必須因地因事因時以製宜。決不能墨守繩法。故《五分律》中。佛說。“雖我所製。於餘方不為清淨者。則不應用。雖非我所製。於餘方必應行者。不得不行。”故當日百丈祖師。以中國與印度環境不同。已有“一日不作。一日不食”之美舉。佛如降生此時此地。決不會製掘地紡織等戒的。所以我們耕田紡織。並不是犯戒的事情。望諸位於修持中。切不可廢勞動。於勞動中。也不可忘修持。兩者是可以兼行並進的。由此可見我們對於受持遮戒。貴在遵循如來製該戒之本意。不在於死守條文。若得佛意。雖與條文相違。亦名持戒。若不得佛意。雖遵守條文。亦成犯戒。但亦切不能以此借口。而將如來所製戒律。一概抹煞。各宜深入律藏。神而會之。
    菩薩戒者。總攝為三聚。一攝律儀戒。二攝善法戒。三攝眾生戒。一。攝律儀戒。謂惡無不離。此聚止即是持。作便是犯。順教嚴護。慎而不為。二。攝善法戒。謂善無不積。身口意善及聞思修三慧。十波羅蜜。八萬四千助道行等。皆究竟修。此聚作便是持。止即是犯。順教奉修。永不退悔。三。攝眾生戒。亦名饒益有情戒。謂無生不度。以四無量為心。四攝為行。四無量者。謂慈悲喜舍。慈能與樂滿。悲能拔苦盡。喜謂喜慶眾生離苦究竟。樂法滿足。舍謂令眾生行佛行處。至佛至處。方生舍心。四攝者。謂布施、愛語、利行、同事。布施攝者。謂若有眾生樂財則施財。若樂法則施法。使因是生親愛之心。依我受道。二愛語攝。謂隨眾生根性。而善言慰喻。使因是生親愛之心。依我受道。三利行攝。謂起身口意善行。利益眾生。使因此生親愛之心而受道。四同事攝。謂以法眼觀眾生根性。隨其所樂而示現。使同其所作而沾利益。由是受道。此聚作即是持。止便是犯。
    又菩薩發心時。當發四弘誓願。一、眾生無邊誓願度。既發菩提心。行菩薩道。即須斷除我愛。殉己為眾。以眾生心為心。以眾生苦為苦。常行慈悲。等施普度。如地藏菩薩。眾生度盡。方證菩提。地獄未空。誓不成佛。二、煩惱無盡誓願斷。眾生無量劫來。流浪生死。皆因煩惱未斷。煩惱由根本發生枝末。重重無盡。所言根本者。謂貪瞋癡慢疑惡見等。由此出生懈怠、放逸、嫉妒、障礙、昏沉、散亂、諂曲、誑妄、無慚、無愧等無數枝末。但煩惱雖多。總不出我法二執。眾生不達緣起性空的道理。妄執此身心以為實我。分別諸法以為實法。由是為因。妄受生死苦果。是故世尊方便設教。應病與藥。說無量法門。對治眾生無盡煩惱。我們應該依教修持。誓願斷之。三、法門無量誓願學。菩薩為普利有情。一切世出世間。無量法門。均須習學。故菩薩應向五明中求。五明者。一聲明。明言語文字者。二工巧明。明一切工藝、技術、算曆等者。三醫方明。明醫術者。四因明。明考定正邪。詮考真偽之理法者。即所謂論理學。五內明。明佛法之宗旨者。故無論世出世法。科哲等學。均是菩薩所應學處。六祖說。“佛法在世間。不離世間覺。離世覓菩提。恰如求兔角。”故此不是閉起眼睛。盤起腿子。才算修行。運水搬柴。鋤田種地。乃至穿衣食飯。痾屎放尿。都是修行佛法。出家人並非閉門造車。死守一法的。四、佛道無上誓願成。佛道者。梵語名菩提。又譯曰覺。覺者自性靈覺也。此覺性在聖不增。在凡不減。本自圓成。個個不無。諸佛聖人。示生世間。作人天之導師。後世之模範。指示眾生。若離妄想執著。即可成佛。六祖說。“佛向性中作。莫向身外求。自性迷即是眾生。自性覺即是佛。”我們應該舍迷歸覺。誓成佛道。弘者。深也。廣也。深則豎窮三際。廣則橫遍十方。誓者。自製其心。願者。誌求滿足。菩薩當發如上誓願。不怖不退。不動不搖。盡未來際勇猛勤修。
虛雲不過秉宣佛製。教誡後來。娑婆教主釋迦牟尼佛。為汝等得戒本師和尚。大智文殊師利菩薩。為羯磨阿闍黎。一生補處彌勒菩薩為教授阿闍黎。過去七佛及一切諸佛為尊證。十方菩薩為引禮引讚及為汝等同學伴侶。我雖受請。但為汝等教誡法師。故曰秉戒和尚。

    結 勸
臨期入壇。當受戒時。汝等各須虔禮諸佛菩薩。慈護加被。諸天龍神臨壇護戒。我為汝等作法回向。汝等應各在本處。清淨三業。披瀝一心。二六時中。如法禮懺。當勇猛精進。慎勿貪眠好吃。自致失利。又不可辛苦太過。以致生病。可以調適端坐。所謂“端坐念實相”。實相即本心。本心即佛。如妄念不生。則戒淨。戒淨則定生。定生則慧發。佛說一大藏教。即戒即定即慧。若得其本。則不患其末。諸位如能依此而行。即不失為本壇戒子。亦乃不負我所期望。惟願大眾。共奮勉之。外來的明天歡歡喜喜回去。各自修行。
 
    戒期
    得守空王法。勿為魔事侵。戒香薰寶座。梵網結珠林。
    妙契西來意。單傳東土心。但看沾化處。鹹頌海潮音。
 
    虛老和尚問答、法語、事跡輯錄 
    問:經雲“理可頓悟。”若人信得自心之理。可稱悟否?抑屬知解。不名為悟?
    答:頓悟斷惑親見。名正見。由聞入信。惑業未脫。名為知解。
    問:所謂實悟者。果別有一番境界。刹那真性流露耶?
    答:喻以二人。一人親到縉雲山。一目了然。一人未到。依圖表說疑惑不無。
    問:小疑小悟。大疑大悟。其界說如何。亦同三關否?
    答。由習有厚薄。權有關辨之說。若本具自性。但有言說。都無實義。
    問:祖雲:“若人一念頓了自心。是名為心。”作何解說?
    答:果真名自心。如伶人登台。一任悲喜。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問:參話頭。看起看落。執者為當。真參實學下手功夫如何?
    答。若真用功人。法法皆圓。若初心人。返觀能參看者是誰。
    問:欲塞意根。除著看話頭。尚有其他方便否?
    答:放下一著。
    問:吾人日常見色聞聲。是真性起用否。抑係識用事耶?
    答:是則總是。非則皆非。
    問:欲在一念未生前著力。有何方便?
    答:早生了也。
    問:宗雲何離心意識參?意識當離。心性亦應離乎?離之雲者。殆即無住心之謂歟?
    答:是離離者。
    問:欲做反聞聞自性功夫。但耳不能如眼之可以閉而不見。有何方便?
    答:心不逐境。境不礙人。反是何物?
    問:獨頭意識從何而來?起時如何對治?
    答:來亦是幻。對治什麽?
    問:若人信得及即心即佛。平日但做保任功夫。不令走作攀緣。不參話頭可乎?
    答:知即便休。參與不參。妄想憑麽?
    問:如何是頓悟、漸修。不離修證?
    答:頓悟證理。漸修證事。事理圓融。心含廣大。頓悟由漸修而來。漸修終必頓悟。本來無修無證。無住無為。病愈藥除。假名修證。祖祖默授。佛佛心傳。無非點破你自己家珍。錐穿你心光明藏。無始塵根沒斷。偷心未死。是故不離修證。頓悟事理。合頭合轍。悟在刹那。迷經累劫。若得偷心死盡。狂妄始歇。歇即菩提。非生非滅。
    問:立何為宗體?
    答:唯此真心立為宗體。
    問:何為教外別傳?
    答:教以語言文字。漸悟妙解。宗離語言文字。頓悟自心。
    岑學呂老居士住雲門兩月。日侍老人。深獲啟愛。一夕問法:“情想愛憎。是生死根本。此義我亦知之。但如何能除?”
    老人答:“隻一情字。已墮百劫千生。雜以愛憎。互為因果。皆妄心為之耳。如果妄心去盡。成佛已多時。我輩曆劫多生。習氣至重。在隨時觀照。以除習氣為第一要旨。”
    岑又問:“情可隨時懺。愛憎亦可隨時遣。但既有心念。如何能不想?”
    老人謂:“何不想向佛國去。觀想成就。佛亦成就。此淨土法也。”
(臨別時。岑複請法。)老人謂:“居士佛法知解。已塞破腹子矣。譬如盲目。業已開眼。一條大路在眼前。隻要能行。如果不行。站在途中東張西望。與盲時何異?”
    柬埔寨心明法師來信問公:於自利利他事。求一簡單開示。
    答曰:夫今法門式微。舉目滔滔。盡在名利人我中過活。求一真操實履者。殆不可得。仁者猶能殷勤向道。不忘己分。甚可喜慰也。蓋三界之中。無非牢獄。暫時歡樂。終歸無常。眾生燕雀處堂。罕思出離。若能痛念生死事大。覷破一切世情。若順若逆。總皆虛妄不實。過眼便是空華。獨一念持戒、禮懺、篤信三寶之心。生與同生。死與同死。而又專求己過。不責人非。步趨先聖先賢。不隨時流汩沒。庶幾信心日固。智慧日開。而生死可永脫耳!
    居士來信問:如何念佛求生淨土?
    答:世人若真為生死念佛。貴先放下萬緣。果能放下。情不戀世。於二六時中。將一句彌陀放在心裏。念念不間。念來念去。心口如一。不念自念。念至一心不亂。休管生與不生。莫問佛接與不接。直至臨終。寸絲不掛。自然決定往生無疑矣!
    來信又問:參禪念佛同否?
    公以偈答曰:“佛說一切法。莫非表顯心。安得禪淨門。妄自別淺深。一稱南無佛。心光自發宣。了此話頭源。當下達本宗。識茲佛來去。參禪證無生。動靜是如如。淨土即此間。”又曰:“時人念佛願生西。生貴信行願力堅。懺悔現前猶放下。恒憶佛號在心田。四句百非一齊遣。直使妄念絕所緣。行人誌能力行去。西方此土一齊圓。”-
    朱鏡宙居士問老人:“念佛以臨命終時見佛接引為瑞相。然魔王有時亦能化佛。安從而辨之?”
    公曰:“此貴平日功夫純熟。一句佛號。明明不昧。臨命終時方不被魔牽引。”
    一次與戒塵法師相談禪理時。虛公曰:“汝此強辯。閻羅老子未放你在。孽鏡台前不怕人多口。須知古時人障輕。可重見處。不問功夫。故六祖雲。“唯論見性。不論禪定解脫。”今之人習染深厚。知見多端。縱有一知半解。皆識心邊事。須從真實功夫樸實用去。一日徹底掀翻。從死中得活。方為真實受用。縱得小小受用。生死之際。依然不能做主。縱悟門已入。智不入微。道難勝習。舍報之際。必為業牽。須以綿密功夫。坐斷微細妄想。曆境驗心。不隨境轉。一旦懸崖撒手。百尺竿頭。再進一步。方為自在人。此亦不過是小休歇場。還有後事在。」
    又一次。虛公在終南山入定七日方出。戒塵法師問曰:「汝在定中。為有知耶?為無知耶?若有知者。不名為定。若言無知。自是枯定。所謂死水不藏龍。」
公答曰:「須知禪宗一法。原不以定為究竟。隻求明悟心地。若是真疑現前。其心自靜。以疑情不斷故。不是無知。以無妄想故。不是有知。又雖無妄想之知。乃至針墮地皆知之。你每日繞著我走。我都知道。但以疑情力故。不起分別而已。雖不分別。以疑情不斷故。不是枯定。雖不是枯定。隻是功用路途中事。非為究竟。又此七日。隻是覺得一彈指頃。一落分別。便起定也。須以此疑情。疑至極處。一旦因緣時至。打破疑團。摸著自家鼻孔。方為道契無生。」
    智光法師於雲門寺打七時。感覺自己不用睡覺。因剛躺下就聽到打四板(按:此謂覺時間過得很快)。便問老人:“此是魔境否?”
    公曰:“這不是魔境。你心裏難過嗎?沒有難過。就不是魔境。如果說用功。識心用過度著魔了會難過的。不睡覺會難過。這個是功夫現前。就不難過。”
    學人問及用功法門。於禪淨二者如何選擇。
    答曰:“汝自審。果能處煩惱而不亂。住禪定而不寂。則可以參禪。若未能做到。則當一心念佛。”
    居士來信問及於禪凈二門。徘徊而不能決定。
    答曰:“居士既徘徊於禪、凈之門。則何妨合禪、凈而雙修。於動散之時。則持名念佛。靜坐之際。則一心參究念佛是誰。如斯二者。豈不兩全其美。”
    虛老每遇說戒時。語氣沉重聲淚俱下。聽者莫不動容。嚐謂:“受戒容易守戒難。如能於千百人中。得一二持戒之人。正法即可久住。佛種即可不滅。”
    夫眾生真心本體。般若光明堂堂獨露。但以妄想習氣。時時發顯。自障妙明。但將冷眼看破。放下便是。不必別求也(能一心專念佛菩薩聖號。淨念相續。便是放下第一法)。遇難忍處須忍得過。難行處須行得過。惟淨業可修便修。於幻緣得過且過。習氣銷盡。菩提圓成矣。(虛老開示法語)
    念佛要如細水長流。念念不斷。念到一心不亂。心境一如。那就是參禪。
    悟道不一定皆從靜坐得來。古德在作務行動中悟道者。不可勝數。悟道僅為真正修道的開始。由修而證。則神通不待求而自得矣。若專為求神通而修行。是魔見。為學佛人所不齒者。
    佛教的慈悲教義。就是“和平”兩字的具體說明。保衛世界和平是我們佛教徒應盡的責任。
    獅子林中獅子吼。象王行處絕行蹤。大德!入此門來。無你用心處。古聖雲:“才有是非。紛然失心。”又雲:“至道無難。唯嫌揀擇。但莫憎愛。洞然明白。”老衲一生苦惱。百無所知。更不如他耆宿。廣談般若。詳解名相。如要求知求解。即請他去。其若不然。但能當下休歇。佛說即是菩提。(摘自虛老上堂法語)
    禪宗雖一超直入。非上根利智不能修。末法眾生。障深慧淺。唯依持名念佛法門。得了生死。往生極樂國土。初入手與禪是二。及其成功。二而不二。唯念佛須攝心觀照。句句落堂。落堂者。著實之謂也。句句著實。念念相應。久之自成一片。由事一心。而至理一心。能所兩忘。自他不二。與參禪有何差別?故經雲:“若人但念阿彌陀。是為無上深妙禪。”中峰大師曰:“禪者。淨土之禪。淨者。禪之淨土。”彼念口頭佛、參口頭禪者。同一自欺。生死關頭。如何了脫?
    每嗟法門頹落。知識罕聞。然學者如牛毛。成就者猶如兔角。蓋自不具眼耳。失於善調故爾。所以古德雲:“要人看話頭。必須通身放下。如死人一般。單單提此一念參將去。”起疑情。疑個什麽?既名話頭。早落話尾。須知真話頭。要向一念未萌前究。是個甚麽道理?於此下手追究。不分動靜。念念不間。名叫疑情。疑來疑去。打成一片。回光一照。此能疑者是誰。久之久之。瓜熟蒂落。忽然摸著娘生鼻孔。不從外得。故永嘉祖師雲:“行亦禪。坐亦禪。語默動靜體安然。”如此行去。有甚麽難。病從何起。所謂狂心者。即是從前雜毒。不知宗門下一字用不著。佛魔齊斬。所言動靜者。初心學者不可不究。行住、殿堂、做務、迎送、語笑、屎尿等名動。坐臥怡默名靜。如斯微細揣摩。我現於二六時中。究竟幾時在動而不隨動去。幾時在靜而不被靜轉。對一切境。生心不生心。果能如前審查。於動不隨動去。即能惺惺寂寂。於靜不被靜轉。即是寂寂惺惺。此不過欲汝初心覺悟。於動靜不要偏枯。定然動靜一如。事理圓融。正所謂二十七祖雲:“入息不居陰界。出息不涉眾緣。常轉如是經。百千萬億卷。”不可思議。切不可尋語言。隨人舌根轉。弄盡精魂。毫無實益。坐上蒲團。瞌睡昏沉。放下腳來。閑談雜話。遇著境緣。毫無主宰。苦哉。各宜慎重!(《虛老論禪書》)
    所謂話頭。未說出前謂之話頭。若將既說出之話參究。已不是參話頭。而是參話尾矣。禪之所以異於教者。以前者是無心之觀。後者是有心之觀。然諸佛諸祖隨機說法。未可厚非。殊途同歸。及其成功則一。不可效世俗爭門戶之見。致盡失我佛無諍之訓也。仁者既習觀心法門。似不宜加看話頭。譬如有甲乙兩途。皆可達目的地。若既走甲路。又走乙路。徒勞奔走。欲速反緩矣。又大函雲:但放下一切。善惡不思。與麽觀去即是。不用參究功夫。與看話頭有異。請勿誤解六祖對惠明所說“不思善。不思惡。正與麽時。那個是明上座本來麵目”為肯定語。後句實是問話。著眼處就在這裏。大須仔細。若不思善、不思惡即是。已墮空亡外道矣!(摘自《複金弘恕居士書》)
    修心之法。全在當人妙悟。不可以語言文字出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亦不能吐露於人。但有言說都無實義。故世尊說法四十九年。亦雲未說一字。宗門下開口便嗬。動手就打。亦演斯妙義耳。至於話頭、話尾。若真用功人。有何先後頭尾。本自如如。若初心用功。不得不從話尾追究耳。蓋末法眾生。障深慧淺。不從參話尾入手。難達話頭。不從有心處用功。難證無心。故黃梅五祖雖極許六祖之“本來無一物”偈。仍盛稱秀祖之“時時勤拂拭”偈者。六祖之偈雖佳。然隻合上上利根人。此種人曠劫難遇。若一知半解者執之。反墮空亡。究不若秀祖之腳踏實地。人人皆可依之修持也。辦道之人。不知佛法固不可能。但知得太多不會消化。又每被佛法脹死。欲深入禪定者。先要把知見鏟除。憨山祖師雲:“依他作解。塞自悟門。如今做功夫。先要鏟去知解。的的隻在一念上做。諦信自心本來幹幹淨淨。寸絲不掛。圓圓明明。充滿法界。本無身心世界。亦無妄想情愛。即此一念。本自無生。如此做功夫。稍近真實。”(摘自《覆金弘恕居士書》)
    修持之要。在淨心而已矣。豈局方隅?倘能三毒不生。十善恒隨。心與道合。便是寂光淨土。不然。縱與世尊共住不離。悉啻十萬八千裏也。
    處此身中者。謂之性。而不知生天地、備萬物皆性也。是天地萬物者。此性之現量也。大其性。則盡虛空法界。居吾性內。故曰:“空生大覺中。如海一漚發。”佛為一大事出現於世。不過教人明此道、複此性而已。(答居士問性)
    三業之中。意業極重。凡一切善惡。俱起於意根。起念正則為十善。起念邪則為十惡。所以端正其心以為根本。學道者學此心。參禪者參此心。念佛者念此心。凡一切應事接物。逆順境緣。降伏此心。處眾則溫柔此心。臨財則清廉此心。事上則忠誠此心。禦下則寬和此心。待人則公平此心。分物則平等此心。乃至一切處一切時。皆所以陶鎔此心。煉磨此心。收攝此心。使其不得恣縱偏枯。貢高驕慢。若有一毫淘汰不淨。則為魔障。無益於身。非所以學道也。切宜留心恪遵。戒為持身之本。成佛之基。單精於戒律。不修餘門。可以成佛。若修餘門。不持戒律。則事倍而功不半。所以五戒不持。人天路絕。為釋子者。守戒為先。切要!切要!(摘自虛老《教習學生規約》)
    虛公常談及自己一生誌願:一不做現成的住持。二不創建新寺。三不住城市鬧鎮。四不修自己子孫小廟。五不重興沒有曆史名勝古跡及祖師道場。六不私儲錢財。凡信徒供養果儀。全歸常住公用。七不接受任何一個施主供養及建寺功德。
同時亦常開示後學說:一個出家人。無論你住叢林或小廟。如能做到下列幾條。走遍天下。不但任何惡人莫奈你何。同時還受人恭敬。一不任意傷害生命。二不貪圖意外之財。三不貪女色。四不飲酒食肉。五不賭錢吸煙。六和睦待人。不以自有學識輕視未學。
    演成法師回憶:虛公從雲門到南華寺的第二天。出坡板響。我們都去挑泥磚。剛剛挑了一趟。公也揀了一條牢固的扁擔。一副結實的竹筐。每筐裝三塊。有認識的都去爭奪公的挑。公說:“不要奪。你們知道麽。今天為佛寺挑的是泥磚。明天受的果報是金磚。你們要求福。就不許我求福麽?”一彎腰。就把三十六斤一塊的六塊泥磚往工地挑去。一百零八歲的老人。走得比我還快。這時起先挑兩塊一擔的。都挑四塊。挑四塊的。都挑六塊。還有挑八塊的。於是原計劃一天挑完的泥磚。下午兩點多鍾就挑完了。挑完回來。我穿袍、搭衣、持具。去請老和尚開示。當時公正盤腿坐在寮前窗口看經。房門開著。我並未彈指。就跨進門去。問訊、展具、頂禮三拜。亦未開聲。哪知。我問訊時。公已放腿。我還沒有拜下地。公比我先拜下。據說。公總是不肯禮讓人後。
    一次虛公爬山澆花跌下。經過一天便照常料理寺物。眾人勸之休息。
公嗬責曰:“修行人怎可把這個色殼子看得這麽重。要知道。你越把它看重。它便越作怪。所以我常常說。人是賤骨頭。你不理它。萬事皆休。你愈關心它。病痛愈多。記得八國聯軍攻陷北京。慈禧太後和鄭親王爲了逃命。一天能步行數十裏。一日。饑餓非常。向村人討得一碗番薯。他們還吃得津津有味。等她安抵西安。和談後回北京時。又恢複了在皇宮的習慣。可見人是不能太過看重這臭皮囊的。尤其修行人。第一就要破我執。如果處處執著。生死何日才了。若不先看破這色殼子而另說修行。這是騙人和自欺的話。希望人們常常記住。至要!至要!”
 
    雲遊獨歸
    獨去獨歸得自由。了無塵念掛心頭。
    從今真妄都拋卻。敢謂寒山第一流。
 
    附錄一
    皮袋歌
    虛老和尚十九歲作
    皮袋歌。歌皮袋。
    空劫之前難名狀。威音過後成罣礙。三百六十筋連體。八萬四千毛孔在。
    分三才。合四大。撐天拄地何氣概。知因果。辨時代。鑒古通今猶蒙昧。
    隻因迷著幻形態。累父母。戀妻子。空逞無明留孽債。
    皮袋歌。歌皮袋。
    飲酒食肉亂心性。縱欲貪歡終敗壞。做官倚勢欺淩人。買賣瞞心施狡獪。
    富貴驕奢能幾時。貧窮凶險霎時敗。妄分人我不平等。害物害生如草芥。
    每日思量貪瞋癡。沈淪邪僻歸淘汰。殺盜婬妄肆意行。傲親慢友分憎愛。
    嗬風咒雨蔑神明。不知生死無聊賴。出牛胎。入馬腹。改頭換麵誰歌哭。
    多造惡。不修福。浪死虛生徒碌碌。入三途。墮地獄。受苦遭辛為鬼畜。
    古聖賢。頻饒舌。晨鍾暮鼓動心曲。善惡業報最分明。喚醒世人離五濁。
    皮袋歌。歌皮袋。
    有形若不為形累。幻質假名成對待。早日回心觀自在。
    不貪名。不貪利。辭親割愛遊方外。不戀妻。不戀子。投入空門受佛戒。
    尋明師。求口訣。參禪打坐超三界。收視聽。罷攀緣。從今不入紅塵隊。
    降伏六根絕思慮。無人無我無煩惱。不比俗人嗟薤露。衣遮體。食充飢。
    權支色身好因依。舍財寶。輕身命。如棄涕唾勿遲疑。持淨戒。無瑕疵。
    玉潔冰清四威儀。罵不瞋。打不恨。難忍能忍忘譏嗤。沒寒暑。無間斷。
    始終如一念阿彌。不昏沈。不散亂。鬆柏青青後凋期。佛不疑。法不疑。
    了了聞見是良知。穿紙背。透牛皮。圓明一心莫差池。亦返源。亦解脫。
    還元返本天真兒。無不無。空非空。透露靈機妙難思。到這裏。不冤枉。
    □(注:該字無法辨認)地一聲是了期。方纔稱。大丈夫。十號圓明萬世師。
    咦。猶是那個殼漏子。十方世界現全身。
    善惡明明不差錯。為何依假不修真。太極判。兩儀分。心靈活潑轉乾坤。
    帝王卿相前修定。富貴貧窮亦夙因。有了生。必有死。人人曉得莫嚬呻。
    為妻財。為子祿。誤了前程是貪瞋。為甚名。為甚利。虛度光陰十九春。
    千般萬種不如意。熬煎在世遭艱迍。老到眼花須發白。一善難聞枉為人。
    日到月。月到歲。空嗟歲月如轉輪。世間誰是長生者。不如歸去禮慈雲。
    或名山。或勝境。逍遙自在任遊巡。無常迅速知不知。幾句閑言敢奉聞。
    念彌陀。了生死。多多快活誰得似。學參禪。得宗旨。無限精神祇這是。
    清茶齋飯心不偷。二六時中徧法喜。除人我。無彼此。冤親平等忘譽毀。
    無罣礙。沒辱恥。佛祖同心豈徒爾。世尊割愛上雪山。觀音辭家為佛子。
    堯舜世。有巢許。聞讓國。猶洗耳。張子房。劉誠意。也棄功名遊山水。
    況末劫。甚艱苦。如何不悟古人比。縱無明。造十惡。費盡心機為世鄙。
    刀兵癘疫旱潦多。飢饉戰爭頻頻起。變怪屢聞妖孽生。地震海嘯山崩圮。
    適當其際可奈何。多行不善前生裏。事難如意落迷途。處貧遇患善心始。
    善心始。遁入空門禮法王。懺悔罪過增福祉。
    拜明師。求印證。了生脫死明心性。勘破無常即有常。修行大有徑中徑。
    聖賢勸世有明文。三藏經書尤當敬。瀝心腸。披肝膽。奉勸世人應守正。
    莫當閑言不記心。大修行人必見性。速修行。猛精進。種下菩提是正因。
    九品蓮生有佛證。彌陀接引到西方。放下皮袋超上乘。
    皮袋歌。請君聽。
 
    附錄二
    憨山大師費閑歌
    講道容易體道難 雜念不除總是閑 世事塵勞常罣礙 深山靜坐也徒然
    出家容易守規難 信願全無總是閑 淨戒不持空費力 縱然落發也徒然
    修行容易遇師難 不遇明師總是閑 自作聰明空費力 盲修瞎鏈也徒然
    染塵容易出塵難 不斷塵勞總是閑 情性攀緣空費力 不成道果也徒然
    聽聞容易實心難 侮慢師尊總是閑 自大貢高空費力 聰明蓋世也徒然
    學道容易悟道難 不下功夫總是閑 能信不行空費力 空空論說也徒然
    閉關容易守關難 不肯修行總是閑 身在關中心在外 千年不出也徒然
    念佛容易信心難 心口不一總是閑 口念彌陀心散亂 喉嚨喊破也徒然
    拜佛容易敬心難 意不虔誠總是閑 五體虛懸空費力 骷髏嗑破也徒然
    誦經容易解經難 口誦不解總是閑 能解不依空費力 日誦萬卷也徒然 
 
    附錄三
    溈山大圓靈佑禪師警策
夫業係受身。未免形累。稟父母之遺體。假眾緣而共成。雖乃四大扶持。常相違背。無常老病。不與人期。朝存夕亡。刹那異世。譬如春霜曉露。倏忽即無。岸樹井藤。豈能長久。念念迅速。一刹那間轉息即是來生。何乃晏然空過。
    父母不供甘旨。六親固以棄離。不能安國治邦。家業頓捐繼嗣。緬離鄉黨剃發稟師。內勤克念之功。外弘不諍之德。逈脫塵世冀期出離。
    何乃纔登戒品。便言我是比丘。檀越所須吃用常住。不解忖思來處。謂言法爾合供。吃了聚頭喧喧。但說人間雜話。然則一期趁樂。不知樂是苦因。曩劫徇塵。未嚐返省。時光淹沒。歲月蹉跎。受用殷繁。施利濃厚。動經年載。不擬棄離。積聚滋多。保持幻質。導師有勅。戒勖比丘。進道嚴身。三常不足。人多於此。耽味不休。日往月來。颯然白首。後學未聞旨趣。應須博問先知。將謂出家。貴求衣食。
    佛先製律。啟創發蒙。軌則威儀。淨如冰雪。止持作犯。束斂初心。微細條章。革諸猥弊。毗尼法席。曾未叨陪。了義上乘。豈能甄別。可惜一生空過後悔難追。教理未嚐措懷。玄道無因契悟。及至年高臘長。空腹高心。不肯親附良朋。惟知倨傲。未諳法律。戢斂全無。或大語高聲。出言無度。不敬上中下座。婆羅門聚會無殊。椀缽作聲。食畢先起。去就乖角。僧體全無。起坐忪諸。動他心念。不存些些軌則。小小威儀。將何束斂。後昆新學。無因仿效。纔相覺察。便言我是山僧。未聞佛教行持一向情存粗躁。如斯知見。蓋為初心慵惰。饕餮因循荏苒人間。遂成疎野。不覺躘踵老朽。觸事麵牆。後學谘詢。無言接引。縱有談說。不涉典章。或被輕言。便責後生無禮。瞋心忿起。言語該人。一朝臥疾在床。眾苦縈纏逼迫。曉夕思忖。心裏恛惶。前路茫茫。未知何往。從茲始知悔過。臨渴掘井奚為。自恨早不預修。年晚多諸過咎。臨行揮霍。怕怖慞惶。榖穿雀飛。識心隨業。如人負債。強者先牽。心緒多端。重處偏墜。無常殺鬼。念念不停。命不可延。時不可待。人天三有。應未免之。如是受身。非論劫數。感傷歎訝。哀哉切心。豈可緘言。遞相警策。所恨同生像季。去聖時遙。佛法生疎。人多懈怠。略伸管見。以曉後來。若不蠲矜。誠難輪逭。
夫出家者。發足超方。心形異俗。紹隆聖種。震懾魔軍。用報四恩。拔濟三有。若不如此。濫廁僧倫。言行荒疏。虛霑信施。昔年行處。寸步不移。恍惚一生。將何憑恃。況乃堂堂僧相。容貌可觀。皆是宿植善根。感斯異報。便擬端然拱手。不貴寸陰。事業不勤。功果無因克就。豈可一生空過。抑亦來業無裨。辭親決誌披緇。意欲等超何所。曉夕思忖。豈可遷延過時。心期佛法棟梁。用作後來龜鏡。常以如此。未能少分相應。
    出言須涉於典章。譚(談)說乃傍於稽古。形儀挺特。意氣高閑。遠行要假良朋。數數清於耳目。住止必須擇伴。時時聞於未聞。故雲。生我者父母。成我者朋友.。親附善者。如霧露中行。雖不濕衣。時時有潤。狎習惡者。長惡知見。曉夕造惡。即目交報。歿後沉淪。一失人身。萬劫不複。忠言逆耳。豈不銘心者哉!便能澡心育德。晦跡韜名。蘊素精神。喧囂止絕。
    若欲參禪學道。頓超方便之門。心契玄津。研幾精要。決擇深奧。啟悟真源。博問先知。親近善友。此宗難得其妙。切須仔細用心。可中頓悟正因。便是出塵階漸。此則破三界二十五有。內外諸法。盡知不實。從心變起。悉是假名。不用將心湊泊。但情不附物。物豈礙人。任他法性周流。莫斷莫續。聞聲見色。蓋是尋常。這邊那邊。應用不闕。如斯行止。實不枉披法服。亦乃酬報四恩拔濟三有。生生若能不退。佛階決定可期。往來三界之賓。出沒為他作則。此之一學。最妙最玄。但辦肯心。必不相賺。
若有中流之士。未能頓超。且於教法留心。溫尋貝葉。精搜義理。傳唱敷揚。接引後來。報佛恩德。時光亦不虛棄。必須以此扶持。住止威儀。便是僧中法器。豈不見倚鬆之葛。上聳千尋。附托勝因。方能廣益。懇修齋戒。莫謾虧踰。世世生生。殊妙因果。不可等閑過日。兀兀度時。可惜光陰。不求升進。徒消十方信施。亦乃孤負四恩。積累轉深。心塵易壅。觸途成滯。人所輕欺。古雲。彼既丈夫我亦爾。不應自輕而退屈。若不如此。徒在緇門。荏苒一生。殊無所益。
伏望興決烈之誌。開特達之懷。舉措看他上流。莫擅隨於庸鄙。今生便須決斷。想料不由別人。息意忘緣。不與諸塵作對。心空境寂。隻為久滯不通。熟覽斯文。時時警策。強作主宰。莫狥人情。業果所牽。誠難逃避。聲和響順。形直影端。因果曆然。豈無憂懼。故經雲。假使百千劫。所作業不亡。因緣會遇時。果報還自受。故知三界刑罰。縈絆殺人。努力勤修。莫空過日。
    深知過患。方乃相勸行持。願百劫千生。處處同為法侶。乃為銘曰。
幻身夢宅。空中物色。前際無窮。後際寧尅。出此沒彼。升沉疲極。
未免三輪。何時休息。貪戀世間。陰緣成質。從生至老。一無所得。
根本無明。因茲被惑。光陰可惜。刹那不測。今生空過。來世窒塞。
從迷至迷。皆因六賊。六道往還。三界匍匐。早訪明師。親近高德。
決擇身心。去其荊棘。世自浮虛。眾緣豈逼。研窮法理。以悟為則。
心境俱捐。莫記莫憶。六根怡然。行住寂默。一心不生。萬法俱息。
 
    附錄四
    永明延壽祖師垂誡
    深嗟末世誑說一禪。隻學虛頭。全無實解。步步行有。口口談空。自不責業力所牽。更教人撥無因果。便說飲酒食肉不礙菩提。行盜行淫無妨般若。生遭王法。死墮阿鼻。受得地獄業消。又入畜生餓鬼。百千萬劫無有出期。除非一念回光。立即翻邪為正。若不自懺自悔自修。諸佛出來也無救爾處!若割心肝如木石相似。便可食肉。若飲酒如屎尿相似。便可飲酒。若見端正男女如死屍相似。便可行淫。若見己財如糞土相似。便可偷盜。饒爾煉得至此田地。亦未可順汝意在!直待證無量聖身。始可行世間逆順事。古聖施設豈有他心。隻為末法僧尼少持禁戒。恐賺向善俗子多退道心。所以廣行遮護。千經所說萬論所陳。若不去淫斷一切清淨種。若不去酒斷一切智慧種。若不去盜斷一切福德種。若不去肉斷一切慈悲種。三世諸佛同口敷宣。天下禪宗一音演暢。如何後學略不聽從。自毀正因反行魔說。隻為宿薰業種。生遇邪師。善力易消。惡根難拔。豈不見。古聖道。見一魔事如萬箭攢心。聞一魔聲如千錐劄耳。速須遠離。不可見聞。各自究心。慎莫容易。久立珍重!
 
 
 
 
            
    虛公最後遺言
    農曆九月十二日。至十二時半。公喚侍者一起進來。舉目遍視。有頃曰:『你等侍我有年。辛勞可感。從前的事不必說了。我近十年來。含辛茹苦。日在危疑震憾之中。受謗受屈。我都甘心。隻想為國內保存佛祖道場。為寺院守祖德清規。為一般出家人保存此一領大衣。即此一領大衣。我是拚命爭回的。你各人今日皆為我入室弟子。是知道經過的。你們此後如有把茅蓋頭。或應住四方。須堅持保守此一領大衣。但如何能夠永久保守呢。隻有一字。曰:“戒。””說畢合掌道珍重。諸人含淚而退。
 
 
    普為出資讀誦受持輾轉流通者
    回向偈曰
    願以此功德  消除宿現業
    増長諸福慧  圓成勝善根 
    所有刀兵劫  及與饑饉等
    悉皆盡消除  人各習禮讓
    一切出資者  輾轉流通者
    現眷鹹安寧  先亡獲超升
    風雨常調順  人民悉康寧
    法界諸含識  同證無上道
    又曰
    願以此功德    普及於一切
    我等與眾生    皆共成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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