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羅裏達州在1817年仍屬西班牙殖民地,當時的美國正在雄心勃勃地擴張。美國人想買下佛羅裏達,西班牙人討價還價,雙方一直談不攏。
佛羅裏達州北麵近鄰佐治亞州的白人對佛羅裏達的塞米諾(SEMINOLE) 印第安人非常不滿,因為塞米諾人長期收留大量從佐治亞州逃亡的黑奴,這些來自遙遠非洲的黑人奴隸逃過來後,或娶或嫁當地印第安人,融入塞米諾民族。
美國實力漸漸強大,總統讚姆斯·門羅(JAMES MONROE),“門羅擴張主義”的始作俑者,召集他的愛將安德魯·傑克遜 (ANDREW JACKSON) 將軍,後來的美國第七屆總統,計劃武力搶奪佛羅裏達。
此後,美國軍隊以抓捕黑奴為借口,不斷闖入佛羅裏達,並與當地印第安人發生衝突。一個塞米諾酋長拒絕美國軍隊進入他的領地抓人,雙方交火,各有死傷。這標誌第一次塞米諾戰爭開始。
1818年3月,傑克遜將軍組建一支一千七百人軍隊,跨過邊界,向佛羅裏達的馬克堡進軍。這個城堡由塞米諾人防守,得知一支龐大的美國軍隊即將到來,塞米諾人放棄城堡。傑克遜將軍隻抓住兩個印第安人和一個英國人。美國軍隊繼續推進,然而他們一個塞米諾人也見不到,這些塞米諾人統統消失在密林之中。在一個廢棄村莊裏,美軍又抓獲兩個英國人,他們一把火燒了村子,回師馬克堡。
傑克遜將軍從部隊裏挑了幾個能識文斷字的家夥,臨時組成軍事法庭,傑克遜將軍自任首席大法官。這個臨時法庭宣判三名被俘獲的英國人死刑,罪名是教唆塞米諾人對抗美國政府。
傑克遜將軍繼續西行,來到西班牙人把守的盤撒口拉城堡,苦戰三天將其攻破,殺了一些西班牙俘虜,然後宣稱這一地區劃入美國版圖。第一次塞米諾戰爭結束。
西班牙政府和英國政府強烈抗議傑克遜將軍的強盜行徑,聲稱這違反國際慣例。美國政府對曾經的手下敗將英國佬的虛張聲勢根本不屑一顧,回答說傑克遜將軍是依照法律程序宣判那三個英國人死刑的,他們觸犯了美國法律,罪當該死,依法處死他們,這難道有什麽問題嗎?至於西班牙政府,美國人警告說,管好你們土地上的塞米諾人,否則你們要倒大黴,為了避免以後發生更大的麻煩,不要再跟我們討價還價,盡快把土地賣給我們。
1819年,無可奈何的西班牙政府把佛羅裏達出售美國人,1821年美國軍隊正式駐紮,1822年佛羅裏達建州,1823年,塞米諾人被迫割讓大量土地給美國人。
第一任佛羅裏達州州長不是別人,正是傑克遜將軍,專殺印第安人的“鋒利尖刀”。此時他離入主白宮已經不是太遠。七年後, 1829年,傑克遜將軍如願以償當上美利堅合眾國總統,他立刻簽署美國曆史上臭名昭著的《印第安人遷移法》。傑克遜曾在總統競選中向選民們承諾,如果讓他當選,他會滿足美國人民對土地渴望的需求。他這樣說,當選後也這樣做了。
美國曆屆總統上台後,首先做的,就是報答支持他的選民們和投入巨大財力幫其競選的財團寡頭們。以美國軍隊入侵伊拉克為例,如果當政者不是來自石油背景出身的布什家族,如果不是為了回報支持布什的石油大亨們,那麽,這場表麵反恐實際為油的戰爭可能就不會發生。
美國一家電視台曾在美軍占領伊拉克首都巴格達後采訪伊拉克各個階層民眾。一位巴格達大學老教授麵對鏡頭,老淚縱橫。他告訴美國記者,美軍進入伊拉克後,迅速分重兵保護各個油礦生產設備。可是,對於巴格達國家博物館這樣重要場所,不甚關心,遭人哄搶,大量珍貴文物毀壞丟失。
伊拉克是人類文明發源地之一,底格裏斯與幼發拉底兩河流域之間的美索不達米亞,漢謨拉比公元前2100年在此建立輝煌的巴比倫帝國,這兒出現過人類曆史上最早的文字和最早的法典。巴格達國家博物館裏珍藏的文物,有的有數千年曆史,珍貴無比,價值連城,在這場搶石油的戰爭中被毀於一旦。
這幾年國際石油價格一直居高不下,與布什上台後一係列政策和行為關係密切,各大美國石油公司都賺了個缽滿。他們讚助給小布什競選總統的錢,大概成千上萬倍地收回來了,非常棒的投資。
布什總統像傑克遜總統一樣,像美國的所有總統一樣,懂得感恩,懂得回報支持他的美國人民。那麽,美國人民是不是也應該把“人民的總統”這個稱號給予喬治·布什先生呢?如果有人認為他那憨憨的外表實在不能與“人民的總統”這個鄭重的稱號相匹配,至少美國人民可以選擇一個通俗些的稱號,比如“咱們的青天大老爺”。
1832年,美國人對居住在剩下的最後一塊土地上的塞米諾人動手,勒令他們三年之內,必須全部搬離佛羅裏達。
他們對塞米諾人宣布,凡有黑人血統的塞米諾人,將被視為奴隸,抓起來出售給農場主,這意味著大量塞米諾人家庭將被活活拆散。可悲的是,由七個酋長組成的一個代表團,在與美國政府商談後,竟然接受這些條款。毫無疑問這些酋長們被美國政府賄賂,他們的家人和財產得到保護。
一個叫奧塞歐拉(OSCEOLA)的貧窮塞米諾人,挺身而出,他激烈反對遷移法,號召民眾團結起來堅決抵抗,他變成塞米諾人的英雄和領袖。
美國政府把奧塞歐拉抓進監獄。在獄中,他假意答應美國人要求,得到釋放。出獄後,奧塞歐拉立刻殺死一個最積極賣勁鼓動大家遷移的塞米諾酋長。這個酋長事後被證明接受美國政府大量金錢。奧塞歐拉站在這個酋長的屍體旁邊,麵對激憤的人群,從自己口袋裏掏出大把大把的美鈔,隨風撒去。那些錢,是美國人塞給奧塞歐拉讓他買地買牛去過上層人生活的。
每個民族都需要自己的民族英雄,這些英雄可以像膠水一樣把整個民族凝聚在一起。在奧塞歐拉德帶領下,塞米諾人開始反抗。第二次塞米諾戰爭爆發。
奧塞歐拉是一個很智慧的人,他吸取以往教訓,不與美國軍隊硬抗。他讓婦女兒童藏匿叢林沼澤之中,把身體健壯的武士組成遊擊小分隊,靈活出擊,打完就走。這很像當年毛澤東對付蔣介石的那一套戰術,“敵進我退,敵退我進,敵駐我擾,敵疲我打”。雖是無奈之舉,卻非常有效。一次突襲中,奧塞歐拉甚至殺死一個美國將軍和他的四個隨從,美國朝野一片嘩然。不久,奧塞歐拉又率領三百武士突然包圍一個有一百名美軍駐紮的營地,展開風馳電掣般攻擊,除三名美軍士兵裝死逃過一劫外,其餘全被消滅。
奧塞歐拉愈戰愈勇。一個新年的聖誕寒冷之夜,正當美國人狂歡之際,奧塞歐拉率數百武士突襲一支有八百人的美國軍隊,在敵人手忙腳亂之際,塞米諾武士砍瓜切菜,痛下殺手,然後呼嘯而去,在黑暗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傑克遜總統暴怒得像一頭嗷嗷叫的公驢,他咒罵著,走馬燈一樣撤換無數個將軍和總指揮。1837年,美國政府終於抓住奧塞歐拉,然而手段卻十分卑鄙,令人不齒。他們鄭重其事邀請奧塞歐拉出來和談,許諾說將竭盡全力滿足塞米諾人要求。和平談判桌上,美國人逮捕奧塞歐拉。很快,奧塞歐拉被殺於南卡羅來納州一個美軍監獄。
奧塞歐拉雖然死去,但塞米諾人反抗沒有終止。美國軍隊發動攻擊,希望一舉消滅失去領袖的塞米諾人。出乎美國人意料,他們依然遭到殊死抵抗。一個沮喪的將軍這樣對傑克遜總統說,總統先生,我敢向您保證,我們士兵的死亡數量一點兒也不比塞米諾人少,他們很疼,我們更疼。
戰爭就這樣膠持著,意誌堅定的傑克遜總統不達目的決不罷休,越來越多的美國軍隊開進佛羅裏達。塞米諾人邊打邊退,最後退到頻臨大海的佛羅裏達最南端,前麵是氣勢洶洶的敵人,後麵是波濤洶湧的大海。塞米諾人陷入絕境,他們被打垮,很多人被抓住,很多人被殺掉。
從1835年到1842年,大約三千多塞米諾人被強行渡海送到美國密西西比河西岸,然而這些倔強的塞米諾人從未停止反抗,他們從來沒有像羔羊一樣任人宰割。每送走兩個塞米諾人,就有一個美軍士兵喪命,總花費更高達兩千萬美金。
1842年,精疲力竭的美國政府終於放棄這項令他們絕望的工作。第二次塞米諾戰爭結束。
這次戰爭實際上以塞米諾人勝利告終,他們沒有被征服。塞米諾人以他們的勇敢、智慧、倔強、不屈,終於留在先租的土地上。佛羅裏達的塞米諾人直到今天依然受到其他印第安民族包括白人的敬重,這個民族的自豪感異乎尋常地強烈。他們為自己的祖先自豪,為腳下這塊土地自豪,為自己是這個民族的一員自豪。
第三次塞米諾戰爭,發生在十三年之後的1855年。一群美國工程師和測量人員從塞米諾人莊稼地裏偷吃的,被捉住後拒絕向印第安人道歉。這激怒塞米諾人,他們開始襲擊白人,像以前那樣采用遊擊戰術,等白人軍隊開過來鎮壓時,全部消失在叢山密林之中,軍隊撤走,繼續出來襲擊白人。
當地政府對塞米諾人頭疼得要命,無可奈何,美國人一再要求談判,但鑒於奧塞歐拉的教訓,塞米諾人認為這些白人根本沒有任何誠信可言,拒絕與他們見麵。後來美國人千裏迢迢請回來一些以前被遣送走的塞米諾人,請他們出麵去和族人交涉,並賠償印第安人所有損失,塞米諾人這才走出深山老林,放下手中武器,答應不再為難美國人。
後來美國發生內戰,很多塞米諾人自願加入戰爭,勇敢作戰並獻出生命,他們聲稱是為反對美國分裂而戰,是為一個和平團結的美國而戰,是為解放黑人奴隸而戰。很多塞米諾人血管裏流淌著黑人的血液。
這是一個讓人肅然起敬的熱血民族和剛性民族,他們遇強不示弱,遇弱不逞強。而我們中國人,正好反過來,碰到強敵過分軟弱,碰到弱勢群體,則過於殘忍。
當年日本人侵略我們,中國人沒有像塞米諾人那樣拚死抵抗、絕不屈服。日本老兵東史郎在日記詳細記錄中國士兵任人宰割的場麵。一場戰鬥結束,俘虜人數遠遠超過抓俘虜的人數,他寫道:“當時我想象這些中國士兵如何尋找他們能發現的任何白布,將白布捆綁在枯樹枝上,然後前來投降時,真是既可笑又可憐。有這麽多人!他們怎麽會變成俘虜?竟然沒有嚐試任何抵抗!這支部隊一定有很多軍官,但一個也沒有留下,這些當官的一定悄悄溜走,逃之夭夭了。盡管我們有兩個中隊,而且那七千俘虜也已經解除武裝,但是如果他們決定奮起反抗的話,那我們的部隊肯定會徹底被消滅。”史東郎對中國軍人的懦弱感到厭惡。他不由自主地將這些俘虜比作是昆蟲和動物以剝奪他們人的屬性。
一位日本隨軍記者今井正岡這樣描述:“在下關碼頭,屍體堆成一座小山。大約一百多名中國人在那裏幹苦活,把屍體拖下來扔進長江。屍體還滴著血,有些還活著,並微弱地呻吟,他們的四肢還在抽動。苦力們忙著幹活,一聲不吭,就像在啞劇中一樣。這些苦力幹完拖屍體的工作,日本士兵讓他們沿江邊站成一排,噠!噠!噠!我聽到機關槍的槍聲。苦力們麵朝後倒進長江,被洶湧的江水吞沒。啞劇結束。”
日本戰地記者小俁行男目睹中國俘虜被帶到下關,沿江排隊的情形:第一排跪在那裏被砍頭,第二排的人將這些無頭屍體投入江中,然後他們自己也跪下來被砍頭。這種屠殺從早到晚不停地進行,但用這種方法也隻殺了兩千人。
貪生怕死,本是人的天性,無需指責。可是,這些中國人麵對強暴和惡魔,在明明知道是死的情況下,也要選擇一種溫順的方式去死。而同樣身為東方民族的日本人,不知道他們的剛硬從何而來。二戰後期,日軍與強大的美國軍隊對抗,戰場上寧死不降,一直抵抗到最後,飲彈自殺。有一個數據,讓人對日本軍人的勇敢刻骨銘心。二戰中,盟軍戰死與投降的比例是三比一,日本軍隊的比例是一百二十比一!
我們中國人在強敵麵前表現軟弱和順從,可是我們對比我們更弱的同胞表現凶狠與無情。文化大革命中,那些數以萬計被無產階級專政的對象,他們已經淪落為弱勢群體,他們已經被嚇得肝膽俱裂,魂飛魄散。人民群眾豪氣萬丈,把那些根本沒有任何反抗能力的“階級敵人”揪出來,遊行、批鬥、毆打,甚至殺掉。一些群眾對這些弱勢的人下手十分狠辣,到了令人發指的程度。那些“階級敵人”,很多不過是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他們的軟弱,直接導致群眾的殘暴升級。
那是一場全民運動,大量的中國人或主動或被動地參與,人們像瘋了一樣,狠整比自己弱的人,自己又被更強的人整。讓人驚奇的是,文化革命結束後,所有整人的人都不見了,隻剩下遍地黑壓壓失聲哀哭挨過整的人。回顧這場畸形人禍,我們不能把全部責任簡簡單單地推給那幾個已經死去的國家領導人。這場運動和我們整個民族的心態意識、倫理文化和道德水準有關。
說到國人對弱勢同胞和強勢外族敵人的不同,國內有一部遭禁的影片《鬼子來了》,描述一群老百姓試圖殺死一個日本鬼子,嚐試多次終究未果,最後給全村惹來滅頂之災。無獨有偶,作家莫言也寫過一篇小說叫《活著》,與餘華的那部著名小說同名,講述村裏鄉民要殺一個日本人,格外慎重,細心安排整個死刑程序,這個過場要走,那個形式要完成,大字不識的鄉民甚至到外麵請一個教書先生來寫死刑宣判書,一切看上去要中規中矩,這樣拖來拖去,終於害了十幾條人命。
多年前我在北京外企工作,一位美國同事出了交通事故,我去醫院看他,經過門衛盤問、出示身份證、登記等一係列程序後才得以進入,他住的是“高幹與外賓病房”。這位美國同事跟我一樣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工程師。然而他的的確確又跟我不一樣,他是美國人,我是中國人。在我的國家,在我的政府和同胞眼裏,我無法和這位白人同事相比。
這人為的待遇,這人為的高低貴賤之分,是中國人自己在作踐自己。我一直在想,在這個世界上,究竟還有沒有其他民族,像中國人這樣如此不待見自己的同胞。
一個自虐的人當然也希望得到其他人尊重,有時候這種欲望由於自卑心態作崇表現得還格外強烈。但我們都知道,如果不改變自己,首先從尊重自己開始,要想獲得旁人的尊重,那幾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