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級剛上學時,傻傻的,可分了個同桌,卻壞壞的。開始她借我的鉛筆﹑橡皮,不還回來,我回家跟爸爸說,爸爸的回答是:“哎,同學嘛,當然要借,要互相幫助,她借你的就借給她,何況還是同桌。” 結果開學準備的滿滿一盒新文具,今天少一支鉛筆,明天少一塊橡皮,而同桌的那位隻借不還,上學根本不帶任何文具,還是個窮橫窮橫的主兒,過一天之後她會根本不承認借我這借我那,之後再繼續借。這同桌真是狡詐的很,有時還會反過來威脅我,我開始根本沒鬧清什麽是借,又是家裏一個,不懂與人爭。就這樣,很快我的鉛筆盒就空了,上學最初給我的體驗並不好。
媽媽是個認真仔細之人,而我天生沒隨她:什麽手絹小人書之類,拿去幼兒園就別指望會拿回來。這回輪到鉛筆了。於是她決定隻給我一隻鉛筆,等用到隻剩個鉛筆頭了才給錢買新的。她每次隻給我三分錢,買一根沒橡皮頭的那種。所以之後我的鉛筆盒裏就隻能可憐地擁有一支鉛筆了,雖說那個她一學期之後就不再是我的同桌兒,雖說我對物權也有了基本的概念,雖說一支鉛筆有時很是不便,但這成了媽媽對我立下的規矩。
擁有第二隻鉛筆的渴望之後一直纏繞著我,直至一天我二舅的到來。那是一個雨天的下午,一個穿著橡膠軍用雨衣的人從雨中走進了單元門。他看到了胸前掛著個鑰匙在門前玩的我,說:“你是不是西西嗎?我是你二舅,你給我開房門。” 我打量著他,他說的沒錯兒,他應該是我二舅。雖說近期沒見過,但印象還是有的,加之我愛翻的家裏那兩大本相冊,他跟相片上的二舅是對的上號的。正當我審視他的時候,他催道: “西西你給我開門,我是你二舅,你看外麵在下雨,讓我進去。” 我為他開了門。媽回來後,二舅跟我媽說:“我是故意考考她的,結果她真給我開了門。要訓練她的警惕性,如果是壞人你的家裏可要被偷光了。” 他還跟我說:“你聽到過大灰狼假扮羊媽媽的故事嗎?它讓小羊開門…” 想來大人對小孩兒的腦子裏究竟在想些什麽,並不一定是清楚的。我已經不時他記憶中的西西了,已經上學了哎。
幾天之後二舅這天下午離開時,父母都要去上班兒不能耽誤,正好我下午不上學,他們就讓我負責送二舅去4路汽車站。因兩站之後要倒1路汽車才能去火車站,路上二舅就問我1路汽車站的具體位置,因本有點不舍二舅的離去,就決定幹脆把二舅送到1路汽車站後再回家。雖然二舅不希望這樣,因為他不認為我能自己回去。但我知道我沒問題,就堅持跟著二舅上了4路汽車,並把他送到了去火車站方向的1路汽車站牌下。二舅又極不放心我自己回家,他給我五分坐汽車的錢,說看著我上汽車後他再走。可這時正好過來一輛車,我沒趕上。二舅又看著他方向的車來了,因怕我的下一輛車不知何時才來,再耽誤了他的火車,就對著馬路對麵站在站牌下的我又大聲喊著叮囑了兩句,無奈地上車先走了。其實我那時是有點故意嚰蹭,因為我心裏想著另一件事來著。
站在汽車站牌下,看著二舅坐著的汽車開走了。我手裏拿著二舅給我的五分錢,不想坐汽車回家。其實剛才一拿到錢,這個想法就開始在我心裏發芽, 現在一點點、一點點地,這個想法占據了我整個的心。我特別想用這五分錢去買一隻鉛筆,還能買一支帶橡皮頭的。現在的問題隻是在想這沒有經過大人們的同意,可以嗎?想了一陣想不明白,我磨磨蹭蹭猶猶豫豫開始往回走。當走了一站之後覺得這一站也沒有那麽長嗎?這時心裏開始高興,想這五分錢買一根什麽顏色的筆呢?想來想去,還是紅色的吧。我為將要得到一支額外的鉛筆而內心高興,為這支鉛筆得到的有些神秘而有些得意,很快到了宿舍裏的小賣鋪,讓售貨員給我拿了一隻紅色帶橡皮頭的鉛筆。這支鉛筆成了我現在唯一記得起來的一支小學時用過的鉛筆,它讓我第一次體驗到了自做主張用錢買東西的感覺。自此之後,我的鉛筆盒中有了兩根鉛筆。
不料二舅回京後馬上寫信給我媽,說他心裏一直放心不下我一人回家,並提到了給我的那五分錢。我媽問道:“你不是說走回來的嗎?那錢呢?”正當我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弄的發懵時,隻聽媽接著自說自話地說:“準是買冰糕了。” 嗯?啊?買冰糕了?正巧牛奶冰糕也是五分錢一根。還在我發呆沒來得及回答的時候,這事又成了定案。她後來就這樣寫信告知了我二舅。也許我天生屬於比較木納的那種,而媽她又屬於快人快語的那種,我小時總有點兒怕她,接不上她的話。
二年級結束,暑假裏我跟著媽媽去了上海的姥姥家。一直跟著姥姥長大的姐姐的大抽屜裏有一大把一大把的中華鉛筆,真讓我饞的口水直流。“給我幾根吧?”我弱弱地乞求。“不行!那是我的!” 一日,我又跟姥姥反複要求,最後她跟我說:“姐姐的東西不能動的,她要生氣的哦。” 為什麽她能有這麽多的鉛筆,我不能? 臨走的前一日,我又一次求姐姐,還是被她拒絕了。深感絕望之後,趁大家不注意,我拿了姥爺一張報紙,卷了幾根寶貝,放入了媽媽的旅行袋。不料,最後一天媽媽又整理起了旅行袋,她覺著不對勁兒,說:“這一包是什麽東西嗬? ” 我一看不妙,要漏餡兒,馬上說:“是我的。” 媽正要打開看,我一把搶過來跑進了廁所,不管姥姥在外邊怎麽說,我就是抱住我的報紙包不開門。最後姥姥哄我說:“姥爺每一張報紙都不能少的,這張是姥爺還沒看過的,我給你另外一張包你的東西。” 我相信了姥姥,這樣她就看到了我包的東西。後來外邊的人就知道了我的作為,姐姐在傷心地哭泣,媽媽在大聲地指責,姥姥在不停地勸我,來送我們的大舅、大舅媽、二姨、二姨夫等一屋子的人都在議論這是怎麽回事兒?怎麽回事兒?外邊的一切我感受的明明白白,真沒臉從那個廁所裏再出來了!雖然最後我得到了姐姐的那幾根鉛筆,雖然回家後爸爸還給我買了自動鉛筆,雖然自那之後我的鉛筆盒裏又總是滿滿的了,但那一回,我的確是丟人丟到了姥姥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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