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注意到辛同學,是在一次初中數學課上。王老師快步走到他的座位前:“你想什麽呢?!你上課想什麽呢你?!你一天這腦子盡想什麽?!看你坐那像個泥菩薩似的,也不知這腦袋裏盡想些什麽?!你說說這道題怎麽做?”
王老師忽如其來連珠炮似的斥責,讓全班同學的注意力刷地集中到了辛的臉上。他臉漲得通紅,兩眼膽怯地望著王老師。王老師拿起辛桌上的書本,又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摔。她轉身快步走向黑板方向去的時候,嘴裏還在說:“我也教過你哥,這一個爹媽生的,怎麽就差得這麽遠?你哥比你強的可不是一點半點的!”
辛同學上課從不搗亂,安安靜靜的,不同於以往那幾個經常調皮搗蛋的。這是辛第一次在課堂上挨訓,也是僅有的一次。中午飯桌上一學,原來辛爸媽是我爸的老同學,辛媽還在我爸的車間。
辛媽之前結過婚,前夫是個國民黨的小軍官。婚後不久,丈夫隨部隊不知開拔去了哪兒,辛媽和他失了聯。不久解放軍開進東北,辛媽就參了軍,還入了黨,又上了大學。大學時她找了個同學,即辛爸。
文革伊始,造反派要拿她國民黨前夫的事兒說事兒。我爸表態說:她早就跟他劃清了界限(她自己也這樣表示),重心結了婚。要求進步,加入了共產黨。工作態度一直很好,群眾反應也好,是個好同誌。算是保護了她。
後來我爸在生產技術處和辛爸分別擔任正負之職,一直合作。記得辛那時很愛趴在他們家一樓的窗台上向外張望,他看著樓前玩耍的小孩,自己並不參與。那年單位調房,他家搬出,我家搬進。後來,這套房我就一直住到了出國。
77年辛哥考上大學,畢業後留校,三兩年後留學美國。這似乎是印證了王老師話:辛哥挺優秀。後辛妹大學畢業後也直接就出國留了學。而辛努力了幾年無果,當了工人。一次遇到辛爸,他還說:“快別抱孩子了,還不趕緊準備考托福出國?”不久,他老倆口倒先出國,幫辛哥照顧孩子去了。至此,辛家隻剩下了辛一人在國內。
幾年後辛爸一人從美回國治病,他得了不治之症。辛媽未回,辛跑前跑後實實在在地伺候著。也就半年,辛爸過世,辛媽仍未回。不管是說辛哥又有了個老二,沒人照看兩個孩子,還是說怕拿不到再回美的簽證,原單位的同事對此有了些議論。
辛的妻子嫌他沒出息,離開了他。再婚的媳婦家是農村的,一個又一個她娘家的人住進了辛家,也就是辛父母的家。這個媳婦聽說挺彪悍,且媳婦一家人還會給她助威。辛無處可躲,又不勝其煩。自己的工資卡、辛媽的工資卡也悉數被媳婦掌控著。
唉!王老師的眼光沒錯,但也怪家長太偏心。給辛哥起名叫立,雖說辛哥下過鄉,但立的還是順。給辛起的名多了個十,可哪有四十而立這一說。辛,過的果然有些辛苦。
辛媽後來回國探親,有點避著之前的同事。但她不瞞我爸媽,幫她兒女辦留學擔保的,正是她當年失散,後定居在美國的國民黨軍官前夫。辛爸之後,辛媽和他又生活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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