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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7-25
有個好朋友L，是剛來加拿大時認識的，我的中文學生，印度人，住同一個區。
當時911，整個部門沒了，第一次體味到什麽叫做layoff。當時還是體製內思維，跟人事說：想見部門經理，不知自己哪兒沒做好。人事經理說：部門經理已經被離開了。
後麵哭了整整一個月，漸漸地，眼淚變成了殼，包裹著自己，變得堅強；後麵就再也沒有怕過layoff，而是開始跳槽，尋找更加適合自己的工作。
那時日子在低穀，象無頭蒼蠅一樣，尋求出路，就在社區貼了招中文學生的廣告，也就在那時認識L。
L退休前在稅務局工作，退休後自己開了給報稅公司，報稅期間比較忙碌。
L年輕時有個女朋友，結婚前，摯愛的女朋友在取嫁妝的路上遭遇車禍，死了，從此後，他就沒碰到合適的結婚對象。他和女朋友的影集我看過，女朋友就是放到現在，也是天人，非常美麗賢惠大氣。
我跟L都是孤單的人，從此成為忘年交好友，他看著我的女兒成長。每個星期他的家庭咖啡聚會，偶爾我也會參加。
L慢慢就老了，跟我一樣。有一天問他年齡，才知道他今年91歲了。
疫情前，他情況不太好，身子單薄，親戚希望他進養老院，他不同意；疫情後，他竟然變硬朗了，可以利索地走路了，盡管醫生建議他使用助走walker。
但L的最大變化是他開始有老年癡呆症的症狀—隻記得以前的生活，忘掉現在的事情，開始不同地重複自己的話了。兩個星期前，我和女兒帶他出來喝咖啡，他反複地問女兒同樣的問題，女兒不停地回答同樣的問題。
轉眼認識L有20年了，L麵臨著去不去養老院的問題，但參觀過幾次養老院後，他堅決反對，親戚們也拿他沒辦法。
有時也問他：會不會懷念以前的女友？他說：她是這輩子的精神寄托。她車禍前，征得家人同意，他們一起去度假，這是他永恒的蜜月，這輩子再也沒有走出來過。
後麵也有過一次結婚機會，但對方知道他曾經動過心髒手術，退婚了。
每次去他那兒，都會談起他的女友，都會看他們當時的幾本合影集：真是美麗迷人大氣的女子，可惜，命運改變了一切。
女子的生命終結在鮮花燦爛的時期，她成為永恒，存活在L心中，成為他孤獨的生活的唯一慰藉。
如果沒有那場車禍，一切該多好啊。
周末剛在茶聚短暫地見到他。他家有好幾本影集，女友的照片拍的非常好，大氣，優美動人，打動人心。
這讓我們對生命充滿敬畏：死亡和明天真不知到誰先到。
老朋友讓我最敬佩的就是他的平靜與安寧，這是他們民族的特質；每每不順意時，總是給他打電話，從他那兒尋找到做人的優雅。
真希望有另外一個世界，他們一定重逢，把生活開始起來，繼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