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回憶
70歲老翁,35年中國大陸,35年海外漂泊的人生回憶.
五. 富二代的祖父-典型的上海小開
我祖父毛濂卿(毛信洪),是二老到上海後1890年出生獨子- 唯一男孩.認為他出生也帶來幸運和財富.自小慣寵.因居住的左鄰右舍均為英國人,祖父自小英語流利.祖父十三歲結婚(祖母康氏15歲),14歲就做爸爸.曾留學英國,法國各一年,還在回國時順路去了意大利的佛羅倫薩.不知讀的什麽學科,但帶回很多英,法,意家具和室內裝修設計圖紙圖片. 他很有商業經營新理念.家具資料據說到解放後上海家具廠還留有不少.我一直認為,如果他出生在上海一般家庭,會是個出色的藝術家.無奈出生在暴發豪門.
我見到祖父是1959年,他從雲南軍區後勤部任工程師退休回到上海.但從很多親戚,朋友家長輩,長輩的朋友(還有祖父”友勝旅行社”同團的驢友)口中早早聽到很多傳聞.有些使我感到羞愧.他回上海後與我接觸較多,因為上麵的哥哥都不在上海了(大哥,三哥與父母在香港,二哥16歲逃家參軍抗美援朝,原在哈軍工任教,僅因資產階級家庭出身和海外關係被劃右派,貶到興安嶺-哈軍工一書有記載.四哥在北京讀大學),我對他才有具體印象. 他教我各種禮儀,禮節.帶著我吃西餐,不同菜如何用不同刀叉,和在哪家餐館點什麽菜,吃完對菜肴的評頭品足.使我增長不少美食知識.去萬國公墓上墳時,他給我講很多當年上海名門望族各家的故事,那些獨特墓碑的原因.例如有個中斷華麗大理石圓柱是X家太太為亡夫立的,意為主樑砥柱已斷.記得當年他帶我去看原版"紅綾豔",遇到法語時他給我翻譯,其實,其中的英語,我又何尚聽懂. 祖父抗戰勝利後曾帶著昆明奶奶回到上海,父親把四明村房子讓出,我們全家搬到同福裏居住.我們親祖母抗戰時在昆明病故,但還有明媒正娶的付室忻氏.曾祖母和家族不予接受,加上昆明方便抽鴉片,故此又返回昆明,與妹夫一起,籌劃開香煙廠,從英國訂購機器,買進優質煙草種子(曾對我說種子價格是一兩黃金一兩種子).但煙廠即將開張時,昆明解放了.祖父前一天遇到父親一位朋友(當年父親曾提供他不少緊缺醫藥,因知是為軍隊需用,總以低價供應).原來他是地下黨,說現在很缺專業少技術人才, 希望祖父為新中國建設出力.於是帶著祖父去解放軍總部登記.第二天一早軍區派的車來接時, 剛好當地地方武裝沒能抓到名列戰犯的金公公,就把祖父-戰犯的姐夫抓起準備槍斃.這樣祖父僥幸逃過一劫.在雲南軍區後勤部任工程師,一直做到59年退休.祖父一生交友無數,達官貴人,販夫走卒,中外名流,三教九流.在雲南經曆了屢次運動中經曆可以想象.但對政治一竅不通,到也次次有驚無險.到後來每遇運動,上級事前關照”不要亂開無軌電車,你說了他們便必須要調查核實.花費人力物力….”這也是祖父洋洋得意告訴我的笑話.他是真的認識人很多.記得五十年代英國第一個政府代表團訪華,是郵電大臣”?”, 他訪問中國時曾尋找我父親和祖父,半年多後公安局來家要詳細了解他與我家是什麽關係.可見交友之廣絕非虛言.祖父喜歡昆曲,京劇.繪畫.有藝術天賦.毛全泰的英文店名是父子公司(CHUNTAI & SON) 所以,他是小老板,回到門店賬房,就是來拿錢. 有時,心血來潮到門市店,把陳例家具擺布一下,加個台燈或屏風,櫥窗氣氛馬上改觀.布置的家具馬上暢銷.如同第一代隻顧埋頭打拚,對兒女疏於管教的暴發戶第二代總是有不少故事,祖父也是,列舉幾個他的故事:
大馬路的跑馬賭注-上海南京路,原來是上海大馬路,路麵由檀木鋪成.規定不許馬車快速行駛.有英租界派巡捕嚴密督管.一次與人打賭,他可以駕馬車飛駛,不會被抓上法庭,付罰款和進牢房.於是雙方下了不小賭注.在預定日子時辰,眾人看他駕著馬車一路快奔沒見巡捕阻攔,吹哨…(事後還都推說沒見到和沒聽到任何聲響.)他贏得了賭注.後來眾人得知,他是出了賭注加倍的錢買通巡捕.出了大錢隻為爭麵子.
一次他被人約了打麻將,他到時看到三個認識和一個未曾見過的少婦在打,那三人對女的介紹, 上海灘赫赫有名的毛全泰小老板… 說得他滿心喜歡,得意忘形,叫那位輸的很慘的立起身讓他打幾圈,說輸的算我,贏的歸你.與那美貌少婦有說有笑,甚是得意.但沒過多久就結束了,相約隔日到另一處再續.到時去那處,隻見那女的.真在疑惑,隻聽樓下人聲吵雜, 即刻衝進一隊手拿槍械的士兵,不由分說將他拿下.說他是對團長太太圖謀不軌.一時小報記者,巡捕都到了…最後,隻得忍氣吞聲,答應對方條件以錢和首飾交換放人,明眼人都知道這是典型的放白鴿,也隻能花錢消災.但蒼蠅不叮無縫蛋,他一生自命風流,代價也是不小的.曾有次一個女人帶了一個孩子,到毛家來鬧,要將孩子認祖歸宗.女的要名分.鬧得很凶,祖父絕不承認,最後在法庭上才道出隱情;他曾染上性病,醫治痊愈,但失去生育能力.並出示當年病例記錄並找到這外國醫生出庭證明.同時,那女的又被記者披露同時與多人有染.這事終以女子敗訴告終.
暴發戶的二代不少有喜歡炫富病態,這最會引起宵小邪念.在民國初,綁票富二代常常發生,如是富家的獨子,更是最好目標,即便時時提防,保鏢緊跟,祖父的習性也使得難逃厄運.好在花錢四處求助,付了巨額贖金,雖受驚嚇,但平安回家.事後得知,完全是警,匪,黑道協同敲詐作案.
祖父一生吃喝玩樂,很受命運眷顧,特別是在1965年謝世,逃過文革浩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