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校門捉鱉

曾經校門捉鱉

周末在自家的小區散步時，路過一條小溝。小溝的水深不足一尺，清澈見底。一條一尺多長的大鯉魚，在溝邊慢悠悠地轉著圈。我拍了照發到了微信上。立馬就有老同學說，要是在小時候，你早已卷起褲腿跳下去抓了。他這一說，到讓我想起小時候校門捉鱉的事了。

那是上世紀七十年代初，我上小學四年級。學校在我們的鎮上，離家一裏來路。那是一個秋天的早上，我們兄弟姐妹幾個，按慣例早早起床，分工幹自己的活：打豬草，喂豬，燒早飯，掃地等等。完了呼嚕嚕喝碗稀而又稀的粥，我就匆匆趕去學校。因為要做家務，我總是在最後幾分鍾才趕到學校，弄不好還遲到。

這天，我還沒走到校門口，就見高高的校門大開著，卻一片死寂一個人也看不到。我有些著急有些氣餒。哎，又遲到了。我最怕遲到了。遲到了，要去敲教室的門，在老師的責罵和同學搞笑的眼光中走到自己的座位。我天生臉皮薄，受不了。所以，有時遲到了，我就幹脆到學校外麵轉轉，等第一節課完了後的課間休息再混進教室。

我猶猶豫豫地走近校門，想確認一下我是不是真的遲到了，以便決定是進校還是溜走。但，在校門裏的青皮石頭上，一個黑乎乎的東西擋住了去路。我一看，是一隻大甲魚，足有兩斤多重。這甲魚全身黑裏泛青，趴在青皮石頭上，伸著長長的脖子，轉動著一對綠豆小眼蹬著我。

學校門口五十米，就是集市。這家夥大概是從集市裏逃來上學了？我一看，心裏就樂了。這學期的學費有著落了。

那時，每學期的學費是三四塊錢。可那時，成年勞動力幹一天活，也就掙個一兩毛。為了交學費，我們小孩每年都得跟父母磨N次，都免不了被老師罰站，被老師放學後留下來交代和保證什麽時候能交學費。可今天，老天開眼，給我送學費來了。

但怎麽能抓住它呢？甲魚可是出名的凶猛，咬力更是驚人。它可以輕易地咬斷人的手指。我們那裏，殺甲魚時，要用一根筷子讓甲魚咬住，然後把它的脖子拉出，然後手起刀落。

抓甲魚的方法之一是從後麵踢翻它，趁它用頭去翻身時，快速摁住它，然後用手卡緊它後腿和身體鏈接處的兩個眼，把甲魚倒提起來。這樣它就咬不到人了。

我試著去找機會踢翻它，就繞著它左右轉圈。可這甲魚賊精，在青皮石頭上轉著圈子始終把頭對著我。我們就這樣對峙著。我抓不著它，它也逃不走。

這時，一個三十來歲的精瘦小夥走了過來。他看了一會，就問我，“這團魚是你的嗎？”。

我們那把甲魚叫做“團魚”。

是啊，這甲魚是我的嗎？

我沉默了一會，說，“是”。我的心就咚咚咚地跳了起來，大概臉也紅了。

這是記憶裏我第一次撒謊。我想，他一定看出我在撒謊了。

年輕人不再說話，趁著甲魚盯著我，繞到甲魚背後，迅速起腳，把甲魚踢翻，出手卡住後腿眼，把甲魚倒提了起來。

我把外衣脫下，幫著年輕人把甲魚捆了個結結實實。年輕人把甲魚給我，我就飛快地跑回家，把它放到水桶裏。再氣喘籲籲地跑回學校。是不是遲到了，怎麽進教室的，記不清了。

隻記得，父親晚上回家時告訴我，他把那個甲魚賣給了鎮上的飯店，賣了三塊多錢。夠我交學費的了。

之所以忘不了，一來是抓甲魚的經曆，二來是因為撒謊而臉紅心跳。到今天，我也不清楚，那甲魚到底是不是我的。

[不言有罪]

回複 '越吃越蒙山人' 的評論 : 謝啦。到現在也沒學會臉不改色心不跳地說謊。

[越吃越蒙山人]

有意思，很生動。那個年代過來的人有不少純正的品質，起碼視說謊為恥辱，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