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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人加拿大肖像畫家,鍾愛文學。近著《亨特堡之戰》長篇,描述青年畫家在紐約的奇特經曆,以曲折驚險情節展仁人誌士浩然之氣。敬請指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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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特堡之戰〉第七章 誘拐安格

(2014-10-17 09:36:28) 下一個

七,誘拐安格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人來按門鈴。是安妮在瑟瑟秋風中站在那裏,不停地踱著兩隻腳一條大圍巾圍著脖子,罩上了半個臉,隻露兩隻眼,像個阿拉伯婦女。

 

“門沒有鎖。”亨特在應答器裏這樣告訴她。

安妮走了進來,步伐很快,完全不是昨天那種悠閒神態,她的半高跟鞋把走廊大理石地麵敲得達達響,把她的情緒表露無遺。

 

安妮仍然坐到了昨天的座位上,麵無表情地對著亨特說:“要我做什麼?”

 

亨特一時無語,也許是突然不知該說什麼。安妮來的太早了,亨特下一步的行動可能還在醞釀中

“我不知道,”亨特也許是瞬間變傻了,他把自己的心底兒給露了出來,有可能嗎?

 

“什麼?”安妮有些沉不住氣了,“怎麼可能呢?你昨天還清清楚楚告訴我,你要雇用我。”

“是的,”

“改主意了?”

“沒有,”

“怪了,”安妮臉上表現出她氣不打一處來。

“你能和我講講,丁先生是怎麼放你走的嗎?”亨特這樣問了一句。

“他很高興我走,好像在為打發掉我而高興。”

“那就對了,”

“什麼?你們究竟在搞什麼名堂?我是一件東西嗎?讓你們推來搡去的,這種感覺真糟透了!”她怒地望著亨特,那雙很好看的眼睛似乎在火。她拿起了小手包,好像要在這憤憤之中馬上離開。但是她沒有動,她在猶豫,她又朝亨特看。

 

“哈,我是不是掉到了幾個男人的什麼設計中了,可你又不像個壞人啊。你是嗎?”她怒視著亨特,但又突然扭開頭,之後再回視亨特的臉。安妮的表情變化很豐富,現在是以一副淡定的探究神態注視亨特。

 

亨特是那種不以假麵示人的白人,除了某些特殊場合外他的誠懇和善良自然地流露在臉上,很有感染力,不可能被人誤解。安妮很聰明。她想把亨特歸類到壞男人中去,但是辦不到。在這張溫和的透著關注的麵孔前,安妮收回了刻薄。她沉默了,眼前的一切都很矛盾。

 

我不明白亨特為什麼要這麼拖延著,不一下子把話對她說明白。

亨特看看我,又轉向安妮。

“你知道為什麼丁雇用你又放棄你嗎?”亨特代她回答了。“你當然不知道。丁希望以這種方式把你安排到我這裏。我接受你並不是順水推舟,而是針鋒相對。”亨特的話又停下了。安妮看上去真是陷入了五裏霧中,更摸不著頭腦了。她仰靠到安樂椅背上,有意識地放鬆繃緊的神經,用兩隻手把頭發朝後掠了一下,那蓬鬆的長髮像瀑布似的顛簸著。她在洗耳恭聽。露出了有興致的淺淺的笑,雖然這笑還不大自然,有點勉強。她在期待著亨特的解釋

 

“讓KING告訴你吧,讓他把前前後後發生的一切都講給你聽好了。”亨特朝我做了個邀請的手勢。

 

這猝不及防的轉向讓我一時語塞,所謂“前前後後發生的一切”該怎麼理解呢?事情很多,該從哪兒說起呢?

“從你給我畫像說起吧!”亨特準確地提醒了我。

 

可以想像接下來安妮會有多麼吃驚。我們的故事在親身經歷時每個情節都顯得很短暫,但這樣從頭到尾一講,就成了中篇小說,講起來很費口舌。一些抽象的感覺和推測,我講得不好,但是這個品評藝術的專家意會能力很強,往往無需多做表白,她已經明白了。隻是聽到對亨特大廈玄機的描述時,她常常蹙眉凝神。亨特堡的奧秘是需要時間去消化的,它很深奧。我想,這位癡情於藝術的專家也需要時間去琢磨思考,即使這樣也不敢確定她的理解會停留在哪個層次上。

 

我如釋重負地講完了。安妮很平靜。她不像一般女子,遇事時表現的承受力很強,聽完我的陳述沒有張惶表現。但是關於“軟肋”這個問題上她開始發難了。

 

現在是需要她來解釋,她是否被華握著什麼“軟肋”她有忿忿的情緒出現,但這怒氣不是沖我們發的。

 

“這麼說,丁——啊,你們叫他華,他是個大流氓。”安妮用了這個詞——大流氓,“那你們又為什麼去招惹他?”她不回答軟肋的問題,反而這樣反問。

 

這個問題我很難回答,所有發生過的事,正如安妮一語道破,幾乎都是由亨特和我“招惹”而來。如果我們隻是坐在亨特大廈裏品茶,到邁阿密去看海景自然不會出現任何麻煩。可是亨特……

 

“安妮小姐,”亨特出聲了,“如果你突然有一天失明了,——“請原諒我這樣的假設——那你會很痛苦嗎?”

 

安妮眨了眨眼睛隔了一會兒才回答,“當然,當然會的,”,安妮小聲地應著。

“在這種痛苦中,分量最沉重的部分,我想應當是‘你再也無法欣賞那些可愛又珍貴的藝術品了’,我說的對嗎?”

 

“我想是的。”

“我追蹤研究華,——因為他就是我的“藝術品”,或者說我是個病理學家,華就是我正在尋找的一種病毒。”這最後一句話聲調很高。安妮不作聲了。亨特的職業責任感是亨特的生命動力,他的認真和執著,現在全部展現在他的微微漲紅的臉上。亨特有些激動,他很少有這種狀況出現。一個小女子把我們的亨特激動了。

 

“啊,很抱歉,我不是沖著你的。”亨特說,把手在空中揮了揮,眼睛和安妮對視著。

 

安妮靠著椅背坐著,兩眼矃視著窗外的樹影。

“好啦,我們還是回到‘軟肋上來吧,時間緊迫,華不會閑著的。”

 

現在該輪到安妮講些什麼了。

她挺輕鬆地說:“好像沒什麼,我沒有什麼把柄攥在華手裏。”

“你的親人在哪裏?”

“有一個弟弟,在中國大陸。”

“他在做什麼?”

“他開了個小小的手機維修店。”

“現在給他打電話。”

“現在?現在那裏是半夜呀!”

“別管是不是半夜,打吧。”亨特不容任何質疑地催促著。

 

安妮用茶幾上的座機開始撥號,電話很快通了。

亨特按了免提按鈕,把安妮手中的話筒放了回去。電話中傳來了嬉笑聲,看來這午夜的中國並不寂寞,夜生活滿活躍的。

 

“找誰?”一個粗粗的男聲問。

“安格在嗎?請找一下安格。”

“奧,安格呀,他不在,他發大財去了,”緊跟著傳來哄堂大笑。

 

“請你告訴我,他去哪裏了?我是他姐姐,我是從美國紐約給他打電話,麻煩你了。”

“紐約,紐約有個妞兒找安格,哈哈,看來這小子真該發財了!”

 

電話中的聲音都幾乎聞到酒氣了,那醉醺醺的嗓門調得極高。

我推開安妮湊過去講話,“你們幾個聽著,我們有急事找安格。這裏是紐約國際刑警總部!”這句話產生了震懾作用,電話裏的嘈雜聲一下子就沉寂了,一個輕輕的嗓音響起來:“安格去雲南了,一個泰國老闆帶他去的。”電話卡嚓一聲掛斷了。

 

亨特擔心的事已經發生了——安格在華的手中。

安妮跳了起來,手扶著前額快步地在地毯上來回踱步。

“怎麼回事?”她叨叨著,突然她停下腳步,大聲地問:“他想幹什麼?”

 

他,當然是指華。

“你弟弟現在沒有事,他很安全。”亨特說。

安妮看看他,稍稍冷靜了下來。

 

“你現在有兩種選擇,一是,立即回到華那裏去,對他說,我們的雇傭談判失敗了,但你要找一個有說服力的理由,讓他相信,那你就解脫了。可是,我覺得他不會輕易撒手。”亨特抬頭看著安妮。

“你的形象你的素質是他需要的,不大好找。這樣你就會繼續被捲入下去,不好脫身,可能還會波及你的家人。二是,等他的下一步行動,以正常的反應接受他交代的任務,我會配合你。那樣我們會贏得更多時間,你弟弟會擺脫——嗯——麻煩。”亨特本想說‘危險’兩個字,但他改成了‘麻煩’,他不想安妮被嚇著。

 

安妮選擇了第二方案。她已經平靜下來,而且在清醒地直麵現實,沒有作任何規避的努力,這是個堅強的女性。

 

事情按亨特預計的那樣迅速發展著。

華有一種急不可待的心情暴露無遺,他交代安妮要立即促成他與亨特的一次會談,還叮囑她盡地打聽亨特和我的一切資訊,諸如說了什麼、做了什麼。總之,要瞭解亨特內部的一切動態,甚至為此還交給安妮一部微型錄音機,要她錄下一切可能錄到的談話

 

華還許諾他會繼續為安妮發工資,工資額高達每月五千美金。

 

華接到了我們送去的請柬,也是同樣的中式大紅凸花樣式。上麵寫著中文“敬請中秋佳節聚首亨特堡”幾個大字。那是亨特的手筆,工整又有些呆板的漢字。

 

聽安妮說,華的心情很好。會談地點安排在亨特大廈也正是華期望的。

亨特對中秋不陌生,他說在臺灣他曾渡過兩個中秋節。他稱這是Chinese  Thanksgiving (中國感恩節)

 

亨特採購了大批月餅,品種齊全,數量可龐大,好像將會有一個連隊要來品嘗月餅。當會客的房間擺滿這種甜甜香香的食品時空氣中開始彌漫著中國人喜愛的氣息——中秋團圓氣息。

 

華一行人到場。他們走進來時都呆愣了一下,這個場麵出乎意料,很多桌子上擺放著月餅匣子,滿滿當當的暗紅暗綠加上金金邊的匣子,令人有些眼花繚亂。還有許多品種不同的玩具充斥其間,中間一張大桌子上有一盤盤散裝的月餅高高摞起。另外一桌上放著清一色的紫砂壺,大大小小竟有十幾把,還有不少紫砂茶杯分佈四周。

 

華笑著向亨特拱手又點頭,他對這個場麵表示出的款待之情格外驚喜,他認為這是個針對他的好兆頭。沒等他開口出聲,外麵突然傳來了孩子們的喧鬧聲,一群兒童從華的身後湧進來,他們毫不猶豫地奔向滿屋的月餅和玩具,看來他們熟悉這種場麵,知道該從哪裏拿到哪種美味,哪種玩具。

 

二十幾個孩子一半以上是華裔,他們來自附近一所孤兒院,後麵跟著出現了一位嬤嬤,後麵又走進來一位著裝警官,製服靚麗筆挺,官階不低,他是高級警羅伯遜,後麵是一位紳士派頭十足的高高的白人,五十幾歲模樣,衣履考究氣度不凡,這是現任議員威廉姆斯。

 

亨特上前打招呼,與二位官員寒暄,但也沒忘記華和他的夥伴們,他把華攬到與自己並排的位置上。

 

華的表情由開始的驚喜轉而冷淡,又轉而微笑。他對這場景的變化很失望,但現在不得不去以某種熱情敷衍兩位高官。

亨特為議員和高級警督介紹華。亨特講英語,作了一長串說明推介,華聽不懂,隻陪陪笑臉,還不時點頭。但是華的兩個跟班懂英語,他們非但不笑,臉色還越發難看。但他們規規矩矩地筆直而立,不敢在官員麵前有半點情緒洩露,更不敢造次。

 

亨特在說什麽,我聽得清清楚楚,亨特的話是詼諧式的,玩笑味道很濃,因為這幾個成年人僅僅是偶遇,還有孩子們在旁邊吵鬧著,場合是歡快隨意的,亨特的話與這氣氛很協調,但對華來說就很不協調。

 

丁先生是泰國商人,做的是海盜生意。是的,是海盜生意——就是那種撐著船從亞洲渡過太平洋來北美搶財寶的生意。”接下去補上一句,“你們說,現在的亞洲商人難道不像海盜嗎?他們用大把廉價品來換我們的金幣!”

 

威廉姆斯議員努了努嘴,羅伯遜高級警督笑了笑,

“丁先生很有魄力,他看中了我的亨特堡,想用手中的紙錢來買它。”亨特接著說下去,“你們說,他多麼有膽量,丁先生可是個帶兵的人。他對我說,如果我不賣,這房子他會搶的,他說他有一支軍隊在紐約埋伏著,佔領一座城堡會輕而易舉,更不用說,這座僅僅是像城堡的大廈?我問丁先生這麼急地要買這座大房子做什麼用呢?,請你猜猜,丁先生他說什麼?”亨特眯縫著眼湊近議員去問,議員搖搖頭。

 

“啊哈,丁先生說,這裏搞個紅燈區蠻合適。”

議員拿眼華,哈哈大笑起來,華也跟著笑,還笑得挺認真,他一定是以為能逗笑高官的肯定是個好故事。

“你說呢?羅伯遜警督,我能賣嗎?”亨特又轉向了警督,“不能吧?何況我爺爺在遺囑上明確規定,這幢房子最終隻能做幼稚園。”警督剛剛是板著臉的,他似乎覺察到亨特的某些話外音,但是他也笑了。

 

室內氣氛很歡暢,孩子們興奮的驚叫聲此起彼伏。可以看出,亨特這個形式的party,孩子們是熟悉的。他們開心無拘束,像是在家裏,一邊嬉戲打鬧,一邊往嘴裏塞著甜食。

 

亨特眼望著喧鬧的孩子們,臉上露出開心的笑。這個笑容讓我想起我在新疆見過的一個彈東不拉的歌手,臉上那種洋洋得意的笑,好象有抑製不住的甜蜜從心底裏流出來。華也注意到了亨特的這種充滿溫情暖意的笑。華點點頭,眼神卻十分陰鬱。他把亨特的兒童情結看在了眼裏。

 

門口忽然出現兩名記者,他們扛著攝像機進門就拍。華幾乎是本能地在躲閃,他低頭向門口走去,又稍作停留,朝亨特擺了個告別的手勢。亨特看見華的一舉一動,立即來找我。他讓我馬上去監控室,把將要發生的事做精細攝錄,並且注意監控。

 

亨特趕過去挽留了華一行三人。我在監控室看到了這樣的情形:

亨特、華、警督和議員呆在一起,還有華的兩個跟班。他們在喧鬧的大會客廳旁邊的一間小客廳裏站著,是一副閒聊的神態。

 

“我想讓丁先生——這位傑出的商人參加我們的談話,”亨特對兩位官員說,“因為他和我也正在討論類似的問題。”

亨特瞥了一眼華和他的跟班,這幾個人一副神請不定的樣子。他們不知道亨特是什麼意圖。

 

“請你們幫助丁先生做同聲翻譯,可以嗎?”亨特對兩個跟班說,這兩個麵孔清瘦的年輕華人都點了點頭。

亨特對兩位官員說:“丁先生一定希望參加談話,他不懂英語,需要他的朋友幫助。”華明白亨特的意思,他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

 

“剛才我們說到哪裏了?啊,說到這座大廈的價值,”亨特把頭轉向議員。

“麥克,”議員發出了濃重的喉音,他講英式英語。議員稱亨特為麥克,而不像我隻管亨特叫亨特。他們習慣稱人名字,這裏議員表達了昵近的意思。

 

“麥克,我是你爺爺的學生。老亨特一生的努力,我清楚。這幢房子是他的半條生命。我知道的,我最瞭解。所以你讓我估價這棟房子,恐怕有點困難。”議員停了下來,好像在琢磨什麼。但又及時張開了嘴,“房子的價格很高,抱歉,我不能做專業評估,但我肯定那會是個天價。然而,天價也不能代表它的價值。”

 

他又沉吟了一下,“它還有另一種價值——現代歷史價值。請原諒,我不知道你們諸位如何理解這個價值,它不能以數字標示。這很清楚,既然是歷史價值,那就是無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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