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想寫一篇“篩”理工男的文章,可題目列出來後,冷藏在冰箱裏都快一年了,還是猶豫不決。令我為難的原因,倒不是我不敢寫,不會寫,找不到要表達的重點,而是我顧慮自己的身份。
如果我以理工男的身份來寫這篇文章,說了批評的話,定會被理工男們斥為叛徒,胳膊肘子往外彎;說了好聽的話,又會被其他人諷刺為不要臉,自己表揚自己。但如果我以文科男的身份來寫此文,稍有不敬,則會被理工男們懷疑是反攻倒算,報階級仇,士族恨,因為晚清後期,士大夫們搞了一場“興實學,端士習”的運動,不小心把自己的榮光寶座也給端了。
鄧小平雄起後,中國走上了經濟建設的康莊大道,在黨政軍官場上耀武揚威的,都是清一色的理工男和醫農女,文科男基本上成了殘荷敗柳。少數留在機關裏混的,大多是秘書、副職或閑差,大部分都淪落為政策研究者、曆史挖掘者、宣傳兵、教書匠、商人和小業主。
文科男被擠出了正統的官場以後,隻能在考場、商場和情場上廝混。考場上混得還行,皓首之後,專家教授的耀眼光環,都能及時蹬鼻子上臉;在商場上蠕動的,改革開放後期,也基本上狐變成仙,修成了歪果。
最慘的是情場上的老煙槍和老筆杆們,搞創作要走群眾路線,按照規定動作來;搞批評,隻能歌功頌德,不能違背“四基”;玩愛情嘛,唉!甭提了,連好女人都讓大官人和理工男們搶光了,還玩什麽玩——推背回家去!
所以,一旦我以文科男的身份在此指點江珊,激揚蚊子,理工男們定會爬上屋頂,架起機關槍來自衛。好在農某高中學理,大學剽文,出國後又返回了應用工科,而且一把年紀,至今所結交的死黨活匪,包括少年遊俠,全他媽是理工男,連一個文科男也沒有,可謂知己知彼,出汙泥而不白。
既然我屬於文理兩跨的牆頭鳥,能夠把屁股一會兒朝裏,一會兒朝外地搞兩麵玲瓏,翻雲覆雨,所以,大家應該相信我對理工男的掃描是客觀公允的。
好了,閑話少說,言歸正傳。
先解釋一下題目中“知了”的意思。知了,乃是“蟬”的俗名。古人對蟬有“居高聲自遠,非是藉秋風”的詠讚,誇獎蟬爬得很高,鳴叫的聲音也傳得很遠,但靠的卻都是自己的本事,而不是借助秋風的強勁吹送。
理工男懂科技,有提高生產力,改善人們生活的能耐,他們榮登領導高位,一言九鼎,一呼百應,所以形容他們為“蟬”實在是實至名歸,恰到好處。
我為什麽不用雅名“蟬”,而用俗名“知了”來稱謂理工男呢?原因很簡單。理工男,尤其是中國大陸文理分科後的理工男,大多不善辭藻,鄙視人文,說話屬文喜歡直杠杠,白淡如水。
此外,他們中還有相當一部分人,對知識和技術不求甚解,不肯實踐與創新,隻停留在知道階段,“知”道便“了”,所以,我稱他們“知了”。知了,雖然不是24K純金褒義詞,但也絕無歹意。
有鑒於理工男講究科學,注重實證的特點,我要給他們做準確的腦檢、心電和細胞切之前,必須從實例開始。注意,此文主要是針對在國內為官的劣質理工官男,而非指海外勤勤懇懇、養家糊口的優秀理工民男。
城市老鼠——董工
董工也是海歸,我倆在建築設計院小禮堂的私人宴會上邂逅。當時我已經是景觀所所長,而他正準備向院長申請一間工作室。因為他是土建專業出身,又與建築設計院合作的早,知道的內情、外情比我多,所以,我倆很快就飛來熟,玩起了豬聯狗合,狼狽為錢的遊戲。他勸我一定要給自己留足後路,不要把全部本事都貢獻給設計院,為自己培養一個未來的敵人,追悔莫及。
董工並不像文科女商科妞總結的那樣,不善言辭,拙嘴笨腮,而是說話十分得體,滴水不漏。他的能屈能伸和八麵玲瓏,尤其是替人倒茶、點煙、斟酒、開房,自然圓潤得無人能比。我經常向客戶和朋友介紹他時,就說他是阿慶嫂的老公“阿慶”,連同他的夫人一塊兒誇獎。他還有個過人之處,就是身份可以經常轉換,寶馬、奔馳、摩托車樣樣駕駛自如,而且隨時更換坐騎。
我與董工雖然相見恨早,一見如褲——他穿左褲腿,我穿右褲腿,但我倆在很多方麵的觀點和看法,分歧還是蠻大的。
比如說,在選擇目標客戶時,我主張做政府的市政工程,反對做房地產開發商的業務,因為我認為中國開發商的資本不足,資金鏈太長,太脆弱,很容易斷鏈,加之開發商中土包子多,喜歡拍腦門決策,賴賬、剽竊情況很普遍,忙活到最後,賠老婆損兵將、顆粒無收的風險特別高。而他卻認為政府官員難伺候,投入大,收益小,追收工程款難似登天。
我做市政工程,他做開發商業務。幾年下來,我賺的錢雖然不多,但賺的卻是用報紙、麻包裝回來的現鈔,而他呢,設計費賺了一大坨,可全都是實物抵押品,他公司門口停了好幾輛二手BMW車,後備箱塞滿了茅台和五糧液。有一個狡猾的黑心業主,用幾套沒有產權的房子抵充設計費,讓他補繳房款差額,結果他又倒賠了一百多萬。
我倆不僅對項目、業主和官員的評價不同,對身邊員工的看法也存在西瓜大的差異。有位又高又漂亮的美眉,她本不夠條件進設計院,完全是因為我對用人政策不熟悉,讓她鑽了空子。後來,她談了個男朋友在董工手下做規劃設計,我索性讓她嫁雞隨雞,過去幫董工做事。盡管我再三露底給董工,這個姑娘頗有城府,讓其不要把公司核心任務與核心機密交給她,免得被訛詐。
可惜,董工並沒有把我的話放在心上。他沒能躲過她的甜言蜜語、糖衣炮彈誘哄,不但把她封為大內總管,還將把柄和鍋底全讓她掌握了。有天夜裏,該女與閨蜜一起熬夜加班,不幸昏倒,倆人的父親把董工罵得狗血噴頭,並揚言說,董工若不給倆女工每人一萬加班費補償,他們就把董工的老底翻個朝天。可事後查明,倆女夜來昏迷,非幹加班,全因減肥抽脂過多所致。
數月後,董工請我吃飯。他先問我是如何看出那女孩德性的?我回答說,聽其言,觀其行,看其相。董工對自己的失察行為後悔莫及,而對我的閱人之法卻是佩服之致。
把橋建在碗口上的魔術師——江工
江工是市政設計院最年輕的院長,他身高1.85米up,臉龐俊秀,性情溫和,笑容極其迷人,可說是省內市政行業女孩子們的甜心與美夢。他與上海現代的建築設計大師李工是高中同學,倆人與另一個風流鬼一起,時常出入酒吧賓館和桑拿浴室。有次,李工的顏如玉夫人在李工的衣服上發現了些許酒後不檢點,李工急中生謊地說,那是——是——是江工的鼻涕!
我與江工相識於斷橋——蚌埠市一座中途流產的車行商橋,第一次合作失敗,此後卻次次成功。我們在一起合作了四條河、兩座橋、九條路,外加一座廟。
在接受蚌埠市建委的車行商橋項目時,我們同時接下黃山趙寶剛導演的東方紅影視娛樂城中的兩座橋項目。當時他問我哪個項目更可靠,我說蚌埠項目雖然是政府項目,但卻是BOT模式,且投資人遠在廣東,虛實難辨;而黃山項目是個人項目,由知名導演領軍,項目上馬環節少,資金有保障。江工與我意見相左,他偏偏迷上了蚌埠車行商橋項目。
本來,我倆可以兵分兩路,各幹各的,可單靠橋梁分院的正副院長和工程師,拿不下這個項目。人家建委主任說了,項目涉及老城區改造,老商戶穩定,商橋細部和周圍景觀設計是重中之重,害得我隻好揮師蚌埠,先行北伐。
我因為看不慣蚌埠市建委一群小官們的媚上作風,經常拆梯子下絆子地戲耍他們。比如說,城建科長要求我,每次向市長匯報前都要彩排五次,而且要語速和緩,吐字清楚,自信大方,而我卻隻願意給他麵子彩排一次,後麵就裝作吃傷、喝傷、尿傷、拉傷的樣子,巧加推脫,還時常冒出山東話、河南話和江總書記的揚州話來調節氣氛,弄得中學老師出身的科長大人很是不爽。
最後一次給市長匯報前,我因為見到了廣東女老板,了解了她的擔心與顧慮,察覺到建委主任有可能被“雙規”的實情,於是幹脆不甩城建科長,隻派了個女實習生代勞,好在項目最後通過了。為了消除科長大人的不滿,江工在慶功酒宴上,當著眾人的麵,特地把我狠狠地批評了一通。
項目一經通過,市長便要求立即施工,五一上馬,十一就要獻禮了,真瘋狂。可惜,項目通過不久,建委主任黃某就因違紀被拿下了。已經封路、打廣告、接受電視台吹風的到嘴鴨子,突然又飛跑了。
市政設計院勞民傷財折騰了無數次,最後由開發商給了三萬補償了事,科長大人指定兩萬元給效果圖公司,剩下的一萬元由我和另一位工程師瓜分。我倆正怒發衝冠要揮拳,江工卻馬上勸說,科長大人的兒子高考落榜,正準備投靠效果圖公司謀個職位呢。我靠,這不是拿木魚當鯉魚嗎?
肉餡土包子——楊院長
楊院長經常在業主和朋友們麵前自嘲說,他是粘土公司專業打洞的。有時候他的自我介紹,竟把業主單位的女士們窘得臉紅額頭綠的。他介紹同事和朋友的方式也很特別,很土氣。他從來不說“這位是”,而是說“這個人是”。
我第一次領教楊院長的土功,是在他的辦公室。他當時正在對幾個所長發飆,不僅爆粗口罵了人,還潑婦一樣地摔東西。他開會沒有開場白,上來就直奔主題,一步到位,該表揚的壓著不說,該批評的卻吼叫著痛罵。他抽煙的姿勢簡直像個不會抽煙的太監,唯一優雅一點的動作,就是端杯喝酒。
他給我的第一印象,就是愛吃肉、能吃肉。據他自己說,他一頓不吃肉都不行,三天不喝酒,手就抖得拿不起筆。他還曾俏皮地嘲笑過“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虛偽,因為酒肉穿腸,若拉出來還是酒肉,那算是“過”了;若拉出來是糞便,那就是沒“過”,酒肉的營養被吸收了,等於吃了酒肉。
楊院長是投筆從商,當新校區建設中首批官員被查被抓以後,他作為替補隊員撿了個便宜,從研究生院直接走上設計院的領導崗位,一篇論文沒寫,一天課堂沒進,卻被封了個教授級專家的頭銜。他用精明和魄力,外加粗中帶細,為設計院和大學賺了不少錢,也因此結交了很多貴人,樹起了不少敵人。
他喜歡研究毛澤東,最善於學習毛澤東的多謀善斷之功。他會用短暫的時間向你學習,或者背地裏找專業資料惡補你的專業知識。可沒過幾天,他就能歸納總結出你的專業特點,進而滔滔不絕地闡述、點評甚至批評你的方案。其手段之惡劣,嘴臉之無情,一如毛澤東發動的反右運動。
他對官場潛規則把握的非常精準。有一次,我倆出差住在一間房時他對我說,能幹而沒有背景的平民官員,最容易被共產黨首先清除。他認為王懷忠就是一例。他在家裏風光無限,霸氣十足,可自駕去貴州途中,遇到嶽陽路匪訛詐,困了他六個小時,訛了他365塊錢;在凱裏學院,他一個堂堂的設計院院長,竟被土包子基建處處長搶白到無路可退時,他卻選擇了退縮。
此公在台上時雄心勃勃,野心亦勃勃,好象從來就沒有想過,他會有下台的一天。他一向看不起個體戶,現在卻被人整下台自己當個體戶去了。
從以上幾個活例中不難看出,國內絕大多數理工男人都不壞,做事也絕對認真,可放在領導崗位上就顯得特別唐突,不說是沐猴而冠,至少也有點楚材晉用,或小材大用了。當領導不光要有專業知識,因為畢竟現在是知識經濟時代,外行絕對不能領導內行,還是要有見識、膽略和領導風範,更主要的是要有擔當精神和責任意識,可惜他們都太欠缺了。
一斑可見全豹,芝麻小官可知西瓜大官。中國近十年經濟飛速發展,卻帶來了意想不到、克服不了的問題與麻煩,這與理工男官員本身的缺點是分不開的。台灣在蔣經國主政時,也曾大量任用理工背景的官員,但經濟建設完成後,很快就恢複了用社會學科和人文學科背景的官員來領導社會的傳統。
中國大陸真的要在這方麵改弦更張,快馬加鞭了。
2015.6.12
都怪國內文理分科得太早,使得羽翼未豐的悻悻學子還未飛呢,就先瘸了。
你說得還是有些道理的。共產黨把文科男的就業第一出路定成了當右派。結果是所有不缺胳膊短腿的阿貓阿狗們全民學理工,'理工'這個東西也就中國特色了。所以也可以建議理工男理工女都改叫'阿貓阿狗男'、'阿貓阿狗女'。不好處是會有人懷疑你說大家是'狗男女'。哈哈哈!
老農應該是學中文的.(猜一下哈)
- 您一定不是理工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