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所周知,現代地理學所講的風化,無論是物理風化、化學風化,還是生物分化,其實都與風無關。但古代教育學所講的風化,卻與風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風化,是傳統儒家教育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包括性教育、情感教育和審美教育等專項內容。
為什麽中國古代把與性、與情感、與婚姻有關的教育稱為“風化”呢?難道“教化”還不足以涵蓋?
大家想想,風是什麽?風是一種因氣壓分布不均勻而產生的空氣流動的現象。風的特點是:看不見,摸不著,不具形,卻無處不在,無堅不摧;及於水則成風波,及於土則成風塵,及於物則成風物,及於情則成風情。
風,還有一個重要的職責,就是替地表的植物傳播種子。花朵借助風力授粉,花絮靠著風力飄散,植物們繁衍增殖後代,主要靠風力成全。所以,古人在玩詩歌技巧“賦比興”的時候,便把風的傳種功能,借用到了人的催情助興方麵,美其名曰“風情”。植物的種子叫物種,人的種子則叫“情種”。
情如風,風如情;風助情勢,情借風威。所以,風情便成了男女之間的一種發乎自然、止於禮義的性情、春情與愛情。風情萬種,春情蕩漾。
請注意,因為植物傳種和授粉都是由雄而雌,所以人的傳情戀愛、繁殖後代也是從男及女。情為男人特有,女人沒有,所謂少男多情,少女懷春是也。
飲食男女,皆出自人的本能。本能,就是“你有我有大家都有”的自然屬性。
你在飯桌上“枯嚓,枯嚓”的時候,旁邊的人和狗都會流口水,咽唾沫,朵頤痙攣,垂涎欲滴。為了兼顧他本能,你就得拿出你的美食來與大家分享,否則,你就以自己的本能引動、冒犯了別人的本能,讓別人因你而備受本能得不到滿足的煎熬。
同樣,你在龍床上“嘿咻,嘿咻”的時候,旁邊的人和狗都會受刺激,有反應,溪流涓涓,蛟龍震動。為了兼顧他本能,你就得讓出你的老婆或老公來與大家分享,否則,你就以自己的本能,引動、冒犯了別人的本能,讓別人因你而備受本能得不到滿足的煎熬。
問題來了。
有人在火車車廂裏的長椅上,自個兒嗑瓜子,旁若無人,絲毫不考慮別人的感受,也不肯與大家分享一粒瓜子。結果,這人的行為被大家斥為不文明;這人被大家視為素質差;火車管理部門幹脆出新規,禁止在車廂裏嗑瓜子。
色情作家和裸體繪畫藝術家,雙雙不滿政府的“查禁取締”、“高壓管束”,聲稱我的寫性、畫裸是表現人的本能,是藝術,為了美。
沒想到,政府卻振振有詞地回答說:我們的禁令是為了保護別人的本能不受侵犯!請問,你願意在做愛高潮的時候,讓出你心愛的配偶來與大家分享嗎?你要是不願意,那就請你回到私密空間去做愛好不?收起你的裸體畫好不?
中國古代,思想講究“天人合一”,行為遵從“師法自然”,技術上則追求“仿生而為”。正是考慮到性教育的特殊性,所以古人采用“風化”的方式對男女的兩性行為進行啟蒙、開示和提升教育。用無邪的詩歌、高雅的音樂、純樸的風俗,不著相,不具形,隻可意會,不可言傳地,讓男女對男女之事無師自通,不教而會,純情男女,卻是床第達人。
風,尤其是春風、和風,風吹野綠,萬物生長,它不動聲色,便成就了一切繁衍。聖人教化,用風催情;風情所至之地,子孫為之興旺,民族為之綿延。
民國以降,特別是“五四”新文化運動以後,一些洋畫派的畫匠們,從歐美學了一些塗鴉抹牆的技法,又熏染了一些不義文化的叛逆思想,便攜洋自重,在中國肆意地畫起裸體油畫來,滿滿的肌肉疙瘩,赤裸的陰柔陽壯,把上幾個世紀歐洲皇室和達官貴族的變態審美觀,遮掩成勞動人民的審美觀,結果遭到衛道士的竭力攻訐,百般阻撓,斥其有傷風化。說來一點也不奇怪。
把這幅畫當成純粹藝術品來欣賞的人,請舉手
“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
天道,乃自然之理;性,則為人所悟得並切實履行的天道,也可以稱德性。男女兩性中所凝聚的自然之理,至德人性,最為豐富。所以,性教育的高下優劣,立馬就顯現出來了。
不過,寶劍都是雙刃的。中國傳統的風化教育,因為注重不具形的抽象教育,想象教育,卻也帶來了“意淫”的不良後果。意淫,恰恰是風化教育的惡果。
魯迅先生那段“一見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臂膊,立刻想到全裸體,立刻想到生殖器,立刻想到性交,立刻想到雜交,立刻想到私生子”的諷言與刺語,雖然是鞭撻軍閥政府往壞處聯想民眾的罵詞,卻也是中國普通人“意淫”的經典刻畫。如果用動漫將其細節描繪出來,那麽,中國人意淫的躍進速度,絕對可以打破吉尼斯世界紀錄。
意淫沒有後果,卻能讓男女得到近似的神交快樂。所以,風化教育的朦朧美雖然早已被現代教育的“真實”所打破,風化教育的優勢和碩果也不再被人們記起,但風化教育的副作用卻延續至今,“意淫”一詞每時每刻都被網民們掛在嘴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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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6.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