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6月中旬,我從台北經日本返回加拿大,順道在日本玩了10天。因為是第一次去日本,又是孤身一人,所以之前做足了準備工作,不僅把入住的青年旅館和一周多次往返火車票(JR PASS)提前訂好,而且花功夫把要去的景點信息和日本地圖背得滾瓜爛熟。
在飛機上,我的鄰座剛好是經常去日本進貨的台灣商人,她跟我說去日本旅遊心無掛礙,日本人很細心,什麽都替你想好了,真的很方便。唯一的麻煩可能就是找地址,尤其是不起眼的小街巷,因為二戰中日本幾乎被夷為平地,戰後重建規模太大,來不及規劃,所以街區建築顯得混亂無章,尤其是東京。
一、 南無阿彌“警察”
日文的名詞都是中文,店招、樓牌、街名、公司的名稱都是用中文寫的,東京輕軌站裏的服務員雖然不善口語,但都能聽懂和書寫英語,所以,我下飛機、出機場、上下輕軌,一路順利。可沒想到在找青年旅館的地址時卻掉進了迷魂陣,按圖索驥這一招在日本根本沒有用。
因為青年旅館的地址距離輕軌車站隻有400多米,所以用不著打的就可以直接到達。我按照地圖上標明的方向和路經,已經到達旅館所在地段的大街位置,可轉悠了好幾圈就是找不到那小街。眼見天色已晚,耽誤不得,就趕緊問出最近的police station,然後去那裏尋求幫助。
接待我的是兩個年輕的白麵書生警察。他倆接過我寫著地址的紙條,打開一張很大的地圖,在上麵略略查看了一番,又指指點點地說了些什麽,然後叫出一位年長的警察,讓他領著我去旅館。
老警察騎著自行車在前麵走,我拖著行李箱跟在他後麵。他騎車的速度很慢,走一段就單腳著地停下來,回頭衝我招招手,一直把我帶到旅館的大門口。我正要轉身跟他握手致謝,他卻示意我先把行禮箱放到旅館大廳裏,然後還要帶我去附近的超市。
我之前從未住過青年旅館,不知道旅館裏麵可以自己買菜cook。等我跟他去完超市回來才明白,超市也不好找,他這是索性好人做到底,把超市的位置也指給我,免得我第二天再去求人,再兜圈子。多麽心細,何等友善!這不由得讓我回想起二戰時有人給東京都警察廳贈送的旌旗,上麵寫的不是“除暴安良,擎天一柱”之類的陳詞濫調,而是創意而又滑稽的“南無阿彌警察”。
暮色中,看著這位搖搖晃晃騎車遠去的警察背影,我在想,早就聽說日本警察為公眾服務不遺餘力,態度好到讓你不好意思的地步,今日親自領教,果然名不虛傳。可又一想,如此文外質裏、婆婆媽媽的警察,真要遇上悍匪強梁,他們能打得過嗎?
二、 江邊悵望女
日本的江河都稱“川”。城市內河的兩岸跟中國一樣,傍晚和節假日到處擁滿了人。有一個不太引人注意,但卻又非常特別的現象,就是在人潮如流之中,常常可以看到一些落單的女子,婷婷玉立於水邊,凝眸遠眺,若有所思,黯然傷神。
東京“隅田川”的河灘,滋賀縣“大津湖”的水涯,還有《源氏物語》的作者紫式部故鄉“宇治川”的紅橋上,到處可見這種冷凝、淒美而又耐人尋味的情景。若不是穿著牛仔褲,我真以為她們是穿越時空而來的大宋朝女詞人,正在尋尋覓覓找感覺,為賦新詞強作愁呢。
來回數次漫步在著名的京都“哲學之道”上,我還曾刻意尋找“西田幾多郎”一樣的沉思者,可惜一個也沒有出現。為什麽江邊水際會有這麽多屈子行吟、孔子傷逝一樣的深沉女子呢?她們到底是普通女兒家,還是紅粉哲學家?
日本女人柔順、體貼、堅韌、能扛,差不多全世界的男人都想娶她們為妻,可有多少人理解她們“男人在,不工作”的孤獨與清苦,“男人不在,獨木支天”的窘迫和艱難!雖然時值六月中旬,櫻花謝了春紅,繡球花正在綻放,早已是綠肥紅瘦、春去無覓時節,但我相信這些女子絕對不是傷春悲豔,而是“故國三千裏,深宮二十年”式的尋機消遣和顧影自憐。
回到青年旅館,將連日所見講給同室的朋友們聽。澳大利亞的白人女大學生說,日本自殺率高,她們的行為很像自殺者。新加坡的華人大學教授說,哲學家的水邊踱步,酷似自殺者投河前的徘徊。我說按此邏輯推斷,依照骨牌效應,日本自殺者多,哲學家必然也少。
三、 公園的長椅
在香港的公園裏,長椅隻能坐,不能躺臥。隻要你躺臥在上麵,很快就會有人過來招呼你,示意你坐起來,不要躺在椅子上。有的管理部門幹脆將寫有“請勿躺臥”字樣的製版,放在街心公園的椅子上提醒公眾。我於香港收回前和收回後數次途經香港,都看見過這個微小而奇特的情景。顯然,這是大英帝國的遺風,說紳士風度也可,說騎士精神也行,總之它與東方的隨意和自然格格不入。
日本人做事認真、講究,一向注重精神狀態和行為小節。我本以為日本會和英國、香港一樣,規矩很多,很嚴,誰知到了日本後才發現,根本沒那回事,日本比他們溫情、隨性、寬容、大度得多。不要說公園的椅子可以坐也可以趟,就連新幹線車站走廊上的椅子都可以躺臥。
日本人工作壓力大,晚上解壓的夜生活豐富,酒鬼醉漢特別多,他們醉臥在椅子上,要比醉臥在馬路上安全。我在商業區的日比穀公園就看到過好多附近高樓上下來的員工,帶著餐盒到公園的椅子上坐著吃飯,先吃完的躺在那裏等著,利用短暫的午飯時間打個盹。我甚至還在上野公園,看到過乞丐脫光衣服躺在公園椅子上曬太陽的場麵,但從來沒有警察或公園管理者前來幹涉。(未完待續)
當然外交文書法律文件啥的另當別論。
中國人和日本人想當然地認為日文漢字和中文相通,其實大不然。而這正是中日文化交流中造成巨大誤解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