耕讀農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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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中也有耐寒鬆

(2014-10-01 13:35:26) 下一個

古人說,菜之美者,春韭秋菘。早春的韭菜和晚秋的青菜,味道最鮮美。菘,指的就是青菜。菘(念鬆),南宋大詩人陸遊的爺爺陸佃,在他的《埤雅》一書中解釋道:“菘性淩冬不凋,四時常見,有鬆之操,故其字會意。”意思是,青菜之所以被稱作“菘”,乃是因為青菜有鬆樹的秉性和節操,傲霜鬥雪不畏嚴寒,四季常綠,生機盎然,又因青菜本是草本,故而加了一個“艸”字頭。

但凡是中國人,沒有幾個不愛吃青菜的。大人們愛吃,小孩子們也愛吃,就連加拿大的野鹿,都特別偏愛中國青菜。

時值晚秋,秋風漸起,秋霜已下,正是大吃青菜的好時候。然而,由於青菜上麵青,下麵白,葉子是青,幫子為白,自上而下俯視是青的,自下而上側視則是白的,所以,青菜在中國各地的名稱十分混亂,有叫“青菜”的,也有叫“白菜”的。同一個青菜品種,在上海、南京稱“小白菜”,在廣州稱“苔菜”,而在東北卻被稱作“油菜”。我們在頻頻舉箸,大快朵頤之時,有沒有想過要對送進嘴裏的菜葉加以區分?究竟是青菜還是白菜?

有些人覺得,沒有必要分得那麽仔細,因為中國人追求“難得糊塗”,在吃的方麵尤其如此。鑊鍋不是還故意把各樣食材混入湯料,一鍋燴嗎?即便吃的時候,酸甜苦辣各正其味,可吃進腸胃後卻都成了Mix。這樣的觀點不無道理,但人體吸收營養是分開進行的,營養成份是各盡其能的,所以,青紅皂白還是分清為好。

我們中華是名符其實的植物王國。可能是地域太廣,曆史太久,自然變種和栽培品種太多的緣故,很多相似的東西自古就不加區分,比如楊柳不分,鬆柏不分,楸梓不分,最近幾十年,甚至男女也不分了。有些屬於很難分清,有些屬於不想分清,而有些則屬於故意混淆。青菜和白菜的青白不分,很可能三個原因都有。

其實,青菜和白菜,就它們本身來說還是很好區分的。原產於中國北方的大白菜,學名叫做Brassica pekinensis(Lour.)Rupr.,伊就是真正意義上的白菜;原產於中國南方的青菜(小白菜、小青菜、苔菜、黑菜或油菜都屬於青菜類),學名叫做Brassica chinensis Var chinensis,佢才是地地道道的青菜。

白菜的拉丁屬名中有“北京”詞根,“球團”的含義,說明白菜產自華北,秋季收卷成球團。而青菜的拉丁屬名則指中國,由南而北遍及全中國。青菜株形開展,並不收卷,但卻長苔、結子,並可以榨油。

盡管青菜和白菜兩者明顯不同,但植物界卻把它們歸為同科同屬,青白兩幫都是十字花科芸苔屬。這不但沒有消除一物多名的紛亂,反而助長了普通民眾的張冠李戴。看來,要想徹底撥亂反正,中國植物界不能再盲從西方學者對中國土產的分類,得學會自力更生,以史為鑒,借古為師。

青菜在中國栽培的曆史長達千年。三國《吳錄》記載:“陸遜催人種豆、菘”。“春韭秋菘”的成語出自南北朝的《南齊書》。故事中說,南齊文惠太子問周顒:菜食之中何味最佳?周顒回答:“春初早韭,秋末晚菘。”範成大的《田園雜興》詩:“桑下春蔬綠滿畦,菘心青嫩芥苔肥。”誇讚的是春菘。陸遊《自笑》“平章春韭秋菘味,拆補天吳紫鳳圖”;《菘》“雨送寒聲滿背蓬,如今真是荷鋤翁。可憐遇事常遲鈍,九月區區種晚菘”以及元好問“菘肥秋末黃”等等,吟詠的則都是秋菘。

既然有古雅的名稱可以沿用,植物界何不幹脆就把青菜的學名改作Brassica song var.,英語稱Herbaceous pine(草本鬆)?這樣既符合青菜的曆史事實,又能把青菜與白菜區分開來,而且青菜的英文名字比現在超市裏標注的Chinese cabbage、Bok-choy文雅有趣得多。

至於白菜,目前兩岸專家學者都確信,它最早見於楊萬裏的《進賢初食白菜,因名之以水精菜》詩:“新春雲子滑流匙,更嚼冰蔬與雪虀,靈隱山前水精菜,近來種子到江西。”但我對此深表懷疑。

既然白菜原產華北,為何到了南宋才有“白菜”之名問世?雖然北京遠離中原,但漢唐兩代卻都在華夏域內,其地特產怎麽可能不流傳到全國?“秋末晚菘”從南北朝就成了名菜,豈能因楊萬裏的一首詩就俗化成了“水煮白菜”?在中國文學史上,陽春白雪的詩文,何曾有過如此之大的世俗影響力?

如果白菜就是以“菘”的名義流傳的,那麽青菜的古名又是什麽呢?

蘇東坡有“白菘類羔豚,冒土出熊蹯”的比喻,說白菜如羔羊肥豬,又如土裏刨出來的熊掌一樣好吃。李漁更是誇張,說吃白菜可以忘肉味。據說,老舍先生請客,總要點“熬白菜“一道,還稱讚它是“真正的好東西”。梁實秋先生藏有一方“春韭秋菘”的白文印,時常鈐於畫作之上。這些文人雅士眼中的“菘”如果都是白菜,而齊白石畫筆下的白菜,又被雅稱為“菘”的話,那就足以證明,古來青白不分,青菜和白菜都可以稱作“菘”,“菘”既可以指白菜,也可以指青菜。

可不是麽,台灣當代最著名的文化植物大師潘富俊先生,在他的《成語植物圖鑒》一書中,標的是白菜的學名,附的卻是青菜的圖片,而文字部分則是青白混述。

我原先堅持認為,“菘”僅指青菜,不包括白菜。既然大家都這樣一視同仁,我也沒有必要青眼、白眼兩樣看。別的東西混同不分代表無知,讓人恥笑,而青菜與白菜混同不分卻頗為明智,令我讚賞。因為青不離白,白不離青,不管是青菜吃貨,還是白菜饕餮,也無論他們吃進嘴裏的是清素菜,還是肉邊菜,鹹泡菜,還是辣白菜,隻要是青青白白吃菜,清清白白做人,都有君子風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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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農家苦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RoseV' 的評論 : 嗬嗬,謝謝誇獎!
RoseV 回複 悄悄話 連說個菜也好有學問啊!
農家苦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xuemei-ky' 的評論 : 謝謝誇獎!我努力試試。
xuemei-ky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農家苦' 的評論 : 謝謝!你的文章寫得非常好,我很喜歡,希望你多寫!我是白菜的愛好者,百菜不如白菜!
農家苦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xuemei-ky' 的評論 : 是的,我看了半天也覺得混為一談了。清清白白一起吃好了。謝謝關注。周末愉快!
xuemei-ky 回複 悄悄話 白菜是個統稱,所以潘富俊的文章也沒錯。
xuemei-ky 回複 悄悄話 小白菜和結球白菜本是一種,互相授粉不存在任何問題,想白人和黑人一樣。隻是結球白菜是人共育成的。
維基:小白菜(學名:Brassica rapa chinensis,異名Brassica campestris chinensis或Brassica chinensis)是一種原產東亞的蔬菜,俗稱青菜,又稱不結球白菜、膠菜、瓢兒菜、瓢兒白、油菜(中國東北地區)、油白菜等[1],與大白菜(結球白菜)是近親,同屬芸苔一種!


中國垂柳 回複 悄悄話 我父親就告訴過我被霜打過的青菜是最好吃的。
遠方無聲鴿 回複 悄悄話 有時還沒弄清這裏編輯的心思,放了幾篇小說,結果沒有被頂,結果流量可憐。。。。
遠方無聲鴿 回複 悄悄話 有時還沒弄清這裏編輯的心思,放了幾篇小說,結果沒有被頂,結果流量可憐。。。。
農家苦 回複 悄悄話 好。謝謝!
遠方無聲鴿 回複 悄悄話 這裏一天隻頂一篇文章,你慢慢發。 這裏也無需天天回別人的評論,比較自由。寫博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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