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垃圾桶邊的愛——張斌和他的好撒瑪利亞人客棧

(2015-09-20 21:57:45) 下一個

《境界》獨立出品【人物】

文/趙傑

 

張斌目睹饑腸轆轆的人與狗搶饅頭吃;患艾滋病癌症的奄奄一息者;瘦骨嶙峋雙目無神的孩子;精神錯亂的吸毒者;性別錯亂舉止怪異者……“表麵看我在服事流浪者,其實他們幫我認清自己本相,我的內心光景常和他們一樣無家可歸,如果沒有耶穌憐憫,我一無是處”。

 

九月的成都,已有涼意。52歲的張斌照常每一天走上街頭,沿著繁華街市間的每一個垃圾桶一路走過去,看見衣衫襤褸的流浪漢,他會走上前,從背包裏取出一件幹淨衣服送過去。

 

“我想要你身上穿的那件。”流浪漢指著他的外套說。張斌微笑著脫下來給他穿上。“我想要你的皮鞋。”流浪漢還會要求,張斌依然照辦。

 

“耶穌喜悅我們把愛做在最小的小子身上,流浪者就是這樣的人。”入秋後的一個夜晚,張斌在電話那頭告訴我,他的聲音洪亮而又富有磁性。張斌在成都負責一個好撒瑪利亞人客棧,專門服事流浪漢。“好撒瑪利亞人客棧”的名字出自《聖經》中好撒瑪利亞人的故事。耶穌在這個故事中講的是一個好撒瑪利亞人傾其所有,幫助一個被強盜打得半死的路人,以此詮釋“愛鄰舍如同愛自己”的真義,並告訴他的門徒,像這個路人一樣需要幫助的人就是他們的鄰舍。

 

得過且過的空虛人生被愛震醒

 

1963年出生於海南的張斌,1984年大學本科畢業的他,本應該是人才缺乏時代的“香餑餑”,但他沒有繼續奮鬥,而是較早地體會到兩個字:“虛空”。

 

“可能由於自己性格當中有某種缺陷,”張斌描述當時的自己,一畢業就陷入消極的空虛世界,沒有任何欲望,對身邊的任何事都麻木到毫無感覺,生活也得過且過,一無所長什麽都不會做,更談不上追求理想的動力和在事業上的奮鬥。

 

彼時還年輕的張斌唯獨喜歡兩件事:泡在新華書店的書堆裏,試圖從傳統文化中尋找到充實生命的食糧;夜深人靜時,站在海口城鄉結合部幾成廢墟的村莊裏仰望星空。活在自我世界裏的他“渾渾噩噩,完全不知道生命的意義和價值”。他個人雖然偶爾會覺得自己是在逃避現實,但亦並未覺得有什麽不妥,反而自我感覺很自在,無欲無求,住在房東都懶得再收房租的破屋子裏,“無論從靈魂上,還是肉體層麵,都是一個流浪漢。”

 

但是,包括張斌在內的任何人都沒有意識到,有一雙看不見的手正在帶領他的人生,教他體會那“虛空的虛空”,預備服事那些比他更虛空的世人眼中的“渣滓”。時隔三十年過去,當他使用“虛空”作為自己的微信名稱時,2007年的一幅畫麵仍然如石光電火般跳出來,清晰如昨。

 

那是一個午後,懶洋洋的張斌出門看到幾個人在路邊擺攤算命,就走過去問他們:“你們能算出自己的命運嗎?”這樣的問題使這幾個江湖氣很重的人打開了話匣子。如今,張斌已經記不得當時的聊天內容,但有一個人無意中的一個問題深深刻在心板上:“我聽說《聖經》上說神創造了人,那又是誰創造了神?”所有人無解,張斌覺得這個問題太有意思了,就陷入思考。

 

隨後,提出問題的人給了他一張附有姓名和地址的卡片,說:“你去找這個人吧,她那裏免費吃住,還教人讀《聖經》。”這句話讓麻木已久的張斌一下子心花怒放:“有吃有住有書讀!這是我渴望的美事啊!”

 

張斌當即決定前往尋找。很快,他找到了卡片上那個人的家,受到一位和藹可親的老太太的歡迎。這位身為牧者的老太太在當地服事流浪漢已有一段時間,為前往的人免費提供食宿,但有一個要求就是必須讀《聖經》。後來他知道,這個老人的家有一個取自這本上帝之書的名字,叫“好撒瑪利亞人客棧”。

 

打左臉給右臉、七十個七次饒恕、愛人如己……接下來的幾個月時光裏,張斌沉浸在經文當中,“我被其中描述的那樣博大的愛震撼了!”當時他還不能相信這樣的愛是真實的,“人怎麽可能做到?耶穌怎麽可能做到?”可是,當他一次次看到眼前白發蒼蒼的老人溫暖的笑容,虛空的心似乎被一種莫名的力量充滿,開始明白好撒瑪利亞人的真義,確信耶穌真的做到了人所不可能做到的事,而人也真的可以籍著耶穌擁有舍己的愛。

 

被上帝之愛震醒的張斌,開始被這位老人差遣到街頭,效法好撒瑪利亞人,去關心和幫助那些無家可歸的流浪漢。

 

“你的笑容就是流浪者的陽光”

 

 

2008年初,張斌受洗,此時他已經與老牧者同工近一年。不大的居所,常常住著因生活無法自理而被帶回來的流浪者,對這些人的服事從一開始就考驗著張斌剛剛重生的新生命。

 

同一年,張斌和其他同工帶回了一個無名流浪漢,老牧者為他取名“雅各”。雅各是一個半植物人,頭腦意識清楚,身體無法行動。由於長期流落街頭,他常常流露出因被拋棄而產生的孤獨感,需要愛和陪伴。但是,由於一天下來,他常常會因為食物、大小便而將衣服和身體弄得很髒,並且難聞的味道讓人難以靠近。所以,晚上大家寧願擠在別的房間,也不願和雅各同屋。

 

有一天,老牧者問大家:“誰晚上願意和雅各同屋陪他睡覺?”後來張斌回應了,心裏卻在打鼓。沒想到,那個晚上雅各一晚都沒有隨便大小便。後來發現一個規律,隻要有人陪在他身邊,他就會有自律、講衛生。一旦沒人陪,就會把自己整得一團糟。

 

這種經曆讓張斌突然意識到,即使像雅各這樣被人遺棄的流浪漢,也是按照神的形像造的,他的鼻孔裏同樣被神吹了那一口氣,在神眼中也是獨一無二的寶貝。帶著這樣的領受,再次走上街頭的張斌開始更多看到流浪者需要被愛被關懷的一麵,而盡量破碎自我的成見。

 

但是,他仍然有遭遇軟弱的時候,哪怕是信主幾年後,失敗的經曆依然在不經意間冒出來。後來在成都火車北站關心流浪者時,他碰到曾在好撒瑪利亞人客棧短暫居住過的一個流浪漢。“他一看見我就很激動,伸開雙臂要給我擁抱。但是我當時穿著白襯衣,看見他又髒又破的著裝,心裏下意識地產生了抵觸,就握住了他的手,”張斌至今回憶起當時的情形,依然羞愧不已,那個流浪漢雙眼間湧起的深深的失望長久鞭撻著他的心。

 

後來遇到小丁,他沒有再給遺憾留任何餘地。那是一次在街邊的垃圾桶邊,他看見了這個身材瘦小的孩子,就走上前說:“讓叔叔看看你吃的什麽。”後來一問才知道,這個看起來隻有十二三歲的孩子已25歲,由於長期營養不良加上咳血,他顯得麵黃肌瘦。於是,張斌把他帶到醫院,醫生診斷他身患肺結核。

 

回到客棧,有人知道他的病,就要求分餐,張斌同意了。可是晚飯時,到處找不到小丁,最後發現他一個人躲在廁所裏哭,就問他怎麽了,“他說耶穌不愛他,自己生病,大家又嫌棄,沒有活下去的希望了。”那一刻,張斌感覺自己的心都要碎了。他當即決定恢複合餐,憑著禱告而來的信心去領受。轉眼多年過去,這件事早已遠去,客棧裏沒有一個人被傳染。

 

多年的流浪者關懷事工,張斌目睹了太多:饑腸轆轆的人與狗搶一塊饅頭吃;身患艾滋病、癌症的奄奄一息者;瘦骨嶙峋雙目無神的孩子;精神錯亂的吸毒者;性別錯亂舉止怪異者;因長期饑餓腸胃功能紊亂痛得滿地打滾的乞丐……“表麵上看是我在服事流浪者,事實上是他們在幫助我認清了自己的本相,就是我的靈命光景常常和他們一樣無家可歸,如果沒有耶穌憐憫和體恤,我一無是處,”張斌說。

 

“雖然流浪者外在粗糙,他們的心其實很敏感,你的笑容就是他們生命的陽光,足以溫暖他們的心。”張斌說到這裏,語氣有些哽咽,他為自己沒有遵從《聖經》而難過,因為神對所有的基督徒說:“你們是世上的光。”(太5:14)

 

駐守垃圾桶,尋找流浪者

 

就在張斌受洗前後,老牧者在禱告中一直感覺要在數千裏之遙的四川成都建立一個新的好撒瑪利亞人事工點。4月25日,張斌就被定為前往成都的團隊成員,開始從禱告、供應等各方麵著手預備新的事工。

 

大約半個月後,汶川大地震。“老牧者寢食難安,她知道震後肯定會產生很多新的流浪漢,隨即就派了一個同工前往成都,”張斌至今驚訝於老牧者那種靈魂深處的敏感。7月21日,他也進入成都,正式開始推動新事工。

 

根據在海口的經驗,張斌和同工主要采取駐守垃圾桶的方式尋找流浪者。“垃圾桶是他們的飯碗。流浪者會劃分地盤,一個人有一到幾個垃圾桶,相互不許進入對方的領地。”張斌說,“我們隻要盯住垃圾桶,就一定能找到流浪者。”這樣的工作經驗屢試不爽,張斌和許多流浪漢也開始熟悉,送他們衣服、食物和金錢,還會把個別有需要的帶回客棧服事。

 

這其中,張斌遇到了老劉。後者因為中風偏癱被家人早早遺棄街頭,成為流浪漢。要守住一個垃圾桶作自己的飯碗,對於行動不便的他無疑是極大挑戰。為了活命,他隻能風雨無阻的死守。有一天,狂風暴雨大作,張斌看見了與垃圾桶相依為伴渾身濕透的老劉,就趕上前,把他帶回客棧。

 

按照慣例,張斌要對每一個帶回客棧的人講福音,請他們讀《聖經》,在確認他們真正接受了耶穌為生命救主後,會為他們施洗。同樣地,當天帶回老劉,讓他洗澡換了衣服後,張斌就開始和他分享福音,要他認罪悔改,接受耶穌是神,告訴他“醫治有時”,恒切禱告。他都接受了。結果,當天老劉竟然能夠站起來,不用拐杖,從坐的地方慢慢走到垃圾筐。過了幾天,他又可以拉著鐵欄杆上樓了。一年後基本恢複了獨立行走的能力。

 

“我盯著老劉看的時候,心裏就忍不住讚美主,我們的神真的是滿有慈愛,大有憐憫!”激動不已的張斌從那時候起擁有了一位同工,並稱其為“劉弟兄”。

 

2015年3月30日,劉弟兄突然昏倒,4月15日過世。張斌前往殯儀館和他見了最後一麵。“老劉過世時,我們看見了他那一張笑臉,滿滿地都是喜樂。”

 

隨後,張斌在好撒瑪利亞人客棧為這位一起同工近七年的弟兄舉行了追思會,地點選在離客棧不遠處的小樹林裏。“那是一個有青山翠竹的地方,劉弟兄生前常常對著竹林張望發呆。”

 

沒有錢,沒有糧,沒有水,也是供應

 

進入好撒瑪利亞人客棧服事近八年來,張斌的月收入是500元,2015年漲至800元。但是,他堅持確保客棧裏提供給流浪者的飲食營養到位,“談不上大魚大肉,但是整體還算可口,營養也是夠的。”

 

除去客棧的日常供應,來自流浪者的挑戰也不小。有時候,流浪漢會索要張斌身上的衣服,看著比較幹淨整潔的,就送到二三級市場賣掉。有時候幹脆直接以福音為條件要錢。

 

客棧內部也常常“後院失火”,有一次一個被收留的流浪漢毒癮發作,一把火就把房間燒了。隨後又遇到停水、停電。“我當時產生了強烈的挫敗感,”張斌感覺被逼到了進退兩難的境地,就跪下向神禱告。站起身的時候,他完全釋放了,“沒有錢,沒有糧,沒有水,也是神的供應,他要我專注於他,操練有衣有食就當知足、一頓飯也當感恩的生命。”他那一刻突然發現“一無所有就是無所不有,因為緊緊抓住耶穌就擁有了一切”。

 

靠著這樣的信念,張斌親眼目睹了小路的生命翻轉。小路13歲流落街頭,開始以偷為生,第一次偷了2元錢,第二次偷了4.5元,還沒等第三次得手就被人販子賣到了石家莊,成為“童養男”(對應“童養媳”)。18歲那年,他一路逃跑到太原,再到綿陽,後來被張斌發現帶回客棧。

 

在客棧固定讀《聖經》三個月,2010年,35歲的小路受洗信主。隨後,他憑記憶找回老家,見到了尚在世的父親,彼此認親後,回到城裏找了一份工作。

 

七年來,成都好撒瑪利亞人客棧裏走出去的昔日流浪者,有些做了清潔工,有些做了保安,他們用自己的經曆向身邊的人見證耶穌的真實。

 

據統計,在成都約有3-4萬流浪者。張斌的客棧上街向1萬多人認真講過福音,帶回客棧有100多人,明確信主並受洗的有20多人。他堅持不輕易給人施洗,除非對方對神的真道有清晰的認識和理解,並且能夠見證主耶穌在自己身上的救恩。

 

一麵是痛苦,一麵是榮耀

 

“你覺得自己服事流浪者最大的困難是什麽?”我問在這個世界上一無所有又剛剛失去成都客棧唯一同工的張斌。

 

“最大的困難還是自己的軟弱。”他不假思索地回答,服事過程中,有時候會產生“我比流浪漢強”的念頭,認為自己有能力服事他們。伴隨著這種念頭而來的就是軟弱甚至跌倒。每每感覺禱告無力,就會發現自己種種尚未對付的罪。

 

說這句話之前不久,這位年過半百的中年人剛剛經曆被一位吸毒者掐住脖頸近乎窒息的危險。後者因為找不到錢而要拿刀砍人,最後通過把張斌的電動車騎走賣掉緩解了局麵。

 

同樣是說這句話前不久,他接到四川一所大學女老師的求助電話,由於家暴對方無家可歸,希望前往客棧躲一段時間。但是由於機構裏沒有女性而無法留宿女流浪者。“我呼籲教會起來關注女流浪者,關懷被家暴而無家可歸的女性。”張斌說。

 

也就是在說這句話的當天晚上,他要時時警惕留宿的流浪者中,有人會夢遊起來到處亂走。

 

凡此種種,每一項困難都極其現實。但是,在張斌看來,相較自己的軟弱,這一切都微不足道。因為這所有看得見的困難神必供應。但是唯有自己的罪,會構成所有服事最大的障礙,必須通過常常歸回安息才能實現。“要確保獻給神的那個自己是誠實和清潔的,而不是一個受世界影響的生命。”所以,客棧無論發生什麽事,他和同工都要首先從自身尋找原因。

 

張斌有兩個在真道上堅守的屬靈榜樣,一個是耶穌的使徒保羅,他常常靠著神“軟弱變為剛強,爭戰顯出勇敢”;另一個是第一位殉道士司提反,他臨被亂石打死的時候跪下大聲喊著說:“主啊,不要將這罪歸於他們!”並祈求“主耶穌啊,求你接納我的靈魂!”

 

“他們或生或死,都以純粹的信心堅定跟隨主耶穌,這讓我極其欽佩。”張斌常常跪在主的麵前,希望戰勝那“趕都趕不走的老我”。在這樣的過程中,他深深體味著兩種真實的情境:一麵是自我湧動出來的痛苦;一麵是神在一個個蒙恩得救的流浪者身上顯出的榮耀,“體恤前者,就是糾結和掙紮;定睛後者,就是平安和喜樂。”

 

這樣的情境與近兩千年前保羅的一句話遙相呼和:“我們這至暫至輕的苦楚,要為我們成就極重無比永遠的榮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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