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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考上美國醫學院,有多難?

(2015-08-03 22:05:51) 下一個
 常約瑟 

《境界》獨立出品【常約瑟專欄】

文|常約瑟 寫於洛杉磯

題圖為兒子考上的美國醫學院開學典禮的White Coat儀式

兒子上高三時,我被查出患有末期腎癌,當他得知父親的生命也許隻剩一年,他說:“我想當醫生”。兒子報考的幾十個醫學院中,有五個醫學院答應麵試。但每次麵試兒子都铩羽而歸。這是一段痛苦難熬的日子。眼睜睜看著好友接到醫學院入學通知,他更受挫折與打擊。

3歲兒子的夢想:“我想當醫生”

小兒子Mark三歲時,我與妻子有一次帶他去醫院看病,當他看到穿著白色外套的醫生時,還在不停地用小嘴吸吮手指的他,便奶生奶氣地說:“我要當醫生!”我和妻子聽到後,隻把它當作幼兒的戲語,沒有當真。

出乎我們意料的是,兒子三歲時講的這句話,竟變成他長大後的真正夢想。

兒子上初中時,嘴巴裏偶爾仍嘟囔著說長大了要當醫生。我們半信半疑,但為了圓他的夢,便為他找了一位退休的數學教師補習數學,因為我們猜想,要想當醫生的人,也許必須要有很好的數理化基礎。

這位數學教師是一位很虔誠的基督徒,兒子在她家補習數學課之前,她總是要求兒子背誦一段聖經。幾年下來,雖然我不曉得兒子的數學進步了多少,但可以肯定說,兒子在這位數學補習老師家倒學會背誦不少聖經裏的經文。

讓我印象最深的,是兒子背誦的舊約箴言第三章《複言智慧的益處》。這章聖經長達三十三節,兒子可以從頭到尾,一字不差地把它背誦的滾瓜爛熟。其中有這樣一句警句:

She is a tree of life to those who embrace her; those who lay hold of her will be blessed。

這句英文版的經文也可譯為:“凡擁抱上帝的人,便擁有了一棵生命樹;凡依靠上帝的人,便會蒙福。”

“生命樹,a tree of life” 這個詞從此深深地印記在我的腦海裏了。

兒子上高中時,似乎開始認真做起想當醫生的夢來。他連續兩年利用暑假去一家醫院做義工。他在醫院為病人服務,在病房裏掃地、送飯,興致盎然地幹了許多又髒又累的活。他人小膽大,寒假時獨自一人飛去美國東部的聖路易斯市,跟隨一位在當地享有盛名的外科醫生Dr.Suen進入手術室,觀察他如何為病人做那些血淋淋的心髒外科手術。

兒子上高三時,我被查出患有末期腎癌,六個月內連續做了兩個手術。那些日子裏,他經常陪我跑醫院,當他得知自己的父親的生命也許隻剩下一年時,他說:“我想當醫生”。

與流浪漢交朋友

兒子考進了加州聖地亞哥大學。這是一所很好的綜合性大學,在現職教授中有五位諾貝爾獎獲得者,其中兩位教授任職於生化係。兒子選修了生物學以及其它與醫學有關的課程,因為修讀這些醫學預備課程,是報考醫學院的必要條件。

中國有句成語“十年寒窗”,形容長年刻苦讀書。而在美國學醫,要經曆比十年還久的漫長旅程。與中國的教育體製不同,美國的大學不設有醫學專科。醫學院隻招收具有四年大學學曆的本科生。醫學院的學習時間是四年,再加上擔任住院醫生(實習醫生)的二、三年,一個人拿到醫生執照可以行醫時,將是三十歲出頭的年齡。換句話說,美國醫生的前半生,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學校裏讀書。

在美國社會上,醫生是一個很受人尊敬的職業,所以在大學的新生群體中,特別是那些被虎爸虎媽們寄於厚望的華人子女,夢想當醫生的年輕人比比皆是。但真正夢想成真的人,為數並不多。深奧的生物課程、激烈的競爭、刁鑽的考試,使得許多選修生物主課的大學生半途而廢,轉而去選修其它一些較為容易的課程。能堅持把大學裏的預備醫學課程學完,便是件不簡單的成就。

兒子在讀大學的四年期間生活豐富多彩。他沒有像其他那些立誌想當醫生的學生們那樣整天拚命啃書本,他把他的小提琴帶去校園,參加了一個大學與社區合辦的交響樂團,每星期都參加樂隊的排練與演出。

他在大學一年級時交了一個女朋友。女孩子很漂亮,長得很像好萊塢那個演《黑天鵝》電影的女影星娜塔莉·波特曼。但他們之間交往的時間不長,不到一年就吹了,多情善感的兒子為此還傷心欲絕了一段時間,考砸了幾門功課。

好在兒子從小與父母很親近,他在這段情緒低落時,經常打電話給我與妻子,向我們傾訴他的苦惱。我這老爸以過來人自居,與他分享了自己年輕時遇到的相似感情上的困惑,鼓勵他重新振作起來。而妻子堅定地對他說:“我們相信上帝將來一定會為你預備一位最好的妻子。”

兒子在上大學期間參加了在學校附近的一家華人教會。他被選為教會青年團契的負責人。這個青年團契活動頻繁,兒子經常要帶領團契中的大學生們,去社區輔導弱勢族群的孩子們的文化課。

在教會裏他還參加了一個事奉:幫助流落在聖地亞哥市老街的那些無家可歸的流浪漢。每星期周末,他都會在自己汽車的後車箱裝滿了瓶裝飲用水與一些罐頭食品,駕車去城市中心的老街頭,把它們分發給那些流浪漢,與他們談心,傳福音。

我曾一度擔心他的人身安全,因為主流媒體經常報道在這個社會底層的群體中,有不少人沾染上吸毒、打駕、酗酒等惡習,但兒子似乎對自己的安危毫不在意,在老城的街頭,他甚至與幾個流浪漢交上了朋友。大學四年的學習期間,他從沒有間斷過這份義工。

我的癌症主治醫生當了兒子的老師

大學畢業後,他“臥薪嚐膽”兩年,為報考醫學院做準備。在這兩年中,他僅掙到美國勞工法規定的最低工資。因每月的薪酬低微,他沒有錢出去自己租房子,於是搬回家住了。

美國醫學院非常難以考進,除了必須在大學修讀醫學預科課程外,報考人還必須渡過兩道難關。

第一道難關,報考人必須有在醫學領域做義工的經驗。這包括曾經在生化研究所、醫院、門診裏工作或義務服務過。倘若報考人曾有機會參與過醫學研究,並在美國的醫學雜誌發表過科研文章,那就會更加有利。

第二道難關,報考人要參加全國統一的醫學院入學考試,The Medical College Admission Test,簡稱MCAT。這個全國統考是用來評估報考人解決問題的能力、批判性思維、書麵分析能力、以及在科學理念與原則方麵上的知識。考試分四個部分:1)化學與物理,2)生物學與生化學,3)批判性思維與推理技能,4)心理學與社會科學。

兒子在過第一道難關時很幸運,他遇到了一位“貴人”,我的癌症主治醫生 Dr.Pal。在一次門診中,Dr.Pal聽說我有個兒子打算學醫,便主動向我提出,可以讓兒子來醫院到他的部門工作。

我的癌症主治醫生是一位年輕的腎癌、膀胱癌專家。他幼年時是個天才兒童,上中、小學時連續跳級,十八歲大學畢業,二十二歲醫學院畢業,二十六歲就成為腫瘤醫學博士。他雖年僅三十出頭,卻已在美國的權威醫學雜誌上發表了100多篇學術論文。

許多美國的製藥廠和科研公司都與他合作,把他們研發的新藥,讓Dr.Pal用於他的病人臨床試驗上。兒子在他手下的具體工作,是為他在癌症臨床試驗中取得的數據做分析處理,並寫出總結報告。另外他也跟隨Dr.Pal左右,觀察他如何為癌症病人做診斷。

Dr.Pal對兒子想當醫生的夢想大力支持與鼓勵,他為兒子創造了良好工作環境,使兒子可以積極地參與他的臨床試驗論文的準備與寫作過程。

在短短的一年裏,兒子參與了三篇臨床試驗論文的寫作,成為這些科研論文的集體作者之一。其中的一篇,他甚至是第一作者。這三篇論文均發表在美國的醫學雜誌上。

不平等的競爭

然而,兒子在他報考醫學院的過程中,犯下一個錯誤判斷。他曾做過調查,了解到醫學院錄取的大學成績平均分數GPA,以及全國統一醫學院入學考試MCAT的平均分數。他天真地以為,隻要他達到醫學院錄取的平均分數線,便有希望考入醫學院。

兒子的這個誤判,讓他在申請醫學院的過程中幾經周折,吃了不少苦頭。原來美國醫學院在錄取新生時,分數線不是唯一的標準。因為美國是一個多民族的國家,為了學生族裔的多元化,醫學院校招生錄取政策上有一個公開的秘密,即對不同群體申請人采用不同標準。

兒子萬萬沒想到,因為他的亞裔背景,即使他達到了醫學院錄取平均分數線,他卻隻有20.4%的錄取可能性。但如果報考人是黑人,被醫學院錄取的可能性竟高達80%。

兒子的不平等競爭對手不僅僅是黑人,根據2014年報考美國醫學院的資料,在同等醫學院錄取平均線上,白人的錄取率是30.6%,西班牙裔的錄取率是61.7%,他們的錄取率均高於亞裔的20.4%。

在兒子報考的幾十個醫學院中,有五個醫學院答應讓他去校園麵試。為了麵試,兒子買了件新西裝、一雙新皮鞋。他反複操練回答麵試中考官可能提出的問題。這五所醫學院分布於美國東西部不同的幾個州,我們二老對兒子的麵試全力支持,我們省吃儉用,提供給他買機票和訂旅館的經費。但每次麵試,兒子都是乘興而去,铩羽而歸。

對兒子來說,這是一段痛苦難熬的日子。收到的每一封拒絕來信,都意味著他當醫生的夢想變得越來越渺茫。眼睜睜看著他的幾個要好的朋友接到了醫學院入學通知書,而自己卻一無所獲,他的精神受到挫折與打擊。

但兒子從來沒有在我麵前把他心裏的苦水吐出來。他照常按時去一位皮膚科醫生的門診室上班,下班後,他照常去一家健身房鍛煉身體,並在一個業餘藍球隊打球。每當我去醫院接受臨床試驗治療,妻子因為教授小提琴課無法接我時,他下班後總是開車去醫院接我回家。

每當NBA有精彩的藍球比賽時,他總是打開電視,陪伴我一起看球賽,讓我這癌症末期病人享受到父與子的天倫之樂。

生命樹

我曾婉轉地試探過他,是否考慮放棄他當醫生的夢想,轉而選擇其他比較現實的行業,因為以他的亞裔背景來說,20%的命中率仿佛是在中彩票。兒子的回答並沒有讓我感到意外,他說他不會放棄他的夢想,如果今年沒有考進,他將卷土重來,重新報考醫學院。他說他準備在打工之餘,回去大學修幾門課來充實自己。

我曾半開玩笑地問兒子,他是否感到孤獨寂寞,是否想找一個可以敞開心扉,推心置腹的女朋友?兒子回答說,他現在無此打算,再說,倘若考進了醫學院,根本沒時間與精力去談戀愛。

七月初的一個清晨,我正在社區的小公園散步,口袋裏的手機鈴聲響了,耳邊傳來兒子穩重的聲音:“爸爸,有一個醫學院剛才通知我,我被錄取了。”

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隻覺得心髒跳速增快、兩腿發軟,頓時跪倒在公園草地上,感恩的眼淚止不住地流下來。

兒子離家去醫學院的前一天,他與媽媽單獨促膝談心到深夜。他含著淚向媽媽傾吐真言:他過去對醫學院錄取標準的誤判、自己沒有竭盡全力學習、收到拒絕來信後的挫折感……他說他之所以沒有把肚子裏的苦水告訴爸爸,是因他不想讓身患末期癌症的爸爸為他擔憂。他謙卑地說,他之所以能最終被錄取,並不是他的人為努力,而是上帝的眷顧與恩典。因為兒子考入的這所醫學院,今年有2000多報考人,學院僅錄取了108人,錄取率隻有5%。

在美國醫學院的開學典禮上,有一個隆重的WhiteCoat儀式,即每一位新生走上主席台,由醫學院的教授親自披上白色外套,象征著這些新生的人生從此改變,他們將為治病救人的崇高使命而奉獻自己的一生。

望著在開學典禮上英俊瀟灑的兒子身穿潔白的外套,我的腦海裏霎時浮現出一棵茂盛的生命樹。

這棵生命樹生長在一片肥沃的土地上,當還是個小樹苗時,就吸吮著上帝的智慧靈糧。這棵生命樹喜歡做善事,讓無家可歸的人在樹蔭下憩息。這棵生命樹有股子韌勁兒,在酷旱的日子裏不放棄,憑借信心期待著春雨降臨。這棵生命樹謙卑地把榮耀歸於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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