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sight

工程技術,地產投資,信仰家園,時尚生活
個人資料
正文

“醫心校長”——香港中文大學校長沈祖堯訪談

(2015-07-29 19:10:50) 下一個

《境界》經典回顧【教育前線】

采訪:白陶

文字整理:張岩

(本文由《境界》和iQuest網站聯合出品)

 

有天當上帝問我,我說這同學我教過,他的人生改變了。學校不隻要排名還要給學生人生方向。我把自己當成學生的兄長和父親,可以分享我的軟弱和失敗。現在的大學是失去靈魂的卓越。大學價值不能以畢業生工資、開什麽車、住什麽房看,要看他們對人類社會的影響。

 

 

編者按:

2015年7月上旬,香港專業教育網及香港大學民意研究計劃公布了2015年香港最佳大學校長的民研調查結果,香港中文大學校長沈祖堯教授蟬聯最佳校長榜首。《境界》特回顧此專訪。

沈祖堯於2010年7月出任中大校長,於2011年12月當選為中國工程院院士。2003年非典爆發期間,他因帶領其醫隊伍在前線與疫症積極對抗,被《時代周刊》譽為當年的“亞洲英雄”。

沈祖堯於1975年葛培理布道大會上信主,他2011年在畢業生典禮上的講話《不負此生》曾在網上引發無數年輕人的熱烈討論,特別是其中提到“按著名冊給每一個學生禱告”,這種愛學生關懷學生生命的信仰情懷在內地大學校長中非常罕見。

讓我們來看看信仰是如何幫助這位曾做過30年醫生的基督徒成為一個可以袒露情感的校長,一個謙卑、有愛的校長,關心學生生命和心靈的校長,提倡有靈魂的卓越的校長。


有一天,當上帝問我

:國內有一個名校的大學生跳樓自殺,在死之前曾谘詢過很多著名的教授問:“人生的意義是什麽?”但他們的回答都不能讓他們滿意,最後他就留下了一個遺書選擇死亡,你怎麽看這件事?

沈祖堯:當然我覺得這個事情是非常遺憾的一件事情,對他的父母來說是一個非常悲痛的事,我希望年輕人多了解自己的生命,其實不單屬於他們自己,也屬於他們的父母及身邊愛他的人,應想想其他人是怎樣的一個感受。

但我也同情他的想法,就是他找不到人生存在的一個目的,我感覺今天的大學,其實不單是大學,小學中學一直到大學,除了教育下一代應有專業知識、賺錢技能以外,關於價值觀、人生意義應多一點討論,多一點啟發,不然我們可能會培養一些很有能力賺錢但卻沒有人生目標的人,這是非常可惜的。

:如果你當時是他要谘詢的教授,你會怎樣對他說人生的意義?

沈祖堯:我想“我的畢業典禮”上的講話可能對他有點幫助,就是說其實人生的價值,不是單單看我自己擁有什麽東西,能享受什麽東西,同時也要看我們能賦予給別人多少貢獻,我會對他講你的人生充實不充實,其實跟你開什麽車,住什麽房子,吃什麽東西沒有直接關係,讓我們調整一下價值觀,可能他就不會感覺人生如此沒有意義,反而我們要多去想想我怎麽去服務比我擁有更少的人。

沈祖堯:聖經中《傳道書》和他在遺書裏講的有一點關係,《傳道書》是一個非常有錢,非常有力量的皇帝寫的一本書,他擁有世界上所有的東西。但他還是感覺人生無常,人生就好像一片雲一樣,過去就過去了,所以他常常說:人好像風一樣,吹過就沒有。在這本書裏最大的一個感觸是:我們是不能永遠存在的,不論我們擁有多少智慧、多少能力、多少錢財,還是不能永遠的存在,因為我們一定會老而且會死。

既然我們不能永遠擁有一些東西,為什麽我要存在呢,傳道書沒有很清楚地教我們怎樣解決這個問題,但後來他說:人生最大的享受,能夠滿足自己的,就是在你每一天的生活裏,去享受你能做的事情,吃東西時你去享受,睡覺時你去享受,跟朋友玩時去享受,但同時你還需要知道作為一個年輕人,一生過去後上帝會問你:你做過一些對這個世界有意義的事嗎?留下一點讓別人也可以享受的嗎?

這對我來說最大的感受就是,有一天當上帝問我時,我說這個同學我教過,現在他的人生改變了,這個病人我治過,雖然到後來他也死了,但在他的人生當中留下了一些美好的回憶,在他的家人旁我留下一個美好的見證。我感覺要是我抱著這樣的態度過我的一生,我可以回答上帝的問題。

我可以向學生分享自己的軟弱

:現在香港、國內的大學都在擴招,你怎麽看這個問題,在香港,就業的問題會不會突出?

沈祖堯:現在香港的中學畢業生18%可以念8個政府的大學,還有30%可以念我們叫副學士學位,加起來40%多,有一些年輕人到外國去念書,加起來50%多可以接受高等教育。我想這個數字我們很難說夠不夠,我感覺可能我們需要給多一點副學士學生,拿到這個副學士學位找工作比較容易。

但我不讚成每一個年輕人硬要去拿一個學位。其實有一些人他的能力、他的興趣、他以後的生活也不需要靠這個學位,希望政府考慮這問題時給年輕人不同的選擇。有些喜歡念書的,可以念一個大學,博士、碩士,但要是他喜歡特別的技能去工作,也給他們一個專業的培訓。哪怕他是喜歡做菜的,他喜歡搞機器的,那就讓他去做。

:不少大學生畢業就失業,你作為校長想給他們講些什麽?

沈祖堯:我希望學生們不要看一年、兩年能找到什麽工作,就判斷他的人生是成功還是失敗。眼光放長一點,放遠一點。

有時候頭幾年是比較艱苦的,但你要是不放棄繼續努力,以後會有更大的成就。你看蘋果的創辦人喬布斯,他也是頭十年一點成就都沒有,到後來他終於成為一個老板了,創立了蘋果,但他請了一個CEO來管理他的公司,還有一個企業的董事會,然後這班人把他炒了。

要是我們的學生遭遇這樣一個狀況會怎麽想?但他並沒有放棄,繼續的做得更好。然後蘋果把他邀請過來,變成全世界最成功最強的電子產品。所以我想我們的眼光要放長一點,今天的一些失敗實在不算什麽。

:你說過一句話:失敗並不是一無所獲,卻是最後成功之所以令人回味的元素。您自己會跟同學們分享你的一些失敗經驗或軟弱嗎?

沈祖堯:其實我在從念書到畢業到過去三十年做醫生,經曆過無數的失敗,無數的不如意的事。我剛當醫生時,我還蠻有自信的,我那個時候感覺不錯,我是比較勤奮的人,一天做到晚,除了看病以外我還做研究,寫東西,還發表了不錯的文章。但那時我感覺我的老板對我態度不好,不是因為我偷懶,而是他感覺我好像要把他的光彩奪去了。因此對我不太好,而且沒有給我很多機會發展我的理想。

那時我就覺得在香港沒有什麽出路,我要離開。當我去加拿大念博士時,我從一個醫生這麽好的一個工作變成了一個學生,我的工資、吃的穿的都比以前在香港差很多,我的太太實在不習慣加拿大的生活,住了兩個月就走了,我就一個人留下來。這是我人生比較黑暗的一個時候,我的孤單,我的挫敗,都在同一時候發生。

但回頭想那三年時間是我非常重要的一個學習機會,我學習到怎樣去麵對失敗,怎樣在新的環境中去學新的東西,怎樣麵對比較孤單的生活。在孤單中我更感受到上帝的存在。我也試過可能工資都沒了,我靠什麽生活,但在這樣的一個環境下我更能感受到上帝沒有放棄我。等我剛畢業時港大有個位置我就回來了。我感覺同學們在畢業以後肯定也會有或多或少的失敗,我們的成功如果一點失敗都沒有試過,成功也不算是一個可以慶祝的盛典。

“他心裏的病好了”

:不少大學校長給人的感覺比較嚴肅,但你給人的感覺很親切,可以對學生袒露自己內心真實的感情,為什麽你可以這樣做?

沈祖堯:我想我的背景對我有很大的影響。我是學醫的,當了三十年醫生以後再做校長。其實醫學是人文和科學混合的。就說有一個病人在我麵前,他有糖尿病,有心髒,有癌症。我可以用我的知識、技術、開刀的能力給他治病,但這並不是最重要的問題,還需要讓他感受到他是一個人,而不是一個病人,不是一個器官,而是一個人。

我們要在世界上留下一點好東西的話,要以人為本,我當校長的目的也是這樣。我想在學校裏我推動的不單是學校的排名怎樣,也不單是我們要在大學裏建多少實驗室,多少大樓,我們還要給學生一個人生的方向,讓我們的經驗可以分享給他,讓他們也知道人生最重要的是要有一個人文精神。

我跟學生交往時不是高高在上的一種態度,而我是一個過來人,是他的大哥哥、甚至是他的父親,可以把我人生的經驗和他們分享。要是你一天到晚都端著架子說:我是教授,我是老師,你是我的學生,我講話你要聽,這樣就不太容易把我們的人生經驗和他們分享。

:作了三十年醫生對你現在作校長來說會有一個怎樣獨特的視角?你過去常看望重病的病人,也會把你自己跟病人交往的一些故事寫成日記,你希望傳達什麽樣的價值觀?

沈祖堯:這方麵在2003年SARS時對我的影響最深。2003年在香港,在中國、在台灣地區都有SARS。對我們醫生來說,是百年不遇的經曆。從來沒有試過這麽大的一個傳染病的爆發,醫院裏受影響的其實大部分是醫生跟護士。他們之前非常年輕、健康,還在想他們的事業怎麽發展,一下子就病了。病非常嚴重,可能會死的。家人都在外麵哭,我也不知道怎樣去安慰他們。

那時我最大的感受就是:生命是無常的。盡管我們已經有很多的科學和醫學知識,但一下就可以沒有了。那時我覺得作為一個醫生,除了要治好病人的病,還要感受到他的心理問題和家庭的問題。

那時,我每天早上看一遍在醫院裏所有的SARS病人,然後做一個報告。我給病人檢查時,他們都帶著口罩,而且他知道要是他不小心咳嗽,肺沫噴出來就把我感染了。所以醫生和護士說,教授你不要看我的前麵就在後麵看看就好了,或你根本就不要碰我了。但我感覺不對,我就走過去拉拉他的手,不要緊,我就是給你做一個檢查,我會保護自己的。

然後他們的眼神就告訴我,他們非常的感動,因為他們感覺,他好像是不幹淨的一個人。我沒有因為他的不幹淨而避開他, 而給他一樣的待遇,那時我開始明白,在聖經裏耶穌看一個麻風病人,他走過去跟他說,摸摸他的手說:你現在幹淨了,把你的身體給別人看。其實他不用碰他也可以把他的病治好,但他碰他一下,拉拉他的手然後說:你幹淨了。就是說我沒有嫌棄你身體的病。這個人不但他的麻風治好了,他心裏的病也治好了。

這種經曆對我作為一個醫生來講是非常獨特的。我也希望把這種經驗教給我的學生。有一個很有名的美國醫生,叫威廉奧斯勒,一個好的醫生治好這個病,一個最好的醫生治的是這個生病的人,關注人本身,而不單單是這個病。我年輕時看病,醫院裏太多病人,我們根本就記不起來這是李先生,那是王小姐。我們都說這個是一個肺病的人,這個是一個中風的病人,我們的希望就是馬上盡快把她送出去,因為我們的床位很緊張。這種想法並不好。

:您在校長手記裏提到一句話:“讓我成為自己希望看見的改變”。校長角色一直在教育和影響別人,您是怎麽樣改變自己內心世界去影響別人?信仰會對你的自省有什麽幫助?

沈祖堯:這句話是奧巴馬講的,他選舉時給美國人說,你要改變這個世界,首先要改變你自己。你要世界環境變的更好;你就不要亂丟垃圾,不要排放更多的尾氣;環境保護多一點。要是你希望有一個比較公平的世界,那你先要對別人比較公平,多一點對別人的照顧。大學其實是一個非常好的環境,是社會的一個縮影,在大學的生活裏我們學習怎樣麵對問題,以後就更能應對社會的問題。

他們精神的滿足比我們肉體的滿足多

:您在開學禮也對學生說過:“每個月讀一本書,一本與你的專業無關的書,一本你讀完也不會提高GPA分數的書。讀一本曆史書,所有人都要從錯誤中提取教訓。讀一本心理學書,人心這本大書要難讀得多。什麽書都去讀一讀,用什麽語言寫的書都去讀一讀,你的生命會更豐富。”您說過讀書的目的不是為了考試而是為了豐富生命?

沈祖堯:對,我剛畢業做了幾年醫生後就去加拿大念博士。我發現,我隻知道怎樣把病治好,其他都不太會。我沒看過什麽曆史,沒看過什麽小說,沒有自然知識,當別人談論時,我就好像啞巴一樣不會講話了。我感覺我應該將眼光放得更寬一點,其實我們每一個人要有一個比較大的突破,好多時候不光從你的行業去想,而要從其他角度去看問題。我是做醫學的,很多時候需要想一個突破的辦法,就要從機器、物理、化學、動物的身上去學習一些東西。所以我就希望同學多看書。有一個調查:中國學生看書比其他民族的學生少很多,特別是比以色列人、猶太人。他們平均每年看62本書,中國學生每年看的書,除去上課考試的書,每年看的書不超過5本。光看書的差距就這麽大,一直如此,我們的知識是非常狹隘的。

有一年在中文大學舉行了一個書節。叫做飄書,每人可以把兩本書捐出來,也可以拿兩本免費的,交換。那個月我們到處看見學生在看書,氣氛還是蠻好的。我們要想想怎樣鼓勵他們多看書。其實是一個習慣,你看我們去旅行,希望旅行團從早到晚每一分鍾都安排節目:不是買東西就是吃東西,不是吃東西就去玩。但外國人去旅行,是帶幾本書,坐在遊泳池旁邊,喝喝咖啡、看看書、曬曬太陽就感覺很滿足。他不一定要去買很多,也不一定要吃很多。我想他們在精神上的滿足比我們在肉體上的滿足要多。

失去靈魂的卓越

:剛說到學生很少看專業以外的書,是不是受到功利心和商業化環境的影響?其實除了學生的功利,大學的老師也這樣,大學的考評製度還有一些學校辦學的方針,不少老師都忙於出paper,而忽略了教學,對於這種大學精神的失落,您有什麽看法和解決方法?

沈祖堯:我想,現在全世界的大學都有這趨勢,就是出paper,然後拿這個結果出更多更高級別的paper,對學校來說paper越多,排名就越高。但我們同時不能忘記傳承知識,不要把教學工作看成次要的。其實這是非常重要的一部分。

我在醫學院畢業後二十多年,每年都去劍橋看我念書時非常尊重的教授。他退休了。有一次我跟他喝茶,旁邊有一個教授說他認識我,也知道我出的paper,在級別最高的一個雜誌。這個paper實在不錯,但你知不知道,有人還會去研究這個paper的大概是十年。但是教你的老師,在你畢業了三十年後還回來跟他聊天,回來看他。我想教育帶來的影響比paper的時間要長得多。他講的這句話我覺得非常有意思,從那時候開始,我就開始非常注重我的教學了。

:這就是一種生命影響生命。

沈祖堯:這個教授以前教我的醫學的東西我都忘記了。但他作為一個醫生的榜樣,在我的心裏有非常重要的一個地位。

:有精神上的影響,我想知道在香港中文大學,在製度設計上如何鼓勵老師重視教學呢?

沈祖堯:對,我想過很多辦法去鼓勵教學好的老師。困難是你出paper很容易就被計算出,但教學的影響沒有誰可以看到。有時候可能反而你教的太多同學,太多工作就會比較煩,也不一定對你的評價特別好。但我想我們還是需要鼓勵。過去三年裏有幾個教授,他的教學非常好,學生對他的評價也很好。其他教授也知道他是把自己的生命放在教學,根本不看現在是上課、下課,晚上也在和學生聊天,在網上回答學生在Email上的問題。我就特意把幾個這樣的教授升級,雖然他的論文做的一般,然而這是對他教學好的一種鼓勵。

:你認為現在大學哪些價值被高估了,哪些被低估了?你為什麽推薦一本叫做《失去靈魂的卓越》的書,你覺得教育的真正靈魂是什麽?

沈祖堯:現在的大學最注重的是排名。整個大學在世界上排第幾?在中國排多少?每一科我排什麽位置?有很多很多的排名。要是有一個排名能把所有的大學分別出來,那所有大學應該是一樣的,做同樣的事情,用同樣的標準去做同樣的教學。就可以做比較。其實大學應該有自己的特色。有一些比較注重科學方麵,有一些在人文方麵,有一些有他們的傳統,有一些是對中國的曆史文化有更大的貢獻。

我想沒有一個排名是完全代表這個大學是好的還是不好的學校。希望大家不要這樣看。其實這種壓力從哪裏來?我想是從學生和家長來的。要是家長不要太注重這個排名,孩子念大學主要因為興趣。要是每個大學單單看排名的話,其實我們就對教學看的不太重了。那本書叫《失去靈魂的卓越》,為什麽哈佛大學的一個教授會寫這樣的書?他說哈佛大學作為全世界排名最高的一個學府,但他感覺這是一個“沒有靈魂的卓越”。

一個大學的靈魂是,應該怎樣把一個年輕人培養成一個成人,讓他有獨立思考的能力,讓他能夠做一個有責任感的成年人。我想他說的這些,都是今天高等教育缺乏的東西。每一個人都在追求分數,分數越好,學費就可以更高。畢業後好大學出來的肯定是好學生,給他的工資也特別高,這變成一個惡性循環。這本書給我一個很大的啟發。

:大陸學生中考公務員非常熱。香港中文大學會不會有這樣的情況,你怎麽看待學生熱衷考公務員現象?

沈祖堯:我對公務員沒有什麽不好的評價,但學生不要把當公務員就有一個非常平穩的生活,非常有保障的一個生活,作為你人生最後的目標,你想要是你23歲畢業、24歲就希望做一個非常平穩的人,沒有什麽改變,沒有什麽挑戰,到了70歲、80歲也好像沒有生活過,沒有什麽經驗可以跟你的孩子去分享。我希望年輕人不要去找太沒有挑戰、太舒服的一個生活模式。這樣你才會感受到你是真的過了一個比較有意思的人生。

別說:“我是我,你是你”

:聽說曾有一個北京來的穆斯林學生給你寫了一封信:提到是不是能在中大校園提供清真的食物?你是怎麽回複他的呢?關於尊重文化和信仰,你有什麽看法?

沈祖堯:我知道在學校裏搞這個清真餐館是不容易的,香港的地方小,我們的餐廳也有很多人,也不是每一個人都有這樣的需要,為什麽我們專門要找一個地方去做一個清真的餐廳?但我想這背後有一個很重大的意義,超過我們吃什麽、買什麽、能賺多少錢。我們既然是一個大學,應該對不同的背景、不同的文化,不同的性格和習慣、不同的宗教有一個包容態度,如果我們在大學裏都沒學會這種包容,互相尊重文化的差異,那我們在社會上也不會這樣去做。

當然我這樣講,也有不少人表示反對。他們說:我為什麽要尊重穆斯林,要是我去中東一個國家生活,他們能尊重我嗎?我感覺有點失望,因為我希望不要看這些不好的去做,我們要看好的怎樣去學會。所以我希望我們的同學、香港的市民慢慢學會包容的心態。

:我知道現在香港的大學招收很多內地學生,最近中港的矛盾日益嚴重,我不知道你怎麽在這個事情上談包容?

沈祖堯:我覺得香港的這個中港矛盾情況相當複雜。開始時,其實是從經濟角度,內地人過來買奶粉、買藥品,把香港的東西都買回去,就造成了一些不方便,後來矛盾就越來越厲害了。有了一個政治層麵的東西。我是有一點失望。我曾經寫過。老實說,我是在英國統治下出生的一個香港人,我也是沒有什麽身份觀念的,但後來慢慢慢長大了,我到外麵去,我跟人說我是香港人,他們不會理你的。一看見你的頭發是黑色的,皮膚是黃色的,你就是中國人。所以有一個民族的身份,其實是需要的。

以前我們是沒有這個身份的,雖然我們知道中國人也有不好的習慣,有我們的問題,但不等於說我們可以逃避這個身份。我的態度是怎樣把我的國家、我的民族做到更好,希望在大學裏,我們的下一代要想怎麽樣把我們的民族不好的習慣改變去做的更好,而不是“我是我、你是你”。

:facebook上的香港學生提供一些數據說:內地的研究生搶走了他們的資源,特別是在招生、拿獎學金等方麵。現在確實有不少內地的學生在香港的大學就讀。你作為校長,如果真有內地學生向你投訴說受到歧視,作為一個基督信仰者,你如何跟兩方麵的學生溝通這個問題?

沈祖堯:香港其實是一個移民城市。香港今天的成功是過去幾十年來一批批從內地來的移民構成的。比如北京、上海、廣州。最好的人才留在了這裏。一個成功的城市不應該怕競爭,而是應該提供公平的條件。不論是本地或內地來的人,我們都應該有一個比較公平開放的競爭環境。政府也需要真的去看我們是不是給所有人足夠的機會。

聖經裏有一句話說:你種麥子時,收麥子時,不要把所有的麥子都收掉,把旁邊的一些留給別人。就是當有一些人流浪到你的田地,你留下來一點點東西給他們吃。這是應有的態度。

聖經裏的講法其實跟我們現在做的很不一樣,我們就說這是我的權利,這是我的地方,這是我的獎學金,這是我住的地方。但我想要是別人來到這裏,他是一個外來的人。我們還應該給他們多一點的方便,然後希望他盡快的融入到我們的文化和社會,成為我們當中的一分子。

[ 打印 ]
閱讀 ()評論 (0)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