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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灼中的盼望 | 讀法國畫家盧奧有感

(2015-05-02 09:41:45) 下一個

 

 

 

  宋若華 OC
導讀

現 代主義繪畫的大師名單中,最為國人熟知的一定不是盧奧;在擅長宗教題材創作的大師中,人們更是不會想到盧奧。這不是說他不重要,恰恰相反,他是少數享有法 國國葬禮遇的畫家。他開創了一種鮮明的藝術樣式,使人一眼就能認出他的作品,且因作品中有一種超越的信息,使得一切圖式的模仿都立刻顯出稚嫩和蒼白。


然而,這不是說他的作品是大眾難以理解的,其實他的作品中蘊含著人類靈魂深處共通的感受。一旦觀看、理解和進入這個老者的世界,你將會發現,他始終在向世人介紹另一種觀看的眼光,甚至可以說,他是在介紹一個拿撒勒人。


 


本文首發《OC海外校園》129期。作者現居北京,畫家。


盧奧筆下的耶穌

 

我 的繪畫語言是不受歡迎的,是由一切最糟的土話組成的,庸俗又常脆細,像在製陶窯火裏的常有的相反素質的融合或分裂。繪畫對於我是一種手段,用來忘記生活。 它是夜裏的一聲喊叫,一個咽立,一個窒息了的笑。我是荒原裏受苦受難人的沉默的朋友。我是永恒苦難的常青藤,它攀援在這被棄的牆上,牆內是反叛的人們藏著 的他們的罪惡與善行。作為基督徒的我相信釘在十字架上的基督。

——喬治.盧奧


出生在地下室


喬 治•盧奧(eorges Rouault)生於1871年法國巴黎的美麗城。100多年前,當盧奧母親在美麗城的一間地下室生下他時,美麗城還沒被劃歸巴黎市管理。這裏更是貧窮、 肮髒、罪惡的角落。同時,巴黎公社的起義正如火如荼,戰火的硝煙因巷戰彌漫到每一個人的生活中。罪、黑暗、窮苦、戰爭在盧奧成長的舞台上相互交織,它們也 成為他一生思索和表達的主題。


在 盧奧出生前的幾十年裏,法國知識階層恐怕已經失去了宗教的虔誠,哪怕隻是外表的儀式。主導社會方向的人群關注的不是神學,盼望的也不是上帝的拯救。不過, 盧奧的父母遵循天主教傳統,在他未滿一個月時就為他安排了嬰兒洗禮。然而,在盧奧成長的過程中,苦難不斷催迫他叩問天門,尋求生命之道。據說他在20歲 時,曾自願再受洗禮,以明明白白地歸入基督。而基督耶穌,這位彌賽亞,此後成為他一生創作最多的形象。


在虛浮的時代


我 們今天耳熟能詳的基督教繪畫作品,大都是天主教教會向每一個時代的繪畫大師定製的大型創作,比如米開朗基羅的“西斯廷天頂畫”、達芬奇的“最後的晚餐”等 等。在1000多年裏,繪畫作為最直觀的圖說方式被廣泛作為福音的傳播工具。這不僅使當時的人們多了一個得著福音信息的途徑,教會一擲千金的支持也為人類 留下了藝術瑰寶。


而 到了盧奧的時代,藝術最大的支持者已經不再是教會或傳統的皇室貴胄,而是新興的中產階級。城市擴建使一些都市新貴階層的精英獲得了更多金錢和話語權,他們 支持一種新的顛覆性的藝術樣式,以區別腐朽沒落的階層,這是他們買單的思路。所以,不僅藝術樣式要新的,連內容也要新的。新鮮、新奇,即使是扭曲、乖張、 空虛、浮華,不論是什麽,隻要不是原來那些循規蹈矩的說教就行。

盧 奧37歲結婚,育有4個孩子,供養家庭是極重的負擔。但當時,教會的影響力在下降,他得不到任何支持;畫麵裏滿是貧窮和死亡,又不受官方沙龍歡迎,作品無 法發布;沒有人購買,沒有錢維持家庭開銷……盡管後人追以國葬待之,那是上天的犒賞了,但幾十年的難處,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真實的,而我們是在思想他每一個 選擇時的思想。

立誌成為畫家

盧奧家境貧寒,身為木工的父親希望兒子至少能有一門手藝。盧奧從14歲起便在彩色玻璃設計行當學徒,學習舊玻璃修複。法國有大量教堂的彩繪玻璃窗亟待修複,盧奧的少年時代就是在教堂的修複工地度過的。

當 時的鑄鐵和琺琅技術還沒有現在那麽纖薄精準,近看甚至是粗劣樸拙的。在盧奧後來60多年的藝術創作生涯中,他斟酌修改每個細節,苛求作品直至完美,但卻保 留了大量粗糙的肌理。可見,少年時期的視覺經驗對他一生的創作影響之大。粗獷的視覺效果也使人們常常把他看為是野獸派畫家,而他標誌性的創作特點正是喜歡 以濃重的粗線勾出形象,這種獨特的手法也一定受到了這種技藝的啟發。

盧奧的外祖父是位郵遞員。他敬佩倫勃朗,是一位在繪畫中期望追尋經典、探問真理的嚴肅的業餘畫家。從10歲起,盧奧就常去探望他,並從他那裏獲得繪畫知識,看到許多當時先進的藝術家像庫爾貝、杜米埃和馬奈的繪畫圖片。

1885年,當盧奧開始在彩色玻璃設計行做學徒的同時,他也在巴黎裝飾藝術學校的夜校學習素描。為此,他每天要餓著肚子步行一個半小時,從玻璃行趕去學畫。

5年裏,他漸漸地不滿足於技術上的重複,願意在生動如火焰一般的繪畫中發揮創造力,他也認為這是更有生命力的表達形式,於是立誌成為畫家。

1890 年末,他考上了國立美術學校,後來進入象征主義大師莫羅的工作室,成為莫羅的得意門生。幾年後莫羅去世,年僅27歲的盧奧受托,遵照遺囑將老師的作品和工 作室全數捐給國家。5年後,工作室改建成了莫羅美術館。按照遺言,盧奧在輾轉於修道院、療養所,退修治病後,他重返巴黎擔任館長。


盧奧的畫

畫出人的本質

盧奧以聖經題材作畫,22歲創作《參孫推磨》,23歲創作《聖詩之中的少年耶穌》,24歲創作《聖女們哀悼死去的基督》……從21歲開始,他就用倫勃朗的光影法以聖經故事為題創作,他的創作不曾離開過聖經。

32 歲以後,他加入了一些元素,開始表現台前光鮮的小醜在後台中被遺忘的落寞;他開始畫妓女,這些身體扭曲、麵目猙獰的女性,無聲地述說著罪帶來的傷害。後來 有人這樣評論說:“盧奧畫的普通人都帶有基督的眼光,他不論什麽時候好像都在畫耶穌眼裏的人。甚至即使他隻是畫風景,觀眾看見的仍然是耶穌。”

盧 奧畫過兩個曆史時期的人物,一個是聖經中耶穌那個時代,一個是他自己生活的時代。在盧奧的作品中,在他以幾個色塊塑造起來的人物形象裏,觀眾卻能一眼分辨 出哪個是兩千年前的,哪個是現代人。這不得不說是大師觀察和提煉的結果。他自己也曾說:“觀察自然就像呼吸一樣必要。”

不 過,我們很少看見他為哪個雇主畫過肖像,也幾乎很少見到他畫現實世界裏具體的某個人。這是因為,不論他畫的是哪個時代、哪個階層的人物,盧奧都是把人當成 更本質的人來表現。不論世代,不分貴賤,向人性深處挖掘,會看到裏麵是一樣的“空虛混沌,淵麵黑暗”(參《創世記》1:2);不論受教程度如何、成長經曆 怎樣,人都一樣渴望公正,渴望被愛,渴望得到認同,渴望被需要,渴望自己有價值,也一樣在有限之中哀歎永恒的渺茫。所有人都被罪壓傷。

盧奧的朋友在談到他的畫時曾說:“我從來記不起別人穿什麽衣服,無論他是乞丐還是皇帝。必要站到墳墓中的人呐,我隻看到他的靈魂。越是在世上偉大,我越是為他的靈魂擔憂……在盧奧的《小醜》身上,我清楚地看見你,看見我,看見了我們,幾乎所有人的影子。”

無心粉飾太平

盧奧一生經曆了兩次世界大戰。在他幾十年的創作裏麵,有一種基調是不變的:“日光之下無新事”(參《傳道書》1:9),眾生都服在罪和苦難以下,到處是殘垣斷壁,殺戮帶來的不過是王權的更替,窮人依舊沉默不語,人的內心照舊是空虛……最後,誰也逃脫不了死亡的結局。

盧 奧喜歡自己設計畫框,自己上色,框與畫成為渾然一體的作品。二戰時,他曾在代表作的畫框上寫下:“人對人如豺狼般殘忍。”不知是否因為經費的原因,盧奧喜 歡在紙上畫畫,即使很厚的顏料也一層層地覆蓋上去。盧奧對作品表達是否精準要求很苛刻,有時已經賣出去的畫他也會收回來修改。

77 歲時,常年飽受病痛之苦的盧奧意識到自己已無力也無更多時日完成一些作品,於是他請法官做公證人,親手燒毀了花幾年時間打官司奪回來的一百多張畫。除習慣 性地在紙上畫油畫和創作大量石版畫、銅版畫外,盧奧還在瓷器上作畫。也許是為了紀念自己少年時在玻璃行的學徒生涯,盧奧不拒絕嚐試各種媒材,晚年時,他也 在玻璃上作畫。這些作品後來被裝飾在了夏特爾、亞眠、蘭斯的教堂上。

是喊叫是嗚咽

盧 奧曾說自己“不過是黑夜裏的一聲喊叫,是沒有哭出來的一聲嗚咽”。其實,不論是哪個時期哪種繪畫形式,我們都能感到他在為生命的困境呻吟,在他筆下透出一 種極為深切的憐憫。盧奧中期和晚期的畫風越發斑駁、古拙,作品更具有一種撼人心魄的生命力。那呻吟之聲好似力透紙背,這份心力更似自天而降。

盧奧如同一個代筆者,或說是一個用來傳遞基督的憐憫的器皿。盧奧在拋出問題的同時,也提供了答案,即真正能給予、能滿足人心的,隻有那位拿撒勒人耶穌。

唯有這一位,才真正地接納你,真正地知道你,知道每個人一路的經曆,知道連自己都不願回憶不願認清的自己。他知道,但,他接納。

這位造物主,這位萬王之王,放下了自己至高的尊貴,取了奴仆的形象,將這世界不曾有的柔和謙卑傾注在你我身上,將自己的生命傾倒在你我身上,不是為了索取,隻是為了給予。

盧 奧一生曾多次以國王的形象進行創作。1916年,他為一個買主創作了版畫《老國王》,這幅畫後來成了他的代表作。畫中是一個虛構的古代國王,但觀其身形和 粗糙滄桑的麵部,很難說是國王還是貧民,我們看見的是一個憂傷孤獨的苦難者。有評論者認為,他更像是受難的基督,一位以死亡換取子民性命的君王,沒有人能 真正完全體會他的心。這位孤獨的奴仆君王,沒有知音。

呼喚靈魂仰望

有評論家認為盧奧畫的《耶穌》表現了他內心最深處的自己。筆者卻認為他精準地表現降卑的基督甘願受苦,好使在戰爭、貧窮、疼痛和孤獨無助中的手足都能在基督身上得到安慰。

從1912年到1939年,盧奧用27年時間完成了《彌賽亞》係列。這一係列共58張版畫。開篇是連續3張耶穌像,無論頭像或是半身像,都同為一個側麵,就像是自高天至凡間的蒙太奇切換。這讓熟悉聖經的人們聯想起《約翰福音》中關於“道成肉身”的記錄。

此後,他的《他被欺壓,在受苦的時候卻不開口》《正直的人像白檀木,在砍自己的斧頭上留下餘香》等作品則直接表現了耶穌為人的罪死在十字架上的情境。盧奧給每張畫都起了一句經文或禱文做標題,而不會用“無題”二字浪費一個注解和呐喊的機會。

在《彌賽亞》係列之後,有幾件作品以複活為主題,其中包括《信我的人,雖然死了,也必複活》《起來!亡靈們》等。雖然畫麵的內容仍然是骷髏和墳墓,但畫家似乎在呼召這些頭顱的主人——一個個活生生的靈魂一起仰望,一起在得勝的把握中等候。

盧奧的一生,用作品宣告了一個事實:我們的盼望不至於羞恥,我們的等候不至於落空,因為那能使枯骨複生、救我們脫離這個世界進入那個世界的上帝是真的,他曾以死的代價證明他不動搖的愛,又以複活證明自己的大能!

盧奧 | 圖說



 

《誰沒有戴麵罩》紙本油畫1930年以後60.8×44cm

高純度的用色,三角白帽,畫麵中間穿過的橫線和左右上方的紅簾都交代了小醜喧鬧的工作環境,拖長的筆觸塑造誇張的鼻子和臉頰,憂愁的眼神和下拉的嘴角顯出難以掩飾的哀愁苦悶。人們歡迎他,卻是他迎合人們期待扮演的他,真正的他實際無人關心。

畫麵中大量的焦墨烘托出這種情感,也充當了中間色平衡了冷暖色之間的衝突。


《治愈盲人的耶穌》紙本油畫1930年以後55.2×41.5cm

畫 麵右側的耶穌跪坐在自己的腳跟上,伸手觸摸跪在膝前的瞎子。瞎子的臉龐、脖子、肩和帽子隻是粗略的4個色塊,卻簡潔地刻畫了一個憑信心仰望耶穌的人。在瞎 子胸前和耶穌膝蓋之間的一塊粉色是一雙禱告的手。畫麵左上方是後來記錄見證的門徒,當時他們在懵懂中觀看耶穌的作為。最左側的那位還以食指指向醫治來源耶 穌,嘴中似有言語。二位門徒的胸前後來被繁複蓋上紅藍色層,明度下降之後,二人從空間上退到了耶穌後麵。

盧奧作畫很注意構成,幾乎沒有形狀一樣的色塊。除耶穌以外的色塊都零碎擁擠,耶穌的色塊都大而明亮,這樣節奏拉開,主次分明。在耶穌的手臂、肚腹、大小腿形成的幾條平行線上,盧奧以手掌、手指和大腿上兩塊縱向的白打破。畫麵空間緊湊,用色粉嫩,突顯出一種親密和溫情。


《苦難》版畫1934年 尺寸不詳 《passion》係列版畫中的一幅

畫 麵左側各種朝向的麵孔交代了耶穌被判決時的情境,畫麵上方黑暗即將來臨。剛被羞辱過的耶穌額上還留有荊棘刺傷的血痕,一絲不掛的他被穿戴整齊的羅馬士兵押 到眾人麵前。創造天地和人類的主看見自己的子民拒絕和攻擊自己。然而,他低下頭,沉默並等待完成救贖計劃最後也是最重要的部分——他將背負所有人的罪死在 十字架上。



《自以為王》版畫1923年59×42cm 《miserere》係列版畫中的一幅

畫家在繁瑣裝飾的帽子和項鏈上多花了一些筆墨。畫中人物可能是國王,也可能是拒絕敬畏上帝的世人。他以金銀為養生的依靠,以權貴為罪惡的遮蓋,但麵部露出的詭詐、低劣、醜惡卻擋也擋不住。

低明度的色調和銅版畫特有的肌理感與主題十分契合。


《歌唱晨更,太陽重新升起》銅版畫1922年50.8×36.5cm《miserere》係列版畫中的一幅

曾經曆洪水,又經曆烈火的大地焦灼不堪,遠處飛鳥來臨預示著生機。51歲的盧奧像小孩子一樣畫了個圈兒,中心是毫無瑕疵的空白與光芒,快速拉出的周圍的線條表示曾經變為黑暗的日頭正重新放出有力的光芒來。

熟悉《使徒行傳》2章20節的人都知道,這意味著耶穌一切工作的結束,不論是救贖還是審判,畫家在述說一個新天新地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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