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年本科畢業,又順利地被保研,當時的我隻是一個憨憨的書呆子,純潔的如同高中生,在清華這種和尚廟一般的理工學校裏呆了四年,女孩似乎是山下的老虎,神秘得讓我一見就臉紅心跳。未來是什麽對於我就是“讀完研再說”,反正成績還行,不讀白不讀。天上掉了餡餅,用我的兄弟的話來說。香港正好回歸一周年,教育部要選派一批本科畢業生去香港科技大學讀研,以加強兩地的教育和科研交流。清華當然要占不少名額,係裏的幾個牛人去了美國,所以這個餅就掉到了我頭上,確實是個不錯的餅,不用考G、考托、全額獎學金,連什麽手續都是學校和教育部包辦了,我分文不花,後來香港科大的聯絡人抱怨中國的辦事效率和程序煩瑣,至於怎樣的麻煩過程,我至今都一無所知。
香港科大
就這麽糊裏糊塗地來到了香港。依山傍海的科技大學美得如同世外桃源,現代感的建築更讓我們爽眼。當時的一個哥們說:“媽的,就是用銀子在荒山野嶺堆出來的,這樣的物質條件算是讓我滿足了。”後來得知就是亞洲最美麗校園,倒也絲毫不懷疑。據說是香港政府感到了貿易和服務的優勢正受中國沿海城市的挑戰,而科技就是競爭力,就下了狠心投錢建了這學校,請來了學者。耗資400億港幣,相當於微軟公司一年的純利。組織的參觀,教授的講話,英語的培訓很快就過去了,當時的新奇興奮也褪得幹淨,每天麵對這青山海景,最後也麻木得沒有感覺了。由此可以推測娶一個漂亮老婆是沒有多大意義的,如果不是為了炫耀。教授大多是華人,台灣和大陸出身的不少,反倒香港人是少數派,很多都是在北美的名校裏拿了PhD,奔這裏的高薪來了,他們的PhD頭銜總要和名字相片掛一起,掛一輩子,Harvard和Standford之類的當然就香了。正教授可以一年拿到一百多萬港幣,也就是一個月可以買小汽車,比一般的美國大學高。知識真的值錢了,讓我們充滿了對未來的向往。
有回和教授們吃飯,談及大陸大學教授的待遇,他們就感慨:“知識分子真被廉價到了可恥的地步。”我們也無話可說,反正不是我的錯。然而錢不是好拿的,很多教師正是三十出頭,教授職稱還未到手,和學校隻是幾年合同,其他的學者也不斷在申請進來,所以壓力頗大,辛勤程度比公司打工仔有過之而無不及。既然自己做學問要緊,培養學生的事就要往後排了。剛進來時很多教師和我們親切講話,之後就不見了,好久不見就不認得。研究生當然有導師的,隻要自己不去找他,他是肯定不會找我的。上課之後就是絕對的自由,當時自由得很是愜意。
蕭伯納說人生的苦悶有二,一是欲望沒有被滿足,二是它得到了滿足。這話的確是部分的真理。當我住在這絕世美麗的地方,可以隨心所欲的去商店買東西不用擔心付不起帳,可以任意的支配自己時間時,最初的半年裏,卻發現情緒每況愈下。西方化的建築設計將個人的所謂privacy保護發揮到極致,進了宿舍就基本感覺不到他人的存在,同單元的人也有獨立的臥室,大家都是進了房,將門一關,隔離了,誰也不好意思去敲門。剛來時認識的一夥人,後來發現根本遇不著,如同消失了一般。同住一起的是三十好幾的叔叔級人物,偶爾可以說上一兩句話,卻永無可能說很多。大家都像是住在不同的空間裏做研究,忙碌的無瑕顧及他人。
平心而論,對於一個成熟的研究者,如果他有確定的目標和興趣,對生活人生都不再有不切實際的幻想,準備投身科學研究中,那麽這裏真是一個好環境。但是我種茫茫睜著無知的眼睛的毛頭小子,卻是完全另外的感覺。那種茫然的苦悶感覺真是難以描述,找不到人玩,隻是將窗戶開了又關,關了又開,不停的喝水,仍然感覺不舒服。
懷念在清華的破樓裏相互串門打鬧的日子,懷念抱著籃球在走廊裏叫一聲就應者雲集的日子,可是懷念解決不了問題。以孩子的心理去進入成熟嚴謹的環境,不可不說是一次考驗。
多年的功利教育的辛勤培養,我一路順當地走過來,發現完全的上當。我在成功的通過了一次次考後,最終都不知道我為什麽要通過這些占距人生的考試,這個所謂的優秀學生隻是在不停地讓自己去符合那個“優秀”的外在標準來麻痹自己的虛榮心,而自己,那個真正的自己卻一直沒有存在過,沒有發育過。我學的任何課程都無法幫我解決當時的苦惱,那麽每天學那些微分方程又是為了什麽?還去為了父母的微笑,人們的讚許嗎?年年得獎學金的清華畢業生是了這麽一個怪物:不知道自己要什麽,也不知道生活是什麽,對社會毫無接觸,二十出頭,可是見女孩子就一身不自在,會解各式各樣的方程,卻不能解決自己的困惑,碩士博士的路就在眼前,可是不知道還應不應該這樣走下去,這狀態難道就是我的追求?一個智商還不錯的人努力多年就變成這樣?
這是一個問題,很早就有了,隻不過太晚地暴露出來,我相信這樣的問題依然將被很多師弟師妹們麵臨,我相信在清華依舊有很多像我當年一樣的學生。當看到他們天真的討論: G 2***, 托 6**,GPA 3.*, 學校名次Top **, 仿佛幾年的辛勞就隻為那麽點數字,人生的終極標就是goabroad. 我無法不為他們憂慮。這也是促使我寫這篇文章的主要原因。
很多人沒有對做研究的真正興趣,但是用盡了精力去獲得一個去國外做科學研究的機會,就洋溢在掩飾不住的喜悅裏,甚至對人生毫無真正規劃,對自己的興趣一無所知,為出國而出國,那將在告別父老鄉親後去迎接苦悶的開端。
香港的學生很實際,決大多數本科畢業就去賺錢,三十之間為結婚買房奮鬥,如果告訴一個香港人說你二十八了還在讀博士,他會覺得你很失敗,可能是根本不會賺錢。而留下來讀博士的香港學生,就是真的很喜歡作研究的人,紮實地做事,他們的認真讓我們一批朝三暮四,心猿意馬的大陸學生汗顏。
生活在香港
都說香港是彈丸之地,其實一千多平方公裏的麵積也不算小,不過大多是山,可利用的地方不多,很多商業區都是添海造出來的。亞熱帶的氣候,又在到處是山和海灣的地方,風景當然好。香港的氣候比北京舒適一萬倍,冬天冷不了,夏天也不太熱,甚至沒有明顯的四季感。隻是上半年天氣有些潮。成天都有濕濕的感覺,北方人有點受不了。
香港的交通極其發達,公共車從不擁擠,也很少堵車,可是香港的道路比北京的窄得多,車也不會少,布局和管理更好而已,看來北京走向國際化還須努力。這裏是名符其實的購物天堂,東西也不算貴,電器和服裝可能比北京便宜,特別是國際名牌,由於沒有關稅,肯定要比大陸便宜。所以不必帶很多衣服來,足夠便宜了。但是服務業,比如吃飯,理發,涉及到員工勞動和地租的就要比大陸貴好幾倍。可以隨便往來深圳也是在香港的一大好處,一天可以輕鬆來回好幾次,在香港讀書的學生可一得到香港的臨時身份證,加上護照上蓋個章,就可以自由出入境了。
常有人問及香港的影視明星,可是到了香港就覺得那些人也隻是打工仔,背後是更有影響力的老板,一旦老板不想捧了,明星就會很快消失,新人會取而代之。看到他們賣力地載歌載舞,其實也是生存需要,在商業社會裏那是絕對的驅動力。
香港的金融和資訊服務相當發達,在所謂第一世界裏也算相當突出,可以很便宜的享受到信用卡,電訊,互聯網服務,因此有些人在香港呆久了再回來反而不適應了,主要就是這些方麵,當然還有其他製度等軟件原因。
說到學校的生活,物質條件比國內任何大學好,甚至條件好過美國不少學校,香港的學生很少住宿學校,所以一到周末放假學校就很冷清。通常大陸學生獨享學校設備,偌大電腦房和運動場,舒服的遊泳池,都有不少美好回憶。學生宿舍條件不錯,可以做飯,自己做比在餐廳裏吃來的便宜,所以大陸學生會樂此不疲,周末常三五成群,做吃的為樂。餐廳裏中西餐都有,中餐以廣東口味為主,忙起來時以營養為重,口味不對也隻能將就吃了。
現在在香港的大陸學生不算多,總共有四五百人,各個學校都有學生聯誼會,是比較鬆散的組織,也有一些機會認識朋友。周末會組織放放電影,搞舞會。臨近考試或論文時,誰也沒心思搞活動。香港的學生很好打交道,在成熟的社會裏長大的人,心理相對簡單且好玩,不像一些大陸學生常常過分盤算自己的明天,將自己逼的很累。他們對大陸也漸漸感興趣,雖然他們常常不知道湖南和四川,隻說得上秦始皇和毛澤東。隻要主動點和他們交流,是可以結識不少朋友的,粵語不是障礙,很多人可以聽普通話,而且,廣東話不難學,不留神就長進不少。
關於工作機會
很多人就終於跳到北美去了,大多還是接著讀書,從這個意義上講,香港隻是跳板。
在香港留下工作的機會不多,如果在進香港的第一天了解這一點,是有好處的。也有回祖國的,我就是,所以我在這裏寫文章了,看到很多朋友詢問去香港讀書的問題,作為過來人,就寫了這些,如果能給這些朋友提供一點有益的信息,就很滿足了。
上次寫了文章發表在海外學子版,很多朋友給我回信,給了我很大的鼓勵,真的沒想到過自己的東西會給別人帶來影響。留學的經曆給了我很多,幾乎是一個脫胎換骨的過程,在一篇文章裏是不可能都講完的,所以我再寫一個續集,好萊塢搞續集純是為賺錢,我呢是什麽都不圖,萬一有ppmm看了之後找我,最爽不過。將心底裏的一點點“齷齪” 都暴露出來,可以痛快講了。
凡事都是虛空
來自發展中國家的人,難免在神情上都多一絲生存緊張,中國在海外的留學生尤其讓人感覺到這一點。看不到出自內心的笑,連談話時也似乎隻有一個主題:今後有什麽打算?每做一件事,都在問自己:對我有沒有好處?
坦白的說我自己剛到香港時就是這樣,隻覺得自己多麽沒著落,無根無底的飄在他鄉,我要努力啊,絕不可浪費自己的任何精力,房子,車子,名譽,地位,還有漂亮老婆,我什麽都要啊。要學最能給我帶來利益的東西,去做最有利自己的事情,直到我成功。當時我就是這麽典型功利,到現在我都想這樣痛罵自己。
數學指出函數的極大值往往在最不穩定的點取到,人追求極端就會失去內心的平衡,到時候就不難體會到數學原理的深刻。我很快讓我的功利心理逼到無路可走了,對所學的東西懷疑,擔心自己變成書呆子,對自己有信心,找不到真正的朋友,找不到讓身心平靜的樂趣,每天都在心潮起伏。
最後我去找學生輔導員。愚蠢的訴說倒不多提了,不過我記得他大胡子的臉有了微笑,眼睛裏放出寬容而溫和的光。他告訴我覺的我很有意思,他第一次遇到這麽坦白的學生。“那些東西有什麽意義呢,你懷疑得很好。“之後就翻出聖經來,給我讀某些章。
Everything is meaningless. 竟是聖經裏的話語。那是我看到的最為震驚的一句話,也是我後來覺得最深刻的一句話。中國人很難理解,對在功利教育裏熏陶過來,缺少人格教育的中國學生,更無異於晴天霹靂。成績,offer, 學位,這樣那樣的好處,每天拚命算計的東西有什麽意義?假設你突然死掉,世界將會怎樣?世界將一樣絢麗,地球轉的一樣快,太陽係每天在宇宙中換一個位置。大海還是大海,波濤還是波濤,一樣的花開花落,潮起潮落。你的親人可能會掉眼淚,但是周圍的人在三個月內將你忘個幹淨,那是你曾經那麽在乎他們怎麽看你的一群人啊。如果上帝存在,在他的眼裏,你是多麽可憐的小蟲子,在活著的短暫歲月裏,在最美好的青春裏,都不曾快樂過,用盡心力去聚集一大堆外在和心靈沒有關係的小東西,隻是出於對未來的沒有信心,小小的心靈在接近熄滅的一天還在發出那個愚蠢的聲音,讓你忙碌,讓你憂慮的聲音:我要,我還要。天底下充滿了這樣的小蟲子,當一個離開了,又有一個來了,做著同樣的事情,洶湧著同樣的小小念頭,受著同樣的煎熬。於是上帝要感慨了:虛空的虛空,凡事都是虛空。已有的事,後必再有;已行的事,後必再行。日光之下,並無新事。
已過的世代,無人紀念;將來的世代,後來的人也不紀念。——聖經·舊約·傳道書
我不是在傳教,當時的輔導員也不是在傳教,但是讓我立刻看到自身的渺小,物質追求的虛妄,內心的愚昧。看看資本主義的學生輔導,是不是比我們這邊高明多了?馬哲曾幫助過我們什麽?
不要憂慮
“不要為明天憂慮,天上的飛鳥,不耕種也不收獲,上天尚且要養活它,田野裏的百合花,從不憂慮它能不能開花,是不是可以開得和其它一樣美,但是它就自然的開花了,開得比所羅門皇冠上的珍珠還美。你呢,憂慮什麽呢?人比飛鳥和百合花貴重多了,上帝會棄你不顧嗎?”
一個朋友告訴我,他在等美國 offer 的時候,常常夢到接到牛校offer, 過度興奮到醒,更為鬱鬱,感慨“但願長醉不複醒”。這樣的故事大家聽了不會太驚詫,由此不難理解《儒林外史》中的進中舉了。而得到offer的人到了海外,往往要經曆更多的夢醒時分。
為什麽活得這麽累?生命本是如此美麗,連飛鳥和野花都可以盡情地享受上天的恩賜,而這些有高等思維的聰明人,卻活活讓思維搞得神情鬱鬱,哀聲歎氣。
常有人感歎西方人笑起來那麽真實,那麽出自內心,探討起來,又歸結到他們更有錢,他們的社會更發達。可我覺得那不是原因。原因就是他們比中國學生更接近飛鳥和野花罷了,更接近《阿甘正傳》裏的弱智罷了。他們更天真,相信那個萬能的上帝會永不遺棄他,所以他們可以少想很多的問題,反而過得更順利,在團隊裏表現得更凝聚,因為過分的私心是無法向大家共同的上帝交代的,他們可以很快做出一個Microsoft,一個Dell,但是大家可以看看中國的北大方正,聯想,新浪,管理層一年的地震比台灣還多, 這麽多年來,連衝出亞洲的野心都沒有真正實現過。 這難道不是上帝給西方人帶來的好處,耶穌說信我就可以得救,不管這個上帝是不是虛擬的,但他在事實上填補了人性的巨大空白,人家的Microsoft就證明了他的存在,正如計算機的虛擬內存,盡管虛擬,但事實上的作用是巨大的。中國學生總是懷疑這個看不見的上帝是否存在,更在私下裏說,他對我能帶來好處嗎?其實中國人什麽都不信,隻信好處,從古時的考八股起,讀書就是為了好處。因此,大家每天活在害怕沒有好處的憂鬱裏,想靠自己小小的思維,在著巨大的世界係統裏去謀取好處,上帝忍了淚水,背過臉去。
思維的無奈
我並不主張虛無,盡管我在上一篇文章裏盡力去指出物質追求的虛妄。正如薩特認為,人生本是本無意義,但是怎樣擺脫虛無卻是有意義的。王朔的意義在於砸碎那些沒有意義的假崇高,伍迪.艾倫的意義就在於不斷指出人生的荒謬。如果一切都是那麽可笑,我們怎樣麵對每天的24小時?但是活著就是這麽簡單,它隻是一個過程,簡單而自然地發生,以至於任何幹擾和關注都是多餘。就像飛鳥掠過天空,野花靜靜地開放。能把什麽東西叫做現在嗎?你能占有什麽東西嗎?一切的意義隻在時間的流動的河中。就像一團火,哪個燃燒的過程才叫火,一旦過程停止了,火不存在了。人的思維在作怪,它是一個雙麵的東西,它不總是帶給我們好處,雖然我們對它有那麽多自信。
思維在很多時候嚴重地幹擾了那個自然的生命過程,它在想單個的狀態好不好,值不值得,合不合規範,能給自己帶來什麽,所以我們很快變得不快樂,不安穩,再也無法享受那種自然的喜悅了,正像被攝像的人,他的表情立刻不自然起來。恐怖片裏的鬼魂可能一直不曾出現,人們卻開始牙齒打顫,是被自己思維折磨而已。學計算機的朋友肯定知道操作係統將一個進程懸掛起來的意思。人的那個蠢笨不堪的思維,憑什麽要常駐內存?它那麽長期的運轉,又真正解決了多少問題?為什麽不在必要的時候懸掛它,去享受生命的自然?明白這一點將改變你的生活,思維會使你陷入矛盾,很多時候它是多餘的,用心去體會,甚至用毛孔去感受就足夠了。當你不再判斷,不再分辨,不再比較,不再權衡,你就立刻、和諧起來。“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那時,還用考慮什麽呢?“此間有真意,欲辯已忘言”,連言語都是多餘,因為言語來自思維。佛陀的撚花一笑,詳和的神情,雖靜坐,似乎已飛躍世間一切,他坐在了那個生命的根本之上, 再也沒有一絲的不和諧。
讀書的時候,我常常到海邊聽濤聲,坐下來看著太陽落下,那會是我一天最美好的時間,當太陽沒下去,晚霞漸漸褪去顏色,波浪依然輕輕拍打岸邊,幕色從四周將我圍過來,靜默中我會在心靈裏升起喜悅,感覺到冥冥中那個永恒的力量,它在緊緊將我抱住,天地萬物和我一樣同在,也被溫和地抱著,我將永不孤獨,永不傷心,永不絕望,因為那力量就一直在那裏,將永遠在那裏,我是它的恩賜,我的靈魂從未像那時一樣枝繁葉茂,內心從未像那時一樣寧靜和諧。
我不用去分辨那種力量,是上帝也好,上天也好,老子說的道也好,有什麽關係呢?分辨隻是是思維常幹的蠢事罷了。所有的心靈都是一樣的,所以我相信所有人都有那個和諧的狀態,就像收音機有那個頻道一樣,隻不過太多人沒有調到過。太陽,大海,清風明月,鳥語花香,生生不息的物種,是多麽大的恩賜啊,隻在我們斷暫的生命裏才可以感受到,可是太多的人從不念及。他們將自己全部地交給了少得可憐的腦細胞,心靈交給了那個拙劣的 CPU,時時刻刻在做狹窄不堪的運算和判斷,所以才會長時間掙紮焦慮,隻看到85分和90分的區別,5000元月薪和10萬年薪的不同,牛校和爛校的分辨。所以“鬱悶”,“無恥”,“倒黴”,“不爽”,“急”,這樣的詞匯就開始在嘴邊泛濫了,就像破電腦的出錯提示一樣多。
本沒有打算再寫很多了,關於人生的刨根問底本來就是沉重的課題,無異讓學業繁多的學子們再懷疑自己,平添憂慮。倒不如多說點逗樂的事,每天多嘻嘻哈哈一陣。
前不久見到北大的一個女生,說我前麵介紹香港的文字很實用,後麵的文章就越來越看不懂了,可以理解,並不是所有的人都要像我一樣想這些問題的,特別是女孩,一天多說幾聲“挺好的”“好溫馨喲”就算過得不錯了,古今中外都不曾出過一個女哲學家。但是,這位未曾謀麵的北大師弟在等我的續集,謝謝你,xmdl(阿扁魚), 我不願讓你失望這一篇是為你而寫的。
我們看的人文書前麵提到的女生就問我,在留學過程中最大的收獲是什麽,我回答是長了見識。就像在小地方呆久的人出來見了大海,這個收獲大得很。所以我漸漸地學會了真正的謙虛態度,越來越承認自己所可以理解到的,可以認識到的隻是這世界的太小一部分。在我的腦力範圍外有太大的空間,從這一點來看,我們每個人都對自己有過多的自負,每天都在或多或少的幹著作井觀天的蠢事,爭論著盲人摸象的爭論。
清華北大的學生的人文素養,我想,很多來源於圖書館的人文書籍,因為喜歡讀書的學生多半在那裏搬書回來看。可是那些書多產於七十,八十年代,基本上是被一把姓馬的刀閹割了的太監式的書,我不怕得罪人。怎麽閹割法?舉個例子,“總體而言,宗教是唯心的,錯誤的世界觀,被統治階級利用來麻痹被統治階級的廣大人民...”從此,你知道了這一點,你麽讀釋迦,讀耶穌,讀老莊,都覺得如同太監一般陰陽怪氣。
在紅色的年代裏,馬刀所向無敵,包括孔夫子到孫中山,從曾國藩到蔣介石,都少有可以逃脫的,因為他們有“階級局限性”。
但是我到了香港,就看到了很多台灣的書,很多香港的書,原來這些書本不象太監的,甚至不比姓馬的書少陽剛之氣,可以讀得讓人忘食,哎,可憐它們的被閹。這些都是我以前腦子以外的東西,所以我立刻知道要謙虛了,人總是受著他的經曆和環境的巨大局限,他甚至不意思到,沒有選擇地被限製隔離著。
耶穌呢,用我們的眼光看,他太失敗了,沒有妻子,沒有兒子,沒有房子,沒有財產,沒有地位,最後還要被釘死,他隻是遊走於四方去救助受苦受難的人們,他有餘的眼光總是看到了世界的外麵,因為他也到過更高的維度裏。
莊子至今看來還是活得最浪漫最灑脫的中國人,他是超脫的同義詞,他也是高維空間的螞蟻。
去讀他們,去體會那種來自另外一個維度的智慧的震撼,盡管你可能無法改變無奈的現實,但是可以深刻地改變自己,盡管無法擺脫沉重的肉身,依舊無選擇地活在平麵上,但是,心靈獲得了自由。願意升起你的心靈嗎?
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而且我們永遠隻能是自己,盧梭說的,對於整個世界我微不足道,但是我對於自己確是全部。事實上我們隻對於自己重要,如果我死掉了,沒有幾個人會在三年後保持對我的記憶,如果我痛苦,沒有幾個人會有真正的同情,因為太難了,每個人都無法了解我的意識。所以我們要獨立,活著就是成為自己,那個獨一無二的自己,去尋找自內在的完美與和諧,去實現句那沒有選擇的話: I am who I am。
Simply because I am not and can not beanyoneelse.可是我們受教育,教育的目的就是教我們忘掉自己,去變成一個稱為標準的人,不是這樣嗎?從小學起我們就要評三好,樹標兵,學雷鋒,學賴寧。老師總是看到我們的惡習,“你那樣子不合行為規範,不可恥嗎?”
到了大學,我們又自由了多少呢?我們依舊看別人,看典型,看所謂成功者,我們依舊活在要忘掉自己的標準包圍中,去bbs看看,似乎所有人都統一了口吻,GRE 2400,拿了牛校offer, 簽了著名外企,找到了ppmm,牛啊,羨慕啊,爽啊,曆史走到了21世紀,北大和清華人隻剩下一副麵孔了,每年招了很多新生,最後就剩下了一個。
比較是有意義的嗎?作為一個獨一無二的存在,作為自己的全部主宰,為什麽要什麽都和人家比才可以找到意義?為什麽當別人考G的時候,我也一定要考,為什麽考不過2200就要鬱悶?為什麽billgates成功的時候,我也一定要學計算機?可是自己和別人是多麽的不同,些不同難道可以在一些欲念的驅動下輕易的忽略?
崇拜是有意義的嗎?明星是需要那樣追捧的嗎?中國的那支爛球隊是需要那麽多關注的嗎?
當我們傾注希望的時候,他們借此賺到了更多的銀子,活得更加囂張,更加讓我們失望,我們是在給富翁們獻愛心,愛心那麽多,為什麽不獻給需要愛心的更多的人們,為什麽不獻給自己,獨一無二的自己?
當我們崇拜自己,熱愛自己,追捧自己,關注自己,我們就都也是明星了。這樣盲從將無法發生,起哄將無法發生,個人崇拜將無法發生。這個意義大的很,至少大躍進將不發生,文革將不發生,我們的經濟有可能早三十年走上正軌,現在我們不需要拚命飛躍重洋,中央到地方的官員就不要象現在一樣,在億萬人沒有工作時還竭力吹噓7%的GDP增長,就像陽痿的人,為了臉麵,鄭重地去聲名:請看我濃密的胡須,年增長率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