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森浩的人生指南：《紅樓夢》？

《境界》獨立出品【熱點時評】

文/嚴行

近日林森浩接到二審死刑判決後贈送《紅樓夢》給好友說：“《紅樓夢》裏有諸多為人處世智慧，希望你能多讀書。”從來沒人靠讀《紅樓夢》得到拯救，卻有不少人因讀《紅樓夢》而更虛無，自殺或出家，而聖經《傳道書》則透過揭穿人生虛無的真相，找到了生命之路。

《紅樓夢》真有為人處世智慧？

近日從新聞得悉，一周前上海市高級人民法院二審宣判，投毒嫌疑人複旦大學學子林森浩被裁定駁回上訴，維持一審死刑判決。

林森浩在接到死刑判決的當日寫下了家書，傾吐了怎樣的肺腑之語呢？他贈送自己收藏的一本《紅樓夢》給念念不忘的好友，對從小一起長大的他說：“《紅樓夢》裏有諸多為人處世的智慧，希望你能多讀書。”

哀哉，林森浩！自己讀過《紅樓夢》還是走上絕路，卻仍然將這書當成人生指南為朋友引路？

誠然，《紅樓夢》裏寫了大量的攻心、弄權、算計、謀略、防範、爭競等為人處世之“智慧”。書中最著名的“智慧”之言，莫如寶玉最厭惡的一副對聯了：“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

這兩句基本概括了中國自古以來人情世故的精要，算得上“醒世恒言”。這話是寶玉在困倦之際一見就睡不著的，其實曹雪芹這麽寫是含有貶義的，可惜後世不悟，將這敝履拾之不舍。

作為沒落貴族之後，曹雪芹的《紅樓夢》寫下的是末世的哀歌。他以極高的藝術天才塑造了一係列鮮活生動的人物，成為中國小說史上不可逾越的巔峰之作。

此書的絕望之情在開篇第一章的《好了歌》和甄士隱對此歌的注釋即可看出，“世人都曉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將相在何方？荒塚一堆草沒了。世人都曉神仙好，隻有金銀忘不了。終朝隻恨聚無多，及到多時眼閉了……”這是《紅樓夢》的主旨，表明人生與世界，都不過一場空虛。在《紅樓夢十二支曲》的結語處，作者寫道：“好一似食盡鳥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幹淨!”

不明白此理，將不懂《紅樓夢》真意。因此，“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的《紅樓夢》，雖然寫了芸芸眾生奔走追逐，結局都落在“花落人亡兩不知”上麵。那些“氣昂昂頭戴簪纓，光燦燦胸懸金印，威赫赫爵祿高登”的一個個顯貴之人，都抵不過“昏慘慘黃泉路近” !

《紅樓夢》看到了絕望，卻找不到出路

書中最有代表性的人物應算是精明能幹者王熙鳳了，她能把偌大賈府玩於股掌之中，她殺伐決斷，雷厲風行，倚上淩下，威重令行，然而，“枉費了意懸懸半世心，好一似蕩悠悠三更夢”，竟落了個“機關算盡太聰明，反算了卿卿性命！生前心已碎，死後性空靈……”的可悲下場。

赫赫揚揚已將百載的榮國府，到頭來，不過是“為官的家業雕零，富貴的金銀散盡。有恩的死裏逃生，無情的分明報應”。林森浩眼裏此書中“諸多為人處世的智慧”何曾救了其中一個人呢？

《紅樓夢》裏的智慧，不是能叫人活的智慧。

《聖經》約伯記說：神“叫有智慧的中了自己的詭計，使狡詐人的計謀速速滅亡。” （伯5:13）這便是從人而來的智慧的最後結果。

猶太曆史上最有智慧的君王所羅門在《傳道書》中寫下他的洞見：“我又專心察明智慧，狂妄，和愚昧，乃知這也是捕風”。

與《紅樓夢》相似的是，《傳道書》也同樣拆毀了人生的幻象，“傳道者說，虛空的虛空，虛空的虛空。凡事都是虛空。……我見日光之下所作的一切事，都是虛空，都是捕風。”

不同之處在於，《紅樓夢》看到了絕望，卻找不到出路，賈府沒落，子弟飄零，寶玉撒手迷津。而《傳道書》則透過揭穿人生虛無的真相，開出了通向光明的道路。他說：“我將這一切事放在心上，詳細考究，就知道義人和智慧人，並他們的作為，都在神手中。”（傳9:1）因此，他轉向神，在神裏麵找到生命之途。

林森浩最後極力告誡兄弟姐妹，“要多讀書，開卷有益”。殊不知，開卷有益也有害，他自己不就是例子嗎？作為研究生的林森浩，他讀的書還少嗎？

《傳道書》說“多有智慧，就多有愁煩。加增知識的，就加增憂傷”；“著書多，沒有窮盡。讀書多，身體疲倦。”可見讀書未必就對靈魂有益。韓寒在電影《後會無期》裏借蘇米的話“我們聽過無數的道理，卻仍舊過不好這一生”，表達了對書中的所謂智慧的否定。

人哪，總是想求智慧，總是想活個明白。可苦海茫茫，沒人能找著這條道。就像曹雪芹，拚盡一生心力寫得半部紅樓，中道“淚盡而逝”！他以全部努力，隻是在生命意義的否定性範圍裏，再添上一筆。《紅樓夢》裏，找不到肯定，找不到確據。

日光之下與日光之上

《傳道書》的作者所羅門的人生經曆與賈寶玉有相似之處，出身豪門，蒙受寵愛，聰明過人，飽讀詩書。所羅門作為“太平天子”，有說不盡的榮華富貴。但他在自己的生命中，也曾走過彎路，經曆失敗。

晚年當所羅門總結自己的一生寫下《傳道書》時，是依據自己人生經驗教訓寫給後代的諄諄囑托。不同的是，所羅門作為大衛之子，他是認識上帝的，他願意回到上帝那裏，轉離人生的虛空，他也把這些去教導他的後代。他說：人生“總意就是敬畏神，謹守他的誡命，這是人所當盡的本分。因為人所作的事，連一切隱藏的事，無論是善是惡，神都必審問。”

曆來中國傳統就有忠厚傳家、詩書繼世之說，每個人都期盼自己的家族後代，都能得到安身立命的根基，好叫自己的子子孫孫，無窮匱也。林森浩的心願，也是類似的好意。但這卻是一條南轅北轍之路，終必事與願違。

從事實層麵看，幾百年來，從來沒有人靠讀《紅樓夢》得到拯救，卻有不少人因讀《紅樓夢》而更加虛無，自殺或出家。長久以來，我們過分倚靠人的智慧和道德，包裝好的名著和警句雖然外表漂亮、吸引人，但卻沒有拯救人的能力。最終，人會窒息在這些智慧與道德之中。

所羅門徹底看透，“日光之下，快跑的未必能贏，力戰的未必得勝，智慧的未必得糧食，明哲的未必得資財，靈巧的未必得喜悅”，人的智慧不過也是一場虛空。因此在《傳道書》的末尾，所羅門進到更高的靈性層次，呼喚後代過以神為中心的生活。

這才是生命的根本。於此，《傳道書》與《紅樓夢》分流，通向不同的路徑。日光之下的世界，殊途同歸，無任何新事可言，隻能通向虛空。不同之處就在於，《傳道書》相信人生的希望在於，當人抬頭仰望日光之上的世界時，將發現一切將不再一樣。因為人無法拯救人自身，希望是從世界之外進入世界的，就象光一樣。

附：

林森浩最後的家書

爸媽：

孩兒不孝，但事已至此，已經沒辦法回去了，我希望你們能及早走出這個陰影。

現在我有幾個請求，如下：

1. 我的銀行卡密碼是XXXXXX，請你們用那點錢買兩份禮物贈給唐、斯兩位律師，不管微薄或否，都是我的心意。

2. 請將我家裏的一本《紅樓夢》贈予鑫源（林森浩從小到大的好朋友，一審二審開庭、判決時都一直陪著林森浩父親到上海），謝謝他這段時期的辛勞奔波，祝願他能在社會上闖出一片天地，《紅樓夢》裏有諸多為人處世的智慧，希望他能多讀書。

3. 請將我寫予你們的書信給我的兄弟姐妹們看看，告誡他們要多讀書，開卷有益。

4. 請將我銀行卡中剩餘的錢用於購買一些書籍，置於家中，供兄弟姐妹及他們的後代閱讀。從小養成一個閱讀的習慣並終身堅持，不會差的。

謝謝。養育之恩容我來生再報！

林森浩

2015年1月8日

林森浩的最後聲明

一、我已經收到上海高院的二審判決，雖然對判決結果不滿意，我會依法聘請律師在最高院死刑複核階段，陳述二審提出的疑點，我真的不是故意殺人，不管如何，我依然相信司法公正。

二、不管結果如何，我依然要向黃洋的父母道歉，我為我做的事懺悔，希望黃洋父母能慢慢從悲傷中走出去，我也希望我的父母能從悲傷中走出來，我確實不孝，辜負雙親師長的教誨，此生別過，來生再報恩。

三、希望我的悲劇，能讓世人吸取教訓，希望一起相處的人，能多些體諒和友愛，很多一念之差的錯事，希望能借助愛和謹慎，懸崖勒馬，鑄劍為犁。

四、謝謝這麽多支持和幫助我的人，感謝你們，從你們身上我感受到了溫暖。也感謝批評我的人，如果能早日聽到這麽多的批評，或許我就不會幹出這件傻事。感謝導師多年的教育，感謝父母雙親的愛，感謝同學們。

在我有限的日子裏，我依然會流淚懺悔，盡力學習，錘煉自己，希望能安然麵對那最後一刻。我希望將我的遺體捐贈給醫院。此生雖然短暫，之前都投入到學業之中，缺乏心靈的滋養，導致釀成大錯，最後這幾年在司法的漩渦中，身不由己，我希望這最後一件事，能做對。我畢竟年輕，也能付出年輕的生命來賠罪，我的人生落幕了，也希望社會最終能寬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