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夢(3)
第3章 失落的夢
75號公路是條南北向的德洲州內高速公路。更準確地說,是一條貫穿達拉斯地區的一條高速公路。
一條高架橋往南擦著達拉斯市中心邊緣而過。
從75號公路的高架橋上向南邊望去,眼望之處是一幢幢的高樓大廈,延綿起伏向南邊伸展。
啊!這才像個城市咯!
達拉斯市在美國排名第九的大都市?
看到眼前的這一切,似乎還找到了大都市的感覺。
要是像我們住處的那樣,四周看不見一棟這樣的大樓,與鄉下農村沒什麽區別。說達拉斯算個美國的大都市。我還真懷疑呢!
按著地址,我駛下了75號公路,進入了達拉斯市市中心。
第一次開車行駛在現代的美國城市中心,心裏小有緊張。
在林立的高樓下的大道左彎右拐,終於看到了“Harwood”的路牌。
駛入“Harwood”大道,兩旁全是幾十層的高樓,甚是氣派。
緊張兮兮地握著方向盤在’Harwood”大道上行駛,不時地側眼瞟著兩邊高大而富麗堂皇的大樓。
走著,走著,心裏開始納悶:是否走錯了路呢?
那天見到的那老板可不象是在這種大樓辦公的人:
穿著一身油膩的工裝,牛仔褲垮到屁股丫丫上,、、、、、、
想到這裏,兩片白胖胖的大屁股浮現在眼前,幾乎把前麵的路都遮擋了。
收過神來,趕緊伸出手拿起放在傍邊的名片。
邊開車,目光偷視著手中的名片。
這名片上不明明是寫著“Harwood”這路名嗎?
沒有錯啊。
滿心狐疑地沿著“Harwood”大道繼續往前開。大道兩邊的建築逐漸有了些變化。樓房再也不是幾十層的高樓了,漸漸矮了起來。隨著樓房的高度降低,那些建築也隨之失去了先前的氣派。
硬著頭皮往前開,名片上的地址號碼引導著我前行。
看見前方一條公路橋連接著“Harwood”大道,越過公路橋,遠遠可以看見橋那邊有著一片建築。
應該還在前麵。看到橋那邊的建築,我心裏篤定。
駛上了這座公路橋,橋下是往返兩個方向的高速公路。七八上十條車道上擁擠著奔跑穿流不息的車輛。
過了橋,路牌仍標示著“Harwood ”大道,道路開始變窄了。沿著大道的景象卻徹底地都變了個樣。
大道兩旁是清一色低矮的房屋。房屋班駁的牆上被塗得五顏六色的。
冷清清的大道上看不見一個人,隻聽見被風刮著飲料罐在地上的滾動聲,還有被風揚起的幾個塑料袋正在大道的空中飛舞著。
汽車繼續前行,在不遠的一排低矮的建築前,看見一個門前站著幾個人。
對照門牌號碼,沒錯,應當就是這裏。
我把車停在靠門不遠的路傍。
走那幾人前經過,在眾目睽睽的注視下我走進了那間房子。
房間不很大,擺上了三張辦公桌就隻剩下過道了。
三張辦公桌後麵都坐了人。最裏麵的那張桌後坐的是那天見過麵的老板。其餘兩個是兩年輕人,後來我知道那是他的兩個兒子。
我直接走到老板桌前打了個招呼,表示我來了。
他抬起頭來說:“你去外麵等吧”
說完又低下頭去翻動著擺在桌上的那幾張紙。
走到房間外麵,那堆人隊伍似乎又多了兩個人。
其中有四、五個墨西哥裔,一個黑人。再有的幾個人就搞不清是哪裏人了。
中東的?東歐的?
大家正圍著一個矮個子聽他講話。
一聽矮個口音也是帶著外國腔調的英語,不過他語句倒是很流利。
從房間出來,從這人群邊繞著走過去,我站在自己的車傍打量著他們。
一會兒那邊的矮個子停止了他的嘰嘰呱呱。他從那人群中鑽了出來,徑直走到我身傍主動地向我打招呼。
看樣子是個熱心人。
有了一個人與自己講話,剛才那形單影隻的感覺一下就消失得無蹤無影了。
這家公司我到現在都不知道它的名字,也許根本就沒有名字。
我隻知道那老板叫格來雷斯,就是那天在35E高速公路傍的汽車旅館屋頂我見到的那個白屁股胖美國佬。
五十多歲年紀,他每天從五十多英裏外的德州東部的鄉下趕到城裏。
他帶著他兩個兒子專門給達福地區的一些汽車旅館和南達拉斯的貧民公寓搞維修。
看著他肥胖胖的,但他一點也不笨,十幾米的樓梯靠在牆上,別看那樓梯一閃一搖怪嚇人的,可他一遛煙就爬上去了。
他什麽業務都做:空調,冷凍櫃,水、電安裝和維修,鍋爐修理,還包括泥木、油漆、一般的裝修建築。
達福地區方圓有幾十上百英裏範圍的汽車旅館老板幾乎個個都認識他。
到美國快三十年了,我再也沒有看到一個像他這樣的全能師傅。
這就是美國人中的另類,一個完完全全實踐型的美國人。
他非常能幹,什麽都能親自動手。但有一個致命的弱點,他就是不會書本。
在美國水、電,空調,甚至油漆都要執照才能工作。
他沒有任何執照。每個執照都需要通過考試取得,可是他不會考試。
他是一個專業黑工的老板。
正因為如此,所有汽車旅館的老板都知道他沒有執照,拚命壓他的工價。有時還欠著他的工錢不想給。
他的雇員呢,除了兩個兒子,全是臨時工。做一天給一天的錢。
像那些墨西哥裔的工人,全是拿現金的。
大部分都是非法移民,很少幾個有合法身份。
在他公司名下隻有那矮個和一個德州的農民,還有一個黑人和我算是有著合法打工身份的雇員。
叫他矮個,我真沒有半點損他的意思。
一是他的確矮,甚至比我這殘廢人還矮兩寸。
二呢我真記不住他的名字,隻好以特征化來稱呼。
其實在內心我很感激他。他講起來應該算是我美國電工生涯的第一個師傅。
這是我人生第一次和外國人幹活。
靠英漢字典自學的英語,跟別人交流,我有自知之明。
閱讀還勉強,講英語隻怕自己都不知道講出來的是些什麽。
我一直擔心一起工作的人抱怨,但矮個卻表現出很善良友好。
他問我從哪裏來的?
我告訴他是從中國來的。
接著他告訴我他從哪裏來的。
世界上上百個國家,可以用英語表達的國家,我頂多就是上十個國家。
我卻一直搞不清他是從哪個國家來的。
他一次又一次地向我描述他的國家,我不停地點頭,但我心裏卻仍是一桶漆。
看他長相,我估計是中東或東歐國家的人。
他和我一樣,到美國來之前是幹電工的。
在美國他和我一樣也是沒有電工執照。
甚至在十幾年後的一次偶遇中,當他知道我考了電工執照,他還問我是怎麽考到執照的。
起始的幾個星期我和他給一個汽車旅館做電工的維修和安裝工作。在鍋爐間裝幾個插座,並更換一個水泵的電機。然後給幾間房間安幾盞日光燈。
這是我在美國第一次做電工工作。講實話,矮個還真教了我兩手。
我換好馬達,我正準備拿鋼釺在地上打洞埋地線,他走過來告訴我可以將地線接到鍋爐的銅水管上好了,這是美國電工條例上合法的。
在中國做電工年代,安裝電線都是用那種寬一寸左右薄木板,木板開兩條槽,將它釘在牆上,在將電線安放在木槽裏蓋上木板。
而在這裏幾乎外裝線路全是用金屬管,這對我來說是全新的工作。
幸虧也隻是維修小型的安裝,在矮個指導下我終於完成了任務。
矮個教我如何使用彎管器彎那些金屬管,怎樣選用不同的接頭,怎樣將金屬管用專有的固件固定在牆上。
總之我在他眼前是個百分之百的生手,一個學徒。
盡管我學得很快,但心裏仍咕嚕,但願這矮個不會去告訴老板。
後來證明我的擔心是多餘的。
而矮個的態度,好像一點也沒有擺出一副師傅模樣。倒是很熱心,很友好的。
盡管我英語不好,他也沒有表現出一點不耐煩。
工作時老是叫我悠著點,心裏也漸漸放鬆起來。
與此同時,讓我想起在美國的第一天打工。在那家上海人開的貿易公司。
那可是我的同胞啊!那個倉庫的廣東老,生怕你沒做得不辛苦,一天我搬了幾十個大木箱,真不可想象!
汽車旅館的連續幾個星期的電工操作,我學了不少電工安裝知識。
作為一般民用的電工安裝心裏開始就有了點眉目。
幸虧有了和矮個一起工作的經驗,沒多久老板就叫我單獨去一家汽車旅館工作。
那是給那家汽車旅館的每個房間加裝幾個電插座。
每天我一個人直接開車去那家汽車旅館做事,下班就自己直接回家。第一天老板還配給我一個助手,結果第二天就沒有來了。
這公司就是這味道,天搞天的。
做完了一天工那些墨西哥工人們就等著拿現錢回家。至於明天來不來那就要看情況。
特別是周末後的星期一,墨西哥工人缺工是常事。
老板也有他的分寸,有表現不好的墨裔他就來了也不給他工做。
他從不缺勞動人員,每天總有新的墨裔等在門口找他來打工。
我要完成的工程有三十幾間房,這加插座遠比新安裝難多了。
那牆都是用石膏板裝好了的,牆內裝好了隔熱層和格板,你要在不打壞牆的情況下新安裝一個插座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開始安裝的頭一天,我簡直不知如何下手。
從閣樓接著電源,但必須將線向下穿過那牆,總是穿不過。
我爬上爬下地仔細觀察,反複琢磨後讓我想出了一個點子,巧妙地將電線穿到了房間。突破穿線的困難,後來的事就順暢多了。
當那天我當在旅館打電話給老板說,三十幾間房都已裝好了,他非常吃驚。
他在電話輕聲跟我說,要我不要對旅館講完成了。明天繼續來汽車旅館,不做事待在房間,不要讓汽車旅館裏的人知道。
後來我才明白他是按小時收旅館的錢的,你太快就做完了,他賺不到錢。
叢林法則是一百多年提出的自然生存狀況。
美國的下層社群的今天生存是仍體現的是叢林法則。
那些墨裔成了群就有了勢,你不是他們一夥的,他們就有點欺生。
大部分墨裔工人做的活是石膏牆、油漆和木工活。
不知道是他們妒忌,還是什麽其他原因。每當我和他們一起工作時,他們中有人就使壞。
有一次我被派到一個汽車旅館給走廊裝幾盞燈。
當我把線路走好,燈具裝好,接上電源,試過以後,我告訴老板我的工作完了。
剩下的工作就是歸那些老墨裝釘石膏板和油漆了。
第二天老板告訴我,我裝的那些燈都不亮,叫我回去重新返工。
燈怎麽會不亮呢?昨天我明明試過了才走的。
回到那汽車旅館時,那些墨工仍在那裏油漆石膏板。我去檢查線路時,果真不出我所料,線路沒有電源。
我知道電源線路被斷開了。
很快我心裏明白是那些墨工故意害我,他們在釘石膏板時故意將電源線卡斷了。
費了一番心思,我將電線重新聯接好。試過後,我去了旅館的經理那裏,請他來看走廊的電燈已全部完工。
經理來到現場,我將燈全部打開,他點著頭走開了。
準備離開前,我走到那個正在安裝石膏板的老墨麵前。我把一隻手臂伸到他麵前,握緊拳頭對著他示意:
下次你再這樣搞,我就不客氣。
沒有出聲,隻是肢體語言,但他很快就明白了我的意思。
傍邊的那些墨裔工人一看我那樣子,立刻就起哄。
他們圍上那墨工,唧唧呱呱講開來。
我也聽不懂他們講些什麽。
從那情勢看來,可以猜得出他們正努力慫恿著他與我打架。
看著那架勢,氣憤中的我一邊往停車坪走,一邊向那墨工招手:
過來啦!過來啦!
那墨工在那群人動員下,站起來身,向著我走過來。
走了幾步,他突然停住了腳步。站在那裏遲疑了一會兒,最終改變了主意轉身離開了那幫鼓噪的人群。
自此以後,那些墨裔工人們似乎友好些了。不像從前對你講話凶聲惡氣的,臉上的表情也豐富起來。有時還甚至和你開開玩笑。
通過一段時間工作,我的撇腳英語和老板交流順暢多了。
老板的業務對象主要是達福地區的汽車旅館和貧民公寓。
現在老板也了解到我的能力了。於是我常常一個人被他派到各地單獨工作。
每天下班前,他遞給你一張紙條,上麵寫了一個地址,那是明天工作地點。
你得自己找去。
這就是我先前說買的,那本美國當地地圖書冊給了我很大幫助的事實。
特別是有幾次修理電路故障,他一再交代我,慢慢做。
甚至告訴我這項工作是幾天的事。
每逢這種情況,我一到工作地點,開始檢查線路尋找故障。但發現故障了,心裏有了底,並不動手修理好。而是偷偷摸摸躲進旅館的空房間,看電視,看書,拖延時間,直到老板來通知我完工。
在國內時就有一流行的工種俗語:吊而浪當是電工。
看樣子這在世界都是通用的。
沒有正規執照,老板工作的對象隻能是那些低檔的汽車旅館和一些貧民居住區。
一般說住低檔汽車旅館大多數都是美國很下層的人。
這些人中許多都是有著自己個人的因素:像吸毒,賣淫,犯罪,偷東摸西的人。
這些人很難找到好工作,收入也不穩定。沒有信用度,既買不起房子,也租不到房子,隻能餐搞餐,頓搞頓地住在這便宜的旅館裏。
美國的大都市都存在著貧民區
德州南達拉斯就是黑人集中的貧民居住區。我們老板也常接到那區域的活。
那天按照老板給我的地址找到了一建築物。
一看那破破爛爛的樣子,我懷疑自己走錯了地方。那建築大部份的房間都空蕩蕩,原有的窗戶上沒有了玻璃隻是空洞,也沒有門,沒有住人。
仔細對照地址,沒有錯。
這時我繞著建築走到後麵,我注意有一房間有張門敞開。
與其它房間不同,那房間有的玻璃窗上都是釘的木板。一下競然使我想起了文化革命期間的學校的教室。
站在房子的門口,一股難聞的氣味衝過來。
我轉過臉深深地對著外麵吸了口氣,走了進去。
黑洞洞的房間裏,我隻看見一雙黑亮眼睛,定睛一看眼前是一位黑人年輕姑娘。
看不準她的年齡,十幾,二十來歲吧?
隻見這姑娘懷裏摟著一個瘦骨淩淩的嬰兒坐在鋪著一床被單的地上。
我憋著氣換好了一個開關,房子亮堂了。
我這才清楚地看到整個房間。房間另一頭還有另外一個黑人姑娘坐在那腳落裏。
靠牆的地上擺著一個小電爐上正煮著什麽,不斷地冒著熱氣。
整個房間彌漫著一股難聞的氣味。
我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看到的一切是在美國。
看著這兩黑人姑娘,從她們那仍帶著幾分稚氣的雙眼目光中,我可以辨識透出的那曾是一種我很熟悉的神情,那是地道的饑餓表情。
我心裏很酸楚:苦難遍佈人間。
盡管我目前正處於艱難之境,但我似乎感覺得到她倆比我更可憐!
我工作在這些場所奇裏古怪的事天天有。
南達拉斯的汽車旅館幾乎沒有幾個規矩人住在裏麵。
有一次我帶著一個老墨幫工在一家汽車旅館搞安裝。
看見那個老墨在和一個住在那裏的非裔女人搭腔。我走進另外一間房去拿工具,轉眼那老墨就不見了。
我也沒再去尋他,隻顧自己做事。
十幾分鍾後,我看見那老墨從那女人房間出來。他趕到我麵前,臉上掛著不自在的表情。
我問他,你幹什麽去了?
他很誠實地告訴我,他才和那女人上床去了,並告訴我花了他五美金。
一聽就知道那女人是吸毒的,毒癮來了什麽事都幹得出。
在這類環境下工作,我看到了美國最底層一些人的生活狀況。
這是我以前從沒想到過的美國會有如此齷齪狀況。
以前我了解到美國都是通過三、四十年代留學生寫下的文章的印象。
象鄒濤奮寫的“萍蹤寄語”“萍蹤憶語”之類:
美國牛奶在街上擰開籠頭就可以接。好像每個遍地是黃金似的。
甚至到今天,我相信,在這溫暖的世界,美國的黑暗角落仍然是寒冷的。
幾個月後的一天我突然意識好久沒有看見矮個了。一問才知道,他已經離開公司有半個多月了。
接下來發生的事使我措手無策。
原先我是每個星期領一張支票。那個星期到領支票的時候,老板對我說,那些汽車旅館的老板還沒把錢打到帳上來,所以他下個星期再一並給我。
結果到了第二個星期,他又是一副很歉疚的樣子說,公司帳上還沒有錢,希望我能再寬容半個月。
沒有工錢做不下去了。
我當時想再不給他做了。但一想你目前又沒找到事,待在家裏不如出來做點事,做了事應當錢還是在那裏,隻是他現在拿不出。
當時我並不知道老板營運狀況。那時老板已經欠了不少人的錢。
年輕人還是具有現代思維意識。
老板的大兒子從暗示到明說,曾幾次都勸我離開他爸爸。
我一直堅持到找到一個汽車修理連鎖店的工作才離開他。我為這老板整整工作了十個月,到最後他整整欠下我1785塊錢。這在當時是一筆很大的錢。
後來我找到政府處理勞資方麵的部門要求他們處理,結果是不了了之。
他本來就是一個空殼公司。甚至我連他的名字都也不能確定,政府根本就無法找到他,他早就消聲匿跡了。
“屋漏又逢連夜雨”,這裏虧了一大截,卻又遇到了一個賠錢的買賣。
我說我那老板什麽都能做,那是我親眼所見。
我在這公司工作期間,大堂兄餐館的冷凍箱突然壞了。
餐館的冷凍箱是存放的食品看著就開始化凍,冰水流得滿地。
達拉斯一到熱天,做空調,冷氣的生意好得不得了。
大堂兄到處打電話請人,回答都說,要過兩天才能來。
看大堂兄急得那可憐的樣子,我說,我去問問我老板可不可以來幫忙修。
那次老板給了我麵子,很內行,也很經濟地修好了餐館冷凍箱。我算是幫了大堂兄的一大忙。
偶然一次機會我和淑文在華人超市認識一位長沙人。
遠離故鄉遇到了家鄉人不知有多親熱。家鄉人她老公姓韓,兩夫妻開了一家中餐館。閑聊中他說他想找一個送外賣的。我說,我曾給堂兄送過一個多星期外賣。你們覺得可以我就晚上下班後來給你們送外賣。
從此每天我從那家公司下了班就趕到他那裏送外賣。
大概送了三個多月的時候,有一天餐館的冷凍櫃壞了。他問我,你們公司有會修冷凍櫃的沒有?
我告訴他,我們老板會修。但不知道他願意來不?我可以幫忙去問問。
這次老板沒有給我麵子,他不肯來修。
我正犯愁,傍邊老板的小兒子對我說,他願意幫忙。
於是我把老板兒子帶到餐館,介紹給韓老板。
韓老板與我們老板的小兒子談好了價錢是700美金,說要換壓縮機。
老板的兒子隨後買了一個壓縮機換上去,冷凍箱開始工作了。
誰知過了幾天,冷凍箱又不工作了。於是老板小兒子又來了,又換上一台新壓縮機,冷凍箱開始工作了,一切正常。
又過了幾天冷凍箱又停止了工作。
我再去喊老板兒子來,他卻不肯來了。
於是麻煩降臨到我頭上了。
那天家鄉人老公來到我家,進門二話沒說,就要我賠他700塊美金。
我說:
“我隻給你們兩個作一牽線介紹,你並沒有把錢交給我手裏。是你自己和他講好價錢,把錢交給他的,那是你和他交易,我憑什麽要賠錢?”
的確那天他把錢交給我老板的兒子的時候,甚至我都不在場。
我接著說:
“你要找他,我可以帶你去。”
他沒有接收我這個建議,堅持要我賠錢。
站在我房裏,我和他理論。
見我不妥協,於是他氣勢洶洶地說:
“好吧,我去找我律師,我們法庭上見吧!”
“法庭見就法庭見!誰怕誰!”
我回答他。
我沒想到一個好事幫出了一個麻煩,其實我內心也自責。
本來我想跟他商量,我也賠他一半的錢,剩下他承擔損失的一半。
可是那天他一進房間的態度也惹火了我。要上法庭,我想他蠻多道理也沒有。
法律上別的我不懂,有一點我是知道的,我隻是介紹了老板的兒子。修理冷凍箱的錢並沒經過我的手,要我賠,道理講不過去。
他既然翻了臉不認人,那我也不是個軟柿子。
坐在床上的淑文一聲不吭聽著我們理論。當韓老板氣衝出了房門,她趕緊說:
“唉呀,算它。賠就賠,莫惹事。”
淑文是一個喜歡簡單的人,不喜歡多事。
一聽對方說要去法庭,好像我就會抓進牢房似的。
她知道我不怕事,但她隻想息事寧人。
“放心啦,我又沒從他手裏拿錢交給那人。哪裏有要我賠的道理咯?”
我說。
“我們這新來報道的,也搞不清美國的法律,你就吃了這回虧也沒事啦”
她膽小怕事,特別這裏人生地不熟的,更加恐慌。
“你不要管這事好不好”
我心裏氣又上來了。
淑文的擔憂還是可以理解的。我們的小安妮才出生兩個月,說什麽都不能出意外。
“要在平時我不會做聲,萬一打官司輸了,我們還要賠得多些”
淑文話語聲中幾乎帶著哭腔。接著她又說:
“你隻當是破財消災咯,我們少用點就是的”
最後,她竟然開始嗚咽啜泣起來。
看著淑文哭泣的樣子,我也沒有再吭聲了。
幾天後我開了一張700美金的支票平息了這場爭執。
從此什麽家鄉的親情也隨之漂散開去,消失在異國的明亮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