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ltz 的小說

maltz 的小說:歷史寓言小說《炎興》等。
正文

《炎興》第二部 詭道之作(二)

(2014-09-08 04:21:31) 下一個
(二)

「宮音是哪一個?」
「你沒學過?」
「忘了。」
「唉。」

視線交接,肌膚碰觸,麵紅耳赤心亂跳,啊啊啊啊…… :on_blush: 

「呃,嗯,嵇姑娘,廣場局勢要人看著,我回去繼續刺探。姑娘可以在包間裏再休息一陣子,我剛付了一個時辰的茶錢。麻煩通知舍妹,就說那個漢中蔣舒的公子和譙老上台,李主簿會明白。」
「好,好,嗯。我一會兒就去。」

頭也沒抬,我就這麽軟弱地逃跑了;更怯懦的是我沒跑遠,還站在茶館門口,心裏七上八下。
現在回去也來得及。但我該說什麽呢?

「嵇姑娘,我倆同為異鄉浪子,又都喪了父親,彼此感覺特別親切。我把妳當『自己人』,嗯嗯。」
不行不行,這樣誤會更深。而且她不像成都人單純,老是懷疑我,光那眼神就能穿透我了。這「自己人」經不起她解釋推敲。若把秘密讓她知道了,她因殺父之仇這麽恨魏國,還不宰了我?

「妳真是個善良的人,我們今後做好朋友行不行?」
嗯,小玉拒絕男孩子都是這一句。不,鬼才相信今後能做好朋友呢。再說嵇縈老愛破口大罵,說她善良,反要被誤會是在諷刺她。

「我們私奔吧!」 捧著她的臉越靠越近,然後……嗯……喔…… :on_ohhehe: 
呃……太不實際了。人家是天下名士的千金,我這無名小卒高攀不上。再說她經常刻薄地批評我,長久也忍受不了哇。不過以前聽說有一種纏綿糾結的小姑娘脾氣,心裏越喜歡,越是踢打咒罵……

「誒,茂子!」
「啊啊,田叔!」
「怎麽在門口等?外頭風大,會著涼。快進去,進去吧。」
「啊啊啊……」

這麽快就來了?不能讓田叔進那包廂!

「田叔!今夜廣場上群眾大會,百聞不如一見,聽我說破嘴也不如實地觀察,我們這就去瞧瞧,如何?」
「耶?咱是陌生麵孔,會不會被懷疑啊?」
「不會。很多人今夜才到,各式各樣的人都有。」
「也行。」

正要給田續往大街上帶路,他卻支開保鑣,走到我身邊,親昵地揉揉我的肩頭。

「茂子,上次你提交的東西啊,上麵評價非常好,起了非常大的作用!田叔要特別獎勵你。」
「這是應該的,不不不,不是說獎勵是應該的,這是我該做的。嗯,起了什麽大作用啊?」
「對不起,這你……」
「不必知道。」
「嘿嘿嘿,對。」

田續看著地上乾笑。
我上次的東西是什麽?喔,是說成都太學生請命,要招大將軍薑維回來。鄧艾知道了這個有什麽用呢?
難道薑維被招回,鄧艾就揮軍要攻過來了?

「田叔,莫非老頭子決定動兵了?」
「嗯?茂子很會猜嘛。」
「真要打啦?」
「不能說啊。唉,但看在你功勞最大的份兒上,不說打不打,單純回答你的問題一次,錯啦,老頭子反對動兵。」
「嗯?成都盛傳魏國屯兵十幾二十萬在關中,不是嗎?」
「耶?你們這裏怎麽知道?我就說薑維也派了人潛伏在魏國嘛。既然知道要打,你們還要招薑維回來呀?」
「廣場上那些人說魏國關中屯兵是謠言。」

「哼哼。自作孽,不可活。」田續搖搖頭。

所以關中大軍備戰是千真萬確的了。但為什麽鄧艾還反對出兵呢?也許是料想薑維不會被招回來吧。

我領著田續來到太學廣場。從皇宮方向吹來陣陣陰風,似乎快下雨了。太學博士譙周的演說已經結束,群眾的口號卻如大江上的波浪,此起彼落;千百個拳頭巴掌好似浪花,一陣陣拋向無星的夜空,再落下。

「益州人講誠信,守本份,是最高貴的民族!」
「益州話鏗鏘有力,是最美麗的語言!」

小玉看他們是敵人,但我知道他們是稻農丶苦力丶傭仆丶鐵匠丶裁縫丶鞋販,甚至秘書台的文吏。他們活在我的身邊,每日與我談天說笑。隻是在今晚,他們因為相似的信念而聚集。當我一個人在廣場上,我閉上眼,悄悄分享著他們的自豪與激昂,禁不住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偶爾陪他們喊幾句好聽的口號,美妙地融合在他們之間。

就像我這九年來做的事情。

「外來人口,不如牲口!」
「外來政權,滾回中原!」

這些我倒喊不出口。我不是益州人,也老想著回中原。我更不守本份,專程來騙他們丶顛覆他們的國家。他們罵我不如牲口,我默然接受。

「嗯。嗬嗬。哈哈。」田續滿麵春風,兩手搓著大肚子。

「益州人與外來人勢成水火,很好,很好。」
「田叔,益州人恨外來人,也是為了來日能獨立自主吧。魏軍平了巴蜀,他們不會接著恨我們嗎?」
「嗯,會。」
「那怎麽辦?」
「茂子啊,做人要活在當下。在當下,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蜀國偽帝劉禪丶薑維丶諸葛瞻是他們的敵人,當下這些益州人就是我們能拉攏的盟友。這台上領頭兒的是什麽來路,可以結交啊!」
「隻知他姓蔣,是武……武興督蔣舒的兒子。」
「喔。武興督蔣舒……」田續搓了搓胡子。

「但田叔,這些愛益州的人真能結交嗎?對他們來說,魏國也是外地。」
「到時候會有辦法吧,拉攏一些世族地主,讓益州人治理益州人,少點人說閑話。」
「豪族掌權,士人就要不滿了。」
「嗯,那就讓士人出身於世族吧。九品中正製就是這樣。」
「那窮人不就斷了上進的機會嗎?」
「哎呀。你幫司馬……晉公操心做什麽?」

台上一時沒人,群眾領袖大概是下去喝水休息了;民眾群龍無首,就自己發明口號來喊。

「抓回大將軍!」
「占領尚書台!」
「姓劉的皇帝再不見我們,衝進皇宮,拉他出來!」
「衝進皇宮,拉他出來!」
「占領皇宮!」

誰的膽子大,誰就得到熱烈的鼓掌與應和,甚至笑聲。夢想造反也是一種娛樂。

「茂子,你老稱讚成都人理智,也不過如此嘛。」
「但掌政者不動用軍隊鎮壓他們,不也是理智的表現嗎?」
「嘿。掌政者的理智在審度時勢,即時行動。諸葛瞻賴著不動算什麽理智?比曹爽還差。曹爽至少還懂得讓司馬懿明升暗降,奪他兵權呢。」
「田叔,我不了解曹爽,但我知道諸葛瞻,他相信『集眾思,廣忠益』,相信群眾將會在法治的規範中,逐漸培養出自律與互相理解的理智。」
「嗬嗬,集眾思,那還要帝王丶要官吏做什麽?怪不得中原都笑諸葛亮傻嘛。他夠精明的話,皇宮龍床上坐著的已經是諸葛瞻,你諸葛茂都封王了。嗬嗬。」
「每個人的理想不同吧。」
「理想同不同是一件事,傻不傻又是另一件。茂子聽過國策軍議讓四丶五千人參加意見的嗎?四丶五人最多了。」

好像也對。難道集思廣益也有一定的限製,超過了反變成「集思廣害」?

「唔,田叔人生經驗豐富,來教教我這是什麽道理。」
「好勒。茂子,人說話,總需要顧著別人的感受,對吧。人一多,你很多話就不能說了。說的複雜羅,聽不懂的人太多,隻好把話說簡單了。說的越多,刺激到的人越多,樹敵越多,又隻好把話說得好聽些。所以在一大堆人前麵,說出口的話必定是簡單好聽的,其實也就是蒙昧唬弄人的。舉個例子,你茂子想聽人生經驗,不必向這幾千人問,沒結果的。向田叔私下問,五十年的精彩曆練全告訴你啊。」
「謝謝田叔。」

或許是個性豪爽些吧,田續常對我說起他的故事。身為名將後代,他襲爵關內侯,卻也想闖出自己的功業名堂。

「但田叔,即使在群眾麵前必須把話說得簡單好聽,也不一定要弄得讓自己人仇視外來人吧?」
「是不必。或許本來沒那意思,自然發生的。」
「怎麽說?」
「記不記得一個月前,你說廣場上的人要的是什麽?」
「招回薑維。」
「對了。怎麽過了一個月,變成益州人恨外地人,還要占領尚書台和皇宮啊?」
「本來益州人就有不滿的情緒,還加上有心人煽動吧。田叔,你覺得那些煽動仇恨的,是不是收了我們的人的好處……」
「哇哈哈,哈哈哈。」

田續捧腹,仰天大笑。難道不是嗎?

「茂子,凡事不要懷疑別人搞鬼,那樣既想不通道理,也辦不成大事。」
「喔。」
「是這樣。人在私下呢,往往喜愛質疑問難,像咱倆這樣;但是到了群眾麵前說話,有股無形的逼人威勢,任何一個人怕被群眾孤立排擠,就怕得隻會附和讚成。『雖千萬人,吾往矣』,這樣的人太少了。正常的情況下,一群人彼此應和來丶同意去,主張與情感便一次次放大。到最後,群眾自然變得偏執盲目丶狂熱衝動,成為一堆平庸且愚蠢的烏合之眾。」
「……有這麽可怕嗎?」
「茂子不信啊?沒關係。田叔舉個例子。去年晉公祭祖高原陵,出城的時候萬民圍觀歡呼啊,站在最前麵的百姓見著晉公的麵了,伏地膜拜,泣不成聲,好似撞見活神仙下凡一樣。如果當天隻是一個路人撞見晉公出巡車隊,沒有萬民在他後麵放大這個景仰崇拜的情緒,肯定要嚇得躲起來,像那個《太史公書》裏麵,那個執法很公正的張廷尉……張嘛來著?」
「張釋之?」
「對對。那個故事裏的路人,一瞧見皇上的車隊,先嚇得躲起來了,等一等以為沒事了,鑽出來,正好嚇著皇上的馬,最後依法隻判罰錢嘛。當時要有一萬人,還不欣喜雀躍,擁戴天子呢。」
「懂了。但是田叔,司馬昭真的這麽受歡迎?我怎麽聽說他被萬民唾罵呢?」
「呦呦呦,咱別叫他名諱啊,叫晉公。哈哈,你從蜀國人身上聽來的吧,當然往壞的說。當然,中原也有一群老古板的讀書人,和那些不懂事的小毛頭太學生在晉公背後發牢騷。但他們有沒有一萬人?我想是沒有的。就算有,比起大魏五丶六百萬百姓也算不了什麽。」
「嗯,據說洛陽太學生三千,是不是?」
「差不多。至於幾百萬百姓呢,都曉得晉公推崇聖人之道,講孝修德,天子拜他相國還堅辭不受,很好的一個聖人嘛。晉公偶爾上街親民,他光顧過的店家一個個大發利市呢,用過的桌子椅子都被貢起來了。嘿嘿。」
「這樣啊。」

原來司馬昭出巡還有萬民夾道歡呼呢。嵇縈把司馬昭說得這麽不堪,是因為她的父親嵇康給司馬昭害死了吧。
我的父親給薑維害死了,頭幾年也特別恨,把他想得很壞,聽見有人罵他還很高興。

「田叔又想到個例子啊。洛陽一個殺人的死刑犯要給處決了,常聚集了成百上千的人圍觀,凶殘地痛罵那個死刑犯,朝他扔蘿卜青菜,這也是彼此壯膽撐聲勢的關係。如果是一個人路過刑場,不過是偷看兩眼而已。」
「去年洛陽處死嵇康,也是這樣扔菜嗎?」
「不,他們怕百姓被太學生鼓動鬧事,失去控製,故意把刑場往城外挪了一裏地。想扔也扔不到,哈哈哈。」
「喔。田叔,我一直有個疑問,朝廷為什麽要殺嵇康?他不是天下名士嗎?殺了他不是有害賢之名。」
「他是不合作的名士呀。」
「不合作?那就隨他隱居吧。」
「切,嵇康那是假的隱居,他一邊隱居,還一邊寫文章鼓惑人心,與朝廷作對,危害善良風俗與和諧秩序。怎麽能容忍他這樣幹?」
「成都批評朝廷的人也很多。可以容忍的。」

正說間,夜空飄下綿綿細雨,廣場上的百姓卻掀起一陣騷動,原來是意氣風發的蔣大胡子跑上台了。

「益州人幫益州人!」
「外來政權,滾出益州!」群眾熱情地呼應。

田續和我一聽,同時嗬嗬笑了。
容忍批評的下場,就是人民批評朝廷,越批評越憤怒,國家走向內亂分裂吧。諸葛瞻應該不會同意,但至少中原人看來是這樣子。

「茂子啊,再說一個群眾情緒的例子。田叔是上過戰場的。在戰場上,將校有責任要斬殺逃兵。你知道為什麽?」
「影響士氣?」
「沒錯。不懂軍事的人,以為兩軍拚殺隻是衝上去砍殺,戰到最後一兵一卒。其實完全不是那樣。能堅持到傷亡過半還硬撐著,已經是一代名將了;損失不到一成兵力就敗逃潰散的庸將卻時有耳聞。眼前廣場上的這種烏合之眾呢,還沒死一個人,可能就逃光光了!」
「為什麽呢?」
「因為恐懼的情緒傳播得非常快。第一個人逃了,那個逃兵左右兩邊的害怕,也跑,他們又帶動更多的人跑,十個人跑,五十個人跑,兩千個人跑,兵敗如山倒。所以發現第一個跑的,就要立刻殺掉,讓第二個人不敢跑,退一定是死,前進還可能活命。」
「所以自己的指揮官比敵人還可怕啊?」
「對啦,哈哈。」

戰場真是可怕的地方。
希望明日李密的戰術奏效,聲東擊西,三路合擊,把廣場上的幾千人一口氣嚇跑。

「來,田叔再教你一個人生經驗。就是人一多,本性裏麵的純真善良就少了。幾年前親眼看見的,就在洛陽尚書台前麵的大官道,有輛牛車翻了,一個老車夫給壓在車下一整天,沒人幫他。就這麽壓死掉了。」
「沒人瞧見嗎?」
「不不。大官道呢,每個時辰都有成千上萬人經過。」
「是人情冷漠嗎?」
「是有點兒,但也沒那麽冷漠嘛。主要是人人經過,看到那老頭兒正被壓著,都想著有別人管丶下一個人會去救他,就裝作沒看見過去了。如果他倒小路上,大半天就你一個人經過,你不救他,他大概死定了,你肯定會伸出援手。是不是?」
「嗯。」
「再說一個慘點兒的啊。當年司馬太傅屠襄平城,田叔可是親臨現場的。全城的男丁七千多人,比這廣場上的還多,殺光了之後屍首堆成一座山,上頭蓋土封著。你想啊,一座山下麵都是一層層死人,嚇得我一整年作惡夢。現在回想還起雞皮呢。」
「哇。」
「假設你是一個兵啊,抓一個百姓裏十五歲的男丁,讓你選擇殺不殺,你看著他求饒啊哭啊,你殺不殺?」
「大概把他放了。」
「對。所以屠城的時候一定要讓好幾萬人同時上。人一多就顧不得了,心裏想:『我就算不殺,也會給其他兵殺了。』心一橫,殺了,還能搶他身上的東西。當時全襄平城隻用了四萬大軍半個時辰,就屠乾淨了。」
「這麽可怕……」

想到廣場上那一陣陣的「把薑維抓回來」,「把外來人趕出去」的呼喊者,大概也想著總有別人抓薑維丶下一個人趕走外來人吧。是啊,他們單獨一人的時候也沒那麽極端憤怒,都是平凡善良的老百姓。

「看來眾人的事特別難搞。」
「一般是,但還得看眾人是什麽人。」
「喔?」
「茂子聽過當年吏部尚書何晏丶經學家王弼兩個辯論的聖人無情嗎?」
「對不起,沒有。請田叔講解一下?」
「好勒。簡單說,何晏認為聖人是先天高人一等的,沒有喜怒哀樂;王弼認為聖人在情感方麵還是與一般人相同的,隻是用理智克製情緒。你覺得哪個對?」
「我不是聖人,不知道。」
「嗬嗬。但他們二位卻自以為是聖人,談得起勁。就說一般人的情緒與理智吧,是不是有人情緒豐富丶有人情緒不豐富,有的理智過人丶有的理智被人超過?」
「嗯。」
「如果剛好是情緒豐富的,又缺乏理智克製,是不是容易鬧出事來?」
「是,懂了。」

啊呀,猛然想起被我丟在茶館裏的嵇縈。她就是情緒豐富,時常克製不住的人。
看來我是比較理智的人呀?嗬嗬嗬。

「茂子你在想什麽,為什麽笑?」
「喔,沒有。嗯,田叔,克製力應該可以經過教化培養。譬如說上太學。但太學生一千戶才一個……」
「所以對一般百姓你放任他亂來就是自討苦吃。諸葛瞻這傻蛋。哈!」

我不想笑諸葛瞻傻。我明白他的理想,是耐心地培養民眾的理智。這理想能不能實現呢?
如果哪一天人人能進太學受教育就好了……但那不就沒人種稻織布了嗎?

「茂子,成都有沒有支持薑維的人馬?」
「有啊。明日一早就來廣場對付他們。」
「真的?多少人?」
「少說一丶兩千人吧,但裏麵很多是成都守軍。」
「當真?啊呀,哈哈哈!這兩幫人肯定要打起來,成都必然大亂,蜀國內部分裂也就成定局了!這消息得趕快送回去!」

田續說得興奮,睜大了眼睛。
這個消息上麵應該也很重視,能起很大的作用吧。

看來益州與外來人的分裂已成定局,我們阻止薑維被招回來的努力,甚至是弄巧成拙,負薪救火。
我隻能希望明日廣場上少流點血,讓許多好蜀國人活下來。

「田叔,蜀國裏也有善人,等我們統一了天下,這些也是魏國的善人。我們該怎樣保護這些善人呢?」
「嗬嗬,茂子,這不必我們耽心了。我們隻管促成天下統一。」
「……嗯。好。」

不久前雨勢轉大,廣場上的群眾彼此依偎,幾個人各出一隻手,共撐一張草席在頭上,有點像一塊塊浮在大鍋湯裏的豆腐。
他們不都是壞蜀國人,隻是身在群眾中,不由自主地放大了情緒,蒙蔽了理智,縮短了視野。

天下統一之後,益州人會慢慢變得和中原人一樣,也許不會再這麽高貴地講誠信,守本份了。
至少不必上戰場彼此拚殺,幾千幾萬的犧牲了。

「田叔要不要留下來看明日的結果?還是等我報告?」
「啊呀,不好。不好。」
「什麽意思?」
「一亂,官府就要緊張,軍隊就要封鎖城門,拿奸細丶抓逃犯,可就出不去了。田叔今夜就得走。啊呀,多虧了你提醒。」

田叔心神不寧,左右跺腳。離天明隻剩差不多三個時辰吧。

「田叔一路好走。下次什麽時候來?」
「呃,茂子啊。田叔與你共事了這麽些年,很喜歡你,把你當親侄子看。這次就告訴你一件事兒。」
「什麽事?」
「你不是一直想回去嗎?」
「是。」
「有機會了。」
「真的?」
「千萬不要說是田叔告訴你的啊。」
「好!」
「嗯。你盡量爭取上前線的機會,去陽安關城。陽安關口的那座城,不是陽平關,記得啊。」
「喔……然後呢?」
「田叔試著派人連絡你。」
「好。謝謝田叔!謝謝田叔!」

一想到能回去,心中頓時一亮,浮現許多希望與夢想!
中原雖然不見得像成都這麽簡單舒服,好歹有親娘丶有田叔丶鄧將軍丶還有我的姑娘……
最主要的,還是我厭倦了「隻管促成天下統一」的生活。
九年,終於熬過去了!
[ 打印 ]
閱讀 ()評論 (0)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