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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煬帝楊廣:是非功過兩難全

(2014-11-17 18:34:57) 下一個
  他在華夏大地上開鑿了南北通波、千年不息的大運河,而他的巍巍龍舟卻為民眾的洶湧怒濤所傾覆,可謂功在千秋、罪在當代。這便揭示了一個事實:以不仁而求有功,鮮能久矣。政績的輝煌與執政的失敗原來是可以同時發生的。
  這就是“煬”字留給後人的思考。
  辭海:去禮遠眾為煬。縱覽史書,共有兩位帝王獲此惡諡。其中南朝後主陳叔寶身後的諡號“煬”,是隋煬帝楊廣慷慨贈予的,具有諷刺意味的是,後人又回饋給他,並用這個字將其牢牢地釘在曆史的恥辱柱上近一千四百年。稗史傳奇更把他描寫成一個弑父殺兄的逆子、好大喜功的暴君、荒淫無道的惡魔。讓我們撥開茫茫史海的迷霧,探究楊廣演變成煬帝的軌跡。
  他是文武兼備的才子
  青少年時代他儀姿俊美,聰慧敏捷,才華出眾,能寫出好詩妙文,所以另有一名叫“英”。南北朝時期,南方文風浮豔綺靡,北方則偏質樸直白。楊廣出生於北周,其母獨孤氏有鮮卑血統。他幼時身受騎戰和狩獵的熏陶,性情中流淌著豪放勇猛的血液。成年後,又長期駐守江都,受到南方文化的熏陶。這種南北兼涉的閱曆,使他的詩文氣勢磅礴,剛柔相濟。如《春江花月夜》:“暮江平不動,春花滿正開。流波將月去,潮水帶星來。”意境闊大,時空橫絕,動靜結合,收放自如。寥寥幾筆,勾勒出美麗壯闊的江天景色。唐代張若虛的那首“孤篇蓋全唐”的同名作,應該是受其影響的。楊廣軍事上也頗有建樹。唐魏征評價他:“南平吳會,北卻匈奴,昆弟之中,獨著聲績。”(《隋書·煬帝紀下》)開皇八年(公元588),年方弱冠的楊廣統率51萬大軍,僅用了四個月就蕩平陳朝,南北中國,重歸一統。之後,他又鞭指塞外,遠巡西陲,威加八荒,勝過秦漢。其詩“千乘萬騎動,飲馬長城窟。秋昏塞外雲,霧暗關山月”,是他征戰生涯的寫照,氣象雄渾,畫麵壯美,有魏武遺風。
  他還是富有韜略的政治家
  早年他就非常善於韜光守拙,爭取人心。隋書記載,他野外觀獵,忽遇大雨,隨從急忙為其披上油衣,被楊廣斷然拒絕,說:“士卒皆露濕,我獨衣此乎?”其父楊堅曾探視他的起居,發現所置樂器絲弦散斷,灰塵蒙麵,似乎久未撫弄。心中暗喜,認為此子不好聲色,能當大任。這些事使得楊廣口碑極佳,最終取代了其兄楊勇入主東宮。攻克陳朝國都建康後,他沒有一味地攻城略地,以武力征服,而是巧用陳後主的一紙書信招降了陳朝水軍都督周羅喉,在嶺南地區影響頗大的少數民族首領冼夫人也因此歸順。進駐建康期間,楊廣對百姓秋毫無犯,陳朝府庫的財富全部封存,絲毫未取。這使他在江南一帶聲譽大振,
  一時“天下稱賢”。滅陳後隋文帝實行了“關中本位”的政策,江南豪族的政治經濟地位嚴重邊緣化,文帝更視江南人為化外之民,強行推行父義、母慈、兄友、弟恭、子孝為內容的“五教”,“民無長幼”都要背誦“煩鄙之辭”,士民皆怨,嚴重傷害了江南人的感情。加之民間訛傳欲把南人北徙入關,終於在開皇十年江南全境爆發叛亂。隋文帝在鎮壓叛亂的同時,急調並州總管楊廣為揚州總管。楊廣坐鎮江都,采取了剿撫並舉、攻心為上的策略。吳郡世族名士陸知命,在三吳地方很有名望。楊廣延請其遊說了十七個城市的反叛者獻城迎降,不戰而屈人之兵,避免了生靈塗炭。為了籠絡人心,他還效仿東晉著名宰相王導“言習吳語”,能說一口流利的吳儂軟語,緩和了南人的敵對情緒。
  他也是深謀遠慮的戰略家
  大業元年(公元605)三月,他剛登基便迫不及待地將營建東都洛陽、開鑿大運河兩件大事提上議事日程。由於當時的西京長安偏處西北,突厥、吐穀渾等西域強國常來騷擾,一旦入侵,“關河懸遠,兵不赴急”,容易陷於險境。而“洛陽得土之中”,物產豐富,運河通航後,有利於關中與江南的維係控製。他又“徙天下富商大賈於東京”(《隋書》),既削弱了地方豪強的勢力,又繁榮了東都。此舉可謂國防、政治、經濟一箭三雕,意義深遠。大運河的開鑿更是穿越千年時空的一個壯舉。中國地勢西高東低,江河自古順勢奔流入海。
  貫穿南北的大運河疏通了黃河、長江兩大流域文明的經脈,中華民族的凝聚力得以增強。南朝人沈約描述江南一帶“地廣野豐,民勤本業,一歲或稔,則數都忘饑。荊城跨南楚之富,揚部有全吳之沃,魚鹽杞梓之利,充仞八方,絲棉布帛之饒,複衣天下”。而關中屢遭兵隳,水旱頻仍,供應匱乏。開皇四年,關中大旱,隋文帝親率長安官民軍卒去洛陽集體就食(逃荒),狼狽不堪。
  大運河打通江南通往中原的水道,使交通得以相濟,南糧得以北運,商貿得以繁榮。隋煬帝急於開大運河還有軍事上的目的。隋初,中原戰亂不斷,北方突厥頻頻來犯,位於東北的高麗國乘機侵入遼東地區。隋文帝曾發兵討伐,後高麗上表謝罪,方才罷手。煬帝時,高麗又拒不來朝,煬帝如鯁在喉。大業三年,煬帝警告高麗使者:“告訴你們的國王,盡快來朝見。不然,我將興師問罪!”大業八年正月,煬帝果然集結一百一十三萬三千八百人,號稱二百萬的兵力,和二百多萬的後勤保障隊伍攻打高麗。如果沒有大運河,如此巨大的兵員和軍需轉輸是難以保障的。
  他更是一位改革家
  登基不久就發表了“變”的理論。他說“乾道變化,陰陽所以消息,沿創不同,生靈所以順敘。若使天意不變,施化何以成四時,人事不易,為政何以釐萬姓!”(《隋書·煬帝紀》)他還援引《易經》為自己的“變”找根據:“通其變,使民不倦;變則通,通則久。”他首先在全國實行“貌閱”製度,即清理核對戶口。若一不實,則有司解職,鄉正、裏長皆遠流配,又許民相告,若糾得一丁者,令被糾之家代輸賦役。
  諸郡計賬進丁二十四萬三千,新附口六十四萬一千五百。這樣增加了國家賦役的源頭,“戶口益多,府庫盈溢”,各地倉庫所儲穀帛“魏晉以降之所未有”,隋朝的經濟繁榮達到了巔峰。魏晉以來,統治者一直采用九品中正製選拔人才。但中正官評人多以門第為重,“上品無寒門,下品無世族”,門閥士族壟斷了仕途,用人隻問門第高低,不辨才能。楊廣即位後破除門閥壟斷,廢除九品官人製,創立進士科以才選人的科舉製度。使得天下貧寒子弟有機會站在平等的起跑線上,成就了無數“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夢想佳話。這一文官選拔方法,不僅為中國曆朝沿襲,至今世界各國的文官製度還能找到它的影子。
  如此,我們看到了一位風流倜儻、文治武功、雄才大略、欲成就千古偉業的帝王正踏著震天動地的鼓點,走向名垂青史的成功,他甚至命名王朝的年號為“大業”。然而,曆史的車輪在這時被絆了一下。
  事情的轉折好像有點偶然,那就是三征高麗。大業七年(公元611),隋煬帝以“高句麗本為箕子(商紂王叔父)所封之地,今又不遵臣禮”為由,下詔舉全國之力,征兵派役,備戰高麗。當時“舳艫相次千餘裏”,“往返在道數十萬人,填咽於道,晝夜不絕,死者相枕,臭穢盈路,天下騷動”。運糧的“車牛往者皆不返,士卒死亡過半”。一些造船的工匠“晝夜立水中,略不敢息,自腰以下皆生蛆,死者十三四。”(《資治通鑒》)次年正月,隋煬帝親率百萬大軍攻打高麗。
  “日遣一軍,相去四十裏,連營漸進,終四十,發乃盡。首尾相繼,鼓角相聞,旌旗亙九百六十裏,通古出師之盛,未之有也。”(《資治通鑒》)但出師不利,渡過遼河的30萬大軍,僅撤回區區2700人。煬帝並不服輸,大業九年四月,集結人馬再擊遼東。戰鬥異常激烈,正當相持不下之時,朝廷內部卻出現了“窩裏反”。隋朝開國元老楊素之子、禮部尚書楊玄感由於憚於煬帝的猜忌,乘其遠征遼東的機會,與李密合謀舉兵造反。煬帝隻得回兵洛陽鎮壓楊玄感。征遼東之事因此擱置。
  大業十年七月,三征遼東,再擊高麗。右翊大將軍來護兒率軍渡過鴨綠江。國王高元下表投降。而楊廣也已是強弩之末,就坡下驢,悻悻而歸。然而,此時楊廣腳下的大地已經開始崩裂,帝國大廈搖搖欲墜。
  原因何在?讓我們看看硬幣的另一麵:
  他好大喜功,急功近利
  隋代國力強盛,為楊廣揮灑政治抱負提供了物質支撐。自登基後,他一路狂奔,接連做了遷都洛陽、開通大運河、修築長城、三巡江都、三征高麗幾件大事。可謂大興土木、大動幹戈。當時,全國約4600萬人口,大業元年,營建東都征役丁男達200萬;大業元年至六年征用丁夫310萬先後開挖通濟渠、永濟渠,疏通江南河,因工程浩大以至“丁男不供,始以婦人從役”;大業三年至四年,在榆林以東修長城,調發丁男120萬,“役死者過半”;大業七年至十年動員113萬兵力和200多萬民夫三次攻打高麗。粗算一下,在楊廣執政的十餘年被征發的農民在一千萬人次以上,平均每戶就要攤到一人,造成“天下死於役”的慘象。
  他崇尚浮華,透支民力
  他即位時,曾發表非常堂皇的政治理念:“民為邦本,本固邦寧,百姓足孰與不足。今所營構,務從節儉,無令雕牆峻宇複起於當今,欲使卑宮菲食將貽於後世”。這番話是在下令營建東都的詔書中講的,其言鑿鑿,其意深深,並不比唐太宗李世民舟水之說遜色。可惜,他說了就忘了。修建東都分為宮城、皇城和外郭城三個部分,工期僅為一年。真可謂時間緊、任務重。但這位聲稱要“卑宮菲食”的皇帝,並沒有絲毫惜民尚儉的意思。他營造的顯仁宮搜羅大江以南、五嶺以北的奇材名石,嘉木異草遍布其內。又在洛陽辟地二百裏,構築西苑。內置山、海、湖及水榭、亭樓、台觀、殿閣、宮院等。海中“為蓬萊、方丈、瀛洲諸山,高出水麵百餘。台觀殿閣,羅織山上”。
  海北有龍鱗渠,縈行注入海內。沿渠造16座宮院,殿堂樓觀,窮極華麗。宮樹秋冬凋落,則剪彩綾為花葉,滿綴樹上。水麵上剪彩綾為荷花,色壞更新。每年正月十五,煬帝還將全國音樂高手麇集洛陽,在西苑張燈結彩,奏樂舞蹈。同時大宴少數民族的首領,觀看表演,絲竹之聲遠傳數十裏之外,燈光徹夜長明。同時下令當地民眾“盛服縱觀,以示中國之盛”。更令人瞠目的是,他令凡西域人經過酒肆,店家都要邀請入座,醉飽而出,不取分文,還須自誇隋朝之富。他還在陝西、安徽、江蘇、河北、山西等地造了許多離宮別院。建宮院的大木料要到江南諸州采伐,人民往返運送,千裏不絕。
  運一根大木柱要用幾十萬工,一天也走不到二十多裏,加之官吏督責嚴苛,十之三四的人累死在路上。楊廣在位曾三巡江都,其中首次儀仗盛大,鋪張排場,前所未有。“舳艫相接二百餘裏,照耀川陸,騎兵翊岸而行,旌旗蔽野”。禦乘龍舟,闊五十尺,高四十五尺,長二百尺,上下四重,儼然一座水上宮殿。隨從的皇後嬪妃、百官大臣、僧尼道士十萬人,船乘五千餘艘。挽船拉纖的就有八萬人有餘,專拉龍舟的纖夫有1800人,均衣錦披彩,號為“殿腳”。
  加上兩岸護衛的士兵,巡遊的隊伍共有二三十萬人。浩浩蕩蕩的船隊迤邐百裏,首尾不能相望,直至五十天最後一條船才駛出。這支浩大的隊伍如同蜂擁而至的飛蝗,開始了曠日持久的盛宴,蠶食沿河兩岸的民脂民膏。“所經州縣並令供頓,五百裏內俱來獻食,豐辦者加官爵,闕乏者譴至死。食用不盡,多棄埋之。”(《隋書·煬帝本紀》)
  他自暴自棄,荒淫無道
  征遼未獲全勝,而戰爭虛耗了國家的元氣。繁重的稅負勞役、頻發的水旱災害使得民不聊生,“骸骨相望,遍於原野”,引起各個社會階層的強烈不滿。大業九年,禮部尚書楊玄感首先發難,在楊廣的背後狠戳了一刀。山東農民王薄也振臂起義,暗燃的地火,終於衝天而起,迅速蔓延至北方和中原大地。各種反隋力量“蝟毛而起,大則跨州連郡,稱帝稱王,小則千百為群,攻城剽邑”(《隋書·煬帝本紀》)。
  到了大業十二年正旦,竟然連京都眼皮底下的滎陽等地,也有很多郡府不聽招呼進京朝拜了。大隋帝國風雨飄搖,楊廣“威加八荒,過於秦漢”的美夢,成了高空急墜的噩夢。事態的發展已經不在他的掌控之中。這時,他選擇了逃避、頹唐和墮落。他幾乎是落荒而逃到了江都,從一個失敗的帝王又蛻化成一個荒淫無道之君。他一會兒為自己開脫,“我夢江都好,征遼也偶然”;一會兒又故作超脫,“貴賤苦樂,更迭為之,亦複何妨?”更多的是惶惶不可終日,引鏡自照:“好頭頸,誰當斫之?”他以尋歡作樂自我麻痹,玩歲偈日等待末日的降臨。
  《資治通鑒·唐紀一》記載“隋煬帝至江都,荒淫益盛,宮中為百餘房,各供盛張,實以美人,日令一房為主人。帝與肖後及幸姬曆就宴飲,酒卮不離口,從姬千餘人,亦常醉”。直至大業十四年三月,懸在煬帝頭上的利劍終於落了下來。素為煬帝寵信的虎賁中郎將司馬德戡、監門直閣裴虔通奉右屯衛將軍宇文化及之命率引衛隊闖入宮內殺了煬帝。煬帝死得很難看。求叛將讓其飲鴆酒而死不得,最後被以練巾縊殺。身旁的幼子趙王楊杲號哭不止,被裴虔通揮刀斬之,血濺帝衣。煬帝死後連像樣的棺木也沒有,肖皇後拆了一張漆板床將就拚湊了一副小棺,草草下葬。堂堂一國之君命喪自己親信衛隊之手,也許是“煬”字的最好注解吧。
  從天資聰慧的王子,文采飛揚的詩人,屢建戰功的統帥,雄才大略的帝王,演變為眾叛親離、荒淫無道的煬帝,他墜落的速度令人眩暈,發人深省。楊廣是個有抱負的君主,也做成了一些大事。但他貪求“奄吞周漢”的不世之功,卻視蒼生為草芥,驅民眾於水火,無休無止的徭役和戰爭,急政、苛政、暴政,弄得民不聊生。
  絕對君權的無節製濫用,是專製者體內的毒性基因發作,如同鴉片,越用癮越大,欲罷不能,最終國破身死。唐代詩人李商隱的詩句“玉璽不緣歸日角,錦帆應是到天涯”,正是對隋煬帝執政風格的生動摹寫。他在華夏大地上開鑿了南北通波、千年不息的大運河,而他的巍巍龍舟卻為民眾的洶湧怒濤所傾覆,可謂功在千秋、罪在當代。它揭示了一個事實:以不仁而求有功,鮮能久矣。政績的輝煌與執政的失敗原來是可以同時發生的。這就是“煬”字留給後人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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