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米”, 南“開洋”?
(2015-03-12 18:14: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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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年夏天我侄女回老家,我買了兩瓶洋酒和幾盒西洋參讓她捎給我舅舅。半個月後侄女回來了,送來舅舅給我的兩瓶“郎酒”和兩大包大海米。酒我所欲也,海米亦我所欲也。都說舅舅疼外甥,真是一點不假。
酒是好酒,大海米的成色也好,個大,鮮亮。還沒全幹透,一看就是當年的新貨。我把海米攤在deck的餐桌上,晾曬了幾天,待徹底幹透了,揀去碎屑,再裝回袋子,紮緊了口,放入冰箱,然後咱就可以慢慢“逮”(山東土話:吃)了。
我老家靠海,土地卻並不肥沃,沙地偏多。陸上的特產一是人人皆知的“龍口粉絲”,再就是花生,老家人叫“長生果”。海裏的特產就是大海米和其他類似的幹貨了。
小時候,過年過節偶爾會收到老家寄來的包裹。如果包裹大而沉,那必定是花生;如果包裹小,則十有八九是大海米。那時候老家窮,姑舅伯姨的窮親戚一大堆。我姥姥也還活著,但也癱在炕上多年了。我父母這些出來的人,總惦記著老家的親人。除了每月按時給姥姥寄錢,還要經常給老家親戚寄東西。今天給這家寄兩件舊軍裝(有時候還是從部隊價撥的新軍裝),過些日子再給那家郵兩斤毛線。有時候,父親在家休假,接到老家的來信後也會皺起眉頭。憑我的小經驗,肯定又是誰家孩子想當兵,要不就是誰家想買自行車,也可能公社想讓幫忙買拖拉機。。。那是大人的事兒,咱不管。孩子關心的事兒就一個---吃!大海米真是好東西啊,無論做葷菜、做素材、做湯、打鹵,放了它就不一樣,一個字,“鮮”。我老家人愛圖鮮,誇菜鮮,總愛說:“這菜真鮮哈,都快從炕上掀(鮮)到地上去了!”
前不久看“舌尖上的中國”,我很讚同裏麵一個說法,那就是中國人在飲食上特別追求這個“鮮”字,而恰恰這個字在英文裏沒有對應的詞。出國前學英語是拿著字典學的,所以一直以為“鮮”字的英文對應詞是delicious。等出了國才發現老外吃個蛋糕,吃個冰激淩,也會大叫“delicious!",這和中國人所說的“鮮”根本就是兩碼事兒。“舌尖”裏那個美食家說:“‘鮮’應該是英文裏的‘fresh'+'decicous'”。這個說法我也不同意,味覺上的“鮮”和“新鮮”也是兩個概念。
當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一樣喜歡大海米。妻是內陸人,她對海米就不以為然。一次做菜讓她放點兒海米提味兒,她居然加了點兒蝦皮!我質問她,她倒理直氣壯:“這不都是海裏的蝦嗎!”讓我哭笑不得。臨了還來一句:“現在鮮蝦都隨便吃,誰稀罕你的破海米。”其實她老外了,正像“舌尖”裏提到的,很多幹貨的味道往往超過鮮貨,比如幹菇的香味兒就要比鮮菇更濃鬱、更持久。
一次到一個上海朋友家吃飯,注意到他也愛用海米提味兒。我就說:“還是我們山東人大氣啊,幹蝦叫“海米”,形容像米一樣,不在乎啊,哪像你們上海人,小了小氣,幹蝦叫“開洋”,吃一次就是開一次洋葷!” 他答道:“你個沒文化,那叫‘開陽’,因為漁民在有太陽的日子裏要拿出來晾曬,所以叫‘開陽’”。我想了一下,確實有理,看來還是我自己寡陋,再說他是78中文係的高材生哈。但前不久我上網查一個菜的做法,發現這兩字還是“開洋”,我居然沒錯!
2012年6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