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 (191)
2016 (179)
2017 (258)
2018 (146)
2019 (163)
2020 (143)
2021 (61)
2022 (47)
2023 (46)
2024 (55)
老友從福州來溫哥華探親,住在北素裏(Surrey)兒子家。
我從本拿比駕車二十多分鍾來到他家,大夥兒在附近的韓國餐館吃晚飯,之後便到附近的綠木森林公園(Green timbers urban forest park)散步。此乃素裏最大的綠地公園,擁有十公裏的自然步道和一個湖泊。
從停車場出口處走入公園,一片蔥蘢綠意撲入眼簾。我這個植物發燒友的眼睛沒閑著,不停觀察四周的植物。我在一片幾乎幹涸的季節性濕地旁發現了一大片開了花的燈芯草(common rush, 學名Juncus effusus),不由欣喜萬分。定居本拿比二十餘年,我隻在本拿比的鹿湖和本拿比湖觀察濕地植物,那裏的燈芯草多為零星或小片生長的。沒想到二十多公裏外的素裏某處的濕地公園竟然有數量如此之多的燈芯草。燈芯草的莖圓細而長直,感覺挺好看的,氣質勝出周圍的雜草許多。順手折斷一根莖,露出白色的髓,就會想起久遠時代的油燈裏的一根根纏綿交織的燈芯。它們與油相遇,消耗了青春與生命,經曆了許多浸滿相思的日子,是否最終成就了一段美麗的情緣呢?
順著步行道一路緩步前行,我們很快來到了湖邊。這是一條人工湖,三麵森林環繞,湖水碧綠,湖麵靜靜的,倒影著天光雲影與樹影。湖中央立著一片茂密的水草,草兒長得又高又直,身長將近三米,莖杆看似圓圓的,上麵沒有一片葉子,棕色的不起眼的穗狀花開在莖杆尖端。老友問我:“那是一片蘆葦叢嗎?”我答:“看起來像水蔥,不知是硬莖水蔥還是軟莖水蔥。”
老友恍然大悟:“對囉,長得確實像蔥。”
(湖邊的燈芯草,湖中央的水蔥)
這又是今天的一重大發現。雖然常去踏足的鹿湖和本拿湖也屬於濕地環境,適合硬莖水蔥(hard stembulrush,學名Schoenoplectus acutus,)和軟莖水蔥(soft stem bulrush, 學名Schoenoplectus tabernaemontani)這兩種本土植物的生長,但我隻在本拿比湖岸找到一小叢軟莖水蔥。比起濕地裏常見的香蒲,我更喜歡這些莖幹圓圓的水蔥,看起來特別綠,不急不躁地長成風姿綽約的模樣,周身散發著神秘的氣息。徐誌摩的“尋夢?撐一支長篙,向青草更青處漫溯”,形容的就是這種水蔥類植物創造出的意境吧?
這兒的鳥類的種類與數量不如本拿比湖的觀鳥勝地,岸邊大約有二十多隻綠頭野鴨,看起來像是兩三家的大集合,鴨爸爸鴨媽媽領著一群小寶寶在散步。過了繁殖期後,原本美美的雄鴨的頭部和頸部閃亮的翠金綠色幾乎消失了,長相類似於雌鴨。幾隻野鴨見到生人走近,趕緊跳進了湖裏,翅膀拍打著水麵,但並沒有嘎嘎亂叫。兩三隻紅翅黑黃鸝飛到了聳立的路牌上,發出清亮的叫聲,與近處林子裏的同類相呼應。平時我在本拿比湖的觀鳥勝地,聽到的都是紅翅黑鸝、棕頭牛鸝、北美歌雀等鳴禽的大合唱,很難分辨出個別鳥兒的聲音。這回少了其他鳥類的和鳴,終於清清楚楚地聽到了紅翅黑鸝的歌聲。它們主要發出三個調子:急促的“check, check, check”,或尖銳略帶顫音的“Conk-ra-ree”,或愉悅的“O-Ka-lee”。觀鳥的初級階段,是用眼睛來捕捉鳥的蹤影,觀察它們的羽毛和體態,從而分辨種類及其雌雄。再高一點的境界,是用耳朵來聆聽啁啾鳥鳴,通過聽覺認出鳥的種類。聲勢浩大的合唱並不適合我這樣的入門級選手,我在恰當的時間恰當的地點聽到了某種鳥兒的獨門清唱,也產生了和聶魯達一樣的疑惑,“從它的比手指還小的喉嚨裏,如何能傾瀉出流水一般的歌聲”?(摘自聶魯達的《觀鳥頌》Ode to Birth Watching)
(How
out of its throat
smaller than a finger
can there fall the waters
of its song?)
(綠頭野鴨)
(紅翅黑鸝)
鳥兒無休無止的歌唱,大多時候是在讚美愛情嗎?
朋友取下隨身攜帶的電子吹奏管,對著一湖碧水吹起了《紅河穀》,曲兒淒婉溫柔如水,訴不盡愛情的癡迷與憂傷。他說,上世紀七十年代,十五六歲的他從走私進來的三用機裏聽到了這首加拿大民歌,心想,這是一個多麽浪漫的國度啊,才會創作出如此動聽的歌曲。如今他終於實現了五十年前的願望,在加拿大的碧水湖邊縱情吹奏《紅河穀》。
我們接著在公園裏繞了小半圈,回程途中經過了一片布滿羽扇豆(即國人熟知的魯冰花)的草地,幾乎所有的花都謝了,枝條上掛滿了豆莢。平時我在本拿比兩湖濕地行走時,隻是撞見零星一兩株散落在野草叢中的羽扇豆,藍紫色的夏花特別震撼,沒想到素裏的濕地公園裏的羽扇豆的數量那麽多 – 這是今天的第三個重大發現。小時候聽甄妮在央視春節晚會唱《魯冰花》,以為那是台灣的一種野花。我不知道魯冰花長什麽樣,來到加拿大後,五顏六色的園藝羽扇豆讓我萬分驚豔。我也漸漸搞懂了,魯冰花就是羽扇豆的英文俗名“lupine”(或lupin)的諧音。路邊野生或歸化的羽扇豆都是藍紫色的,原因很簡單,藍紫是羽扇豆基因裏自帶的顏色,人工幹預可以努力抑製羽扇豆的隱形基因並發展出不同花色,但如果把園藝花放任到野外不加抑製,幾代之後,羽扇豆最終會恢複原本的藍紫色。
素裏公園裏生長的羽扇豆多為BC省土生的溪岸羽扇豆(streambank lupine ,學名Lupinus rivularis),隻分布在美加東太平洋沿岸,在BC省的分布僅限於最西南角,菲莎河穀的下遊就有幾個種群。它是素裏市幾個濕地公園的標配花,每到春末,挺拔豐碩的花朵點綴著河岸地帶的草地。
台灣人把外來的羽扇豆(魯冰花)稱為“母親花”,將它和星星聯係在一起。北美土生的羽扇豆並沒有這個含義,隻要你願意,也可以把它們當成愛情的象征。如是想象,在這個長著無數的燈芯草、水蔥和溪岸羽扇豆的公園裏,我們就可以來一場“與水和星星同行”的愛情旅程。(摘自聶魯達詩句“愛是一場與水和星星同行的旅程” love is a journey with water and sta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