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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開在油墨香裏的水仙花:時光如水仙一般寧靜

(2020-05-09 08:14:01) 下一個

美國女詩人艾米麗.狄金森(Emily Dickinson1830-1886留下的1700多首詩歌中,描寫大自然的占了500多首,其中兩首寫到了水仙花。這兩首雖然不是她最經典的作品,我卻非常喜歡。

她的《自然》詩卷的第55首:

也許你想買花?

但我永遠不賣。

如果你想借

等到水仙花

 

在村門的下麵

解開她的黃色小圓軟帽

等到蜜蜂,從三葉草田

取來它們的霍克酒與雪利酒

 

為什麽,我要等到那時才借出

多一個小時也不行!

Perhaps you'd like to buy a flower?

But I could never sell.

If you would like to borrow

Until the daffodil

 

Unties her yellow bonnet

Beneath the village door,

Until the bees, from clover rows

Their hock and sherry draw,

 

Why, I will lend until just then,

But not an hour more!

這是一首輕快的小詩,艾米麗將黃水仙比作正在解開小圓軟帽的鄉村少女,形象既貼切又美好。艾米麗調皮地說她可以借出,但絕不從她家的花園裏出售珍貴的早春鮮花。其實早春的野花不需要借也不需要買,水仙花就開在家家戶戶的門口,蜜蜂正在三葉草叢中采著香甜醉人的蜜,作者把蜂蜜比作了霍克酒(英國對德國白葡萄酒的統稱)和雪利酒(產自西班牙的加強白葡萄酒)。

這首短詩清新、自然、簡潔,就像春天輕快的腳步聲,所到之處都是明媚的色彩,還清楚地聽到了蜜蜂嗡嗡的聲音……

《自然》詩卷的第55首:

我害怕第一隻旅鶇,是的,

但他已經被馴服了,現在

我習慣了他長大,

盡管,他還有點傷人-

I dreaded that first Robin, so,

But He is mastered, now,

I’m accustomed to Him grown,

He hurts a little, though—

 

直到第一個喊聲飄過

我想我隻能活下去了-

並非所有林中的鋼琴

都有能力粉碎我

I thought If I could only live

Till that first Shout got by—

Not all Pianos in the Woods

Had power to mangle me—

 

我不敢與水仙花見麵-

擔心他們的黃袍

會以一種與我的著裝

格格不入的時髦刺穿我-

I dared not meet the Daffodils—

For fear their Yellow Gown

Would pierce me with a fashion

So foreign to my own—

 

我希望小草能快點長-

因此,當探視的時間到了,

他會很高,最高的那株

伸展胳膊-看著我-

I wished the Grass would hurry—

So—when ’twas time to see—

He’d be too tall, the tallest one

Could stretch—to look at me—

 

我不忍心蜜蜂的到來,

我希望他們能遠離

在他們去往的那些昏暗的國度裏,

他們會對我,說些什麽呢?

I could not bear the Bees should come,

I wished they’d stay away

In those dim countries where they go,

What word had they, for me?

 

他們在這裏;沒有一個缺席-

沒有一朵花遠離

向我這個受難王後-

表示敬意-

They’re here, though; not a creature failed—

No Blossom stayed away

In gentle deference to me—

The Queen of Calvary—

 

每個人行進時,都向我致敬,

我,舉起幼稚的,

羽毛,痛徹心扉地感應

他們漫不經心的鼓音

Each one salutes me, as he goes,

And I, my childish Plumes,

Lift, in bereaved acknowledgment

Of their unthinking Drums—

 

在我看來,這首詩寫的是一個女人的成長經曆。

詩歌的女主角出生在美國馬薩諸塞州的阿默斯特鎮 ,家中有一個花園,家附近有一片森林。當她還是個七八歲大的小女孩時,家中長輩警告她:不許一個人跑到林子裏玩。

林中的旅鶇飛到她家花園的灌木叢築巢,小女孩悄悄地接近它,卻被鳥兒嘶啞的吼聲嚇跑了。漸漸的,她習慣了旅鶇的存在,盡管有時小鳥兒還會尖叫著對她的到來表示抗議。小女孩想,如果她能忍受旅鶇刺耳的叫聲,那麽林子裏傳來的各種怪異聲音都驚擾不到她了。

小女孩受的是最正統的教育,每天要學鋼琴。當她敲錯音符時,老師就抱怨說:“你在亂彈亂砸。”她把林中的怪聲想象成走調的鋼琴聲,但那些聲音不能擊碎她。

孤單的小女孩經常一個人去花園中玩,一開始,那裏的植物和昆蟲讓她既好奇又困惑。黃水仙有一個俗名“king’s spear”(國王的長矛),指的是花瓣的形狀。小女孩認為水仙黃燦燦的花瓣(即詩中的“黃袍”)比自己身上樸素的衣裳好看多了,以一種另類的時髦,“刺”穿了她。小草,特別是帶有種子頭的草,長高後就像一個士兵。蜜蜂來來去去,小女孩不知道它們的家在哪裏。

當她熟悉了花園裏的一切後,就把花草、小鳥和蜜蜂擬人化,和他們玩起了大遊行的遊戲。她是受難王後,舉起羽毛,接受遊行隊伍對她的致意。

年複一年,女孩長成了少女,還是住在老房子裏。她先後對幾位男士產生了朦朧的情愫,卻沒有結果。她的內心被痛苦和絕望撕裂著,不願聽到早春第一隻旅鶇的鳴叫,不想看見黃水仙,怕被其長矛狀的花瓣刺傷。不想聽到蜜蜂嗡嗡叫,相反,她希望小草能快點長起來,最好足夠高,可以掩蓋花朵。她稱自己是“受難王後”,因為愛和激情在世俗的生活裏得不到圓滿。春天不再是快樂的重生,而是受難後複活的象征。春天來了,就意味著冬天的死亡。今春的第一隻旅鶇可能不是去年春天的那一隻。當旅鶇、黃水仙、蜜蜂、小草和其他花朵組成的遊行隊伍經過她的身邊時,她舉起用於葬禮儀式的鴕鳥毛,向他們致意,春天的遊行隊伍變成了一隻出殯隊伍。

可是歲月除了抹平一個人性格上的棱角,也能撫慰心底的傷痛。女人學會了與周圍的一切和解,她從一係列沮喪的經曆中感到了溫柔的愛。春天是短暫的,無情的,激情之後是死亡和墳墓。盡管如此,我們還是要寬容地接納,用最真摯的情感譜出最優美的旋律。

女人寫了上千首不拘一格的詩歌,篇幅短小,多數隻有兩至五節,經常破格。她運用了大量的破折號,不規範的大寫,以及獨特的文字和意象,句子長短不一,突破了傳統的詩詞規範。大部分作品生前沒有發表,臨終前,她交待妹妹將其書信全部燒掉。她去世後,妹妹發現姐姐留下的詩歌,歎其驚世才華,沒有遵照姐姐的遺願將作品毀掉,而是積極聯係出版商。她筆下的各種野花(包括水仙)終於得以盛開在油墨香裏,感動了好幾代讀者。

我於春月夜窗前挑燈讀詩,讀到了她的水仙。曲終意猶未盡,我掩卷長歎:“時光如水仙一般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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