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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找北美火燒蘭

(2018-11-26 09:40:17) 下一個

某位老同事是養蘭高手,常常在微信的朋友圈曬自己培植的蘭花。我也喜愛蘭,每年春節前都會買來幾盆盛開的蝴蝶蘭擺在家中,小心伺候著,可惜花事結束後不久,整株蘭草也就莫名其妙地香消玉損了。

一次次的挫敗讓我們沮喪不已,素喜園藝的老公幹脆在家裏種上兩百多盆各式各樣的多肉,從此不再碰蘭花了。

我對蘭花的認識很有限,隻知道所謂的名貴高價蘭全是炒作出來的,蘭花中最豔麗的蝴蝶蘭和卡特蘭並不是最貴的。中國蘭(如春蘭、惠蘭、建蘭、墨蘭和寒蘭等)與花大色豔的熱帶亞熱帶蘭大不相同,它們沒有醒目的豔態,沒有碩大的花和葉,卻具有素潔優雅的氣質,香遠幽獨,符合東方人的審美標準。

北美也有幾百種野生蘭花,因為大多數品種植株小花朵更小,很難圈粉。我經常去林地散步,識別了不少野花,唯獨沒有發現野生蘭花,這是什麽原因呢?

我趕緊上網查詢相關信息,有網友說高山的原始闊葉林中能找到較多的蘭花,針葉林中比較難找蘭花。蘭花喜陰喜濕潤,忌陽光直射,而且雜草較多不易蘭花的生長,闊葉林中雜草少,空氣濕度大,有遮陰或者日照時間短的地方適應蘭花的繁殖。

如此說來,我家附近的那片保存完好的針闊葉混交林裏極可能有蘭的身影。那片位於市區中心的林地的麵積不算太小,繞著邊緣走一圈至少要兩小時。無數藤楓,榛子樹,大葉楓,黑棉楊樹,野生酸蘋果,野櫻桃,赤楊,西部紅柏,花旗鬆等植被錯落有致,濃密的樹冠織成一片暗綠色的海底,陽光和星光隻能散漏進來。綠林搖曳的溪澗邊野花無數,從初春開始,小白屈菜(lesser celandine),流血的心(bleeding heart),黃花水芭蕉(western skunk cabbage),溪邊黃堇菜(stream violet),千母草(piggy back plant),大穗杯(fringe cup),舞鶴草(false lily of the valley),泡沫花(foam follower),高山露珠草(enchanter’s nightshade)等喜陰濕的野花次第開放。

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春天的溫哥華(Vancouver)可以改名為“雨哥華”(Rainconver)。大多數時候雨很輕,被風一吹,輕飄於林子的上空,水氣凝聚在植物的葉尖上,結成一顆顆亮晶晶的水珠。林地裏全是深深淺淺的綠,潤潤的,觸動了人們柔軟的內心。

蘭花應該把家安在深穀溪澗邊以及隱蔽的林下吧?它們沐浴著朝露,傍依著流水清風明月,悄悄釋放清遠暗香,應了孔子的那句話:“蘭生幽穀,不以無人而不芳”。我曾在溪澗的另一側 — 一處人跡罕至的角落找到了一叢叢遺世獨立的西伯利亞春美草(Siberian Spring Beauty),小小的粉色花輕啟朱唇,在春風中微微晃動,仿佛在為我這個冒然闖入者唱一首首婉轉的古樂府。它們的生長環境與蘭花差不多,可我在那兒仍沒有找到野生蘭花。

我在蔭鬱的森林裏穿行 ,一次次尋覓一次次失落,心中的幽蘭花啊,你在哪個角落對著日月和雲彩微笑呢?

平淡無奇的日子悄悄流逝著,轉眼到了春末。我應Susan之邀,特地從本拿比駕著車去了北溫,和她一起到那裏的次生林地探野花。我們在林下的一條小徑上發現了幾棵株高20厘米左右的草本植物,橢圓形的葉子,葉脈清晰,莖幹纖弱娉婷,頂端已經長出總狀花序,上麵掛著一粒粒綠色的花蕾。Susan 問我這是什麽花,我認不出,隻能大膽地猜測:“外表酷似鹿藥,會不會是藜蘆呢?”我隻在圖鑒上見過藜蘆的彩插。

從Susan家回來後,多倫多的佳發了幾張“藜蘆”的照片給我,說是清理後花園時發現的,不知從哪裏飄來的種子。“我有點自己想種的東西,但是這些小東西占了地方,我又不忍心拔掉它們,糾結。”佳有些猶豫。

當我告訴她“藜蘆”的花色貌似不錯時,她終於決定留下幾棵。開花了以後發現不美,再全部清除掉也不遲。

與佳通完微信後,鬼使神差似的,我終於在自家附近的走了上千遍的林地裏發現了幾株含苞待放的“藜蘆”。它們有的是從溪邊倒伏的枯木旁鑽出來的,有的則湊在林下粗壯的劍蕨身邊。

“啊哈,等開花了,我就知道你是不是藜蘆了!”我有些得意地對它們“宣告”。

這一等就是兩個月,小野花的花序已經伸長到30厘米,上麵掛著三十多個淡綠色的花苞。似乎在考驗我的耐心,花苞一直緊閉著。

我卻一點兒也不著急,反正這林中有大把的悠閑和野趣在等著我。我在幽深的森林裏穿行,采摘著成熟的美洲大樹莓(salmon berry),頂針莓(thimble berry),小葉越橘(red huckle berry),露莓(dew berry)和唐棣果(service berry),邊走邊吃,內心暢快淋漓,恍惚間,自己也成了“森林女神”,在爬滿青藤的歲月裏像鴿子一樣自由翱翔。

七月中旬小野花綻放時,我終於看清了,它不是藜蘆,而是蘭花。每朵花都很小,被兩厘米長的綠紫色萼片包裹著。花朵造型酷似一個誇張的血盆大口,下唇由兩個不到一厘米紫紅色的花瓣組成,上唇是單片的黃色花瓣,比下唇小很多。

說實在的,如果不開花,植株的外表根本不似大家熟知的蘭。即使開花了,淺綠紫色的萼片遮蓋了花瓣的光芒,不俯身細看,你也發現不了這是一朵蘭花。何況它還沒有中國蘭的幽香呢!比起我在苗圃裏見過的人工栽培的北美原生的“拖鞋蘭”(lady’s slipper),此蘭的形色香有點令人失望。

手機裏的識花軟件告訴我這是“火燒蘭”(broad-leaved helleborine,學名Epipactis helleborine),原生於歐洲,傳到北美後在野外歸化了。火燒蘭在加東比較多,隻是零星散落在加西的森林裏。因為自花授粉的緣故,花朵比較小。看來不止我一個人看走了眼,將不開花的火燒蘭當作藜蘆,藜蘆的英文俗名就叫做“黑色的假火燒蘭”(black false hellebore)。

同許多野生蘭花的命運相似,火燒蘭在原產地歐洲的某些區域已是瀕危物種,但它在北美遇到了特別適合的土壤和生長環境,靠著地下莖迅速繁殖,在美國的某些地區幾乎成為“雜草”了。也就是說,如果我將它從山裏挖回家種進花盆,成活機率很高,還會年複一年的開花。它的花色雖不及中國蘭,但畢竟也是蘭花啊,足以讓我這個文青仰掇其芳,慕其高雅品性。

可是一旦被我移入室內,不管開得多美,火燒蘭會不會就此失去了一部分山川精華,變成我案頭的俗物呢?

我想了又想,還是把它留在了這片擁有溪流,綠樹,陽光和負氧離子的林地裏 – 這才是最適合蘭花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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